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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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跚的走回榻前,屏风上的剪影淡了些,她心下须臾间有些放松。只听他苦涩的声音说道,“你。。。从哪里来。。。什么时候走?”

他机械的重复着陈皇后叮嘱她的话,“我是蓝真人招来陪伴陛下的,我不会走。”

“是道玉招来的。。。”他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一声,“那你能多陪朕一会儿么。。。。这么多年不见了。。。就陪朕说说话。。。朕想看着你的影子入睡呵。。。”

她心下忽然有些触动,眼前的人虽然尊贵为天子,却也有自己不可言说的辛酸,这个时候他弱小的像个孩子一般,语气里尽是祈求与哀恳,好像生怕自己随时都会走掉,她放柔了声音,“我不会走的,陛下。您安心睡吧。”

一直到了五更,辗转了一夜的隆庆帝才终于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熟睡了过去。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脚,………………她已经保持着一个自己是站立了几个时辰了。他微微一回首,却看到陈皇后不知何时已无声的站在她身后。“皇后娘娘。”他有些吃惊的想弯腰行礼,然而脚太酸麻已不受自己控制,险些摔倒在地。

陈皇后轻轻托住了她,示意她不必多礼,目光有些冷冽而僵硬的穿透她的额上,仿佛看得不是她一样。可只是那一瞬的眼神,陈皇后旋即回了笑容,又是往常端坐安详的模样,“辛苦了,张大人已经在家等你了。”

。。。。。。。。。。

她的眸中跳动着莫名激动的光芒,几乎是飞也似的跑回家中。知道看到他安然坐在堂上读书的闲淡身影,她乍然觉得这一夜的惊惧与委屈都值了,她甚至要感激陈皇后,给她这样一次机会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她离他极近,甚至可以看到他一丝不乱的鬓边有一根微白的额发。

“一晚上你跑哪里去了?”他皱着眉头低语,眼眸从书卷上挪开,眉目里掩不住的是疲惫焦急的神色。

她的眼角骤然湿润了,再也忍不住的,伸臂环住了他,指尖一点一点的略过他的发丝,细细的声音柔软如棉,“你没事吧。。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能感觉到她口鼻呼出的湿热之气,如兰幽幽,一点点的淡香在唇边发髻沉淀。这份无以名状的温柔是如此的异样,竟然有些熟悉的触感抚入心扉。他有些刻意的推开他的亲昵,回避了此夜在建极殿外的长跪与禁闭,自然也忽略了她话中自相矛盾的漏洞。他只是淡淡的瞥开眼眸,“早idan休息吧,我还要去上朝。”

。。。。。。。。。。。。。

随后的几个月里,陈皇后又悄悄招李氏入宫了几次,每次都是她与可辛二人亲自引路,只把李氏呆到建极殿中便离开。都说宫里人多,李氏次次入宫,开始还担心会遇到张居正活着其他什么人,可路上却连一个人也没遇到。时间久了,就连李氏也有些惊奇,这才疑心怕是陈皇后刻意安排好的。

每次入宫,其实也名没有许多事。通常只是陈皇后把她引到殿门口 ,仍有她自己走进去。起初几次还先而为她换身衣衫,可后来陈皇后见她每次都自己的穿着白色的衣裙入宫,不免暗暗赞叹一句她的识趣,倒也再无更多的话了。

其实当这年冬天到来的时候,隆庆帝常常是在恼人的头痛中辗转难眠,他在殿外都能听到殿中传来隆庆帝裂肺般的吼叫。她听过太医的禀报,隆庆帝的视力下降的很快,在面前的人几乎都难以分辨出事谁,她的头痛病常常发作,而且足足有四个多月没有去上过朝了。对于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来说,却一下子仿佛买入了老龄,于是他的脾气变得很差,常常在寝宫中发怒,对身边的人十分严厉。

每当这个时候,陈皇后只有把她找来,才能安慰道隆庆帝的内心。说来也奇怪,纵然隆庆的视力下降的再快,可每当一看到榻前的屏风上出现她的身影,他便会突然安静下来。天气一日冷死一日,常常是一个阳光暗淡的午后,他陪着隆庆帝在偌大的殿中,她谨记陈皇后的吩咐,只可以在屏风后待着,不能出来一步。所幸隆庆帝每每与她呆在一起,也是极有分寸的,似乎非常满足于这样的相守就够了,并不逾越境地。

殿里通常都是轻柔曼妙的香焚着,紫金兽首的六方香炉便静静的安置在殿角,氤氲吞吐间偌大的殿阁中都弥漫着一种空濛的气息。其实她也会想过,能让天子如此刻骨铭心的人是怎样的,是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人么?以至于每当隆庆帝看到自己时,纵然在病痛之中,也依旧会露出一种深情,仿佛怕会惊吓到她一样。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深深怀疑,他的病中撒疯纯粹是为了把自己唤来。可他很快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她亲眼看到过太医抖抖索索的在榻前为隆庆帝施针。他的面色扭曲痛苦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心惊胆战的守在屏风后,看那朦朦胧胧的身影痛苦的挣扎,她心中竟也难言的有了些痛意。又一次她仿佛听到他在剧痛之中,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茗。。。儿。。。”只是那么一瞬,她疑心自己会听错。悄悄探出头去看,只见大殿中除了太医慌乱的依旧替他扎针,再无别人。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俊秀的五官全都扭结在一起,手凭空伸出来,仿佛要抓什么。

她觉得有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灵魂也有些不由自主。她大着胆子走出簪花屏风,轻轻的握住他伸出的那只手,他骤然安静了下来,双眸依旧闭着,可手上却加了力气,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生怕她跑掉。

太医如释重负的抬起头,轻声道,“娘娘就这么握着陛下就好,难得让陛下这样安静下来。”

太医在宫中并未见过她,见她如此年轻貌美又隐身殿中,只道她是哪位得宠的妃子。她嘴唇微动,却觉得他手上使的力气更大了,隐隐透出几分哀求她不要离去的意味。她微微叹了口气,侧身坐在他身旁,任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医终于施完了针,磕了几个头退了下去。大殿里陡然安静下来,他早已沉沉睡去,再无旁人,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只觉得背后浸出了一层冷汗。这两个时辰过得如此慢,终于捱到了可以抽身离去的时候了。

她脑海里忽然划过女儿冰雪可爱的面容,唇边微微浮起一丝笑意,今日是除夕,等会儿回家该准备包饺子了,府里虽然有不少下人,可她依旧喜欢自己操持这些事情,总觉得这样才有民间过日子的感觉。女儿才学会说话,总是只能发出“娘……娘……”这样简单的音节,可她已经十分满足了,女儿做什么都要黏着她,片刻看不到都会哭闹不止,她出来了一下午了,女儿午睡醒了该哭的有多伤心。她甚至在想晚上回去包饺子的时候,是不是该给女儿捏只面粉的小兔子哄哄她高兴。

她正想着出神,冷不防手里忽然轻轻有些动静,一股腻腻的气息忽然攀着指尖而上,麻酥酥的窜到了心口。她怔然回首,却遇到他黝黑而清澈的眸子,眸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快意,“终于又抓到你了,茗儿。”

东库的暖阁里,聚集了一众大臣们,正在忙碌的值着年前的最后一日班。外面的北风呼啸得紧,鹅毛大的雪片直落下来,紫禁城里四处雪茫茫的瞧不清人影,高拱一掀棉帘,夹裹着寒意入了暖阁中,取下了雪毡帽,拂去满身的雪片,皱眉道,“少湖先生,春芳兄,叔大老弟,你们都在啊。明日的皇极殿传宴怎么办?礼部的官员都乱成一锅粥了。”

“还能怎么办?”徐阶叹了口气,手中仍然笔走如飞的批复着各省的折子,“陛下的病势未愈,明日只能传旨朕躬违和,由皇后娘娘带着太子主持庭宴和祭天了。”

高拱叹了口气,也知徐阶说的是实情,仍然忍不住说道,“阁老,你说陛下这病,拖了该有大半年了,怎么还不见好?皇后娘娘把建极殿布置的铁箍一般,连我们这些内阁大臣也不得觐见圣颜。怎不叫人担心!”

“谁说别人见不到的,”李春芳笼着个手炉,本来靠在太师椅上呼噜噜地吸水烟,听到这话忽然又习惯性的一眨眼,人朝向了高拱,却对着西厢房里正在和各省进京述职官员谈话的张居正怒了努嘴,“那一位可不就见得到么?”

高拱前些日子回了老家侍奉重病的老母,今日刚刚回京,听了这话真是又惊又疑,连声问道,“他如何见得?他如何见得?”

李春芳把水烟管取下来,在花梨木的扶手上磕了磕,唇边含了一抹隐约的笑意,“人家自有管用的枕头风,裙边路……我们哪里学得来。”

“还有外省的官员在,说这些成何体统。”徐阶难得发了怒,一掷羊毫笔管,面上已是铁青颜色。西厢房里众多官员都见到了首辅的话,各各吓得噤若寒蝉,纷纷找理由匆匆结束了述职。李春芳见势不妙,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高拱望着缓缓走过来的张居正面上全无表情,忽然在徐阶耳边低声道,“阁老何故动怒……原来春芳老兄说的是真的啊。”说着他抬起头,扬声道,“陛下沉迷于一个山野女子,终日招魂弄鬼,弄得人尽皆知,这早已不是不传之秘,我前段日子就连在偏远的洪洞老家也听到了乡野小民议论。你我同为阁臣,不思劝阻君王,报效朝廷,却任由奸人胡为,这岂是我们身为国家肱骨的道理?”

张居正听到“奸人”二字,蓦然脸色惨白,面上再无半分血色。

“你,你……”徐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眸中快要喷出火来,“宫闱之事,岂是你我可以胡乱议论的。毁谤圣誉,万死莫赎!”

陈太后牵着小太子的手,本已走到了东暖阁门口,听到里面的争执忽然沉下了脸。

“皇后娘娘,”一个小太监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可辛姑娘,哦不,是心嫔娘娘让奴才来回禀,皇后娘娘要查的那位张大夫李氏的身世已经查清了。”

小太监的声音又高又犀利,一声皇后娘娘已是惊动了东暖阁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陈皇后大急之下给了那小太监一巴掌,低声喝斥道,“死奴才,还不给本宫闭嘴!”

那小太监被打的有些发懵,再看陈皇后拽着小太子飞快的走了,这才如梦初醒的跟了过去,冗自错在哪里,东暖阁的棉帘微掀,高拱面如木人,“是……皇后娘娘?”徐阶沉沉的叹了口气,侧目去瞧桌旁枯立的张居正,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多年的得意弟子的面上竟然也浮起了些沧桑之意。

“查清了些什么?”走到一处拐角处,陈皇后蓦然回过头立住,眸子里是冰冷的,她问得漫不经心,脑子里兀自想着刚才张居正在东暖阁里么,是否听到了自己要去查李氏底细的话。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奉了辛嫔娘娘的旨意,专程去李氏的老家东安济县永乐店查过了,李氏的父亲李伟是当地的驿馆监承,好赌败家,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李高才十岁,女儿名叫凤花,就是如今这位张夫人了。”

陈皇后前面的没有听清,但最后一句却落入耳中,她不由怔住,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李氏的闺名就叫做凤花?”

“千真万确的是叫做凤花。”小太监又磕了几个头,吓得胆战心惊,“奴才怕问得不稳妥,还在村子的左邻右舍都问过了,他们原都不知道奴才说的张夫人是谁,甚至连张大人的来历都不甚清楚。但一提起时凤花就都知道了,都夸赞凤花姑娘十分的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但她的爹太不争气,九年前凤花姑娘忽然跑了回来,只不过落下了点病症,问起这几年的事一概都不记得了。但都说这个凤花姑娘很好命,当年送她回来的那位公子,想不到隔了不久又来看她,这次居然娶了她回去,而且还有了好命做个官太太了。”

陈皇后的心里仿佛被泼了一瓢凉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

“母后,好痛。”小太子的手还被她攒着,疼得满脸涨红,他怯生生地看着陈皇后,眼泪却吓得不敢落下。

陈皇后的唇边滑过一丝凌厉的笑容,映的大红的翟衣如血般刺目,“很好,你们都骗我。很好。”她霍然起身,大步往前迈去,小太子被她拽在手里,踉踉跄跄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前行。

建极殿内,一室芳馥,一室绮丽。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俩相对环顾,他擒着她的手,五指柔荑都在掌中翻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李氏陡然惊觉,便欲松开早已汗湿的手却挣脱不过。

“陛下,”她低声唤,语声又急又促,“这如何使得。”

“你是朕的贵妃,”她轻描淡写的笑,久病瘦下的双颊突兀而嶙峋,唯有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透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有何使不得?”

“陛下,这是波斯国晋来的瑞脑相片,老奴替替陛下换上吧。”秦福捧着一个漆金盒子,颤颤巍巍的走进殿来,他年近六旬,眼神也不好,全然没有看到大殿中紧张的气氛。

“滚出去。”隆庆望着李氏茫然而惊恐的眼神,心底已经压了许多怒气,此时被秦福冲撞进来,他蓦然发了怒,一脚踢在了榻边的销金香炉上。

秦福手一抖,一盒白莹如冰的香片几乎全部滑入了炉中。他磕头谢罪,然而一抬头却赫然看清你跟了李氏的面容,他大惊之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

李氏陡然打了个寒颤,决然想不到隆庆帝如此念念不忘的“茗儿”,居然就是传说中在深宫中抱病不起的李贵妃,她此时已经无力去分辨这其中的曲折是非,此时看到隆庆喜怒无常,她顿时觉得巨大的危险包裹了自己。

“爱妃很冷么?”他却瞬间回过神,依旧关切地问,一臂却揽过了她,语声几乎是在她耳边低低的,四下里唯有裙裾缓缓在地上摩擦的身影,混成一种奇异的甜蜜,在她耳边的发鬓浮起,暖暖的熏到心中,她深悔自己不该一时心软从屏风后出来,也再也顾及不了陈皇后的言辞吩咐,霍然跪在地上,俯身缠然道。“陛下怕是认错人了,臣妇并非陛下的贵妃娘娘。”

“你就是朕的贵妃。”隆庆帝慢条斯理的披衣坐起,一手仍然拉着她,指尖的摩挲传到她心里,她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战栗,微张着口说不出话来。隆庆帝似是很满意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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