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by慕天-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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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谁送的？”　
　　　　　　　　　　　　从这只熊住进这所房子，这所房子便成了他的私人仓库。——总是源源不断地有人送来毫无实际用途的东西。　
　　　　　　　　　　　　皓恩说，“这个，是东北虎的皮。”虽然不是非洲虎，毛皮却更漂亮。不知道传晖会不会喜欢。　
　　　　　　　　　　　　传晖将虎皮挪到一边，坐下来。心想，东北虎不是一级保护动物么？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公然杀虎取皮。　
　　　　　　　　　　　　算了，他自己的事还没理出个头绪呢，实在没心情去批评这种破坏生态平衡滥捕猎的行为。　

　　　　　　　　　　　　其实这张虎皮是皓恩用若干微软股票从梁惊涛那里换来的。　
　　　　　　　　　　　　皓恩凌晨三点打电话给梁惊涛。梁惊涛说，“虎皮我这里有一张，你来拿吧。”　
　　　　　　　　　　　　虎皮是梁惊涛从长白山一名猎户手中收购来的。据那猎户说，这只虎经常到邻近村落偷吃家畜，还伤了好几个村民，所以政府下了捕杀令让猎户捕杀这只“害群之虎”。　

　　　　　　　　　　　　香港气候暖湿，虎皮买回来丢在一旁。听皓恩说有急用，梁惊涛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用得上你就拿去吧。”梁惊涛本来是大而划之的人，更没有赚朋友钱的习惯。　

　　　　　　　　　　　　皓恩却是感激涕零，想付钱又觉得不妥，只好将行情最好的微软股票作为回礼送出去。　
　　　　　　　　　　　　梁惊涛以为皓恩是将虎皮送给患风湿的人，又附送了虎骨酒和虎鞭给他。　
　　　　　　　　　　　　虽然他对股票不感兴趣，如今微软股票在市面上是什么价格，他还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收下股票，是怕皓恩不肯白拿他的虎皮。　
　　　　　　　　　　　　看皓恩急慌慌的来，又急慌慌的去，他怕皓恩是真有急用。　

　　　　　　　　　　　　皓恩见传晖对他连夜弄来的虎皮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琢磨，难道传晖要的不是虎皮？　
　　　　　　　　　　　　“传晖，还有虎骨酒、虎鞭……”　
　　　　　　　　　　　　传晖不耐烦地打断他，“别跟我说今天晚上吃老虎肉！”这家伙，净会弄些破东西来烦人。没看见他正在思考很重要的事吗？　

　　　　　　　　　　　　皓恩这才知道，他完全会错意了。　
　　　　　　　　　　　　其实传晖想打的，是他这个“害群之熊”。怎奈他太不禁打了，传晖才气恨得在梦里喊着要打老虎。　


　　　　　　　　　　　　57　


　　　　　　　　　　　　为了避免彼此继续猜心兜圈子浪费时间精力，传晖决定将问题简化。他提出两个方案，让皓恩任选其一。　
　　　　　　　　　　　　第一个方案，皓恩以财务顾问身份进传讯，条件是皓恩搬离望海居，入住沈园。理由是，枕边人不宜在同一企业任职。　
　　　　　　　　　　　　第二个方案，皓恩仍住在望海居，条件是再不提进传讯的事。理由是，后宫不得干政。　

　　　　　　　　　　　　听完传晖的方案，皓恩抱着传晖买给他的维尼熊陷入了沉思。　
　　　　　　　　　　　　传晖坐在一旁，等着皓恩的答案。　
　　　　　　　　　　　　半个小时过去了，皓恩与维尼熊静静地抱在一起，不见动静。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动静。　

　　　　　　　　　　　　两个小时过去了……传晖终于按捺不住：”两个方案，你到底选哪个？”　
　　　　　　　　　　　　不就是道二选一的选择题吗？要想那么久？又不是哥德巴赫猜想。还是智商超群的天才人物。　

　　　　　　　　　　　　皓恩看着传晖，眨一眨眼睛。传晖以为皓恩要说出答案了，将身子坐正了，准备侧耳倾听。可是，隔了许久，传晖那个倾听的姿势已经僵化，皓恩那边也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传晖忖度，这只熊别不是想耍赖吧。催促道，“想好了没有？快说话！”　
　　　　　　　　　　　　皓恩看着传晖，再眨一眨眼睛。　
　　　　　　　　　　　　传晖正想说“少跟我来打哑谜这一套”，话还没出口，就看见那双澄澈的蓝眼睛里滚落下两滴冰晶一样的泪。　
　　　　　　　　　　　　那泪，象是止了不住了一样，大滴大滴地落在维尼熊的头上、脸上。　
　　　　　　　　　　　　原本一脸逗人笑容的维尼熊，现在看上去也象是哭过的样子，脸上挂着晶莹透亮的泪花花。而搂着它的那只“奸熊”，则是英雄泪滂沱下，一时间泪雨成河浪滔天。　


　　　　　　　　　　　　传晖看得怔住。　
　　　　　　　　　　　　传晖没想到，男人的泪腺也可以这么发达。　
　　　　　　　　　　　　他更没有想到，皓恩会对他用“哀兵之计”。　

　　　　　　　　　　　　其实小熊方才的沉默和这时的泪如雨下，均是对他的二选一选择题的回答。　
　　　　　　　　　　　　沉默是表示无法抉择。流泪，是因为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传晖拧了一条热毛巾给皓恩擦脸。　
　　　　　　　　　　　　“再哭，把眼睛哭坏了。”　
　　　　　　　　　　　　皓恩哀哀地看他一眼，眼泪又喷薄而出。　
　　　　　　　　　　　　传晖本来就不是硬得下心肠的人，看到皓恩掉眼泪已经先怵了三分。　
　　　　　　　　　　　　他心疼皓恩的眼睛。那样漂亮的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传晖轻轻在皓恩背上抚拍，“好啦，选择题不做了！”　
　　　　　　　　　　　　不是他不坚持原则。他是怕他不松口，这只熊会再一次哭倒长城。　
　　　　　　　　　　　　唆使他人毁坏世界文化遗产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小熊的头微微抬起，露出一丝晴光，雨势却依旧。　
　　　　　　　　　　　　传晖只得彻底破除原则，“以后你爱怎么样都随你。”黄河决堤，越堵越泛滥，引流疏导才是正着。　
　　　　　　　　　　　　这句话象止泪剂。水龙头自动关上，拧得紧紧的，一滴“水”也不浪费。　
　　　　　　　　　　　　这只熊还真是环保主义，对水资源珍惜得很。　
　　　　　　　　　　　　传晖看着在瞬间完成“变脸”绝技的皓恩，知道自己又着了这只臭熊的道。　

　　　　　　　　　　　　传晖把毛巾扔过去，覆在皓恩脸上，“你这只无赖熊！”　
　　　　　　　　　　　　皓恩拿下毛巾，一脸委屈，心道，本来就是无解的题目，叫我怎么答嘛。　
　　　　　　　　　　　　你无赖在先，我摆泪雨阵在后。　
　　　　　　　　　　　　哀兵之计也是计！——　
　　　　　　　　　　　　唉，演哭戏真的好辛苦。耗费那么多能量，流失那么多水分。口也渴了，肚子也饿了……有没有东西吃呀？　

　　　　　　　　　　　　看着茶几上的鸡汁锅贴与荷叶梗米粥，皓恩不由心生感叹：知我者，传晖也。知道我作法施雨损耗了功力，这就给我补充卡路里来了。　
　　　　　　　　　　　　皓恩见到有吃的，两眼放出灿烂的光芒，他也不用筷子，用手抓起锅贴就往嘴里送。　
　　　　　　　　　　　　传晖在一旁提醒他，“鼻涕还没擦干净呢。”又道，“没关系，反正你喜欢吃牡蛎。鼻涕跟牡蛎，看起来象是差不多的东西。”　
　　　　　　　　　　　　“啊！”听到鼻涕二字，皓恩哆嗦了一下。这时，半个锅贴已经入了口，另一半还留在外面，正好是不进不退的局面。　
　　　　　　　　　　　　他这个人虽然不拘小节，却是有轻微的洁癖。床单天天换，衬衣天天换。　
　　　　　　　　　　　　为了阻止鼻涕蔓延，皓恩努力地翘起上嘴唇，筑成一微型堤坝。他却不知道他此刻的造型，十分接近于《西游记》里总被悟空师兄戏弄的八戒。　

　　　　　　　　　　　　传晖看着叼住锅贴、嘟起上唇的皓恩，“扑”的一声笑出来。　
　　　　　　　　　　　　这人是最爱捉弄人的，却最怕被人捉弄。偶尔上回当，那表情……真是……卡通得很。　

　　　　　　　　　　　　待皓恩补充够了水分、能源，传晖与他说正事。　
　　　　　　　　　　　　“你要进传讯，可以。不过，我的地盘上，我说了算。”　
　　　　　　　　　　　　皓恩频频点头，对未来老板表示出最大的恭敬。　
　　　　　　　　　　　　传晖计划着，“明天我让人收拾你的办公室，还要召集公司董事开个会，其余股东也要通知到位。”　
　　　　　　　　　　　　“我不需要办公室。我跟传晖在一起就好了。我可以帮传晖听电话、收发文件、泡咖啡、按摩、买午餐……”　
　　　　　　　　　　　　传晖听得耳乱。　
　　　　　　　　　　　　敢情威尔逊等人奉送股票，就是为了请个打杂跑腿的？这服务项目还挺全。　
　　　　　　　　　　　　“我们公司不缺打杂的。”传晖摆出老板的派头叮嘱皓恩，“你到公司去了要守规矩。不要给我东窜西窜到处生事。”　
　　　　　　　　　　　　皓恩心说，我又不是老鼠，没事东窜西窜的干嘛。　
　　　　　　　　　　　　他到传讯，只是为了守住他的传晖。别的人，别的事，一概与他无关。　
　　　　　　　　　　　　不过，要是有美女……还是可以……饱一饱眼福。　


　　　　　　　　　　　　58　


　　　　　　　　　　　　想到以后整日都可以与他的传晖宝贝在一起，皓恩很是兴奋。　
　　　　　　　　　　　　中国人很喜欢说的一句话，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皓恩更喜欢另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论生死都在一起，爱到最后，爱到最高。如中国的梁祝，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那种永恒的感觉，超越了人类面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和在广天阔地中的渺小，可以成歌，成诗，可以不朽。　
　　　　　　　　　　　　那种达到极致的情感高度，一直是他倾心向往的。　

　　　　　　　　　　　　遇到传晖之前，他不停地追逐，寻找故事里那种绝对宽容能够永恒不朽的爱。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没有找到他要的，那种灵魂碰撞的感觉。　
　　　　　　　　　　　　在星辉岛捡到潜水遇险气若游丝的传晖，他知道，这个人将会熔入他的生命。　
　　　　　　　　　　　　为了将传晖留下，他做了许多荒唐事。　

　　　　　　　　　　　　当他看到传晖驾驶的飞机坠海，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一个人的心，不是靠强权拘禁利诱软化就可以得到的。　

　　　　　　　　　　　　经过了那么多的误会曲折与磨难，他和传晖终于冰释了前嫌。　
　　　　　　　　　　　　现在，他只想每日每夜每分美秒守在传晖身旁，他要让他的传晖快乐、幸福、安稳、满足。　

　　　　　　　　　　　　“传晖，明天去公司上班，我应该穿什么衣服？”皓恩虽说八岁就开始做投资赚钱，却从不知道上班族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　
　　　　　　　　　　　　传晖正靠在床上看财经新闻，听皓恩问他着装的事，随口答道，“只要不是皇帝的新装就好。”不是传晖存心揶揄他。皓恩穿弹力游泳裤去大学舞会的故事太著名了，几乎每个哈佛学生都知道这个典故。　

　　　　　　　　　　　　“要不要穿西服打领带？”在皓恩的印象里，稍具规模的企业对员工的仪表都有专门规定。他到传晖的公司去，绝对不能失了礼仪。　
　　　　　　　　　　　　“倒不用那么正式，你自己穿得舒服自在就好。”传晖自己是最讨厌打领带的，进到办公室就会把那“狗脖套”取下来。在他看来，穿衣服穿得舒服头等重要。　

　　　　　　　　　　　　皓恩不是公司的在编员工，在着装上就不用刻意要求。　
　　　　　　　　　　　　传晖看过皓恩的衣柜，虽然种类繁多，却没有奇装异服。　
　　　　　　　　　　　　皓恩原是时装大亨的儿子，有个时尚杂志总编的堪称审美权威的老妈，又交过好数位名模女友，他是最懂得穿衣服的人。传晖不担心他会乱穿衣服。　

　　　　　　　　　　　　看皓恩围块毛巾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传晖不得不叫他，“你在练凌波微步？还不快到床上来。”传晖最怕这只熊把自己弄感冒。　
　　　　　　　　　　　　皓恩将传晖的话视为邀请，立马跳上床，泥鳅一样，哧地钻入传晖的被窝。　

　　　　　　　　　　　　传晖将被子裹得紧些，再用自己的手与足，去捂暖皓恩的手足。　
　　　　　　　　　　　　传晖温暖的眼神，让皓恩有些痴了，“传晖，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他想与他的传晖一起，用一生的时间去印证那种叫永恒的东西。　
　　　　　　　　　　　　一辈子，一辈子。传晖在心底喃喃。他不喜欢把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挂在嘴边。可是，他愿意去试。　
　　　　　　　　　　　　是皓恩，让他觉得有了爱的可能性。　

　　　　　　　　　　　　传晖把皓恩搂在胸前，点一下他的鼻子。　
　　　　　　　　　　　　“你这只坏熊。你害我娶不成老婆，以后你就给我做老婆。”　
　　　　　　　　　　　　“嗯。”皓恩哼哼。　
　　　　　　　　　　　　“你害我断子绝孙，以后，你得给我做儿子。”　
　　　　　　　　　　　　“嗯。”皓恩轻笑。　
　　　　　　　　　　　　传晖也被他逗得笑了。　
　　　　　　　　　　　　皓恩虽说有许多毛病，对伴侣却是迁就到了极点。　
　　　　　　　　　　　　他说的每一句话，皓恩几乎都是当最高指示来执行，即便他说错了，皓恩也从不会当面反驳。　

　　　　　　　　　　　　才洗过澡的皓恩，身上散发着浴盐的香气，滑腻的皮肤在传晖的睡衣上蹭啊蹭啊。　
　　　　　　　　　　　　传晖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低下头亲亲他的唇，“又想要了？”　
　　　　　　　　　　　　皓恩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碰碰传晖睡衣上的扣子。　
　　　　　　　　　　　　传晖说，“明天要去公司，不能太折腾了。要不我帮你？”　
　　　　　　　　　　　　皓恩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传晖穿上有这么多扣子的睡衣，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做嘛。　
　　　　　　　　　　　　皓恩狠一狠心，很有志气地说，“周末再做吧。”　
　　　　　　　　　　　　听到皓恩这样说，传晖把皓恩抱紧了，自己也躺下来，“不做，那就睡吧。”　
　　　　　　　　　　　　传晖关了台灯，在皓恩背上轻轻抚拍，“小熊乖乖睡，梦里掰玉米，掰一个，丢一个……这一个，不一样……再也再也丢不下，把它把它抱回家……小熊抱着玉米睡，好梦做到大天亮……”　


　　　　　　　　　　　　皓恩垂下长睫毛，在传晖的抚拍下很快睡着。　
　　　　　　　　　　　　传晖替皓恩掖好被子，拨一拨皓恩的长睫毛，在黑暗里轻轻地笑了。　
　　　　　　　　　　　　这样子的皓恩，还真是头乖乖熊。　
　　　　　　　　　　　　如果可以，他愿意每晚哼《小熊玉米歌》哄他的小维尼入眠。一辈子……　

　　　　　　　　　　　　第二天皓恩与传晖一道早起。　
　　　　　　　　　　　　吃过早餐，两个人步调一致，一起出门。　

　　　　　　　　　　　　皓恩说，“传晖，今天我来开车吧。德立特把我的驾照带来了。”他持的是国际驾照，通行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