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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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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谷中,烈日炙烤下,偶尔可闻得几声清亮的蝉鸣,燕池悟在一旁越发说得有兴致:“传闻里虽说的是新婚当夜姬蘅不知所踪,但是老子从一个秘密的渠道里听说,姬蘅那一夜是和从小服侍她的那个小侍卫闽酥私奔了。”他哈哈大笑一阵,“洞房花烛夜,讨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这种事有几个人扛得住,你说冰块脸是不是挺倒霉的?”

凤九愣了一下,她那夜离开九重天后,便再未打听过东华之事,听到燕池悟谈到姬蘅竟是如此离开的,一时讶然。但她对燕池悟所说还是有所怀疑。她尚在太晨宫时,见到姬蘅对东华的模样,全是真心实意地钦佩崇拜,或许还有一些爱慕,并不像只将他当做一个幌子,此事或许另有蹊跷也说不定。

渐渐有些云彩压下来,日光倒是寸寸缩回去,这情形像是有雨的光景。凤九一面看了看天,一面瞧见燕池悟仍是一副笑不可抑的样子,与她此时回忆了伤感往事后的沉重心情不可同曰而语,略感扎眼,忍不住打击他一两句:“英雄你既然也喜欢姬蘅公主,她同旁人私奔又不是同你私奔,何况她虽未同东华行圆房之礼,终归二人同祭了天地,还是应算做夫妻,终归比你要强上一些,何至于如此开心。”

燕池悟面色奇异地看向她:“同祭了天地?你不是东华府中的家眷吗,奇怪,你竟不知?”

凤九愣了愣:“知道什么?”

燕池悟挠了挠头:“冰块脸并没有和姬蘅同祭天地啊,听说他养了只红狐当做灵宠,祭天前忽然想起要瞧瞧这只灵宠,命仙官们将它牵来,令旨吩咐下去,才发现这只灵宠已不知失踪多久了。”

凤九站起来打断他:“我去瞧瞧这个突出的扇形台有没有什么路可上或可下,一直困在此处也不是办法。燕壮士你讲了许久,兴许也累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多想想如何自救。”

燕池悟在她身后嚷:“你不听了吗?很好听的。”两三步赶上她,仍然絮絮叨叨,“后来冰块脸急着去寻那只灵狐了,也没来得及和姬蘅行祭天礼。说来也真是不像话,他还跑来找过老子要那只走丢的狐狸,以为是老子拐了去,老子长得像是会拐一只狐狸的模样吗?要拐也是拐天上的宫娥仙女,他也太看不起老子了。不过听说,三百年来他一直在找都没有找到。老子觉得,这只狐狸多半已经不在世上了,也不晓得是只什么样的狐狸这么得他喜爱。”

他絮絮叨叨说完,抬头瞧见凤九正单脚踏在悬崖边朝下探望,踏脚的那块石头嵌在砂岩中,似有些松动。他慌忙提醒道:“小心!”陡然飙高的音量让凤九吓了一跳,不留神一脚踏空。燕池悟的额头上噌地冒出来两滴冷汗,直直扑了过去。

——三生三世枕上书第一卷完结——、

第二卷 梵音谷 第一章…第三章

 

帝君眼中神色微动,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注意到此,良久,和缓道“抱你

回来的时候,伤口裂开了。”凝目望着她。

凤九一愣:“胡说,我哪里有这么重!”

帝君沉默了半晌:“我认为你关注的重点应该是我的手,不是你的体重。”

凤九抱着篓子探过去一点儿:“哦,那你的手怎么这么脆弱啊?”

帝君沉默良久:“.....因为你太重了。”

第一章

凤九裹了件毛大氅坐在东厢的窗跟前,一边哈着气取暖,一边第七遍抄写宗学里夫子罚下来的《大日经疏》。

她小的时候念学调皮,他们青丘的先生也常罚她抄一些经书,但那时她的同窗们的老爹老娘大多在她的老爹老娘手底下当差,因这个缘故,他们每天都哭着抢着来巴结她,先生让她认的罚总是早早地被这些懂事的同窗私下代领了。她念学念了那么多年,学塾里正儿八经的或文或武罚一次也没有受过。不料如今世事变迁,她自认自己三万多岁也算得上有一些年纪,堂堂一个青丘的女君,此时却要在区区一个比翼鸟的宗学里头抄经受罚,也算是十分可叹的一件事。

她由此得出两个结论,一。可见强龙不压地头蛇,老祖宗诚不欺她;二。可见一个猪一样的队友抵过是个狼一样的敌人,老祖宗再次诚不欺她。地头蛇是比翼鸟一族那个严厉的宗学父子,而猪一样的队友,自然唯有燕池悟才配得上这个响亮名头。

事情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天地,半年来凤九也时常考虑,考虑了再考虑,只能归结于是命。

半年前,她不幸同小燕壮士落难掉至梵音谷一处突出的崖壁,两人和和气气讲了一两刻的古时候,又不幸从崖壁上掉落至谷底,最后不幸砸中了长居此谷中的比翼鸟一族的二星子,就一路不幸到如今。

那位二星子星姓相里,单名一个萌字,全名相里萌,人称萌少。

比翼鸟一族历来有未成婚男子不得单独出谷的定则,萌少虽未成婚,却一心向往谷外的花花世界,蓄了许久时力,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打算离家出走,没想到刚走出城门口就被从天而降的凤九砸晕了。

燕池悟在凤九与萌少的中间,其实也很晕,凤九则更云,待清醒时,二人已被拘拿往比翼鸟的窝里了,万不可亮出身份,给小燕使了个眼色。神经比铁杵粗的小燕盯了她半响,未曾领教她目中真意,不过幸而原本他就不晓得她乃青丘的帝姬。

砸晕星子之事可大可小,星子若长久醒不来这事就算大,星子若及时醒来,一旁再有个讲情的,此事亦好说。

凤九运气很好,萌少醒得很及时,浇熄了座上女军作为慈母的一腔熊熊怒火。原本判二人发落至死牢,中途改往水牢押着。但这厢水牢的牢门还没拧开,又传来令旨说是不关了,速将二人恭敬地请回上殿。

凤九一派懵懂地被簇拥至此前受审的大殿,听说方才有人急切地赶至殿中替他二人讲了情。说验明他二人原是一河相隔的夜枭族的小王子并他妹妹,因仰慕邻族宗学的风俗,一路游学至此地,才不幸砸晕星子,纯属一个误会。

凤九私心里觉得这才是个误会,但女军竟然信了,可见是老天帮衬他们,不可辜负了老天爷。

一番折腾后的二次上殿,点上的女军一改片刻前金刚佛母般的怒容,和蔼又慈悲地瞧着他们,亲切又谦顾得颁下赦令;二人既是同盟友邻的友客,又是这样热爱学习,特赐二人入住王族的宗学,一全他们拳拳的好学之心,二来也方便两足幼小一辈间相互切磋。

比翼鸟的朝堂上,凤九原本举得,自己虽然一向最讨厌学塾,但好歹念了万八年学,拘出来一些恬淡星子,再重返学塾念一念书不是什么大事,忍一忍便过了,但小燕壮士如此狂放不羁之人相比是受不得宗学的束缚,怕忍不了那一忍,搞不好宁愿蹲水牢也不愿对着书本卷子受罪。

有这么一层思虑,凤九当日当时极为忐忑,唯恐燕池悟蓦然说出什么话来使二人重陷险境。这种事,她觉得以他的智商是干得出来的。没想到小燕当日居然十分争气,他原本神色确然不耐,上殿后目光盯着某处轻松了一会儿,不耐的火花竟渐次消逝,微垂着头,及倒像是很受用女君的安排。

亏他生得秀气,文文静静立在那里,大家也看不出他是个魔君。彼时凤九沿着燕池悟的目光瞧去,两列杵在殿旁像是看热闹的臣属里头,小燕目光定定,系在一位白衣白纱遮面的姑娘身上。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姑娘两眼,因小燕的反常还特地留了心,但恕她眼拙,这个念头穿白衣的姑娘委实太多,以她本人首居,她着实没有从她身上看出什么道道来,遂收了目光。

是夜,二人在比翼鸟的宗学落了脚。

初几日,凤九还时常想着要找空子逃出这一隙深谷,经多番勘察探索,发现着实上天无路,遁地无门。若是法术在还可想一些办法,但此地怪异之处在于,紧王城内能用上法术,一旦踏出王城,即便只有半步,再高妙的术法也难以施展。她曾经自作聪明地在城中使出瞬移术,想着移到谷外是不可能,但移到谷口就算是成功了一般。最后的结果是她同小燕从城西移到了城东某个正在洗澡的寡妇家中,被寡妇的瞎婆婆操着扫帚打出了门。

眼看像是要长久被困在此处的光景,起先的半月,凤九表现得十分焦躁,一日胜一日的焦躁中,难免想起致她被困此处的罪魁祸首——一十三天的东华帝君。虽然她心中决意要痛东华划清界限,但考虑到谷外虽有众生芸芸,但只得东华一个活人晓得她掉进了这个梵音谷,她还很渴望他能来救她。当然,她晓得她坠谷之前曾经得罪了东华,指望他三四日内就来营救不大可能,所以她给了他一个平复缓和情绪的过渡期。她觉得,若他在一个月内出现在她面前捎她回去,他擅自将她拐来符禹之巅致她遇险的罪责,她也就大度地担待了。虽然传说此梵音谷历来是六十年开一次,但她相信东华若愿意救她,总有进来的办法。

但一月、两月、三月过去,她没有等到东华来救自己。

梵音谷入夜多凄清,凤九裹在蓬松的棉被中,偶尔会木然地想,东华这个人未免太记仇,即便只是出于同为仙僚的情谊,难道竟丝毫不担心她这个小辈的安危?可翻个身一转念又觉得这也是说不准的事,从前做狐狸时,她就晓得他一向对什么人什么事情都很难认真,大概这世上,只有姬蘅一人十个例外吧。

她半日里许多时候表现得虽稳重,但毕竟还没到如此看得开的境界,就东华未救她之事短暂地委屈了几日。数日后终于打起精神来脚踏实地地盘算,觉得既然如此,只能等六十年后梵音谷再次开孤了。其实精心瞧一瞧此处,也很不错,比她从前在太晨宫当扫地的婢子强了不知多少倍。家里头大约会找她一找,但也无须忧心,他们晓得她出不了什么大事。她想通这些,精神也好起来。

作为难友,燕池悟瞧着她兴致比前几月高出不知多少,由衷地开心,领着她出去吃了几顿酒,又宽慰了她,将一些人生须随遇而安才能时时开心的道理,将她一颗心真正在梵音谷沉了下去。

此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年。

雪霁天微晴,凤九合上抄了十遍的经书,小心翼翼将洒金宣上未干的墨迹吹干,捏着四个角儿将它们叠好,盘算着明日要彬彬有礼地交递给夫子。

她有这等觉悟着实难得,这个夫子授他们课业时主授神兵锻造,但本人是个半吊子,只因比翼鸟一族多年不重此道才得滥竽充数。凤九因在锻造神兵上微有造诣,课上时常提了一些颇着调的题目来为难他,从此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凤九觉得自己命中注定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夫子缘,从她老爹为了收敛她的性情第一天将她送进学塾始,她就是各种各样夫子心中的一桩病。她依将此类事看得很开,关于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早就摸出了心得,着实没有觉得有什么,也一向不太搭理宗学中这位留着一把山羊须的夫子。

但近来,这位夫子掌了个大权。

梵音谷中比翼鸟的宗学每十年还有一度学子生徒的竞技,优胜者能获得种在解忧泉旁的频婆树,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且一树唯结一果,据年成不同,结出的果子各有妙用。说来频婆树往昔也是九重天继无忧、阎浮提、菩提、龙华的第五大妙树,古昔的经书里头还有记载“佛陀唇色丹洁若频婆果”这样的妙喻。但数十万年前,这些频婆树不知为何皆不再结果,如今天地间能结出果子的树也就梵音谷这么一株,万分稀奇。且据一些小道得来的消息,今年天地间能结出的果子于凡人乃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仙者食用则可调理仙泽,增进许多修为,倘若女仙食用还可保容颜更加美丽青春,比九重天天后娘娘园中的蟠桃还强上许多。因为这只果的功用,连最为懒散的一位同窗都突然在一夜间生出上进之心,这场竞技未办先火。

那位山羊须老夫子手握的大权便是此。因今年报名的生徒着实众多,若像往年直接杀进赛场断然行不通,因着实没有如此宽广的赛场。宗学便将此情况呈报给了宫中女君,女君手一挥御笔一点,令宗学的夫子先筛一遍。如此,圣恩之下谁恩呢该杀进决赛,就全仰这位山羊须老夫子的一句话。这位老夫子的风头一时无人能敌。

凤九曾寻着一个时机溜至解忧泉附近遥望过一回那棵频婆树,瞧见传说中的珍果隐在叶间闪闪发亮,丹朱之色果然如西天梵境中佛陀嘴唇的法相。她遥遥立在原处瞧了许多,倘这枚小果果真能生死人肉白骨,有个意辞世多年的故人,她想救上一救。

既然夫子握着她能否得到频婆果的大权,她当然不能再同他对着干。他未图心中痛快罚她经书,她也断不能再像往常一样置于一旁,该抄的还是要抄,要顺他的意,要令他意见她就通体舒坦,心中畅快。此外,她还审慎地考虑了一番,自觉以往得罪这位夫子得罪得略过,此时不仅要顺从他,还得巴结。

但如何来巴结夫子?凤九皱着眉头将叠好的洒金宣又一一摊开来,夫子原本只罚她抄五遍《大日经疏》,她讲它们抄了十遍,这便是对夫子的一种示好、一种巴结吧?转念一想,她又感到有些忧心:这种巴结是否隐晦了一些?要不要在这些书抄的结尾写一句“祭韩君仙福永享仙寿无疆”的话?不,万一夫子根本没有心情将她的书抄看完,不就拜谢了?看来还是应该把这句令人不齿的奉承话题在最前头。她重提起笔,望着窗外的积雪发了半天呆,又辗转思忖了半响,这个老夫子的名字是叫做祭韩,还是韩祭来着?

恰逢风尘仆仆的燕池悟过着半身风雪推门而入。他二人因在此谷中占了夜枭族王子、公主的名头,被人们看做一双兄妹,因而被安置在同一院落中。这个院子名也很有比翼鸟的族风,称作疾风院,就建在宗学的近旁。因燕池悟似乎果真忘怀姬蘅,另看上了当初于肃穆朝堂上惊鸿一瞥的白衣姑娘,下学后多在姑娘处奉承,并没有太多机会碍凤九的眼,二人同住半年,相安无事,相处颇好。

凤九探头向正整理长衫的燕池悟:“你晓得不晓得我们父子叫个肃穆名儿?”

小燕十分惊讶:“不就叫夫子吗?”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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