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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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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盛州战事?”青成话到嘴边,见落琴并无反应,接着说道“看来我们所料不错,晏元初果然下了手,晏元綦此人有大才,却有一个毛病,那便是心中太过清楚,他自命英雄,明知自己的手足有豺狼之心,还巴巴的往里头送,生死难料,怨不得别人!”



落琴抬起头来,面色越发薄如白纸,微颤颤的坐在竹凳上,只深深的望着他。



“聂无双亲笔手书,说得便是你日日想知道的盛州战况,天南地北,你纵有心,却能做些什么?我想看看你在这西南容都,如何救你的情郎。”青成不想多言,将密函往桌上一放,掀帘便走。



落琴回过神,伸手拿过密函,见熟悉的字迹,潇洒隽雅,自是聂无双亲笔。



其中写道“正阳午时,我楚秋水涧遭回军所侵,凤城将军亲率万人相迎,两军与盛江上兵戎相恃。督军晏元綦奉命相助,一时占尽上风,未料回祁秦得玉行诱敌之计,兵退十里,楚军乘胜追击,却遭回军骑兵伏击,凤城将军重伤,督军晏元綦生死不知。”



落琴看罢猛然立起,那纸笺寥寥数语,她却觉得字字惊心,特别是晏元綦生死不知那几字,惹得她心头大痛,几欲不起。



不会……绝不会,他说过要与自己生死相随,他说过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落琴想起冷临风昔日那玩世不恭之态,可今时今日却不知是活还是死,心中泛起无奈的绝望之感。



晏元初,定是晏元初,她曾与冷临风在回祁琦玉阁见过楚子明与孙仲人会面,他们分明是里应外合,为得便是要冷临风的性命,只要冷临风一死,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环月山庄世子,落琴深吸了口气,实难相信,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手足兄弟,其心可诛。



她抚过腹部,腹中的生命不仅与她血脉相连,更是冷临风的骨血,她岂能坐以待毙?



生死不知,便还有生机一线,她拭去腮边的泪水,将纸笺一揉,疯一般的跑出内室,若他真是死了,她也要见着尸首,否则她岂能甘休。



“楚子明、孙仲人早有往来,我与聂无双心中清楚,你也清楚,明里是凤城将军不济,中了敌军之计,可暗里呢,不知有多少龌龊,多少谋算,你小看了晏元初此人,环月山庄世子固然好,但他未必放在眼中,你若现在回去,我怕你保不住这个孩子。”青成见落琴一路奔来马厩,便在后相随,冷冷的说道。



“你不可阻我。”落琴回过头来,与他正视,纤薄的身姿在风中有松竹之态。到了此时她再无恐惧,再无犹豫,或许前往盛州,前路坎坷,或许有惊天风浪等着她,但若失了冷临风,她与这个孩子活在这世上还有何意?



“回祁军师好厉害的手段,晏元綦一旦有事,晏九环必然上请去楚营,这招引蛇出洞,行的恰到好处,难道天助我玄天宗行事?”青成顿时想到此节,心中疑虑甚重。



落琴不顾这些盘根枝节之事,已解下马缰,青成见她要走,哪里肯依,手上一招“梅边吹笛”,脚步快急轻盈,落琴俯身避过,长衫飘飘,一式仙坞迷津,抢得确是青成腰际所佩的长剑。



待青成醒觉,才知道自己算错了她的心思,那柄义父所赠的削铁如泥的“澹绿”已被她所握,架在她自己的颈脖之上。



“你要做什么?”青成怒喝。



落琴将剑刃贴紧,“若你不让我回去,我便死在此处,师叔疑心其中大有玄机,难道真不想回去查个水落石处,容都已是边陲,七盘岭岂能避世?若你一日不看着我,我一日逃也要逃回军营去,你真能生生世世的看着我?玄天宗逍遥子,有大仇未报,有大志未酬,何必陪着我在七盘岭等死?”



落琴说罢,起手将架在自个儿脖子上的剑忽向后头作势横去,冰凉的利剑寒光闪得青成难以睁眼,他知道她外表柔雅,可倔强时自有坚持,心中大惊,随即迈开脚步冲上去捉住她的手肘说“要死容易,横竖不过是抹个脖子,可是你真甘心去死?我不是聂无双,在我面前,做这些个无用。”



青成言语说罢,出手便是一招“掌露成霜”,妙手擒拿,落琴一时不防,只见眼前青光一过,他手到之处,已赶及挑飞自己颈上的利刃,可怜那把名器“澹绿”生生地落地,发出铿锵之声。



“你若真要回去,答应我两个条件,若你能做到,我便亲送你去盛州。”青成知她说的有理,当日答应青娘凭的就是那股子意气,形势所逼,不容细想。



他能囚她一时,岂能囚她一辈子,义父若有谋算,自然不会容他二人离开,这天涯海角,处处是容身之所,却偏偏处处都并非容身之所,该面对的怎么都逃不脱身。



“若能回去,别说两件……”落琴心中欢喜,方才觉得断无可能之事,突然柳暗花明。



“第一,晏元綦生死未明,你只能查不可见,若他无恙,你必要离开盛州,你可答应?”青成淡淡说来。



“好,我应了”落琴深知青成吃软不吃硬,况且她惦念的无非是冷临风的安危,若真能以不见换来他安然无恙,她自是愿意。



“其二,小阁女子一事,是你们之间的秘密,便是连聂无双都不能说,你可应了。”



“应了”落琴见事不关己,答得十分爽快。



“明日晨起,你我回去,但愿你信守承诺,若你唬弄我,别怪我不留情面。”青成拾剑转身而去,未作停留, 背影潇潇,让人心生悲凉。



落琴折腾一番,早已无力,想起明日之行,欢喜之余却又有拿不定的彷徨。



风急云变,庭前风吹,花树哗哗作响,似要变天了,前程渺茫,她使尽了浑身气力,却怎么也看不透亮。



瑕瑜



自秋水一战,督军晏元綦下落不明后,王帐日日挑灯夜会,商量对策,成王偏头疼的宿疾发作,呆不得半个时辰,便撇下众人,独自回寝帐安睡,说是安睡,却也夜夜都不曾睡个好觉。



三更时分,月落华帐,成王猛然惊醒,见镜中那个仓皇的面容,威风不存,豪气不复,竟然是自己?



千错万错,他不该轻敌,更不该让晏元綦出兵襄助自家兄弟,他乃富贵中人,见多了什么是面上良善,内里阴毒。他也知道兄弟这层关系但凡牵涉到利益,越发变得不靠谱,难道自身的往事,还不能说明问题?



晏九环爱子心切,听闻此事,心急火燎的上请君上,愿重披战袍,领兵灭回祁根本,他掐着日子算,不出半月就可来军营,晏元綦生死不知那可是周全的说法,依他看,多半是活不成了,老友相逢,他有何面目与晏九环交待?



内心深处的恐惧蠢蠢欲动,这一歇下去,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仍未安然的合上眼。



次日过了午膳,成王的身子便困乏起来,屏退众人,上榻闲翻书卷,左右有侍者讨好说“聂督军见王爷烦闷,特从盛州郡请来唱戏的伶人,可博王爷一笑”。



成王听了便有不悦,说起那聂无双也算是个天底下少有的伶俐人,听戏乃天下太平时的乐子,如今楚屯兵已久,虽说有十万之众,却拿回祁军毫无办法。



这远的不说,眼下这秋水之战,损兵折将,连晏家的嫡子都落下个生死未卜,他还有什么心情赏那梨园子扭捏的作派。



“聂督军巡防未归,只留下一句,这戏班子不同于别的戏班子,王爷一听,便可觉神清气爽,心中烦恼立即可消。”侍者受了无双的好处,自然用尽全力。



“哦,如此,便让他们进来”成王知聂无双奇才,他所说之言,所为之事,都不可能没有因由,难道这戏班子里头有文章,还是旁人都知晓不得的?



想到此处,他索性退了身边左右,少刻,这戏班子三人,随带着身边的鼓、笛、拍板这类的杂器,便入了军帐,施了大礼,才咿咿呀呀的唱将起来。



成王看得细,只见戏班三人,均是姿态婀娜的男子,两个矮,一个略高,身姿绵软偏偏唱得是《将军令》,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听了半晌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心中更堵,正要将这三个伶人挥退,突听得一阵拍板如急鼓,其间一人双目圆睁,掐着自己的喉咙喝道“我是你嫡亲的兄长,为何要联合外人伤我性命?”



另一人冷笑道“世袭的王位,只有一人为尊,凭什么就该你坐,以往的岁月你颐指气使惯了,往后就该是我的了。”他说罢,便联合另一人,将其斩杀。



三位伶人演的丝丝入扣,王帐中唱腔哀怨,念白有力,好一场兄弟相残的炎凉之戏。



成王听到此处,眼神散乱,猛然立起身来,将那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推撒在地,那三个伶人正演在当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均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手中的拍板、杖鼓、筚篥一地散乱。



“无双来迟,是不是伶人不懂规矩,恼了王爷千岁?”聂无双一身素衣,掀帘进来,神态安然,言语虽恭敬,可眼风不动,紧紧地看着眼前这位不知所措的皇室贵胄。



“你……你究竟是何人?”成王手微微颤抖,看着聂无双的俊容,心中惊惧已到顶点。



“下去”聂无双挥退那班伶人,便安然的与成王对坐,随意翻动书卷,冬日暖阳入帐,白花花的晃眼。“在下聂无双,通州穆湘人氏,有幸与当朝房相同乡,入营的时候报的清楚明白,王爷还要多此一问?”无双淡然一答。



“你想要什么?”成王冷汗涔涔,一把拉过聂无双的衫领,与他对视。



“成王爷,噢,错了,该是成王府二爷,这戏可好看?”聂无双轻轻的拂开了他的手,面容温雅,缓缓的说“天底下的事儿说着也是奇怪,十五年前回楚大战,你与晏九环倘着浑水,合谋害死了成王千岁,你自家的兄长,上报朝廷死得是成王府的二爷,你倒好,假凤虚凰的那么些年,还真以为无人知道?”



成王跌撞着退后几步,面色青白,见聂无双步步逼近,全无招架之力,这桩隐事藏得久了,融到血脉里,若将它拿出来必是伤肝断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岂有命在?



他怔怔的看着聂无双,如此俊雅的人物,合着如此柔和的声音,却似一把刀鞘华美的利刃,不偏不倚的直刺他的要害……



“你们本是双生子,心意相通,同气连枝,可就因为他是威名赫赫的王爷?掌大楚军政要事,或许……你也曾顾念过手足之情,可是有人撺掇的,煽动的?这个人是谁?”聂无双越发的冷淡,言辞丝毫不肯松懈。



“无人……没有人……”成王慌乱之中,猛然坐倒在地,竟不能起。



“王爷不肯说,在下来说,此人正居高位,是个天大的善人,近年来隐朝渐退,只关心江湖琐事,晏公之名余威赫赫,对上他忠君,事下他爱民,先皇念他人品贵重,破西莫有功,曾赐他固然金汤的山庄环月,九世簪缨,谁料到他竟是个杀师叛友的卑鄙小人,是个让人唾弃的伪君子。”聂无双想起昔日亲父聂将军,一代英雄,却也丧命在此等小人的谋局之下,顿时星目含泪。



他素来随淡,可此时心中怒火熊熊,竟也不能抑,厉色说道“他助你杀兄夺位,才能时时牵制你,你虽为成王,也不过是个可笑的傀儡,如今,你调兵不妥,保不住他钟爱的儿子晏元綦,你以为战后他会轻易放过你?他自来虎狼之性,旁人不明白,你岂能不明白,王爷性命之忧就在眼前,富贵荣华,倾天的权柄,你可舍得易人?”



“你究竟是何人?是……?”千般利害被无双说的澄清,他这个王爷虽是假的,却也是皇室嫡亲,十年来他战战兢兢,怎么也摆脱不了晏九环的摆布,晏元綦生死不知几日,他便夜夜难寝,缘是知道晏九环的手段,当年他以高官厚禄为诱,今时自然可以弃卒。



“一介布衣,得君上错爱,才执督军之职,王爷与其对无双感兴趣,还不如担心担心自个儿。”



“不可能……此事……当时你不过……你岂会知道?”成王顿时清明,看无双年岁二十有余,十五年前不过是个幼童,那些烽烟往事,岂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前阵子回使楚子明来营,王爷本不想见,可偏偏听了他所传的三个字,便迫不及待的赶去,这三个字是什么?这三个字便是“戚不凡”,当年回祁的日穹老人戚不凡乃是晏九环的授业恩师,大战时马前暴亡,想必王爷也有份参与其中。”



聂无双每说一句,成王便是一惊。“你托病在帐,什么人都不见,辛苦你漏夜赶去寒州去晏九环会面,天网恢恢,总有破绽可寻,王爷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混淆天下人的耳目?”



成王久久不语,眼眸中十分惧意,白衫军袍瑟瑟发抖,他终归是个假货,不是自己那个气节浩然的兄长,那个永不瞑目、死在自己手中的兄长。



“本来我想与你说说条件,可眼下你如丧家之犬,无路可走,只有我聂无双才能救你,王爷是个聪明人,好自为之。”无双说罢,淡淡一笑,神情中却有说不尽的怅然,他掀开帘子任由冬阳泄露,照得地上那个假王爷的脸,青白的如残壁上落下的灰。



“王爷定不服气,君上都不曾怀疑过你,无双怎么看出破绽?在下最喜欢清楚明白,现在便是告诉你也无妨,一个人不管经历什么变故,习性喜好,绝不会变,我若是要做个假凤虚凰的王爷,必会在棋艺上多些钻研。”



无双拂袖便走,再不相看,义父季成伤有令“真相大白,谋求上风”他已悉数办妥,这个所谓的王爷不堪一击,自然已是玄天宗的瓮中之物。



往西过三都一郡,已是日行数十里,慎青成一路无话,满面风尘,落琴归心似箭,总是嫌慢,却也不忍心逼她这个师叔,毕竟车马是凡物,难道真能腾云四海,千里一瞬间。 她纵然心已飞到边塞,人却只能枯坐在车上,什么都不能做。



冬景殊色,千里暮雪,宁静中带着几分庄重,到了夜里,落琴久久难眠,就裹紧了裘衣,下车伫立,望疏星朗朗,缀在浓墨一般的天际。



她不愿深思,只抚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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