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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记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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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侧过首,光影阴暗了他半片面庞。“我不想太快来到这里。”

“为什么?”

炯炯的双目直视着她,“会刻意拖那么久,是因我想知道,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妳会不会再次爱上我。”

没来由的怒火,在凤舞的眼中幽然焚起。

他,在试她?

他在试生前死后的她对他的爱够不够坚贞,他在试就算她没了那些回忆,现今的她是否还能如昔地爱上他?

但他怎可以对她抱着怀疑的心态?这些日子来,她的一言一行,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又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若不是因为是他,她又怎会与他走在一道、住在一檐、共有更多亲昵的举措?他也未免对他自己以及对她太没信心了。

她忿忿地问:“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我不能确定。”目前的他,实在是无法确定她究竟是爱上他所说的一切,纯粹因他是她生前的恋人而接受他,抑或是因为他是她在人间唯一能仰赖的人,故而不对他设防。

他只是个神,不似凡人能斤斤计较地将每件事物都分得清清楚楚,他这初对人类敞开胸怀放手去爱的神,分不清依赖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在哪,更因此而感到害怕。他怕,他只是她目前能仰赖依附的浮木,是她认为可携手为伴的对象,而不是他想望中那浓情交织的爱侣,他更害怕的是,当她找到了记川,并将它喝下时,她又将如何面对他。

因此他一直拖,也一直找。拖延他俩的时间,好看它能否织就出一段不下于旧恋的新恋情。在这段时间内,他不断找着的是,探测她的心是否还似千年前一样,安静地栖身在他的身边。

见她闷不吭声,郁垒指着身后发出诱人波光的河面。

“如何,要喝吗?”

到底该不该喝?这问题她在见着那棵银杏树后,她早有了答案。

凤舞踩着小小的步伐走向他,每往前一步,他便益发紧张一分,直至她再也受不了他脸上那既忧心又伤心的神情,她索性快步冲向他,一把勾下他的颈子,给他一记让他吃惊的响吻。

缠着他不放的红唇轻咬着他的下唇,在他吃痛地想往后撤时,她更奋力攀住他颀长的身子,拉低他用力吻上他的眼眉,用力吻去他的不安,和他的怀疑。

“怎么了?”终于被放开而能喘息片刻的郁垒,无法了解地看着她兀自闷愤的小脸。

“我不喝了!”她扑进他的怀里把他拥得死紧。“不喝了!”

他的惊讶远比她想象中的大,“为什么?”

“如果我的过去让你那么伤心,那我就不要想起它,我不要你伤心。”她闷闷地在他胸前说着,“为了你,我可以当个没有过去的女人,为了你,我可以一无所有的重新开始,你比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去更重要!”

被她拥着的郁垒,听了她的话后,感觉她像大漠里的风沙,正用情意缓缓地侵蚀着他,一点一滴将他掩覆在这片她所造成的流沙里。喉际的哽咽,令他出声有些困难,“妳担心的是我?”

“我只有你啊,不担心你,担心谁?”她在他胸前捶了一拳,怪他的不解风情。“你就一定要我把它说出来才算数是不?”

“只有我?”喜悦充满脑际的郁垒,不太确定地问。

还问?再捶他一记。

他切切地捧起她的脸庞,与她眼眉相对,“真的?”

不打算让他继续质疑下去的凤舞,以最直接的行动来证明她的心意,而行动的方式就是……猛力拉下他的头,把他吻得天旋地转……喔,这招还是自他身上学来的。

但这记由她主控的长吻,很快就走了样,被他绵密的柔情取代后,它变得轻拈慢挑,在这之中,所存着的不是情欲或是其它,而是她的一片真心。

被他拖着而始终无法抽身离开这记吻的凤舞,在他总算是稍稍餍足后,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这样……够不够证明?”要是他还要再来一回的话,姑娘她可不行了。

“够了。”郁垒俯下身将她搂紧,不让她看见他眼底浮动的泪光。“很够了……”

    傲然独立的寒梅,展瓣绽放的那一瞬间,隆冬深沉的步伐,在天地间乍响了起来,仔细侧耳聆听,一层又一层埋覆林木树梢间的飞雪,因积雪过多,在林间的某处重重落下。

手中拎着数枝方采来的红梅,郁垒印在雪地上的步子轻浅似无,跟在他身旁的伴月,身子的颜色已与雪色融成一色,若不是牠那对金色的眸子,还真教人看不出山林雪地里有牠的存在。

自大漠西处来到这座渺无人烟的山林,算算也有月余了,目前他是打算在隆冬过后,再到他处寻觅将来他与凤舞共有的新居所,因此今年冬季,他们俩得在这座深山里暂时过着山野生活。

返家的脚步蓦地止住,两眼直视前方的郁垒没有回首,只是低声在嘴边哼了哼。

“真有耐性。”那个自他们去寻记川起,就一路跟在他们后头的申屠令,竟到现在还在跟,没想到上次在山魈那里让伴月咬了他一回,他居然还学不乖。

跟在他身旁的伴月也发觉申屠令的存在了,牠仰首望了望郁垒。

他低声吩咐,“打发掉他。”以他的神力而言,是无法彻底除去那只道行高深的魔,但若只是想将申屠令逐走,倒也还绰绰有余。眨眼瞬间,脚边的伴月已然不在,原地只留下浅淡的四个印子。

放任伴月去狩猎后,郁垒拿起手中的红梅嗅了嗅,清淡疏雅的香气随即在他的鼻梢蔓开来,他抬首远望,在林间深处,有座规模不小的宅子。

此时在生了火,四下暖气通融的宅子里,位在书房的凤舞,正两手环着胸,瞪看着一幅幅挂在墙上,全部只存背景,但主题却空白的画作。

她再低看向案上那幅刚画好,笔墨还未干的黄莺图,而后,她叹了口气。

拜托拜托,这回墨迹可千万要在郁垒回来前干透,不然她要是来不及收画,而他老兄却回来了……

“怎么不把眼添上?”突然出现在书房里的郁垒,边看着发呆的她边伸手取来案上的笔。“等等……”心底的请求都还没说完的凤舞,忙不迭地想阻止他再次为画中的黄莺点上双眼。

但这回,她的动作还是慢了点。“妳想说什么?”已经为她代劳,将画中黄莺双眼点上的郁垒,偏着头看向一脸无奈的她。

经郁垒“神”来一笔轻点后,原本栖停在画中枝桠上的美丽黄莺,随即有了生命,在画中振了振双翅,轻巧地飞出画中往房里没关紧的窗扇飞出去。

“我想说……”目送黄莺远逸后,凤舞边摇头边叹气,“再这样下去,我的画会永远卖不出去的。”每次被他这么多个两笔后,她辛苦了大半天所画的东西,就统统只剩下点缀的背景,要是他这个多事的习惯不改……她还是认命画山水画好了。

“妳还是想下山卖画?”郁垒不是滋味地问。

“嗯。”画就是绘来让人欣赏的,而且所卖的钱,也能让他们多出一小笔的收入。

一想到那些见过她的画,就马上端来大把银子苦苦求她再多画一些的人们,郁垒愈想愈反感,而更令他厌恶的是,那些自喻为评鉴家,身上却都是铜臭味的老翁们,每回去找她买画,个个都用垂涎的眼神看着她便罢了,修养差一截的,甚至还明目张胆的想占她便宜。

他烦躁地挥挥手,脸上明明白白写明了,他根本就不赞成她再下山去拋头露脸。

“有我在,咱们饿不死的。”身为神仙,要图个温饱还不容易?就算他不使用神法,光是他拥有的一身医术,只要随意找座城镇落脚开间医馆,也够他们一辈子吃喝不尽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办不到的事,但……”不知他到底在别扭些什么的凤舞,挫折地坐在一旁温暖的炕上。

“但?”他先是将手边的红梅插在书案上的瓶里,边问边脱下沾了雪的外衣来到她身边。

她仰起小脸,“我不想当个无用之人。”

她不知生前她是以何为生的,但在她来到人间的这些日子来,她已习惯了自立为生的生活方式,现下突然要她去依靠一个人,虽说没什么不好,但,她就是觉得日子空闲得好可怕。

也脱鞋上榻的郁垒,坐至她的身旁盯审着她沮丧的小脸许久,他忽地执起她的柔荑。

“咱们成亲吧。”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成亲?”怎么说着说着,他就突然转到那么远去了?

他微微侧首,带笑地睨着她。

“不想吗?”成亲后,她若是不想隐居,他可开间医馆,并在馆内弄个房供她卖画,如此一来,夫唱妇随,他更可名正言顺的吓阻那些对她别有居心的男人。

凤舞撇撇小嘴,“可以考虑一会吗?”

“不行。”他嘴边的笑意更坏了,握住她的大掌也随即收紧,将她给拖至怀里。“那还问我?”跌进他怀中的她,半真半假地对他板着脸。

他附在她耳畔低语,并啄她一记,“只是让妳挣扎一下罢了。”

她怕痒地缩着肩,但食髓知味的他,吻势非但没有中断的迹象,反而还移师至她的颈间,半啃半咬起她来。

“你不是说采完梅后就要下山去买点柴火吗?”她连忙推着他,“趁天未黑前快去,顺道帮我买点彩料和绘纸回来。”

他慢吞吞地自她胸前抬起头,一手勾着她的衣领,“这是不是代表妳愿意嫁我?”

“你快出门去啦!”阻止整件衣衫都被他拉下的凤舞,红着小脸推他下榻。

在她唇上再捞到一个小吻后,郁垒这才满意地下榻穿鞋,拿来避雪的外衣后,朝她点点头。“别忘了我的提议。”他可是不接受拒绝的。

“知道了,去吧。”她也下了榻,送他送至外头的门口。

在他走后,再也掩饰不了脸上飞扬的笑意,以及心头满溢的那份幸福感,她伸手掩上大门,像只欢愉的鸟儿般,脚步轻快地踱回书房,再次在书案上取来新的绘纸,打算画对戏水鸳鸯。

但她才描了个大略的草图,家宅门前的铜环遭人轻叩了两下。

凤舞狐疑地扬起眉。算算时间,出门不久的郁垒应当才走不远而已,而且郁垒素来都是随时随地出现,不怎么用大门的,但若来者不是郁垒,会是谁?谁会在这种天候下来到深山里?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出书房来到大门前,将门扉开了道细缝。一张苍老和善的笑脸在缝中出现。“姑娘,买面镜子吧?”身披着厚雪的卖镜镜贩,背着一个木箱站在门前,并怕她关上门地伸出一脚卡在门缝里。为什么……在这种大雪日里,会有人到深山野岭来卖镜?

满腹狐疑的凤舞,在无法合上大门之际,颇为不愿地敞开门让他进屋避雪。他一进宅内,马上将所背的木箱放下,打开箱子取出一面又一面制工瑰丽的铜镜。“妳瞧瞧,这全都是匠工独具、造形独一无二的美镜。”

“你……”凤舞的注意力不在那些铜镜上,而是在这个看来完全陌生,但又有点熟识的老者身上。

“嗯?”他扬起白花花的长眉,陪笑地捧着镜子。

她试着投石问路,“你……该不会是上回那个算命的吧?”他就算是想换个模样来骗她,怎么不顺道把眉上那颗醒目的痣一块变去?

老者当下笑脸一收,苍老的声音也不再,站直了原本微微驼着的背脊,两手扠着腰瞪向她。

他气结地问:“这样妳都看得出来?”为什么骗其它人都无往不利,独独这个女人总是不上当呢?

“跟着我!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凤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找乐子。”换回真面目的申屠令,大剌剌地朝她漾着笑。

她柳眉高挑,“什么乐子?”

“喜怒哀乐那方面的乐子。”在这女人身上,有太多能吸引他前来的爱恨嗔痴,若是能吃上她一顿,再把她腹中不知是谁赠的佛心舍利取出吃下,相信他定能相当餍足的。

发觉他的眼神愈变愈可怕,并开始朝她一步步逼近,这时,门外一道金光引去了她的目光,在安下心之余,也让她亮出胜利的笑容。

她朝他身后正准备把他吃下腹的伴月吩咐,“伴月,你若觉得他不怀好意,那就吃了他吧,我不介意的。”

“什么?”一径想着该怎么吃掉她的申屠令,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已经来到他的后头。伴月不给他回头的机会,四脚猛然一跃,张大了口便将他整颗人头给牢牢噬咬在口里。但下一刻,伴月又忙不迭地将整个身躯化为颗颗细沙的申屠令,自口中给吐出来,不放弃地看了四下一会儿,随即又追出外头。“果然不是人……”看呆的凤舞,喃喃对地上散了一地的细沙说着。

反射着外头雪色光影的铜镜,将道道灿目的白光映在她的脸上,她不适地玻ё叛郏紫律碜邮帐捌鹕晖懒罡樵诘厣侠床患按叩耐怠5彼闹讣獯ゼ白詈笠幻嫖词盏幕窬凳保煅母芯酰运闹讣獯矗跗鹜担⒕蹙得嫔跏悄:嬉庖孕涫昧耸茫谠静幻鞯木抵校辞逦爻鱿至艘荒荒换妗

那是座富丽堂皇的宫廷大殿,在殿上高处的鸾座上,有个面孔模糊,头簪着唯有皇后才能簪的十二金簪的女子,正坐在殿上低首看着朝她跪拜的众人。

凤舞忍不住把脸更凑近镜面,想将镜中女子的容颜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就在她靠近后,那位女子随即在近距离下出现在铜镜中,让凤舞清清楚楚地与她打了个照面。

是她。

是她自己。

望着面孔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女子,凤舞怔捧着铜镜,才想反手将镜面盖下时,更快地,镜中出现了另一幕景况,让她忘了手边的动作。

方才那个打扮如皇后的自己,钿落发散,委躺在雪白的地板上,一道紧束着她颈间的白绫,正被两边的兵卫用力拉绞着。手捧铜镜的凤舞,心跳失了序,恐惧地抚上自己的颈间,感觉无法喘息的自己彷佛也正遭受着那莫大的苦痛,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的自己,活活遭他们绞死。

当被绞死的皇后,合上了双目,颊边的凉泪滴落在地板上时,凤舞手中的铜镜当啷坠地,深沉闷重的余音,徘徊在空气中不肯散去。

    下山买完东西返回宅里的郁垒,在进到屋里转身合上大门后,发觉屋内异样的漆黑。

他霎时紧张起来,以为凤舞是在大雪天里出门去了,抑或是在他不在时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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