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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羽·赤炎之瞳-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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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上所有人都齐齐一震。
     “请帝君收回兵权罢!”白墨宸的声音凝重而低沉:“墨宸甘愿做回一介平民,从此卸甲归田,终身不入帝都。帝君可满意?”
    白帝拿起那枚虎符,和自己手里的另一枚合在一起,只听咔的一声响,两枚虎符完整吻合,脊上那十二个字清晰浮现——那是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重器,天下军权的象征,不逊色于象征皇权的皇天神戒。
    然而,这个手握天下的男人,居然就这样方开了它!  
   
     “没想到你还真弃权势如敝履。”白帝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悦,冷笑,“朕还真的没说错,你终究会在女人上面吃大亏——可真不像一个做大事的男人!”
    白墨宸只是淡淡:“让帝君失望了!”
    宰铺在一旁静默地抽着水烟,看了一眼虎符,又看了一眼白墨宸,眼神变幻不定。在这瞬息万变、危机四伏的深宫里,今日这个对局,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连他心里也没有底——但无论如何,赢家不会是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朕只是想要虎符,何必留你到今日?”白帝冷笑了一声,“墨宸,朕只是爱惜你一带将才,希望你继续执掌大军,替朕打下这万世江山!”
    “万世江山?”空桑元帅叹了口气,“撤军西海,挑起内战,引狼入室——帝君是非要逼着臣做万世罪人么?”
    “什么罪人不罪人?后世均以成败论英雄!等朕百年之后,一切还不是你的?”白帝一掌拍在桌上,不容争辩,“权柄这个东西,拿到的时候固然需要付出代价,交出来时,难道轻松一句‘不要了’就可以了结一切?”
    这句话说的露骨,不啻是撕开了连绵。
    殷夜来微微一震,抬头看了白墨宸一眼——他已经为她妥协了第一次,如今,还会为她屈服第二次么?让他放弃兵权,可以;让他违背原则发动内战,他肯么?
    “拿回去!”白帝一扬手,将那一半虎符扔到了脚下,“只要你捡起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还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还是空桑千军万马的统帅!否则……”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么杀风景的话,”宰铺看得气氛又有些紧张,笑着打了个圆场,“今日好容易能见到殷仙子,微臣实在非常想信上那绝世歌舞。”
    “哦……”白帝语气里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语意双关,“其实朕也私心盼望已久,只是碍着墨宸的面子,一直不好劳仙子芳驾入宫。”
    帝君的目光微微扫过来,殷夜来不自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白帝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听说仙子是中州人,以前在戏班里也是红极一时的头牌,想必擅长歌舞——那,今日朕就点一处中州人的戏吧!”
    “戏?”殷夜来有些意外,“请问帝君想看哪出?”
    白帝端起了一杯酒,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朕听说,你们中州有一场有名的戏,叫做《霸王别姬》——是不是?”
    霸王别姬?此语一出,满殿的人都不易察觉的震了一震。殷夜来下意识的看向白墨宸,却看到空桑元帅也正在注视着她——是,这是敲山震虎。
    “乐师!乐师呢?”白帝却在拍案,“奏乐!伴唱!”
    帝都京城内云集了天下一流的艺人,然后空桑下令禁止流传中州戏曲已经有一段时日,王宫中会唱中州人戏也少,殿下的那一班优伶相互商议了半日,只有一个伶人怯怯地站出来,说自己会西楚霸王那一段,但调子不太熟。
    “也罢了,”殷夜来微笑,“跟着我的调子来就是。”
    她整衣来到了殿堂中间,对着殿上的白帝微微一礼:“起禀帝君:霸王别姬中有一段乃是剑舞,宫中不可携兵上殿,且让夜来以簪代剑。”
    她抬起手,抽下了挽发的金簪,一头乌黑如瀑布瞬间垂落,艳惊四座。
    “好!”白帝看得出神,不自禁地鼓掌。
    在她拔下簪子的那一瞬,端坐着的白墨宸震了一震——那支簪子!那支殷红如血的簪子,难道不是用那一支他赠与的珊瑚琢成的么?
    殷夜来在第一声拔弦里凝聚了全身的精神气,盈盈站定,摆了一个起手的姿势。
    那一瞬,满殿屏息,光华满座。
    丝竹悠扬而起的时候,殷夜来随之起舞。她舞得很轻盈,似乎完全没有被眼前这沉重的气氛压倒,也没有感受到自己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裙裾在华丽的、然满了美人鲜血的殿堂上飞扬而起,宛如一朵旋舞着盛开的花。
    白帝坐在高处的金座上远远望着,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宰铺素问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冷眼看着这君臣两人,手指默默敲击着案板,似乎在沉呤盘算着什么,眼神变幻不定。
    在群臣三人各怀心思想着什么的时候,一曲《十面埋伏》的琵琶方过,只听那个唱霸王的伶人开口,因为恐惧声音还在微颤:“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虞啊!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
    虞姬曼声应合:“自随大王战天下,风霜劳碌年复年。妾无怨,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害的众百姓困苦颠连。”
    “好!”白帝击掌,喝了一杯。
    伶人接着以霸王的语气念白:“虞啊,想孤出兵以来,大小几十余战,未尝败北,今日十面埋伏,困在垓下,粮草俱尽,又无援兵——哎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期了。”
    白墨宸听得真切,不由得微微一震:这是中州人的传统大戏,可里面的字字句句,居然仿佛是特意为了今日唱给他听而写。
    却听虞姬婉转道:“大王且退往江东,徐图后举,勿以妾为念也。”
    霸王一顿足,念白:“哎呀,妃子啊!此番交战,必须要轻车简从,方能杀出重围,看来不能与妃子同行,这、这、这便怎么处?——哦呵,有了!刘邦与孤旧友,你不如随了他去,也免得孤此去悬心。”
    白墨宸听得出了神:那个中州人的霸王,在穷途末路下,居然开口要自己的女人随了敌方主帅么?他是在故意试探吧?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个叫虞姬的女人最后才会死?——并不是因为十面埋伏无路可走,而是除此之外、已无法让他心安!
  
     殿堂上,虞姬和霸王还在唱,字字句句都如把把尖刀直插他的心头。
    他知道白帝是故意要通过她的口,唱给他听这一出。
    旋舞中,殷夜来来到他面前,捧起了案上的一盏金杯,他一震,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她却在一笑后又旋舞着离开,曼声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再听军情报如何。”
    白墨宸茫然地接着那一杯酒,手第一次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只觉得血从脚底往天灵盖上冲来,几乎令他握不住手里的酒杯,便要再度拍案而起,和白帝彻底决裂。
    然而,时间还没到……他必须再忍一忍。
    接下来,便是那一段著名的剑舞。
    琵琶声一转,从凄婉低回转为急切,旁边乐师檀板加急,鼓声渐密。殷夜来足尖一顿,也忽然收敛了柔媚轻盈的舞姿,拈着一尺多长的簪子,纵横而舞——那是剑之舞,姿态优美,洒脱舒展。那种凛然之美,震慑了满殿的人。
    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居然还能舞出这样的气势!
    “好!”窅娘看的出神,竟然忘记了片刻前的恐惧,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白帝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空桑统帅,却发现对方在出神——特意点了这一曲《霸王别姬》,原本是敲山震虎的手段,意在提醒对方若继续不知好歹,即便是盖世英雄,也不免和中州的那个西楚霸王落得一个美人丧命、自刎乌江的下场。
    然而此刻,白墨宸的脸色还是沉如水,注视着殿上的歌舞,没有丝毫示弱的摸样——这个男人被逼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居然还能这样不动声色!
    白帝忽然间有一种挫败感,恶毒的念头再也难以控制地从内心升起:算了!如果这个人再不知好歹,那么,就算再舍不得,也得把他给清除了!这样也不错,至少这么一来,眼前这个垂涎已久的女人从此后就彻底归自己了!
    剑舞到了极处,满殿只见白衣闪动,游走五方。
    遥想当时垓下之围,十面埋伏,那个女子怀着必死之心在中军帐下持剑而舞,曼声做歌——十年征战,十年相伴,到最后看破这红尘债孽,彼此相互拖欠,不过是三生未了的缘。
    这一剑之后,便斩断今生所有的牵绊。
    那个唱霸王的优伶终于惊魂方定,入了戏,声音洪亮地唱出了那千古绝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那一瞬间,坐在上首的男人如受重击,竟潸然泪下!那一行泪滑过钢铁般的脸颊,坠入酒杯中,激起了微小的回声,随即消失无痕。
    刹那间,白帝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原来,方才白墨宸这样的表情,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出神,而是沉湎戏中无法自拔。这一出《霸王别姬》真是点的不错,敲山震虎,恰恰掐住了这个钢铁般男人的要害。
    此刻,殷夜来执簪起舞,曼声应: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白墨宸在歌声里缓缓站起,朝着帝君的席位侧过身去,弯下腰去捡那一块被扔在阶下的虎符——手似乎有千斤重,一分分地伸出,最终握紧了那一块片刻前被丢弃的虎符。他终归还是屈从于帝君的意愿,被那只翻云覆雨手控制。
    看到屈膝的统帅,白帝满意地端起了一杯酒。墨宸这样钢铁般的性子,终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向他妥协了啊……
    然后刚得意地想到这里,喉头却是一窒,这杯酒顿时喝不下去。耳边风声一动,他身不由己的往前踉跄了一下,几乎撞到了案几。空桑皇帝惊愕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就在不到一尺的地方——殷夜来不知何时已经旋舞过来,靠在了身侧。
    他们离得那么近,女人唇里呼出的芳香气息几乎可以直接吹进自己的嘴里。白帝心里一荡,思维空白的瞬间,有一种香艳的错觉——
    然后,那一支尖利的金簪,却正抵在自己左动脉上!
    变起突然,不止是坐得近的宰铺和白帅,连下面乐师和歌姬都震惊地停下来,看着高处金座上挟持了帝君的舞姬,目瞪口呆。大殿上忽然寂静如死,只听得见一片错落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那群人才醒过来似地发出一声惊呼,扔掉了手中的乐器,争先恐后地跑出了光华殿,沿路大呼:“刺客……有刺客!来人!”
    这一瞬之后,白帝也回过神来了。他不能动弹,眼睛却在着急地四处看——寒蛩、寒蛩呢?那个寸步不离的影守,如今去了那里?
    “帝君!”宰铺失声惊呼,一下子站了起来,似要冲过来救驾。
    “别动!” 殷夜来立刻低声厉喝,手腕微微一用力,尖利的金钗划破了白帝的侧颈,一行殷红的血流了下来,白帝闷声痛呼,却立刻咬住了牙——他本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此刻生死关头,倒不曾乱了阵脚。
    宰铺不敢再动,只是求助似的看向了一侧。
    “夜来,别这样。”白墨宸疾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你太冒失了!”
    “别这样,又该怎样?还有别的方法么?”她看着他,声音却透着一股决绝,“你是想违背良心做一个千古罪人,还是想做一个其君犯上的不臣之人?两个罪名,你总得挑一个!如果你还不能决定,我现在已经替你决定了。”
    “……”白墨宸一震,没有说话。
    她的性格还是如此决绝,和十年前不曾有稍微改变——十年前她可以为了家人头也不回地踏入修罗场,几天前可以为了被侮辱的青楼姐妹一怒杀死贵族王孙,如今在情势危急之下,她竟然选择了挟持帝君!
    他的脑子一时间有点乱,没想到要怎样化解面前这个几乎到了绝境的局面。
    “听着,立刻下旨,放墨宸出宫!”殷夜来却已经转过了头,语气森然地对白帝道,“撤出外面的侍卫,调走帝都里巡逻的缇骑,备好车马和通行令牌——否则,别怪我马上就要为外头那几十个枉死的姐妹报仇!”
    白帝似海没有回过神来,喃喃:“什……什么?”
    “怎么,不相信我会这么做?”殷夜来忽地笑了,附耳在白帝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帝君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惊骇来,一瞬间竟然剧烈的发起抖来;“你……你难道就是……”
   
     “现在你相信了?”殷夜来冷笑,“放人!”
    “好……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阴枭的白帝居然忽然没了脾气,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立刻放……立刻放!出入禁宫的令符就在朕的怀里,你拿去吧……”
    殷夜来一手用金簪逼住他的咽喉,一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探入他的怀中——就在那一瞬,白帝身子猛然一震,脱口啊了一声!殷夜来只恐有诈,连忙缩回手,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只听“噗”的一声,她看到自己收回的那只手上居然沾满了血!
    有一道血箭从白帝心口喷出,濡湿了她的手。
    是谁?!是谁在这一瞬间,居然在她手里果断然刺杀了白帝!
    殷夜来大惊,刚一回身,就又有一道凌厉之气直射而来,她挥手格挡,只听嗤的一声,那道光转了一个弯,刺穿了殿上的蟠龙柱。只是一击,那合抱粗的柱居然居中折断!
    “小心!”白墨宸失声惊呼,一掠而上,一把将她拉开。
    殷夜来和白墨宸齐齐退开。等退到安全的死角后,他们两人才回过头,顺着杀气的来势看去——光线暗淡的天花板藻井下,仿佛烟雾一样,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苍白的人形,带着一个奇特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剑光就是从他手里刺落的,一瞬间洞穿了白帝的身体。
    “寒……寒蛩?!”那一瞬,比他们更震惊地却是白帝。帝君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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