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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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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就要召对元初,可是深想之下,又觉得不妥,挥退了传唤军士,请走了陆堪,陷入了沉思。



情势已变,明军十万之众,已有八万人在元初手下,听其号令……自己儿子的心性,比之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岂敢妄动。



除夕,本是阖府欢庆,举家团圆之日,晏元初先在军中执礼,又登关山祭天,晏九环推说年老体乏,不便前往,他也不坚持,只上得险峻,还附诗礼乐助兴,所行之事,皆是太子体制。



正月初一日,晏元初上请明帝,昭告天下,回明结盟,连成一气,共讨楚军。



消息传至皇帐,聂无双正在小睡,亵衣未穿,执笔成书上报朝廷,青成落琴预感大战随时即来,都有背水一战之心。安顿军心,预后勤事,帐中一时风声鹤唳,不出三日却也能平静如初。



消息上至朝廷,房子润檄文口诛笔伐,说的是番邦不尊,逆贼无耻,仁庆帝不畏形势,下旨犒慰军心,褒奖甚巨,聂无双清楚,君有誓死一战,平定天下之心。



玄天宗这边,季成伤还是那句“按兵不动”不咸不淡,无双青成都看不明白,义父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正月十五未过,落琴方在军帐教民妇们包饺子,用来犒劳远离家乡的男儿,却听远远的响起军鼓,第一声铿然有力,如雷声轰鸣,紧接着一下一下,急急催促,自是楚营集兵杀敌之令。



民妇们个个紧张,哪里还顾得上手上的活计,纷纷跑回家中,收拾细软,落琴遭人一推,腹中疼痛,步步艰难的挪出去,却见军旗已立,风中猎猎招展。



青成一身戎装,将她一带,人已在马背之上,面似霜冰低声说“握紧了,联军打来了,军中有十五岁以下者,加之妇孺,老者都要走。”



青成夹起马腹,扬鞭疾驰,落琴受不得疼,低呼一声唤道“我的孩子……我不走,师傅他人呢?”



青成将她搂紧,寒风过处,北地皆是沧桑之景。落琴抓紧他的手腕,指节泛白,听得青成应她“忍忍,聂无双调兵去了阵前,联军连夜过江,有船舟数百,只怕此地难守了。”



“不会,师傅不会败,不会”落琴知战俘的下场,她信无双之才,楚军岂能言败。



“聂无双不是大罗神仙,秦得玉应允在先,毁誓在后,二十万大军对十万楚军,寡不敌众,岂能不败?”青成知无双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回明结盟,他也知秦得玉这个小人,出尔反尔,才会有此僵局。



“放我下去”落琴心中一急,腹中疼痛稍歇,只拼了性命想下马,她念着无双身中巨毒,尚在调养,若此时去阵前,必死无疑。



“你疯了”青成不敢用强,只得勒紧马缰,马蹄骤停,卷起沙尘如雨。



“疯得是你们,楚国与你们何干,灭西莫的是楚军,杀你们亲父的也是楚军,何必为它送命?”落琴看不明情势,只有满腹的愁绪,辩不得是恨还是怨。



一张口就咬在青成臂上,青成不躲不闪,只紧紧的看着她,顿时鲜血已咸咸的落入落琴口中。



她面上一怔,不知该松开还是这般泄恨,下一刻青成已将她紧紧环住,环得她喘不过气来。



落琴回过神,才知不妥,拼命挣扎,拳如急雨一般倾然而下,青成猛的拽过她的手腕,倾身过去,与她面面相视,青丝随风,全数吹散在他脸面之上,他心渐柔,目光闪动着异样。



这一刻,他顾不得师门礼法,只是凭着自己心意,不想放开分毫,落琴面色如霞,神色尴尬,低唤道“放开我,疯子。”



青成淡淡一笑,胸腹震动,颊边有笑涡隐现,他的确是疯了,在这大战来时,前路不知的当口,居然……他松了手,用身上的军袍为她拢紧,正色的说了句“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说的大局为重,西莫亡于楚,这笔帐需我们自己讨回来,这战若是败了,天下就是姓晏的了,难道还要再等上十年?”



联军与楚大战三日,杀的风云色变,聂无双遣走落琴等人,已无后顾之忧。李大夫相随左右,日夜担心他睡下便是不起,药还未炖足火候,这番军鼓齐吹,联军又至。



两军对仗,万蹄齐发,轰鸣震天,喊杀声弥漫整个战场。聂无双已无战伐之力,依然命令将士们将他抬上聪关,聪关居高而下,是王帐门户,今日一役若失聪关,兵退二十里,楚军败像已显,失了这滚滚盛江要塞,又失这奇俊屏障,长驱直入,可入江南。



突兀间,前方蓦地杀声震天,箭矢嗤嗤,待之已久的决战,终到了短兵交接的时刻。两方马蹄声同时响起,楚军离林奔杀而出,分从东西两边斜坡冲往敌阵。



聂无双不知哪来的气力,再次调兵度入联军哨防,不忍见江山血洗,生灵涂炭,正在这紧要的关口,郭放杀出重围,骑马上山,只报得一句“将军,怪……怪,联军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便立时晕了过去。



郭放话毕,在高处的众人,便见数百支火箭齐齐发出,在空中划出绚烂的红芒,横过十多丈的上空,瞬而落下,顿时听得明军哭喊震天,四下逃散。



聂无双惊其变故,胜败譬如神助,便派人在探,果然回祁勇士以一敌百,杀伐果断,可偏偏死的全是明军中人,所谓联军,并不连心,难道楚军还有胜算?



这厢楚军困局已解,晏元初正在得意之时,孙仲人的一句秦得玉有变,慌忙入帐,晏元初一个激灵,猛然坐起,心有惶惶。



他下令撤军,召楚子明来问,楚子明一脸困色,也是才知军情,他让孙仲人退下,留楚子明一人,反复询问,楚子明答应立即返程,与秦得玉商议。



来去之间,回军倒戈相向,两方对仗,沦为三军纷战,楚子明尚未踏入回都,便遭扣押,回祁王亲下谕旨,通敌叛国之罪,立即处死,家产籍没,楚子明尚未明白,已是刀下之鬼。



晏元初由胜至败,高兴的太早,晏九环自他登临关山起,便有了谋算,带着部下二万余人,逃往漠北,晏元初岂能甘心一切成空,带兵随往,三日已到泅水。



聂无双虽不知秦得玉按的什么心思,却不愿放晏元初远去,部兵预伏,泅水西南。李大夫跪下求他留下延命,他仍不依,多年的夙愿,可报义父恩情,定要活抓晏氏一族,为父亲,为万千西莫孤魂讨个公道。



晏九环穷途末路,无奈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英雄不复,疲惫不堪。聂无双一袭竹榻,身后有雄兵数万,早已相侯,战袍下苍白似鬼魅一般。



“老夫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苦苦相逼。”晏九环不过第三次与他相见,鞠赛之时,环月之中,战场之上,这个男子风雅温蕴却是深不可测,观其面色,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无双见他战袍已皱,发髻散乱,哪里还似平时那个赫赫威风的武林盟主,又是欢喜,又是惆怅,不由冷笑出声,这一笑牵动真气,呕出几口鲜血,观视唇如染赤,天人之色。



晏九环见他只笑不答,心头烦乱,出掌如电,使得是“连山无际”、“流水何归”的环月绝学。晏九环与季成伤成名,内力无匹,一代宗师,狗急跳墙,声名二字自然比不过性命攸关。



无双无力相避,看轻生死,闭目之间,耳边听得落琴一声惊叫,青成已飞身而至,疾抽佩剑,剑花一挽,提臂抬起竹榻,与无双一同退身于方丈之外。



晏九环见他武功奇高,又是轩昂男子,心下已明,自是陆堪嘴中的逍遥子无疑,正要发作,却见落琴已奔上前来,蹲下身查看无双伤势,面上焦急难掩。



“你们果然都是玄天宗门人,哈哈!季成伤与我有何大仇,非要苦苦纠缠。”



“少说废话,请了”青成三十六路轻扬剑法,如星云流矢,横扫有千钧之势,步步紧逼,晏九环哪里肯依,剑舞如银龙,盘旋腾跃,招招狠辣,已成上风,青成渐而不支。



无双知其不是晏九环的对手,心中焦急,从旁指点,他少年习卷,武书秘籍,过目不忘。可晏九环师从戚不凡,招数早已失传,偏他正值壮年,功力招数,已入化境,招到力达,随心所欲。



晏九环仰天一啸,内力沛然,青成自成名起,从未遇此大敌,紧敛心神,额尖已涔出汗来。



剑气相缠,已过百招,晏九环毫发无损,青成腹股臂足无一不伤,所见一片触目惊心。



晏元初追兵已至,见此情形,哪里还有半分迟疑,他恨无双日久,雄心报负,皆毁他手。此时青成自顾不暇,身边只有那个娇怯怯的嫂嫂,他飞身掠起,隔空挥出数十枚暗器,如绵绵细雨袭来,无双暗叫一声不好,拍竹而起,一手拉着落琴,飞旋而转,落地时,身一软,已不能起。



晏元初只求眼前之人速死,抽剑如翩翩惊鸿,或挑或刺,扫打格卸,他知聂无双对落琴有情,若要保她性命,就是必死无疑。



正在危急关头,从明军中窜出一个人影,轻功绝妙,一把拉离落琴,香木挡过晏元初致命一击,无双有惊无险,正要相谢,落琴看的分明,心中狂喜,高唤一声“大哥”。



晏九环突的停手,青成得有喘息之机。晏元初一愣之下,随即回神,那身着下等军士衫袍的自是那“死而复生”的冷临风。



“果然是爹的好儿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晏元初见他未死,冷眼看得孙仲人一眼,孙仲人在其后,不闪不避,毫无异色。



冷临风并不应答,只是回头去见落琴,观她无恙,双手禁不住的颤抖,自有后怕之意,若他了晚了一步……



他眼神掠过此间诸人,军士皆疲,自是厌倦了战争,他的亲生爹爹,所爱的女子,手足血亲,惺惺相惜的英雄豪士,全如困兽一般,想到此处,他不禁黯然泪下,



自晏氏谋反之日起,他两处难为,一直看不明立场,而今只见山野雾气深浓,天地苍茫,自胸中涌起豪情万丈,一如当初,还是那句无愧天地,不扰他人。



他打定主意,冷冷的看着元初,想起紫澜身前种种,持香木与他对峙,开口道“今日起,我冷临风已非晏氏子孙,再不会顾及你娘的情面,我要你与紫澜偿命。”



晏元初见他绝然冰冷,知其主意已定,如磐石般坚硬难移,暗想这若是明抢明刀的争斗,自己绝非对手,一时迟疑,冷临风已欺身而上,身动如行云流水,香木拍在他左肩之上。



晏元初追兵来此,已耗费不少体力,冷临风志在报仇,无半分顾念,用尽了七分功力,招招狠打。元初游身一避,却避不开他绵绵之掌,力到处,胸腹遭击,只嘶声唤得一声“仲人救我”。



孙仲人见主子狼狈,不理不睬,视若无物,悠闲的负手在后,举止从容,仿佛眼前的离乱巨变,通通与己无关。



晏九环唤了一声“元綦”自是不忍见其手足相残,晏元初受了冷临风重掌之下,全无风度,长发散乱,却是冷笑不绝,怨恨的盯着孙仲人,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与聂无双相争,处处落于下风,亲近之人,有虎狼之心,自己则愚蠢至极。



晏九环对晏元初早失亲近,又因冷临风娘亲之事,一直有愧在心,他旁观之下,犹豫着是否插手相阻。却见孙仲人异样,想起身边诸人,包括于己同榻而眠的女子,都有可能是玄天宗的门人,心头一恨,见落琴腹重不便,似是痴了,便毫不迟疑的挥掌劈下,当即便想取她性命。



青成重伤难测,此时恰在身旁,扑身过去,替她一挡,正面遭击,连连退后数步,胸骨数断,力尽筋疲,真元耗损。



冷临风回头见此情形,大喝一声,扑身过去,无双心若油煎,却无奈行动不便,无计可施,急火攻心,险要晕厥过去。



落琴惶惶然的退后,神情凄伤,只求速死,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偏要来此,青成无双怎会有此困局?



她迷茫的摇了摇头,想起自己一生,果是不吉之人,入环月环月便是灭族之祸,凡是靠近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冷临风步步走近,伸手想要牵住她,她却步步后退,眼神望着眼前众人,一一掠过,已无生人之气。



正在此时,山林间雾气愈重,竟下起雨来,雨势愈趋绵密,数万人众,像是约好一般,闭息静气,似进入一个超乎人世的迷离境界。



琴音拨动,若絮如棉,听似破水石穿,悠然致远。转音间,音调忽高忽低,又如楚歌低吟,在慈母口边。



数万名的军士其中有不忍者,抱头痛哭,皆涌起,乡音在,人不归的惆怅。



晏九环也似听懂了什么,不由的退后了几步,聂无双、冷临风通晓音律,知操琴之人不仅技艺已入化境,便是那把琴,也是稀罕难求之物,重声如金石,轻音如滴水,人世难得一见。



青轿一顶,顺山路而来,细听之下,琴音就是来自此处。若不是身后还跟着戎衣百人,个个矫健有力,英气勃勃,擎举着绘有盘龙图案的回祁军旗,在场众人还以为是富贵人家游玩至此。



聂无双最先觉醒,他与青成助楚灭明,是为了报当年大仇,一味打压明军,实是忽略了秦得玉此人。秦军师掌军权,又偏偏不似富贵中人,如此独到,心胸岂是旁人能解,难道螳螂捕蝉禁不住黄雀在后,天要亡他宗门。



众人尚未回神,琴声已止,轿帘缓缓而开,其间坐着的是一位形容枯槁的男子,五官扭曲,似万马踏蹄而过。冷临风不知他是何人,只不忍多看,便是晏九环也不识得此人。



惟有无双顿时似有了神采,颤抖的唤得一声“义父”。青成也挣扎欲起,其情焕然,自有孺幕之意。



其言一出,晏九环冷临风心头自是一凛,这人竟是隐匿已久的玄天宗宗主季成伤,却又怎么着回装,举回旗,似回祁贵人。



那青轿竹臂一收,撤了支撑的绢布,便是一袭转椅,季成伤腿脚不便,双手掌握,随意转动的竹轮,还是先前聂无双绘图制成的。



他不答也不理,只越过众人,去见落琴,招手说了句“还不过来”落琴茫然不语,腿脚已不听使唤,缓缓前行,到他身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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