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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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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谨平冷笑:“宋大已经连开了三把至尊,我还没有看见丁三,你有本事你跟,我可跟不起。”



“我也不接了!”他的话音刚落,董其也把自己的四张牌给甩在了桌上。



一张天牌,一张杂五,一张梅花,一张红头,可以扯出一副七点,一副十点。



还是没有看见杂三。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冯治平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一会才狠狠地把牌丢在了桌上:“我也不跟了。”



他是两张梅牌。一张地牌,一张杂九,可以扯出一副双梅,一副地王。



双梅论大小排在第六。



周谨平轻哼了一声。



冯治平勃然大怒。正要说什么,宋墨突然站了起来,笑道:“前面应该开席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然后指了指桌上碎银子和银票,“难得和大家聚一聚,我要是就这样走了,只怕等会你们要被灌得酩酊大醉,这些银子我还给你们,你们等会可不能灌我的酒了。”



众人意想不到,不由一阵欢呼。纷纷上前拿自己的银子。



张续明则笑着和宋墨、顾玉出了山房。



周冶望着宋墨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而同样望着宋墨背影的曹其,则是若有所思。



刚才长兴侯的旁支,一个父亲在上林苑当差家伙不知怎地看见了顾玉,嚷道:“顾玉来了。把顾玉叫进来赌钱!”



谁都知道顾玉名下有他生母的陪嫁,每年有两、三万银子的收益。



几个和顾玉相熟的人跟着哄笑,主动请缨把顾玉拽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英国公世子宋墨也在场。



大家和宋墨都不过是点头之交,但宋墨的是个让他们眼红的——两兄弟,从小就被立了世子,没有萧墙之祸;家境富足,名下还有私房,有花不完的钱;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优雅贵气。偏偏肚子里还真有点货……



他就听到冯治和周谨平耳语:“又来了个有钱的!”



周谨平还有些犹豫。



冯治道:“怕什么?现在可没有定国公这号人家了!”



周谨平想了想,低声道:“干了!”



接着怂恿他:“想当年,你们家的私船可是被定国公给抄的,想不想赚点回来?”



他当然不会上当。



可当他看见宋墨手就那么自然地搭在大红色的太师倚背上,莹润的白和安宁的红,有种极致的美。



他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妒忌。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



宋墨竟然会赌钱。



不过半时辰,大家都输得脸色发白。



他觉得宋墨肯定是出了老千的,可怎么看也看不出破绽来……董其耳边传来冯治的叫嚣,“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心皇上连他们家也一起给端了!”



山房里还有滞留着几个人,听着纷纷像鸟兽般地出了山房。



董其望着桌上剩下的几张银票,慢慢地揣在了怀里,徐徐地道:“怕就怕皇上心里还念着重蒋家的旧情,要不然,怎么会留下蒋家的祭田、祖宅和几个男丁……”



冯治愕然。



董其已出了山房。



他看见宋墨和顾玉向张续明告辞。



张续明殷勤挽留,见两人意已决,亲自送两人出了门。



第二天,宋墨几个在宣武文前的护城河边碰头。



魏廷瑜和汪清海骑着张原明送的蒙古马,宋墨和顾玉也骑的两匹蒙古马。



两人有些意外。



宋墨就像没看见似的,坐在马车上任马随意地在堤边吃草,和魏廷瑜说着闲话,家时有几口人,关系怎样,什么时候启得蒙,第一任先生是谁……



清晨的护城河,空气清新,绿意央然。



魏廷瑜和宋墨越说越投机,最后连什么时候断奶的都告诉了宋墨。



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顾玉翻着白眼,和江清海跟着宋墨和魏廷瑜的身后,像两道影子似的。



太阳露出半个脸的时候,宋墨和魏廷瑜告辞,约了三日后再见。



回到家中,陈核小声对宋墨道:“陈先生好像查什么似的,让小厮帮他把近二十年的官绅录都收集起来,说是想看看。”



既然进了府,他什么事能瞒得过自己?



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呢?



不知道这件事与窦昭有没有关系?



还是仅仅他想看看?



宋墨沉吟道:“先不要打草惊蛇。让那两个小厮好生服侍陈先生。”



陈核应诺,退了下去。



宋墨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似锦的繁花,沉默良久。







第一百三十四章秋围



窦昭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点杞人忧天。



纪咏每卯时即起,亥时才歇。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偶尔会在鹤寿堂的院子里转一转,连鹤寿堂的门都不曾出过,更不要说闯什么祸了。



或者正是因为他对学问这么认真,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考中了解元的吧?



窦昭猜测,不时嘱咐素心多多留意纪咏的饮食起居,尽量给他一个比较舒服的环境,这样也利于他举业。



纪咏很快感到了待遇的变化,开始要求素心:“我不喜欢吃鸡皮,以后烧鸡,把皮都去掉。”又或是道:“白菜怎么会有梗?”



这些都是小事,素心一一满足。



纪咏摇着扇子去了法源寺。



窦昭甚是奇怪。



素心皱着眉道:“纪公子说快到中元节了,他要去找图印方丈论论佛法。”



出去散散心也好!



窦昭笑道:“他还在这闲功夫。”



被窦昭派去服侍纪咏的小丫鬟快口无心地道:“纪公子每天在屋里研究佛法,说这次去法源寺,定要把握图印方丈说的哑口无言,跟着他还俗不要!”



窦昭愕然,道:“他这些日子难道没有读《四书五经》吗?”



小丫鬟哪里分得出来,只知道纪咏每日伏案几个时辰:“嘴里常念着什么嘛呢,什么大自在之类的话。”



窦昭气倒,吩咐素心:“以后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母鸡没有皮,那怎么长一身鸡毛。”



素心也很气愤,觉得他辜负了大家的一片诚意。



结果纪咏在法源寺住下了。据说每日跟图印方太**,把附近圣寿寺、舍利寺、崇因寺,洪济寺,甚至是隔壁灵璧县的大方寺等几家禅院的长老都吸引了过来。法源寺热闹得像庙会似的,窦家做什么菜饭与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圆通法师?



窦昭忍不住的想。



他没出家之前要引诱人家的长老出家,等他出了家。又要引诱着皇上出家,这还真就符合他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前一世是谁让他出的家?



或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像他这么能闯祸的家伙,想必纪家也会对他三缄其口吧!



她接到了陈曲水的来信。



他在信中写道,纪咏还没有号。但他从小就很聪明,读起书来一目十行,宜兴无人能及。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称,纪家上下对他十分的宠溺,他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到了今天。要是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就是特别的顽皮,别的孩子最多上树掏个鸟巢。下河摸个鱼之类的,他看了《山海经》就要去登天台山,读了《出师表》后就要做木牛流马,听了徐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去蓬莱求仙的故事,就有家里炼丹,差点把纪咏给炸了。



那时候他才九岁。



纪老太爷打又舍不得,骂又没有用,左右为难,只好禁了他的足。关和纪咏叹约法三章,只要他能考取进士,以后他想怎样就怎样。但在没有考取进士之前,要按部就班地在家里读书写字做学问,哪里也不能去。



他欣然答应,花了三年功夫就考中了举人。人虽傲气,却也稳重多了。纪老太爷这才让他带了护卫、小厮四处游历……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窦昭不由额头冒汗。



窦家老太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给了纪咏怎样的承诺啊!



※※※※※



宋墨用一副杂五赢了董其一副双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



蒋氏走进颐志堂的时候,宋墨正在练习射箭。



他身若青松,手若磐石,拔箭、引弓,发箭,矫健有力同,一气呵成。



蒋氏不由“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儿子手上弓箭。



弓身乌黑,形成古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弓臂上绕着粗粗的牛筋,弓弦却细若发丝,闪着暗哑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此弓非凡品。



“你怎么把你大舅送给你的射日拿了出来?”她的目光扫过弓身,仿佛看到的是已逝兄长面容,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你平时不是说这弓太打眼了吗?”



宋墨从描金箭壶里抽出一只雕翎箭,“铮”地一声射中了靶心,这才缓缓地放下弓,轻声道:“这张弓比较随手……我得保证随心所欲才行。用这张弓更有把握!”



什么叫随心所欲?



蒋氏微愣,正想问个仔细,见宋墨已将手中的弓交了一旁服侍的陈桃,并接过了陈核递上的帕,一面擦着汗,一面道:“您怎么过来了?您今天可好些了?”又道,“天恩呢?他不是说陪着你的吗?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哪有那么娇贵?”蒋氏道,“我不过是一时太过劳累,如今吃了杨御医的药,又休养了这几天,早就好了。”



宋墨扶着蒋氏在一旁老槐树下的石桌坐下。



“天恩去了学堂。”蒋氏接过儿子亲手奉上的茶,笑盈盈地道,“我又没有什么大碍,总不能为为了我耽搁了天恩的课业吧?”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面露几分迟疑。



宋墨笑望着母亲,耐心地等着母亲说话。



蒋氏斟酌再三,这才委婉地道:“我听说张宗耀承袭世子的时候,张家请了广联班来唱戏?”



宋墨大笑,直言道:“娘亲,您是想问我和董其赌钱的事吧?您放心,我知道分雨的。”说着,他笑容渐敛,“你若允文戏武,朝野称赞,皇上只怕会担心的睡不着觉;可你若是事事推不上前,皇上又会觉得你太窝囊。这中庸之道,的确是天下第一难事。”



蒋氏不由沉思。



宋墨陪坐在旁边静静地喝着茶。



风吹过树梢,沙沙做响。



宋墨思绪飘得有点远。



他想到前几天陈核跟他说的:“陈先生在查云南抚巡王行宜。”



王行宜是窦昭继母的父亲。他为什么要查王行宜呢?



他是不是要好好查查窦昭呢?



念头一起,立刻被他压了下去。



朋友贵在相知,他若是去查窦昭,那他变成什么了?



可为何这个念头是如何的诱人呢?



他有些不案地喝了口茶。却不知道怎地,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小心点。”蒋氏拍着儿子的背,心痛道。“你练箭,是不是为了过些日子的秋围?”



皇上每年会在秋季举行狩猎,勋贵之家都会选了十五岁以上的子弟随行,皇上也可趁机考核他们的骑箭,以此来提拔人才。



宋墨生下来没几天就被封了个世袭的四品指佥事,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参加春秋两季的狩猎,不过直到九岁的春天才开始参加狩猎骑射。



第一次参加秋围。他骑马得了第二,射箭得了第五,勋贵子弟中,他排名第一,而且是所有参赛者中年纪最小的。而且也是这几年来贵勋子弟最好的成绩。



皇上十分的高兴,觉得勋贵之家后继有人,赏了他一座五十亩地小田庄。



他的风头盖过了前三甲。



接下来的两年他都得了第一。



太宗令、皇上的叔父裕王喝多了曾在皇上面前嘟呶:“我看不应该再让英国公世子参加骑射的比赛了,免得坠了其他子弟的士气。”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却将腰间块和田玉的玉佩丢给了宋墨,还道:“宋墨,给我把他们都死死地压在后面。”又高声对在座的王公大臣道,“谁能比过宋墨,朕赏他一个金吾卫副挥使。”



听到母亲问起。宋墨点了点头,沉声道:“皇上到底对我们家怎么想的,要试试才能知道!”



蒋氏听着顿时眼眶微湿:“都是娘亲连累了你们!”语气中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娘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宋墨忙揽母亲的肩膀,“您只看到我现在的艰难,怎么不想想大舅在的时候带给我的荣耀。不说别的。就是我这张弓,还有骑的飞度,身边的护卫……”



蒋氏心中大慰。



“娘亲再不可说这样的话了。”宋墨轻声对蒋氏道,“有三舅在,最多十年,蒋家就会东山再起,我们要帮着舅舅他们打气,帮他们重回朝廷才是,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蒋氏重重地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扑扑落下。



※※※※※



过了八月十五,风吹在身上就冷了起来。



今年秋狩的围场设在了怀来。



宋墨他们到达的时候,皇上的亲卫已扎好了营帐。



太子打着喷嚏走了过来:“天赐,你今年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把好一点的弓?”



他比宋墨大十二岁,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有双和皇上一样的浓眉和高挺的鼻子,每到秋天就喷嚏不断,到了围场就更厉害了。秋围对他来说不是乐趣,而是在受罪。



在宋墨看来,他的性格有点绵柔,像个教书先生而不是个太子。



跟着太子身边的是太子的表弟、会昌伯十六岁的世子沈青。



他调侃宋墨:“金吾卫副指挥使,五万两银子一个啊!”



皇上说出谁要能赢了宋墨,就赏他一个金吾卫副指挥使的话之后,他们这些人就曾在私底下开玩笑,不如贿赂宋墨,让他在秋围上输给自己……



宋墨笑道:“赢了我容易,问题是这赛场上不止我一个人啊!”



沈青气馁。



太子呵呵地笑,对宋墨道:“你别管他,他这几天绞尽脑汁就想着怎样在秋围上得个名次。若是那名次那么好得的,你们又何必扬言五万两买宋墨输……”正说着,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恭敬地给太子行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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