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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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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新登台之前,秀儿多少是有点担忧的,毕竟,她退出这个圈子超过三个月了。



那时候秦玉楼就警告过她,不要离开得太久,小心观众会忘了你。他好像把三个月作为一个坎,过了这个坎,就很难再挽回人气了。



可《望江亭》开始正式卖票的时候,观众反应之热烈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连秀儿都被十一拖去看现场的盛况。



只见售票窗前人山人海,戏院老板亲自出来维持秩序,笑容可掬地打着千说:“老少爷们儿不要着急,人人都有票的。今天的没有了有明天的,明天的没有了有后天的,反正只要你们想看,戏院就一直演下去。直到你们看得不想看了,哭着喊着求我换新戏,我才换,好不好?”



大伙儿轰然一笑,总算慢慢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形,不再挤作一堆了。



秀儿感激地看着十一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因为你这部戏在杭州引起了轰动,大都的戏迷久闻其名,一直无缘一观。现在终于要在大都上演了,大伙儿都想一睹为快。”



十一也不否认他的戏本身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但除此之外,他还给秀儿总结出了另外两个“重要原因”:



其一,秀儿本身的知名度。不只是作为一个名伶的知名度,还因为她打败了南戏皇后谢吟月。后来又差点成了左相公子地如夫人。这一切都让人们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管是不是戏迷,都急切地想看看这位传奇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其二,这部戏让观众等待得太久,他们的胃口被吊得老高老高的,早就迫不及待了。



秀儿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师傅说,如果我三个月不登台,观众就会忘了我。以后想重起炉灶都没人买账了呢。”



十一笑着回她:“你师傅会那样说,有他自己的考虑,他希望你早点登台,当然要吓唬吓唬你了。不过他也不算骗你,一般来说确实是那样的,伶人久不登台,观众会慢慢淡忘。但三个月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如果是三年地话,就真的很难捡起来了。还有。你的情况本身就有特殊性,这事要具体分析。”



“什么特殊性?”



“你有一部在别处成名,但在本地从未公演过的戏啊。他们只有耳闻,没有目睹。心里一直痒兮兮的,在这种情况下,可能让他们等一段时间,更能激发他们的狂热吧。”



“原来如此!还是你脑子清楚,什么事都分析得那么透彻。”



十一似笑非笑地瞥了秀儿一眼:“少灌迷汤。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就要我拿主意。真到关键时刻又没我什么事儿了。”



秀儿正尴尬地不知如何回话。一辆马车进入他们的视野,还是十一先发现的。他马上自动转移话题,喊着秀儿说:“你看那辆车是不是你大师姐曹娥秀地?”



秀儿定睛一看:“还真是呢。奇怪,她怎么跑来了?”照常理,她应该尽量回避这种场面才对。同门相轻,别人爆红,只会显得自己不够红,还专门跑来看,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十一说:“我猜,她不是一个人。”



秀儿有点恍然:“你是说,阿塔海也在车里?”



十一点了点头,然后嘱咐秀儿:“你以后跟她打交道要小心一点,不管你们俩以前的关系有多好,现在你越来越红,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你照顾帖木儿的那段时间,她拎着礼物上过我家地门。”



秀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演你的《望江亭》,是吧?”



“是的我不答应,她就去找了刘大头,让他帮忙写一部新戏,就是上月公演的《麻姑献寿》。可惜这部戏反响平平,等于演砸了。要是这部戏很红,你师傅也不会那么着急,跑到你家去催你。”



就说呢,连她想多休息几天都不让,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原来是芙蓉班地头牌自己砸了招牌,他需要人去撑场子。



让秀儿想不通地是,“我大师姐成名多年,应该很会选戏才对,怎么现在眼光变差了?”



十一道:“不是眼光变差,而是她一时找不到好戏本,只好将就了。”



“可是……”秀儿还是满脑子疑问,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是什么让曹娥秀变得如此急躁?一时找不到好戏本可以再等等,为什么非要抢着上一部新戏?那时候自己还在四海楼侍候帖木儿,以后能不能登台都不知道,根本没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为了上新戏,她不惜提着礼物上十一家求情,可是遭到了拒绝。她会不会因此迁怒十一呢?



想到这里秀儿提醒十一:“你以后也要小心点,她那样求你都不给,她会恨你地。”



十一不以为然地说:“恨我又如何?我写的戏,爱给谁演就给谁演,我一不贪利,二不贪她的人,她能奈我何?她虽然傍着这位达鲁花赤阿塔海大人,可我又不想做官,我对官老爷同样无所求。”



秀儿不吭声了,十一地话让她深思。他说,不怕曹娥秀怪罪,因为他“一不贪利,二不贪她的人”。那么,他如此坚定地支持她、守护她,是贪她的什么呢?



不可能是“利”。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个领悟让秀儿羞愧难安,到最终,她能给他什么呢?曹娥秀找他求戏要拎着礼物,她呢?好像从来只有十一给她买礼物的份。



好在这时十一的眼睛看着车窗外,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见曹娥秀的马车开动了,十一兴奋地说:“要不我们也跟去吧,我想看看阿塔海这回又在哪里金屋藏娇。”



秀儿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打探的,小心知道了人家的秘密,阿塔海会把你杀了灭口。他岳父喜欢公开杀人,他喜欢暗杀,他比他岳父更可怕。”



十一虽然很想跟去看热闹,但秀儿不肯,他也没办法。正想叫车夫送他们回去,从斜刺里突然杀出的一辆马车让他眼前一亮,他激动地拉着秀儿的衣袖说:“你看,那辆车,是不是有点眼熟?”



秀儿满街看了一遍:“我每辆车都眼熟,马车嘛,不都差不多的。”



十一急得直嚷:“你再仔细看看嘛,那辆跟着你大师姐的车,是不是阿塔海他老婆的?”



他这么一说,秀儿也想起来了:“上次去砸大师姐家的,好像就是这辆车子。”



十一乐了:“哈哈,敢情是要抓奸呢,今日可有好戏看了。我们马上跟过去,错过了这场好戏,会终身遗憾的。”



秀儿则急了:“你还笑,这回我大师姐惨了!”



她纳闷的是,萨仁娜忍了这么久,为什么今天突然爆发了?



十一也想不透:“她丈夫跟人家偷情好多年了吧,怎么今日才来真格的?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啊,特别宜出行,宜捉奸?”



秀儿疑惑地说:“那次萨仁娜去闹事,还刻意选大师姐外出的时候,就为了不当面撕破脸,徒然给人留下笑柄。这次怎么豁出去了一样,公然追踪,等会三个人碰到一起,扭成一团,那场面多难看啊。”



十一说:“这也好理解,先警告,警告不听,就对不起了,当面打你个落花流水,看那男人敢不敢护着你。”



“你说,真打起来,阿塔海会护着大师姐吗?”



“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告诉你,绝对不会!除非太后和窝阔台都不在了,克列家彻底失势,那还有点可能。现在,哪怕萨仁娜让阿塔海亲手拔出刀来杀了曹娥秀,他都会照做的。官场上的人,官帽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什么都要排到后面。”



秀儿听了这话,越发急了:“那怎么办呢?”



“既然我们俩看到了,少不得帮她这次,但愿她以后不要再恨我了。”



“怎么帮?”



“想办法通知前面车里的人,或想办法拦住后面车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怎么通知?”



“那就只有想办法拦住后面的车子了。”



“你有办法?”



“当然有”,某人非常自信地说:“这样的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看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长安道,我们绕近路跑到永福寺前面去就行了。不过,如果他们中途拐进什么小巷子,那我也没办法了。”



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理论,最前面的两只都没什么好下场的。这回,最前面的一只跑掉了,中间的那只也只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



当萨仁娜亲自率领的捉奸健妇团走到永福寺前面时,路上出现了一个挑粪的家伙,不紧不慢,走得那叫一个稳健那。要是别的东西挡道,她们老早就冲过去撵人了,可这人挑的是粪,她们恨不得退后到几丈远的地方去捏着鼻子,哪里还肯靠近?



躲在离此不远一处旮旯角的秀儿捏着鼻子问:“你每次都这样拦人的?”



十一答:“当然不,只是这次正好碰到了一个挑粪的,就随手拈来一用咯。”



第九折(第六场) 师姐(一)



虽然十一想办法拦住了萨仁娜的马车,让那对野鸳鸯顺利逃脱。但萨仁娜这回显然动了真气,无论如何不肯罢手。最后,她索性找到芙蓉班寓所来了。



看到一大群蒙古武士提刀执剑破门而入,秦玉楼吓得屁滚尿流,打躬作揖都快打到地上去了。如果秀儿在的话,他还可以请秀儿出来讲个情面,毕竟秀儿差点成了她兄弟媳妇。偏偏萨仁娜挑了个秀儿不在的日子登门。秦玉楼只得一面战战兢兢地把她请进里面,一面打眼色让黄花去找秀儿回来。



但萨仁娜的耳目那么多,她如果打定了主意不跟秀儿照面,秀儿就不可能碰到她。等秀儿从唱堂会的地方十万火急赶回来时,萨仁娜已经走了,只剩下呆愣的曹娥秀和铁青着脸的秦玉楼。



秀儿面带歉意地说:“师傅,对不起,我来晚了。大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曹娥秀冷冷一笑,然后对秦玉楼说:“师傅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我这就收拾东西走,从大都彻底消失,这样总行了吧。”



秦玉楼指着她的鼻子骂:“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离开大都不过两个月,你作为大师姐,不替我照管师弟师妹,反而自己带头在外面鬼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在大都的日子,你就没在这里睡过?你带地好头。师妹们都跟你学,弄得整个戏班乌烟瘴气,连玉坠儿那么老实的孩子都怀了身孕,幸亏那男人还认账,还肯娶她,不然你叫我怎么办?我是开戏班的,不是开育婴堂的,专门替你们养私生子。”



秀儿听得目瞪口呆。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她自入芙蓉班以来,还从没听秦玉楼说过这么重的话。她下意识地向门口望了望,想要离开这暴风圈,可又挪不开脚步。



曹娥秀的表现也很反常。要是平时,秦玉楼骂出这样难听的话,她早委屈得哭了。可是今天,她不仅没哭,还提高嗓门。理直气壮地说:“他们都是大人,我管得了他们吗?您只顾着栽培您的心肝宝贝,哪里管我们地死活!现在出了事,就把什么都推到我头上。我知道。您不过看我现在名气不如人家了,多嫌着我,要撵我走就直说,别东扯西拉的。”



秦玉楼气得手都发抖了,颤颤地指着门说:“要走是吧?走啊!又没人拦你。自己做了错事。还狠得不得了。师傅说一句。她说十句。这样忤逆不孝的徒弟,就是好上天去我也不要了。你给我走,这就走!马上走!别叫我看了碍眼。”



曹娥秀冲到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就要收拾东西。师妹们忙跑过去,拉的拉,抱的抱,劝的劝。男弟子们则劝着秦玉楼。最后,自然又免不了来一场全体下跪求情的戏码。



折腾到大家都精疲力竭的时候,秦玉楼总算被黄花他们劝回去了,曹娥秀扑到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翠荷秀才小心翼翼地问:“大师姐,你是不是又有了?”



曹娥秀不肯回话,只是低下头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于是秀儿她们知道,这就是回答了。



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到,一直隐忍的萨仁娜会突然跑来找麻烦,而且一副死不罢休地架势,肯定是出什么状况了。若只是她丈夫跟曹娥秀私通,早八百年前就有的公案,何苦跑来发难。



解语花叹息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真有了,就要赶紧想办法,孩子可是不等人的。”



“是啊是啊,大师姐,这不是哭的时候,大伙儿赶紧想办法吧。”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劝。



秀儿见曹娥秀一直哭个不停,不禁沉声道:“你哭就能解决问题吗?你以前是怎么教导我地?在我眼里,大师姐是个非常聪明非常能干的人,结果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出了事只会哭,难怪师傅都说你不给师弟师妹们带好头的。”曹娥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腹伤心变成了满脸恼怒:“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搞成这样?”



不只秀儿愕然,连翠荷秀她们都呆住了,解语花试图打圆场,秀儿摆了摆手说:“你们别打岔,我要听她说,看我到底是怎么把她搞成这样的。”



曹娥秀一腔怨气总算找到了缺口,逼到秀儿脸上吼:“要不是你那么霸道,霸着好戏不让我演,害我的名气一天不如一天,我会走这步险棋?师傅也不会这么埋汰我。你们听听他刚才说地话,一天都容不下我,指着门叫我滚呢。我等下就收拾东西走人,我情愿出去要饭,也不在这里受窝囊气。”



秀儿气坏了,不客气地反驳她:“什么叫我霸道?你这话可奇怪了,我演地戏,都是十一为我写地,我可没背地里抢别人的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一到现在为止一共给我写了三部戏,可我只演了两部,还有一部谁抢去了她自己心里有数。那次十一也是指明给我写地,因为我临时有点事回家了,结果就有人连夜找到师傅,硬是把那本戏抢了过去。自己做强盗剪径的不羞愧,反而说别人霸道,没有乖乖地让她抢,天下还有这样的事!”



曹娥秀被秀儿一顿抢白,心里自然气得要命。可又明知这事是自己理亏,无从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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