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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令秧-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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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冤》。寿诞日又不宜太过悲情,所以只唱第一折,听听热闹,后面窦娥蒙冤入狱呼天抢地的场面自然是不会出现。其实故事都是烂熟于心的,只是正旦一亮相,念毕了念白,《点绛唇》的调子一起,席间便有人开始抹眼泪。

“满腹闲愁,数年禁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则问那黄昏白昼,两般儿忘餐废寝几时休?大都来昨宵梦里,和着这今日心头。催人泪的是锦烂漫花枝横秀闼,断人肠的是剔团栾月色挂妆楼。长则是急煎煎按不住意中焦,闷沉沉展不彻眉尖皱,越觉得情怀冗冗,心绪悠悠……”

然后又是一声荡气回肠的念白:“似这等忧愁,不知几时是了——”谁也没想到,苏柳氏的三儿媳就在此处大放悲声,顾不得婆婆的脸色。女人的伤心原本贱如野草,也正是因为贱,所以很容易便铺天盖地。“百孀宴”于是便淹没在眼泪与哭泣间歇的短促呼吸声中,渐渐地号啕一片。台上的正旦显然没遇上过如此投入的观众,一边唱一边手足无措地晃神——在后台候场的蔡婆和张驴儿也凑热闹地探头出来,看着这些孀妇畅快淋漓地集体吊丧。

令秧没有办法,只好把手帕从怀里抽出来,掩在脸上放了一会儿。这样便安然无恙地混迹于这恸哭的人群中。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片寒鸦惊起的树林里,耳边听到窦娥又唱:

“避凶神要择好日头,拜家堂要将香火修。梳着个霜雪般白狄髻,怎将这云霞般锦帕兜?怪不得‘女大不中留’。你如今六旬左右,可不道到中年万事休!旧恩爱一笔勾,新夫妻两意投,枉教人笑破口!”

好了,眼眶里终于有了一点热潮,泪珠艰难地滚出来的时候她赶紧拿开手帕,生怕脸颊上存留的泪痕很快就干了。

她并不知道在那篇出自谢舜珲之手,写给新任知县过目的《百孀宴赋》里,是怎么描绘这个场景的。不过,她也能想象。

第七章

每隔半个月,连翘会带着为老夫人新配好的丸药进来,而令秧永远是从一大早便开始等待。

小如在一旁看着总归有些嫉妒,令秧和连翘之间早已不似主仆,而像是一对姐妹——尽管小如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她只是必须按着令秧的吩咐,养成了习惯,把房里最好的茶给连翘泡上,再装上两盒府里待客用的果子点心,让连翘走的时候带给她的孩子们。做完这些,她便出去,把屋子留给她们二人。小如自然不可能没在窗下偷听过,只是她们聊的都是些再琐碎不过的家常,夹带着一点她不好意思听的,关于男人的那些事情——偷听几次也就没了兴致。

连翘如今的穿戴跟三年前在府里的时候自然不同,从前因着令秧总是淡妆素服,她也只好随着,如今倒是穿得更鲜艳了,狄髻一盘,倒是衬得面如满月。她浅笑盈盈地跨过令秧的门槛,形容动作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疏,淡淡地行个礼道:“夫人的气色真好。我听好多人说过,前儿给老夫人祝寿的‘百孀宴’上,最抢眼的就是夫人。”“在一堆孀妇里抢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令秧笑得无奈,“孩子们都好?”“亏夫人总惦记着,都好,只是那个小子太顽皮,少不得挨他爹的打。”“打什么。”令秧瞪大眼睛道,“小子皮一些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多带着他们过来,让你的小子跟当归多玩玩,你偏做那么多过场。”“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了,我是替夫人想,我家的孩子跟当归哥儿和溦姐儿不是一种人,即使现在年纪小夫人不在乎,可是府里有的是人在乎——若真的给夫人惹来口舌是非,那我就该死了。”

“算了吧。”令秧啐道,“难不成那起小厮们跟当归就是一种人了?眼下当归成日家跟着他们疯跑,又没个爹管教着,若真能常跟你教出来的孩子在一处,我反倒还放心些呢。”连翘微笑道:“除了老夫人房里的丸药,夫人可有什么要用的没有?那次的‘补血益气丹’吃着还好?千万别忘了要用蜂蜜化了温水配着吃,不然药性就出不来了。”“还有的是,不急着配。”令秧舒展地换个姿势靠在靠枕上,胳膊肘抵着炕桌,“只是连翘,咱们原先说好的那种药,你可帮我配过了吗?”言毕,她却低头凝视着炕桌上的果盘,不想看连翘的脸。

三年了,她们终于重新说起了这件事。

连翘从椅子里站起来,尽管她不知道站起来要干什么,却不敢再坐回去。她们都安静了半晌,连翘轻轻地说:“我还以为,夫人早就忘了当日的话呢。”令秧迎着光线,微微用力地抻开自己的手掌,凝望着水葱一样的指尖:“我当然不敢忘。只是我心里没数,该不该提醒。你若是装作忘了,那我怎么提醒你都想不起来。”“夫人,我也没忘。”令秧这时候终于转过脸,似有些倦意:“站起来做甚,坐着。专门给你泡的新茶,还是谢先生拿来的,你怎么说也得尝尝。”

连翘端起面前的茶盅,氤氲的热气扑到脸上来,因着这种暖,她的指尖倒是不再觉得凉:“真是好喝。”她轻笑,“如今在我们家,别的都好,我就是想念咱们府里的茶。”“走的时候给你带一罐回去,这容易。”令秧柔声道。“我就不跟夫人客气了,这茶的气味和余香,我那当家的铁定喜欢。”“如今你们倒是鹣鲽情深。”令秧冷冷地微笑——读了几年的书,她说话倒也会用一些雅致的词了。连翘就算是听不明白,可也能推敲出意思来。

“最初你我二人说好的。”令秧坐正了身子,也揭开眼前的茶盅,“你答应我了,一年,最多一年半,事情就能办好,对你来说,不过是配一些药的工夫罢了。一点一点搁在他的酒里,天长日久,药效也就上来了。一来不难,二来不会有人看出来不妥,三来我们的后患也就除了,再不用担心他乱说话——我知道这是大事,连翘,所以我也不敢催你。只是等太久了,叫我难免心慌。”她笑着,抚了抚胸口。“我就想问一句。”连翘望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夫人别嫌我无礼。夫人如今,可还信得过连翘么?”“这叫什么话。”令秧不耐烦地叹道,“跟你话家常而已,如何总是牵扯到什么信得过信不过上头去!”随即,眼神里又浮现出少女时候那种清澈无辜的神情。“既然如此,就信我这句话,只要我连翘活着一天,他便不会跟任何人吐露半个字;我哪天死了,他也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求夫人,把我们当初说好的那件事情忘掉,可使得?”

令秧惊愕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刹那间变得陌生的连翘,她的心腹,她的伙伴。三年前那个夜里,她们的脸上都挂着眼泪。她说:“连翘,你起来,如今恐怕有了身子就别总跪着,地下该多凉啊……”连翘哭道:“夫人就依了我吧。咱们真的只剩下这一个办法。”她用力捏着连翘的肩膀:“你我二人说好一件事,行不行,除了天地鬼神,就只有我们俩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把你配给那个畜生了,他那里倒是有一样好处,你想配点药再方便也没有。你想想法子,弄点毒药来,也不要药性太强的,一日一点下给他——一年半载的工夫他便殁了,旁人只道是暴病。再也没人来糟蹋你,也没人把咱们的事情泄露出去。只要这件事做完,我便接你回来,你还在咱们府里,你的孩子也在咱们府里长大,你我就能像此刻一样,一处做伴儿,跟蕙娘和云巧一起,直到老死。你说,好不好?”连翘用力地点头,点头,眼泪凝结在下颚上,然后深深地叩首:“只求夫人到那个时候别忘了我,别丢下连翘不管了。”“你又在胡说什么!”令秧一边哭,一边笑道,“就像戏里唱的那样,我当你是知己,你懂不懂?”

令秧依旧记得,那一刻满心酸楚,却又庄严的幸福。只是,为何不算数了?

“夫人。”连翘依然是静静的,“谋害亲夫,是要凌迟处死的。”

“好多药的药效你最清楚,你只消做得像是急病身故,根本没有人看得出破绽。”令秧压下涌上来的恼怒,“你如何不替我想想,若是祸患从他口里出来,我也得被拉去沉潭浸猪笼。难不成我就不怕?直说吧,你舍不得了,对不对?”

连翘的眼睛泛红:“他是我孩子们的爹。”

“你别忘了起初他是怎么要挟你怎么逼你就范的!”令秧气急败坏道,“畜生一样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可惜!”

“他当初不过是灌多了黄汤糊涂油蒙了心,这些年他早已改了——”

“你怎么这么傻。”令秧难以置信地摇头,“害过人还又因着害人得着好处的人,如何能改?”接着她颓然地叹气,“也罢,看来当初说过的话,如今是真的不算数了。”

“就算我求夫人看在我那两个孩子的分上。”连翘搁下了茶杯,“夫人饶他这一次,我这辈子给夫人做牛做马。”

“罢了。谁也不能把刀架在脖子上迫着你。”令秧呆呆地看着窗子,鼻子一酸,“我一不下田二不赶路,要那么多牛马做甚?”

门外边传来了云巧的声音,在高声且愉快地叫小如:“你这丫头又躲懒到哪里去了——我们溦姐儿来找娘,还不赶紧出来迎一下……”

小如的嗓音远远地从回廊的另一头绕过来:“没料到溦姐儿今儿个这么早就吃罢饭了呢,该打该打,溦姐儿这身衣裳怎么这么好看,来,让我瞧瞧。”

连翘慌忙起身道:“溦姐儿来了,我便不多打扰夫人,我看看溦姐儿就走。”

“多坐会儿吧。”令秧淡淡地说,“有你在这儿,她来了,我还觉得好受些。这话我也只能跟你讲,我特别怕溦姐儿这孩子,她越大,我越不想看见她。”

“夫人快别这么着。”连翘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溦姐儿越长越像夫人了,又乖巧,家里上下哪个不觉得她可人疼?便是我也成日家念叨着溦姐儿……夫人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别总记着过去的事情。”

“你倒告诉我,好处是哪一处?”令秧嫣然一笑,“我原先还指望着,你能早些回来,不过指望落空,都是平常事。”

她打发小如去送连翘,告诉云巧说她头疼,于是云巧便把溦姐儿带了回去——她相信溦姐儿其实和她一样如释重负。随后她便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畅快地淌了一会儿眼泪。不全是因为连翘背叛了她们的计划,仔细想来,就算是当日她被关在祠堂里的时候,就算是她在漫长夜里闭上眼睛听见哥儿推门的时候,就算是她在即将笼罩她的晨光中梦见童年的时候……她都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不管在她眼里,罗大夫有多么不堪,可是对连翘来说,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更好,更有滋味,更有指望——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觉得孤独的了。

然后她坐起来,铺开了纸笔,她要写信。当初想要跟兰馨学认字,也是为了能像蕙姨娘那样,在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写信给谢先生讨主意——可是从描红临帖,到真的能让自己想说的连缀成句子,总是需要些岁月的。何况,蕙姨娘写信给谢先生,毕竟是给娘家人的家书,这些年每个人都习惯了,可若是令秧也突然开始叫人公然捎书信给谢舜珲,那便是极为不合适的事情。她也想过,要不要拜托蕙娘,每逢蕙娘托人带信的时候,把她自己写好的那封顺便夹带进去——按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眼下便不成——她不知道蕙娘会如何看待她跟谢舜珲之间那种默契的交道,她也不愿意留给任何人任何曲解的机会。再者说,她信里要写的话是连蕙娘也不能告诉的。

她只能跟谢舜珲说。她想从头说。说她其实没有犹豫地把连翘送给了一个下流人,只是为了堵住那人的嘴;说她也没有什么犹豫地,决定了要取那人的性命——与其冒着长久被要挟的风险,她宁愿快刀斩乱麻;其实她还想告诉谢舜珲,她知道,想要杀人是不对的,无论如何都是伤天害理,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这么做;顺便再告诉他,也许在错事面前,上天不肯帮她也是自然的——连翘反悔了,是因为,是因为——如今,她割舍不了那个男人,她眷恋他。

直到此刻,令秧终于弄明白自己为何那么想要写信给谢先生——她只是觉得困惑,那种眷恋究竟是为什么。

那封信令秧写了很久,也写得很慢,她必须先要仔细地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什么,然后再来思考有哪些字是自己不会写的,并且想想自己想要说的话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词和句子。兰馨为了教她认字,给她看过自己娘家来的家信,她依稀记得些写信的格式,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管他呢,反正谢先生不会笑话。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谢舜珲面前居然没有任何羞耻感。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连翘最靠得住——连翘横竖是不识字的,况且平日里罗大夫断不了跟一些贩卖药材的商人打交道,还是拜托连翘为她寻一个熟悉歙县那边的药贩子,给点银子,捎信人便有了。至于该怎么跟药贩子解释带信是做什么用的,那是连翘的事情,类似的事交给连翘,总是可以放心的。

接下来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她总是会想万一谢先生的回信写得过分文雅深奥,她看不懂该怎么办。那便只好在谢先生下一次到访唐家的时候,找个时机请他解释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觉得很愉快,就好像是小时候在想象中跟人完成一场精彩的游戏。等了近十天,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小如:“平日里咱们家里的书信,要多久能收到回音的?”小如道:“这便不好说了。若是往徽州六县送的,差不多半个月,至多一个月吧。可若是往外府甚至是别的省送,那可就没谱儿了。”

“咱们府里是谁管着收信送信的事情?”

“这个没准儿,以往管家每个月派谁出去就是谁管,不过最近半年好像都是侯武管着。眼下侯武出门办事的时候最多:采买,收账,送礼,巡视佃户,都是他的事,送信儿之类的,见缝插针的也就办了。”小如的笑意里似有一点微微的不屑,“夫人是想往娘家写信么?我去找侯武便是。如今他是蕙姨娘跟前最得意的人儿,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契机来夫人眼前献个殷勤。前儿我送连翘走的时候在二门看见他,他还跟我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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