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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气调神-姒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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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晓帘听闻儿子有什么不好,也心急起来,再加之方才听青笔的话时余悸犹在,此时更是急了,“那还不快去瞧瞧?苏姑娘,我也和你同去。” 
“好。”苏绵翼点点头,也不耽搁,立时朝许乐湛住的‘俯园’过去。 
才进门庭就听见里头传来声声咳嗽,苏绵翼听着,觉得气息顺畅,无痰嘶声,这咳还咳得真是清爽哪!她皱上了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装病。 
“湛儿,你怎么样?”贺晓帘疾步上前。 
“娘,咳咳,我,我……”只见许乐湛伏在床上大咳。 
贺晓帘看得更急,连忙回头看着一脸沉默的苏绵翼,“苏姑娘,你,你快给瞧瞧吧,啊?” 
苏绵翼见他如此,倒又有些怀疑,便上前诊脉。手才搭上脉腕,许乐湛的另一只手便轻轻拿住了她的。她一惊,立时朝他看去,只见他凤眸微张,有点点精光渗出,瞧得她有些心悸。 
许乐湛见她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便忙放开她的手,藉着她背对众人,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悄悄拿手摇了摇。 
苏绵翼皱眉,这人果然是在装病,还要她配合他装病。 
许乐湛见她似是不愿助他圆谎,暗叹一口气,一手轻轻解开衫子,胸前那一点赤斑便显露无疑。他以手轻点,意思很明白,这算不算病? 
苏绵翼细看了看,赤斑微显暗红,并不似书中所道的粉莹之色,或者由于他要本身皮肤极白,再加上药力控制,这赤斑之上疑有冰雪覆盖,其色渐沉。她点了点头,无视他的讶异,替他将衣衫整好,回身对贺晓帘说,“夫人请放心,大少爷只是一时气息不顺,这夏暑又过烈,所以头才有些昏沉,待会儿我煮些消暑的药汤便好。” 
“哦,哦。好。”贺晓帘心中大定,知儿子没事,气也宽下来。同时也朝苏绵翼看了几眼,这丫头或者还真有用,看来儿子身边也还是少不得她的。 
“夫人,扶疏姐姐,请先回避一下,我要替大少爷看看针。”苏绵翼一脸郑重又认真,其余人虽不懂何为看针,但见她说得如此郑重,便都点头应诺。 
“好,你看,我不妨碍了,湛儿,娘晚些来看你。”贺晓帘由扶疏送出屋外。 
而这里的许乐湛也很是讶异,“你说看针?” 
“嗯。”苏绵翼慎重地将头上那支荆钗拔下,“你先解开衣物。”她起身将门窗关好,使其不透风。 
“你,你……”许乐湛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她如此慎重地拿着手的那支荆钗,心道定有什么医理在里面。只是她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许乐湛微晕了脸颊,并不是没有在别人面前坦胸露背,下人服侍他沐浴也都是这般,只是,他不知为何,在苏绵翼说出这话时,连解衣的手都有些拙了。就像方才她替自己整理衣衫时一样,自己也是相当局促的。 
苏绵翼走到床边,见他脸色微红,倒也愣了愣,随即仿似明白了什么,自己的脸也跟着一红。她微别开眼,深吸了口气,“我要探探你的毒,以后记着,千万别要让风吹着了,当着窗时不要随意解开衣裳,你的毒和你的体质都抵不住的。一旦伤风就容易引发热症,要治起来有些麻烦,且还将你之前进补的都化了去。” 
许乐湛点点头,躺平身子。才想做个深呼吸,却见苏绵翼俯下身来,让他吐了一半的气立时屏在胸中。只觉她柔滑的手指在他胸前摁了摁,又缩了回去。 
苏绵翼拨开荆钗的一端,里面赫然有着许多针。她拣了拣,挑了根十分细长的针,再度倾过身去。许乐湛只觉胸口滑滑的一下,她的整个手掌平贴在胸前,让他一颤,心跳有些急促起来。 
“别动,千万别动啊!”苏绵翼叮嘱着,将细针对着那赤斑以左的步廊穴施以沿皮刺,针下不见血;复又对石关穴施以毛刺,针下未见血;最后她犹豫了下,对着赤斑中心,予以深刺,“疼么?” 
许乐湛只觉胸臆间一凉,摇了摇头。 
苏绵翼又加了点深度,但终究怕伤及他,收针而止,针下犹未见血。她收起针,替他将衣衫整好,仍把荆钗往头上一簪。 
“怎么样?”许乐湛见她不语,不由问道。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探探这毒的底。” 
许乐湛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话未说完,“底很深?” 
苏绵翼看向许乐湛,很仔细地打量他苍白又俊美的面容,这样一个娇贵的富家公子,又是这般文弱,到底能不能抵住这痛苦呢?他会吃很多苦的。不知不觉,苏绵翼竟担心起他所须承担的病痛……这让她有些犹豫起来,对于病人方面第一次地犹豫起来。 
许乐湛也瞧着她不语,她在犹豫了,是不是他的这个毒真的太深了?他淡下了眉眼,心中是有失望的,但却也并不去深想,如果自己不治,那的确是要考虑好她的出路了。今日娘把她招去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只怕待简章回来,这种事儿只多不少,到时自己又该怎样去维护她呢? 
第七章 
“青笔,你多嘴了。”入夜后的俯园是寂静又热闹的,远远近近地传来几阵夏虫鸣吟,以及府外田畈里的蛙声片片。这个夏日快过去了,但依然热得人不太容易安得了睡。 
“是,青笔知错了。”青笔在床榻前跪下。 
许乐湛抬脸看向窗外,沉默了会,“许作严近来有什么动向?” 
“回大少爷的话,大总管最近似乎与帐房的戚先生走得挺近,前儿好像还去汇风楼喝酒,末了又去了‘满庭芳’。” 
“你让娄凡将帐务管起来,别再这么没精没神的。”这个戚万全既然可以被许作严这种人套上近乎去了‘满庭芳’这种花楼,又不似逢场作戏,可见其人品不甚可靠。 
“是。大少爷。” 
许乐湛回头,瞧见青笔居然还跪着,忙伸手一扶,“怎么还跪着?” 
“青笔待大少爷处罚。”青笔侧身避开许乐湛的一托,怕他着力。 
许乐湛索性搭上他的肩,“说什么傻话!起来!” 
青笔见避不过,只得起身。 
“来,坐这儿。我有话要和你说。”许乐湛指指榻边的一张小凳,见他依言坐下,才缓缓开口,“青笔,你我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了。” 
青笔有些动容,“那是大少爷不嫌弃咱。”自六岁起,他便由着大少爷下令,作了他的陪读,能识字,知道理,彻底改了他的出身。要不,按他的家世,能在许家谋个喂猪的已是大福。 
许乐湛轻笑,眼神却是冷静下来,“所以,这个事儿也只有托付给你。” 
“大少爷请吩咐。” 
“青笔,你也知道,我这身子不是病,是毒,而且毒性极深。”许乐湛话说得极平静,一扬手止住青笔欲开口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我是想说,如果这一次苏姑娘治不了我的毒,或者毒性突发,有了什么变故,我想请你带她离开,安全地离开。” 
“大少爷!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决不会的!”青笔听得大惊,立时跪在榻前,紧紧地看着他。 
许乐湛摇摇手,“青笔,你还让不让我把话说完!”他作势一怒。 
“大少爷……”青笔抹了抹脸,忍声站了起来。 
“你把那边的匣子打开,里边有一百两黄金的银票,够你二人过上个三辈子了。” 
“大少爷……”青笔忍不住了眼泪,两行刷地就挂在脸颊上。 
“哭什么!我是说万一,万一有变故,你可得托起重任哪!”许乐湛拉了他复又坐下。“你也瞧见了,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凭着一份医术仁心,她没有错。可是这府里的,你也心底明白,多少人喜见得我好起来?他们会想以她来立个规矩的!娘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多会儿简章回来也不会瞧她顺眼。如果再添上……他们可是全报复在她身上了,我怕奶奶到时也难开口。正理上不行,我就只有托你行个歪理了。” 
“可是……” 
“我说的话,我定的意思,你还有可是?”许乐湛语气一硬。 
青笔本能地应了声,“是,大少爷。”可应过之后才瞧见他微笑的面容,心下又是懊悔又是发酸。 
“好了!也别太当回事,搁在心里也难过。”许乐湛见说通了话,也安下心来,“也未必就是这个结果,不定她医术高明,真把我给治好了。” 
“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呵呵。”他轻笑,带着点淡然,“去睡吧。”这么多年下来了,也不是没厉害过,临死的感觉他经历了可不只一次两次,还有什么可怕呢? 
许乐湛听着一园清静,睡意却是了无。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屋外忽然就传来几声响动,有个人影窜到他房里。 
他眯细了眼,什么贼子这么笨?他无声无息地撩开纱帐,藉着月光一看,却赫然是苏绵翼立在他床前,看到他撩起纱帐,也不惊奇,只是随意在床边坐下。 
“我睡不着。” 
许乐湛不禁微笑,她语气虽淡得不杂一丝儿情绪,可这行动所表露出的意绪可不只如此。“那么,你是来听我说说遗言的?” 
苏绵翼一怔,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深究,有别于以往只对病人的那种探视。她讶异他居然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边想点头,一边又觉得点头不大妥。“你若睡不着,也可以跟我说说。”她最后只能折衷。 
“呵呵呵。”许乐湛不禁轻笑出声,若是他回说睡得着,那她就这么回去了? 
苏绵翼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在他周身洒了洒,淡香盈人。 
“这是什么?”他看着她忙伙,有些好奇。 
“驱蚊的,你身上那么毒,什么咬你就死什么,还是不要再造孳了。”苏绵翼说得理所当然,却让许乐湛听得差点大笑起来。 
“蚊虫之类吸人血的不也是你医家之忌么?防它还来不及,怎么就要护它呢?” 
“万物皆有其本能,它只是活它的方式,能避就避,何必要灭了它?再说,等哪一天这蚊虫真的没了,保不定又出来个新物种,比之更为厉害。”苏绵翼随口说着,却不料她的无心之语听在许乐湛的耳里却引起了深层的涟漪。 
“不夺其命?”他低喃,心中有所思量。或者,给简章一个教训,还是来个双赢吧! 
“你不大关注自己的身体。”苏绵翼说出心中一直的疑惑。他是个事事闲散的人,看去什么都不关心,被动的施治,也无所谓可,也无所谓不可。让她没有迫切感,当然也没有压力。 
“你怎么这么看?”许乐湛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苏绵翼不入他的话圈,也不与他究理,只是淡淡道:“万气所凝,精气所聚,方为生命之肇始。由母体十月怀胎,历经妊娠之苦,方得为其人。婴儿抚育,更是难为,我虽未亲眼所见,但也看到过颇多记载。能长成你这么大的,能平安活完人世一遭的并不容易。” 
许乐湛看着她,却没有应声。不可否认,她讲得很在理,她讲的也确实入了他的心,但是她并不知道…… 
“我在山洞里看到过一棵老松,它长在石缝里;而外面看,它却依然树身挺拔,风姿伟岸……” 
“你今晚可是来为我打气?”许乐湛忽然冒出这一句,因着她难得的医道之外的话,更因着她稍嫌笨拙的劝勉。 
“我……”苏绵翼叹气,这个大少爷的确一如外人所说的,聪明非凡。 
“苏……你不知道,对于一个病了那么久,久经生死的人来说,他是随时随地都做好了死的准备的。这样的人,他可以随时都放心地走,既然随时都可以放心,那造化之缘,孕育之难,都已是心外之情,太淡了。” 
“那你做好随时都安心死的准备了么?” 
许乐湛被问得一愣,一时间这句回应有些难于出口。可就在苏绵翼想再开口时,他却缓缓点了点头,“是。” 
苏绵翼无语沉默,对着他不禁皱眉。“你是我遇见过最棘手的病人。”良久,她才道出这么一句。 
许乐湛一笑,“你总共遇见过几个病人?”不会太多吧?呆在‘济人堂’里的时候,她可只负责整理药材,有多少人会找她看诊呢? 
苏绵翼细细回想了下,“五十三个。” 
这个数目不多,但仍是让许乐湛愣了下,“有这么多?” 
“我都记在医录里的,以作经验,不会数错。” 
“上山采药或者出去时治的?” 
“嗯。”她点点头。 
“才这么些,又都是小病小痛的,哪能和我比?”他笑,并不在意地撑起身坐了起来。 
“是啊,他们都认定自己能够活下来,而且要活下来。” 
“苏姑娘,我也想活下来的。”许乐湛叹了口气。 
“可是,你并不太放在心上。” 
“这样不是很好么?你并没有压力。” 
“不是的。我治病是为把病治好,能治就治,能治几分就治几分,你就是定下治不好你我就陪你死的话来,于我还是一样的。” 
许乐湛一愣,继而很深沉地看她,“如果我真的定下治不好就陪我死的话呢?” 
她眨了眨眼,“我不像你,我相信我能够治好你。”真要有个万一……不,她何必要作这方面的考虑?一定治得好。 
许乐湛终于大笑,“你呀!你既如此说,那我关不关心生死又有何要紧呢?” 
“那关系到药效呀!”苏绵翼回想了下,“我曾经帮一个产妇接生,是难产,胎位不正,当时羊水已破了有些时候,产妇又有血崩的倾向。我虽在她嘴里塞了参片,但也止不住血。最后是她丈夫在旁边陪着,告诉她别晕过去。她也真的很争气,就硬是没晕过去,终于母子平安。” 
许乐湛深吸了口气,看向屋外那一轮明月,明儿就是中秋了,那清辉格外夺人,格外的美丽,催人奋进。 
“好,我答应你,你没叫我昏,我绝不昏过去。” 
苏绵翼绽出一抹笑来,“我要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承诺。” 
许乐湛挑眉看她。 
“我没叫你死之前,你绝对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 
对上深深的眼神,许乐湛竟然有了一丝恍惚。她是说得如此平静,但语气却又如此得非做不可,让他有种错觉。在这样一个明丽的月夜,她的话,像是由深夜的凉风传入他的耳里,传入他的心里,继而在那里生根,抽芽。 
“……好。” 
苏绵翼点点头,“嗯,这下你可不能安心地想死就死啦!有这么个承诺在我这里呢!” 
许乐湛浅浅一笑,带着清月的朦胧之色,让人心怦动。“是呀,我应了这么个承诺给你。”他语意深深,牢牢地看住眼前安静又沉祥的苏绵翼。看来计划又得变了,因为她…… 
“呯嗙咣啷啷”一连串巨响,惊醒了靠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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