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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姜 - 钩沉·释天-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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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月闭上眼,“除非我死……不过我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十濑不会发现什么吧?”
睁开眼,定定地望了会儿帐顶,她认真想了想,“就算发现,恐怕也没这个力气来。”
“唉,只怕那个愣小子误会了。”
水镜月哼了声,眼锋就有些锐利,“不让他误会,东王公那边就会下死手了!”三千年前是这一招,三千年后难道她还会不防?
“唉,刚才看那愣小子是伤心死了,这个只怕日后不好说。”
“反正也不用说。”水镜月扬起手来,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下,“魔渊,我的命途已经是看得清的了,你呢?之后想去哪里?”
身边一阵沉默,许久才有几声干干的笑,“这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叫我魔渊了,你让我还能去哪儿?”
水镜月一怔,回头看着即心,忽然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你个小魔头!看来只有跟着我这个大魔头才行!不然一定被打死。”
“哼!人家难得煽情一把~~”即心头埋到水镜月怀里,将眼泪偷偷抹到她的领口。
水镜月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翌日,东王公刚跨进金阙宫,就见满院子的星官齐集,满面惊惶,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东王公心中一悸,立时回头吩咐跟在边上的霄然:“快去将五帝二后都请来……还有水镜月和鸢尾。”
霄然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群星官就围住东王公急禀要务了。
“东王公,大陵中尸气渐拢,昴、胃二宿主星官已无法抑制了……”
“大陵也如此?!这事麻烦了!我南七宿的鬼宿也发现尸气……”
“毕星大亮,只怕边兵要起……”
“你们这些算什么!这几日北天区大雾,我好不容易驱了雾,你道怎地?填星犯北落师门!”
“啊?看来天象互应,填星与北落师门相贯抵触,光芒相及,有兵大战,破军杀将,伏尸流血,不可当也。”
东王公愈听眉峰愈紧,在拧得发疼时,五帝二后与鸢尾都先后到了,但水镜月却毫无消息。霄然有些咬牙切齿,“怎么找也不见踪影!”
紫微大帝一惊,失声道:“这不会都是她……”
勾陈手一扬,“不可能!镜月不至于搅得苍生不宁!”
“她还没搅?你瞧瞧这三界,都……”西王母恨恨的语声却被打断。
“她从来都没搅过三界,搅的,仅仅是我们这些妄想掌握这兴衰命数的天界仙君罢了。”勾陈一叹,“这几年我也想了许久,镜月说的有理……”
“勾陈!你怎么那么糊涂!镜月想的我都清楚!”东王公来来回回走着,“她是要放智于下界,让他们摆脱天界控制,自行壮大!可你瞧瞧,下界的妖界魔界横行,而万物之灵――人呢?他们能敌得过凶残的妖魔?我们这是在保护苍生。”
“我们在保护,可也在限制。我们设天幕为何?置星官为何?放天谶为何?下界但凡有参透天机的,必有天谴;但凡逆命者,必有天罚。可是我们所主之天道,到底有何公平?为何下界有凡人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如果公平不在我心,我又以何资格去评判!”
“勾陈!莫要动摇!这即便要变,也不是这个变法!”玉帝一手止了二人的争执,看过一圈众人,最后目光顿在鸢尾身上,“鸢尾,你昨夜见过她么?”
鸢尾那双漂亮的眉眼里凝聚着冰冷的恨意,“她与十濑交手,杀了他们!”
东王公眉梢一跳,“杀、杀了?”
“不可能!镜月对那几个一直情谊深重,宁可死了自己都不会下手伤他们……”
“是我亲眼所见。”会假么?鸢尾心中一颤,像是忽然投注了什么希望,那层冰冷都有些动摇。她会演戏么?为什么要演?他忽然再听不见六帝二后之间争执着什么,只是一遍一遍重复昨日的情景。
她对山膏出手,不过用来试探的!那她……
要跟在她身边,可以;但你若是有半点惹她、害她的心思,轸翼大战里的大魔头荧惑就是你的榜样!
心头蓦地一跳。有这句话在,她是真的要杀他们?
鸢尾有些咬牙切齿,她是演戏,那她演给谁看!
当众人乱成一锅粥时,水镜月来了,襟带迎着微风翻飞,是水墨晕开的灵动,浓浓浅浅。
堂里一下就静了,人人都望着如水墨江山画卷般徐徐展开眼前的水镜月发怔。
水镜月迈进堂内,滟滟如波的目光掠过众人,瞧得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跳,垂一垂眼睫,弦月的墨线一隐,“回鸾吧。”
星官们心头一定,点了点头,便都退回宿守之地去了。
六帝二后眉宇深沉,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
水镜月微笑着看了看他们,又看向鸢尾,明亮的星辉就那么一暗,她微躬身,反身离开。
鸢尾死死盯着她,心中满满都是怒意,然而怒极了,他又心生委屈。她在防他!受不了这种猜忌,鸢尾冲出金阙宫,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拦下水镜月。
“水镜月!你……”鸢尾狠狠地拉住她,想质问,却又无从问起。
水镜月看着他在自己臂间收紧的手,隐见青筋。还记得十多年前,她带他去冥海看他的族人时,他也曾这么抓过自己,后来还给她揉过手。想起这些,她微微一笑,春和景明,让人忍不住想伸个懒腰似的舒服。
鸢尾一怔,原先满腔的怒意与委屈像是忽然间荡然无存。
水镜月抬眼看向他那双桃瓣似的漂亮眼睛,心中叹息那眼底的憔悴。这个笨蛋,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昨晚的事?“鸢尾,有时候顺着你心底里头最直接的念头走,可能会比较没有遗憾。”所以,来报仇吧!报了仇,你就与我水镜月没有任何瓜葛了。
“顺从心底最直接的念头?”鸢尾低垂下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如果,我后悔呢?”
“后悔啊……”水镜月状似认真地抬头思索了一阵,又沉吟地看了他半晌,看得鸢尾都有些期待了,才板着脸道,“不知道。”
“你!”鸢尾被这样的水镜月刺激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射出将眼前人大卸八块的欲望。
水镜月一笑,月弯弯,水弯弯,“你不是说过不会自己跟自己作对吗?如果真的难以取舍,就两样都做一做好了。”
鸢尾额前又一阵黑线,“哪有两样都能做一做的!”
“为什么不能?”水镜月笑得很狂,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鸢尾这般犹豫,她的心情就变得相当开心。“谁规定你只能选一个的?聪明人就能鱼和熊掌通吃!”她挑着修朗的眉,斜睨他一眼,“不过笨蛋就难了……哈!”末了,她笑得极假地扬长而去,留下浑身气得快冒烟的鸢尾。

第四十一章

再度回到上林殿,当看到一脸开心的念儿与忘儿时,鸢尾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上林殿依旧清静灵秀。这里,曾与她下过棋,浅浅的笑意,落日的金晖,两两辉映;这里,她许过自己一整天的愿望;这里,她为自己治过伤;这里,她拭过自己久别重逢的泪;这里,她亲手将自己修行法器送给自己;这里,她毫无保留地教习自己法术;也还是这里,她将身心重创的自己丢入冰洞,告诉他要曲中求通……
有太多的这里,太多的回忆,冷冷热热,浅浅深深。她怎么能残酷冰冷地夺去族人的性命之后,又毫不经意地给自己这么多温情?
万念俱灰的时候,是她一点点逼着自己重新振作;任人欺负的时候,是她一点点逼着自己修练成器。怎么总是她?鸢尾抱住脑袋,里头有一抽一抽的疼。
她夺去了自己整一族的亲人,而后,她也几乎成了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呀,在他心里,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她更亲。他是喜欢她的,很喜欢很喜欢,可为什么她会是自己的灭族仇人呢?
忘儿偷偷瞧着鸢尾,扯了扯念儿的袖子,“嘿,看那傻小子,怎么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经历了什么吧?”
念儿也躲在树后头看了会儿,“可不是!都回来好些天了,整天就在上林殿里晃啊晃的……哎,对了,你知道么?鸢尾这回出去可出息了!成功平了四十八路叛军,已经是神霄雷部公认的大将军了!听说东王公与紫微大帝都想封赏他,被这小子耍酷给拒了!”
“嘿!好样的!还真是上林殿里出去的!”忘儿笑得开,“才一个大将军有啥好稀罕的呀!怎么也要弄个元帅当当!”
正聊得欢,一个声音忽然介入,[两个小丫头片子在说什么呢!]
念忘二人惊了一跳,回头却见是饕餮,当下拉了人蹲下,“饕餮,你说鸢尾到底怎么了?好像一直没见开心过。”
饕餮瞅了几眼,抿住了嘴,心中隐约猜到,却因上神的吩咐,不便直说,[哼!谁晓得那只狐狸中什么邪呢!对了,上神刚找你们呢……甭急,她让老子直接传话给你们!赶快收拾收拾,去泰山府君这里传个话,就说:五百年前因得遇,沃焦石上守践约。顺便采一些松子备着,上神要。]
“啊?让我们两个都去?”忘儿有些怔住,这个传个风信不就成了么?
[事关机密,又怕其他人不稳妥,才要你们两个出马的!]饕餮见二人还是有话要问的样子,就不耐烦了,[两个丫头哪那么麻烦!还不快给老子传信去!]它一吼,黑风顿生,自然将两人吓住,一回神,连忙蹦着去收拾东西,哪敢再耽搁。
吼完两个,饕餮一抬头,就见鸢尾站在一侧。饕餮看看他,心头叹了口气,这孩子是真长大了,只是,为何成长得如此痛苦?比自己那时候被罚吃白菜还难受的样子。
“饕餮……”鸢尾轻唤了声,走到它身边盘腿坐下。
[小子,说话要像个爷们!]饕餮白他一眼。
“……鱼和熊掌要怎么通吃?”鸢尾问得怔怔的。
[嘎?]饕餮莫名其妙,[先吃鱼再吃熊掌不就行了?]
鸢尾闻言一僵,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好久才回过神来,“那万一、万一熊掌没了呢?”
[你小子怎么老屁话?那就先吃熊掌再吃鱼不就行了?不然先各咬一口,不管哪样没了,总都还尝到味道了!]
鸢尾皱皱眉毛,才有些泄气地看了饕餮一眼,“果然这个问题对你而言还是太深奥了一些……”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啊?有种再说一遍!]饕餮一下火了,但鸢尾没理它,转了身子仍蹲回去发呆了。

第四十二章

翌日清晨,水镜月早早地起了身,及地的长发只拿了根带子系住,雪白的天衣高华飘逸,站起身来,隐约可见纤细的腰线,风流婉约,仿佛风一扶,就能翩翩起舞一般。
水镜月走出寢殿,仰脸迎着晨霏,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左手在右腕间重重一握,她睁开眼睛,单手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幽幽的蓝光轻轻一荡,与胸口透出天衣的蓝光相映,就像是召唤一样,胸间便蓝光大盛。待那蓝光消去,水镜月已将一柄细剑执在手中。
她细细地摸了遍剑身,感觉着指尖流动的氤氲水汽与周身的水汽相和,渐渐与整个上林殿的水脉相契,再过片刻,仿佛这天地间的水脉都顺着她的一呼一息涌动,甚而与远古相应,滤去一切杂念。
水镜月收起法力,轻轻一笑,以指尖弹了剑身一下,眼神一定,将剑收起,轻诵一诀,语声起,脚下莲云化生,烟气一缈,水镜月身形已然不见。
“何人入我司命天?”
脚未及地,已有一股强流将水镜月所运莲云冲散。水镜月一记纵掠,避过几道强流,稳稳落到司命天玄柱前。笑了笑,她轻拂衣袖,清朗若云,“水镜月请见浑命仪。”
“原来是天界上神,司命书仪冒犯,请恕罪。”
眼前浮现五道仙子身影,白金赤黑黄,水镜月挥挥手,“无妨。”说着,也便踱着步子走入司命天。
五行仙子见她这般理所当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过了好半晌,一身着黑衣的仙子讪讪问道:“不知上神有何要事,竟未至千年,便要请见浑命仪?”
水镜月停步,回身一笑,灿亮照人,看得五人都有些发晕,“也没什么……就是想毁了它。”
嗯?五行仙子一呆,几张小嘴张得圆溜溜的,“上、上神,你在、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水镜月皱皱眉,想了想,又笑,“好啊,那就当我开玩笑的吧!”她话落咒起,‘三生水剑’已然执在手中,半句废话也不说,就径直袭向五人。
五仙子一愣,连连闪避,却发现水镜月不过是虚晃一招,待细看时,她人已跃上司命台,正瞅着那犹如一人高的卵状的浑命仪。
“地乘天而中居,天乘气而外运,元气眇茫于内,太虚生而立无,空无之化,虚生自然……”水镜月轻哼,边与五仙子过招,边睨着这浑命仪上阳文,“既是天地气元所化,怎么千年了就是没变过?”
五仙子被水镜月这般轻慢的态度激得满胸怒意,招式更见凌厉,“千年未至,浑命仪自不会妄泄机数!水镜月,你快快弃械,须知浑命仪千年才得一显机数,提前知晓必有重罚!”
水镜月嗤笑一声,细剑上蓝光顿盛,“我才不想知晓这什么鬼机数!你们要识相,就退得远远的,不然我连你们几个一起除!”
“大胆水氏!竟敢心存歹念……”
“话还真多!”水镜月剑身上暗运法术,眨眼间,五仙子便觉心气发闷,周身血液像要全涌出来似的,手下已然发抖。
“哼!撤剑!”水镜月轻喝一声,见五仙子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了,却还不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剑身微微一抖,再一送,“三生水起!”
“啊~~”五仙子顿时口喷一大口黑血,脸色惨白,委顿在地。
收拾了五仙子,水镜月紧紧盯住这浑命仪,将细剑抵住,催生法力。剑身蓝光越来越亮,水镜月唇也抿得更紧,及地的青丝陡然张扬起来,衣襟生风。整个司命天里气流乱旋,飞沙走砾,玄门处的大柱渐渐开始摇晃,再撑了片刻,“轰轰轰”,几声巨响,玄柱已然倒塌,碎石横飞,打得白玉制的司命台千疮百孔。
眼见得浑命仪也开始簌簌抖动,水镜月更是催加法力,剑身上蓝光冲霄。
与此同时,正于紫微垣议事的众神官忽觉胸口翻腾,一股说不清的恶心,就像是浑身血液都欲向外涌出一般。眼前只觉中天司命天处一道蓝光耀目,东王公叫声“不好”,连忙奔出殿外去看,只见那蓝光幽蓝纯粹,光色清澈而耀眼。
“是……是她!她在司命天!”六帝二后再管不得九司三省的急件要务,纷纷施诀赶往司命天。
及至司命天,众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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