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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做,二不修-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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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嘴角滑下的酒液滴在胸前,湿润衣襟被冷风一吹,很快冻成**的一块,贴着胸口寒彻心扉。

毫无目的地乱走一气,醉汉头顶肩膀被皑皑白雪遮掩,早已看不清容貌。忽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他摔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埋进雪里。只见他并未挣扎起身,而是索性张开四肢就那么一趟,平静地阖上了眸子。

一念之间,化骨焚身。风吹雪落无痕,尽归凡尘。

天渐渐亮了,旁边的大红朱门打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拿着扫帚出来扫雪。二人一边呵气搓手,一边抱怨着大雪天气。

“咦?”

一人扫到一半,笤帚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他蹲下用手一刨,竟然发现是个人睡在此处,吓得大叫一声。

“怎么乍呼呼的?”

另一人闻声而来,见到雪人也是大吃一惊。不过惊讶之余他用手抹去这昏迷醉汉脸上的雪渣子,登时跳了起来。

“是世子!快来快来,快把世子抬进去!”

“侯爷——侯爷——世子回来了!”

暖房之内燃了数个小暖炉,侯府下人鱼贯而入,先给左虓脱去浸湿的衣衫鞋袜,捧了雪来给他搓身子,然后喂了几口热汤,再为其盖上厚厚的被子保暖。

左芝坐在床头守着他。这么几年过去,她也过了十八岁,却还是待字闺中。眼看就要成为上京富贵圈中的老姑娘,左芝依然尽数回绝了上门提亲的人家,一味执守。

其实,执守的又何止她一人呢?

“哥……”

左芝为左虓揩着脸,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淡然说道:“你还知道回来。今年统共就见你三次,每次都是打个照面又出去了,一晃三四月……你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家中父母你也不管不顾,爹娘因你生出多少白发你可知道?祖母身子愈发不好,看来你也是不晓得的……都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昏迷中的左虓面容恬静,静静躺在床上,可那处紧皱的眉心却始终不曾舒展开来。

左芝放下绒巾,伸指给他轻轻揉着眉头,叹气劝道:“你我皆是被弃之人,又是兄妹,呵,你说这是否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没什么好,冷冰冰的是个死木头,明明喜欢我又不敢承认,还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你的她也没什么好,不贤惠不聪明还荒唐,竟然一纸休书扔给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再给我找个更漂亮的嫂子不难的,哥你说是吧?”

当年左虓带着情岫去江州,几日后却独自一人回府。众人问他怎么回事,他拿出一卷黄帛圣旨,风轻云淡地说道:“被休了。”

除此而外,他断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左芝伏下靠在左虓胸前,抱住他双肩道:“哥,没有关系的,我们还在一起,我陪你。”

左虓眼帘微微颤抖,似要苏醒,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早就醒了,听见左芝的话语,几乎又要失声痛哭。

他不是不想去追情岫,他也不是不想对家人说清楚,可你要他如何开口诉清原委?

难道告诉左芝沐乘风是南楚人,接近她只为利用她威胁自己?沐乘风有几分真心几分虚情左虓不知,他只知成长在侯府羽翼下的左芝远非看起来的那么强势,情窦初开的少女柔怀,经不起风雨摧残。

他带着情岫出逃,一方面是迫于古篱带来的危机感,另一方面,他确实无法接受所谓的凤君侍君一事。正如初见之时他的感悟:情岫困在谷中十多年,他左虓不过是她第一个见到的陌生人。他为她乏味的生活添上一笔浓墨重彩,所以她才会不知不觉依赖。她年纪尚小心思也纯,对他的情意许是像雏鸟一般,眷恋却非深爱。天长日久,他没有信心在情岫回到南楚之后,还能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对这份感情的怀疑,使他胆怯懦弱,使他没有勇气带着情岫去拼一把。

还有,就算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山河不移,可东晋南楚两国的国君能轻易认同他们么?南楚女皇自是不必说,古篱早就说过女皇亲自为情岫挑选了驸马,言下之意便是不会认同他这个捡了便宜的外人,届时赏个侍君的身份,就已是莫大的恩宠。

而东晋的皇帝,却在废黜太子卫朝一月之后受到卫朝的报复,卫朝趁晋皇去皇陵祭祖,逃出禁安府占领大内皇宫,妄图称帝。晋皇被迫滞留在皇陵不得归,眼看卫朝已经在上京颁布自己病重禅位的旨意也无能为力。最后是纪玄微刚巧从边境回京,半路闻讯就率兵一路狂赶到皇陵,受晋皇允许强势攻城,这才拿下了卫朝。

晋皇本就生性多疑,经此一事更是对身边人提防得紧。就连卫昇,本来是大有希望问鼎东宫,却也迟迟得不到晋皇的表态,反而手中之权更小,处事不得不更加谨慎低调,步步如履薄冰。且卫朝一倒,左氏一脉大有无人抗衡之势,不仅上京人人瞩目,晋皇更是看在眼里。

这个节骨眼儿上,左家要是再出一个和南楚皇太女扯上瓜葛的世子,晋皇会怎么想?而且,当初废黜太子一事本就是卫昇设的局,利用了情岫。当中关系盘横错综复杂,一件件事情追查下来。他们左家难保不会落个包藏祸心、联通外族、谋朝篡位的罪名!

父母族人的性命安危,左虓如何能不顾?不管?!

当初最无利益瓜葛的结合,到今日却变作皇权的倾轧。最终导致两人之间的关联一夕断裂,再也无法修复。

左芝走了,下人也尽数退了出去。左虓方才睁开眸子,缓缓张开紧握的手心,轻轻抚上残破的荷包。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做的针线,也是她送给他的唯一物件。如今,也是他可以拿来怀念的唯一东西。

“宝贝儿……”

时隔多年,忆及往事他依旧满眶涩然。左虓闭上眼,把头埋进依稀残余了情岫体香的被窝中,久久沉湎。

同样是寒冬腊月,温暖南楚却不见飞雪。皇宫御园内的依然绿树成荫,花香扑鼻,甚至鸟鸣之声不绝于耳。

勤政殿内,年过四十的南楚女皇坐在上方,虽未带冠冕,但还是着龙凤裘与绛纱裙,威严气势一如既往。她身侧站着如今的皇太女平阳公主,也就是情岫。

此时的情岫已褪去稚气,头梳高髻发簪步摇,眼角微挑眉峰上扬,自含一股威仪。华服罗裙衬托之下,气势倒和女皇如出一辙。

女皇望着底下跪着的几位近臣,问道:“众卿求见所为何事?”

“启奏陛下,”尚书大人禀道:“近日我国与西越接壤之边境不甚安宁,屡有西越人前来骚扰,抢夺百姓牛羊财物,甚至还烧毁民舍闹出人命。”

女皇皱眉:“西越军犯境?守城将领怎得不去迎战,兵部为何没折子上来?”

尚书道:“此事难就难在来犯的并非西越兵卒,而是平民百姓。西越和东晋一战大伤元气,今年又碰上雪灾,难民流窜到了我国边境方才惹事。西越王如今忙着安抚各大部族,想是无暇来管这等小事,而且我国一向与西越相安无事,犯事者又是平民之流,贸然出兵似乎不妥。所以微臣这才来向陛下请示。”

女皇凝眉想了片刻,转头问磨墨的情岫:“皇儿,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情岫手上一顿,放下墨条,两手交叉覆在身前,规规矩矩地说:“回母皇的话。儿臣以为,西越百姓也是迫于生计才这般行事,应属情非得已。既然我南楚与西越一向和睦,断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开战。不如这样,让边境各城设立救济堂,接纳西越难民入内,为他们提供衣食住所。如此一来,西越百姓有了安身之所,也就不再去惊扰我国百姓了。”

张尚书听了,道:“公主殿下的提议自是好,不过……这样会耗费不少国库银饷,而且对方又是西越人,我们这样很吃亏。”

情岫道:“那就和他们定下契约,来年用一定数量的牛羊偿还。西越人素以放牧为生,养出的牛羊极好。如此我南楚就不算吃亏了,就当是做生意赊了一笔账,总能拿回来的。”

“赊账还要算利息,此事划算。”女皇发话,“就按公主说的办。不过还是要修书一封给西越王告知此事,否则西越未教化的蛮族若是不从安排执意强抢,再伤了我南楚百姓,就怪不得朕出兵了。”

说罢,女皇转过头看着情岫,眼光柔和:“朕的皇儿还是那般心软。”

情岫微微低头,诺诺道:“儿臣不才,有负母皇厚望。”

女皇摆摆手,笑言:“无事,慢慢再学。给西越王的书信就由你来写罢。”

“是。”

情岫展开一张绢帛,将就方才磨好的墨,蘸笔书写。

此时,女皇又问:“还有其他事没有?”

丞相大人出来回话:“老臣有一事启奏。公主殿下已经回宫三年,恭懋谦让人品贵重,受封皇太女之后更是为陛下分担国事,排忧解难,实在堪称克承大统的最佳人选。只是如今南楚皇室子嗣不丰,公主又是陛下唯一所出。为了南楚世代昌盛不息,老臣恳请公主尽早大婚,诞育皇嗣开枝散叶,稳固国之根基。”

滴答——

笔尖一点浓墨掉落纯白绢帛,迅速渗出一圈污痕,硬生生撕裂了白帛的美感,碍眼刺目。

作者有话要说:七点档再次回归~~~自己鼓掌!(^o^)/~浅、草、微、露、整、理

第六十章论驸马,腊八夜

女皇闻言,下意识转头看了情岫一眼,微微一叹,道:“翻过年皇儿就二十了,是该大婚了。只是这驸马的人选……”

胡丞相说道:“陛下,沐家公子沐乘风品性端良文武双全,相貌出众,且沐家乃是我南楚三大世家之一,论家世也是配得上公主殿下的,和殿下可谓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情岫一听,暗地里呶呶嘴,道了一句:“我不喜欢他。脾气又怪还不爱说话,再说……反正他不行。”

沐乘风是左芝的心上人,她才不能抢呢!

女皇思忖片刻,道:“沐家公子确实不错,但性子实在冷了些,皇儿身边还是要个善知冷暖的人才好。还有其他人选么?”

“还有秦家公子秦飞云。”胡丞相捋着胡子,“秦家世代为将,秦公子颇有大将之风,骁勇善战性情豪爽,是个极好相与之人。”

情岫又否认:“我见过秦飞云几次,满脸大胡子不说,还壮得像头熊,粗粗鲁鲁的哪里好了?”

女皇也道:“武将难免举止粗鄙,皇儿娇柔,配这样的人委屈了。”

丞相大人为难了:“那……不如丁尚书家的小公子丁思季?听闻其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模样也生得俊俏。”

情岫没好气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还听说他喜欢男人呢。”

“……”

胡丞相词穷。他颤巍巍抹了把冷汗,磕头向女皇请罪:“老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和公主殿下分忧。”

“胡大人快请起。”情岫过去扶他,狡黠一笑,“是他们不好,不关您的事。其实大婚之事不急的,年关将近,咱们先把年过了再说,您说是吧?”

“是,是。”胡丞相诺诺应了两声,心有不甘,抬头问情岫:“敢问公主殿下,您心目中的驸马是何模样?”

情岫一怔,很快垂下眼帘,唇边凄然:“我……没想过。”

她当然没想过。

那个人他英俊风趣可又骄傲自大,潇洒率真却又满嘴胡言,甚至口口声声说深情不移,到头来又一走了之,绝情至极。他好起来极好,狠起来又极狠,就像仙者与妖魔的结合,半边完美,半边丑恶。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喜欢他,这么久了也一直一直喜欢着他,想忘都忘不掉。

她不想要驸马,她就想能回到以前就好了。在山谷的时候,她不是公主,他不是世子。他们只是一对新婚小夫妻,闲来无事采采茶养养蚕,打打闹闹的日子细水长流过一辈子,这样就心满意足。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选择一辈子困在那个山谷,永远也不出来。

“罢了,大婚的事就暂且搁一搁。你们退下,朕和皇儿说说话。”

女皇见情岫神色不对,便出口遣退了几个大臣,然后起身去看她写的文书,最后落印封起,交给宫人拿下去送到文书阁。

“咻咻过来。”

四下无人,女皇亲昵唤情岫小名,笑着朝她招招手。情岫过去,被她拉住柔荑,带到香榻上一同坐下。

情岫也卸掉方才伪装出来的傲然气势,撒娇般把头枕在女皇肩上,喊道:“母亲。”

回来之后一切都比想象得要好,女皇很疼爱她,宫里的人也好相与,柳逸辛晴也能常常见到,古篱甚至还专门差人把谷中一群动物搬了出来安置在她府里,一切都很周到很细心。她没有花多少时间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只是好像心里还是缺了块什么,空落落的。

女皇爱怜地摸着她的头,问:“刚才怎么了?为娘见你好像不高兴。”

“没什么。这群老头子真烦人,成日多管闲事瞎操心。”情岫抱怨道:“隔三差五就来念叨什么驸马、大婚……我娶不娶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说话了?聒噪。”

女皇笑道:“胡丞相是自打先帝时就在朝的,年纪大了是唠叨。他说这些也是为你好,你不爱听就等他说,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情岫呵呵一笑:“左耳进右耳出,我知道了!”

“咻咻,”女皇凤目隐去严厉与威仪,疼惜地看着情岫,手指轻轻抚着她的眉角,道:“只是胡丞相所言也不无道理,我南楚女子十六当嫁,你已是桃李之年,再留在母亲身边终是不妥。”

情岫不觉背脊一僵,须臾抬头问女皇:“母亲不喜欢我留在您身边么?”

“你多心了,为娘怎会不喜你相伴左右?只是身为女子就比不得男儿,就算你是储君,也不能久久独身呐……”

情岫委屈地瘪了瘪嘴,鼻腔酸酸的:“男人有什么好,还没家里的松松斑斑知我心意讨我喜欢。我才不要驸马,我愿意一世都陪着母亲您。”

女皇搂住她,拍着她背无奈笑语:“傻孩子……”

温情片刻,情岫抬起头来,抿着唇想说又不敢开头的样子,迟疑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对女皇道:“母亲,我想去看看咕咕,还有叔叔婶婶……可不可以?”

女皇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别样目光,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终于颔首应允:“去吧,早些回来陪朕用晚膳。”

“多谢母亲!儿臣告退。”

得到允许情岫雀跃不已,赶紧跪了安退出大殿,急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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