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苏幕遮后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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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戚大哥不要对瞳哥哥说起大哥的事情好吗，瞳哥哥他一直都很避讳这件事情，我想这也是他两年来一直不愿回来的原因，”幽幽地望着街边穿梭而过的车辆和行人，迷离的灯火沿着凰的脸颊划落，不寻常的忧伤密集地覆满整个明亮的眸子，如此无法安慰。
“两年前的一场火灾，家里死了很多人，我和母亲外出旅游逃过一劫，而瞳哥哥也因为那晚外出散步而幸免于难，可是大哥他就…。”无法继续的话在一大片悲伤和压抑之中只落下一些细微的哽咽，将自己藏在灯光阴影下的凰软弱地就好象是个孩子，
“瞳哥哥一直很自责，他总说他那天应该让大哥和他一起走，他说他做了噩梦，有不详的感觉，却不知道这预兆来得如此迅速而准确，”
“所以，以后都不要提起这件事情好么…”
“是梦救了他…”不知语气里是喜是悲的戚少商却很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庆幸，好在他逃过一劫。
实在是很奇怪的感觉，自己与他不过相识不久，却对他…好象意外得挂心，
“瞳哥哥说他梦到自己从很高的山崖上坠下来，胸口很痛，好象被利仞洞穿了一样，可是他抬头向天上看的时候却看到漫天的烟火，美得能让人忘记痛楚，他总是说以后经常会梦到这样的情景，很悲伤，他好象听到有人叫喊他，那个声音让人眷恋而心痛，所以他逃到了美国，想要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漫天的烟火…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的戚少商锁紧眉头没有再开口，他恍然地意识到什么，可是，他不知为什么，听到凰如此的描述竟会给他似曾相识的错觉，可是为什么重叠在这样画面里的面孔，竟是那个有着妖艳笑容的黑衣男子，那样的笑容，悲哀而美丽，

第二天见到瞳，他的样子果然应证了凰的描述，没想到逆水寒对他真的有如此大的影响，想到这里戚少商自然是不安，
“昨天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各怀心事地沉默一阵，瞳毕竟不知道凰和戚少商昨夜交谈的内容，所以看上去明显要自然得很多，
“不，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太莽撞了，”似乎是很心虚地偷偷瞥了瞥一边施以眼色的凰，戚少商歉意地笑道，“今天身体已经没关系了吗？”
“恩，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会那么失态，”觉察到戚少商语气里的关切，瞳微笑着，“你的脑部扫描我已经看过了，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期的类似于血块压迫神经这样的情况，我想你的失忆应该不是身理上的原因，”很认真地像戚少商介绍病情的瞳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褂，纤尘不染的颜色，整个人都显得高贵而优雅，脸上轻微的倦色却让人不觉地怜惜，
可是，对一个初识不久的人产生这样的感觉会不会太奇怪了，
心里想着这样事情的戚少商暗中打量着瞳暴露在清冷空气里淡泊而安静的侧脸，却无意识地想到另一个人…。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么…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的一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是这样苦涩，好象随时都会难过得哭出来…。。

“戚先生，你有在听吗…”看到戚少商失神的目光，瞳提高了声调，“我听凰说你常梦到一个人，你记得是什么样子的么…。”
“呃。。”猛得从臆想中惊醒的戚少商一脸诧异地望着瞳，许久，他才失落地摇头，“只记得他一身青衣，永远都那么模糊，看不清楚，…”
隐隐约约地，那景象若隐若现，可戚少商此刻却不能犹豫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分明记得他梦里也有一片烟霞，身后也是万丈深渊…。
“对大夫隐瞒的话可是会让人很困扰的，”看穿一般，瞳仰起嘴角，浅色的笑意温暖如春，
“我没有…”像孩子的诡辩，此刻的戚少商忽然领悟到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能让凰那样的人如此臣服，他的笑容里，有一种叫温柔的不可抗拒的力量。
再向瞳看去的时候，眼神里虽有不解却并不让人觉得压迫，淡然地好象很信任他，
两人走到院中，已经是花轻似梦的季节，脚边的落樱湿红一地，鹅卵石的小径，池里的游鱼，淡漠地如此惬意，瞳轻轻转过身，
“戚先生有听过一味叫‘杜鹃醉鱼’的名品么，…”风声悄然走落，衣袂间，留香四起，
“杜鹃醉鱼…。”在口中咀嚼着，好象沉吟一样，戚少商忽明忽暗的眼眸竟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丝悲哀，“我记得…。我记得…。”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

哪里，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是你…

“在没有痛苦中结束他们的生命，很残忍却很美丽得死去…。古人真的很诗意…”没有觉察到戚少商复杂的眼神，瞳走到檐下，缤纷的落英簌簌而下，抚过他精致的脸庞，如同画境…
“是你…。”匆匆走到瞳身边，伸出的手毫无预兆地拥住眼前的人，“我记得杜鹃醉鱼。。是你，那个人是你…。”
那天高云远的笑容，单纯而高傲的笑容，
那是我们的初识，你对我如此笑着，
然后，这样从我眼前离开，
我们的开始，和结束，都是真实的…。

“戚…”没有挣扎，顺从地由他抱着的瞳似乎隐隐感到什么，“少商…”
眼前，为什么会有泪落下…
难道，醉了的是我们，

“戚先生…。”刹那的疑惑，回过神后的瞳毕竟还是没办法适应戚少商这样暧昧温柔的姿势，好象轻声提醒一样，不禁触了触他宽厚的肩膀，“我们这样被凰看到又会被他调侃了，”
语气里依然是脉脉的柔情，在瞳的身上永远弥漫着一种让人觉得安心的气息，如同他眼眸里的安静，没有波澜，这样的气质似乎和戚少商刚刚认识的某个人完全相反，
又在不禁意间想起了那个人…。戚少商略微皱了皱眉，拥住瞳的手虽然不舍却也放开了，尴尬而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飞速旋转，甚至让瞳略显单薄的面容染上浅色的红晕，
做出异常举动的人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出格”的表现，痴愣着表情陶醉地端望着瞳干净明亮的笑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微微地开始疼痛，白色的光线刺痛他的眼睛，恍惚间，他向后退去…。
“你怎么。。了…”不解地望着戚少商，瞳隐隐感到什么，伸手想去拉住他，却好象触电一般突然眼神一转，瞬间流过眼眸的犀利神色却正好与戚少商迷茫的眼神交错，瞳蓦地将手缩回，…。
“我，我约了同学，先走了…”样子极为狼狈地，瞳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何如此不安，这种感觉和与戚少商相拥时的甜蜜如此天差地别，他甚至感觉到在自己向他走近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猛地牵拌住他，让他不得不抽身远离，
“瞳…”注意到瞳慌乱的样子，戚少商虽想挽留却一时找不到确切的理由，自己的举动的确有失常例，他会有这样的表现实在也是正常的，
“路上小心…”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叮咛，而在此刻听来却是如此深情万千，有些自嘲地苦笑，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仅仅是因为，他是他要寻的人吗…。。
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么，我们的过去究竟是如何的，如果我曾经如现在这般因为你的一个表情而意乱情迷，那我怎么忍心忘了你…。。
无以复加的怀念和仿佛压抑了很久的热切爱恋…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待到灯火阑珊时，谁曾倚窗独断肠…。
忽然想起的古人的一句诗词，像是写给深闺怨妇的哀婉，和如今光怪陆离的世界已经相隔那么远了吗，可是即使再努力去适应，毕竟还是和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无法契合，
一个人走在熟悉而陌生的道路上，身边的人穿过如同剪影，漠然的表情，谁和谁将擦肩而过…。
“街角的酒吧吗？”喃喃自语的戚少商竟恍恍地感到自己的脚步开始脱离自己的思维，径直走向那个被灯光忽视的角落，…。。
你到底会是谁…为什么和瞳这么像，为什么好象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不愿意说出来，为什么我明明应该因为找到了瞳而高兴的心情却总因为想到你而怅然若失…
黑色的身影从身后匆匆掠过，戚少商已然察觉，有人跟踪！
是谁！？
可未等他回头去寻，却看到那个神出鬼没的顾惜朝已经站在不远处…。
看不清晰的表情，但此刻却能依稀的看到他示意的摇头，戚少商明白那是给他的暗示，于是他定定地站住，从容地向前走去，
“你果然来了，”听不清语气里是怎样的感情，复杂得不易读懂。惊心动魄的艳丽笑容依然在嘴角边轻轻溢着，很像凰描述的那样，让人觉得危险而蛊惑。
“你认识那些人？”太过明显的警觉让戚少商自己都觉得不自在，稍稍理了理情绪，皱紧的眉头舒缓开来，“他们是追杀你的人？”
“不，他们是在跟踪你，虽然目标是我，但却对你了解得很呢，”斜斜地瞥向戚少商，眼神里没有不信任，相反地，竟是一丝莫名的担忧，“你最近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这样的询问会不会太不礼貌了，”意外地避开顾惜朝的追问，戚少商很不喜欢他语调里的猜忌，因为无论是凰，还是瞳，他们都是那么让人安心的人，怎么可能与这些黑道中人扯上关系，“他们和你是不一样的人，”
“戚少商，我现在总算知道当年七大寨主让你做大当家真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情，”恶毒地瞪向戚少商的顾惜朝显然是厌恶戚少商如此信任别人而看低自己的态度，更担心他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顾惜朝清楚他决不可能对别人说起自己，可如今他被人跟踪这很显然有人知道他们有过接触，失去记忆的戚少商不可能和别人有来往，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现在照顾他的这些人中，有当日追杀他的杀手。末了，顾惜朝自己也有些气馁，可笑的是当年的戚少商也是错信了他做朋友才会招致杀生之祸，如今却轮到自己来劝他，这算不算是报应…。
他毕竟不是他的大当家了啊…。自己有该拿什么身份来让他相信自己。
让人无法喘息的气氛，久了，都好象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THE　CITY　OF　GREEN，绝恋青城…。　”默默地仰起脸的顾惜朝轻声说道，“很棒的名字吧，我很喜欢这里，…。”
走近了戚少商才看清那并不是一间黑色的屋子，暗绿色的光影压抑地徘徊在这栋古旧的建筑周围，诡秘的气息，甚至有些让人不寒而栗，闪烁的灰暗光线，点缀着喧嚣而靡丽人群，无法用乌烟瘴气来形容，因为戚少商隐约感觉到这些人身上与众不同的浓烈杀气，
“这里也是江湖，”微笑着一一招呼过路过的人，顾惜朝望着戚少商迷惑的表情，黯然地继续向前走，“和你熟悉的一样，他们也讲道义，也看重兄弟情意，不过在这里天天都有罪恶的交易，杀人，走私，贩卖毒品，甚至有让人更为不齿的事情，就像你感觉到的一样，他们走出这里每个人都是魔鬼，”
平淡无奇地叙述着，好象无关生死一样，傲然的表情凝结在这张秀丽漂亮的面孔上，和身外的声色犬马竟是如此鲜明的对比…。
“你不是也经常出入这里么，那你呢…。”不知哪里来的失望，戚少商环顾四周，“你也和他们一样？”
听得出他口吻里轻微的责备，好象对犯了错的孩子爱莫能助的无奈，顾惜朝饶有兴趣地靠在墙边，明亮的目光打量着戚少商，“在这里，我觉得很安全，”
“安全？”几乎是怔怒的样子，戚少商忿忿地低吼道，“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觉得安全？”
“比起外面的世界，这里难道不是最安全的吗？外面有多少伪善的人？你知道在你走过的每条街道，和你擦身而过的那些人中有多少真的是对你不怀敌意的？你又知道你看到的每一张面孔下面究竟在算计什么？比起那些，这里如此放肆而不加掩饰，难道不让你觉得安心么？”无意和戚少商争论的顾惜朝即使如此反诘都听起来那么不动声色，好象所有的理由都站在他那一边，让人无可辩驳，
“即使如此，你甘心在这里沉沦？”神色有些不忍的戚少商端详着顾惜朝明媚的笑靥，那样的表情下，他的确不知道掩藏着什么样的真实心情，
“沉沦？”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顾惜朝无声地苦笑，是真的想要放逐自己吧…
“方才跟踪你的人，我若是说要杀了他们斩草除根，你认为呢？”没有回答戚少商的询问，却自顾自地端起Waiter送来的酒放在唇边，眼睛却狡黠地望着戚少商，像是故意逼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样，满脸的笑意形象地解释了一个成语就是“咄咄逼人”，
“不合常例，杀不得，”哭笑不得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危险的人物，深绿色的液体里晶莹的冰块上下浮动，摇曳着奇怪的光彩，戚少商惶惶地想起似乎曾经有本医书上记载，有一味名为‘牵机’的剧毒正是入药成深绿色，如现在眼前这般摄人而恐怖，
也似乎和这妖艳的人儿一样，仿佛一身都是会让人痛不欲生的毒，
“直接杀了他们不会打草惊蛇吗？不像聪明人的作风，”伸出手从顾惜朝嘴边夺下这骇人的饮料，戚少商虽然心里知道那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在普通不过的酒水，却还是忍不住要阻止他继续喝下去。而顾惜朝也仿佛深明其意地笑而不语，指间相碰的刹那温暖，得意和担忧两种表情很默契地融合在昏暗中，让人无法转移自己的目光…。
“还算是合情合理的说辞，比起你从前的作风，现在的戚少商才比较像个人，”不能让人明白的话，可怎么都听不出什么好意，倒确确实实像是在骂他一样，这张嘴也毒得够厉害。
“那还真是承蒙夸奖，”悻悻地瞥过头，戚少商试图掩饰一时的窘态，“反正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已经是个解不开的迷了，阁下不愿说出来却一直拿以前的我说笑，是不是太不道义了。”
难得听到戚少商牙尖嘴利的反击，顾惜朝吃惊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蓦地，笑意缓缓褪去，隐藏在戚少商视线以外，如此哀伤而不得释怀，
而此刻戚少商好象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愣愣地盯着酒杯中昏沉的绿色液体，许久，他端起杯子放在眼前，视线定定地落下，
震惊，惶恐，疑惑…。
纠缠不清的种种情绪一时涌来，他分明地看到眼前的这个顾惜朝在那一片绿色的视野中重叠着一个在他梦里反复出现的人身影…
忽远忽近地望着他笑，一身青色，恍如世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