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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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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派人去接你。哦,今晚我们还请了常律师,还有钱检察长。纯朋友小聚,不谈公事。”

钟荩怔住,钱检察长?

“钟检,你到底在哪?”吴总催促道。

“等下,有人叫我,我一会回给你。”钟荩匆忙收了线,翻开号码簿,找到常昊的电话。

常昊可能比较意外,“钟检?”

“这是你的主意吗?或者说这是你擅长的方式?我还以为你是有真本事,原来还是要靠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这一套。是不是还准备了红包、礼物什么的,几位数?”

“你到底在说什么?”常昊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钟荩冷笑,“今晚你要和远方公司的吴总一块吃饭,对吧?”

“有这么回事,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继续装吧,待会我们在餐厅碰了面,你再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

常昊平静了,“他们也请你了?”商人都爱酒桌攻略,见多不怪。

“没错。”

“如果你不想去,拒绝好了。反正不是我请客,用不着特别打电话给我。”

“你说得真轻巧,钱检察长都去了,我能不去吗?”

“妈的!”常昊怒了,“搞什么东东,怀疑我能力,另请高明去,我不稀罕这案子。”

“你真不知?”钟荩心虚了。

“要来就来明的,恶心背后耍冷枪。”

“那你还……去不去?”

“去呀,给你面子。”

钟荩失语了。

“我说我在几百公里外,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在找理由推辞?”她托着头,有气无力。

“你知道,还不赶快回来。”

“车坏了!”

“说个地址。”

到这个时候,也矫情不起。常昊与远方公司比起来,她情愿欠常昊的。

雨水浇湿了白天的余温,车里的温度越来越冷。有几辆经过的班车停下来,帮着带走几人。车厢里人慢慢也少了,大家不再聊天,默默听着雨声。

不到二个小时,常昊到了。撑了伞站在车门边等钟荩,找工作的小伙子哇地一声,对钟荩说,你朋友虽然长得很威严,但是行为让人感动,好浪漫哦!钟荩认真地告诉他,这不是我朋友。小女友插嘴道:那是谁呀?

对手!

坐在最后面一个帽子压得低低的男子缓缓抬起头,看到钟荩的衣角在门边一闪。他摘下帽子,伸出手,摸到一个月牙型的疤痕,轻轻地揉搓。

和常昊挤在一个不大的空间内,这种气氛很诡异,但钟荩选择忽视这样,专注地看着前方。

国道上车很多,雨刷不住地摆来摆去,常昊必须得集中八分的精力来开车,还有二分,他腾出来打量钟荩。她那表情,似乎坐他的车很痛苦。

“去哪度假了?”他今天不想与她聊案子,经验告诉他,一聊,两人就会争起来。

“安镇!”

“玩得很开心?”他看见她提着个鼓鼓的大口袋。

“嗯!”

“做公务员确实蛮清闲的,春赏花,秋看叶。”话一出口,常昊知道踩着地雷了。

钟荩偏过头,“常律师,我们不聊天没什么的。”

常昊嘴角抽了抽。

“我会请你吃饭。”

“表示你的谢意?”常昊咬牙,这辈子,他估计和检察官是做不了朋友的。

“是!”

“把那袋里的东西送我吧,吃饭就免了。”

钟荩眼瞪得溜圆,地雷好像爆了。

“舍不得就算,我来接你,就没打算要你感谢,我只是证明我的光明磊落。”

钟荩不再说话,但她的脸色还是铁青,胸脯一起一伏。

远方公司特地在天外天酒楼订了包间,这家酒楼以野味出名。钟荩和常昊到时,几个男人正在打牌。吴总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伸过来的手,白白肥肥的,像发酵的白馒头。

几人坐下,一寒暄,钟荩才明白,今天为啥能请动钱检察长的大驾,他和吴总是叔伯表弟兄。又一次惊叹,世界真小啊!

如此一来,这晚餐就像家宴,余下的人,立马也称兄道弟,真没人提一件案子的事。钟荩作为座中唯一的女性,没人要求她一定喝多喝少,但她被安排在吴总的身边,以示尊重。

钟荩只喝了一碗野菌汤。真正的野山菌呀,不沾一点油气,山泉水清煮,碗盖一掀开,山林的气息扑鼻而来,味道是罕见的鲜美,绝不辱没“天下第一鲜”的美名。

常昊没和众人掺和,别人敬酒,他也会举举杯,却不碰唇。他说,一会还得开车呢!奇怪,众人好像挺畏惧他,没人反驳一句。换作别人,莫谈开车,就是开飞机,也把你给拿下。

到席散,吴总举起酒杯,对钟荩说了句:辛苦钟检了。言下之意,曲折蜿蜒。

钟荩回以淡淡的微笑。

告辞时,钱检察长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按规矩办。

钟荩站在车边等常昊,没办法,她的行李都在他车上。此时,雨已经停了,云层掀开,夜空倒缀着一轮明月。月光如水,映得天地之间都是晶莹的。

吴总送常昊,钟荩听到常昊说:我手里压的案子很多,你们要是有别的路子,大家摊开来明说。耗时光,我有罪恶感。吴总脸上挂不住,只得呵呵干笑,常律师太谦虚了。

律师的战场在法庭上,不是酒桌上。

那是,那是!吴总就差拱手求饶了。

常昊先替钟荩拉开车门,然后自己绕过车头,从另一边上了车。钱检察长看过来的目光,意味深长。

路上,两人如同共守一个巨大的秘密,都紧闭着嘴。

在钟荩家的小区门口,钟荩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伸向口袋的手。“你喜欢,就给你吧!今天,误会你了,对不起!”

说完,逃似的跑了,常昊瞠目结舌。他哪会喜欢那袋东西,看她宝贝的样子,他随嘴一溜。解开那口袋,东西到不值钱。炒热的南瓜子,蛋清和糖搅拌的花生米,一瓶蜂蜜,煮熟的咸鸭蛋,刚成熟的枇杷……每一样都细心地分类好,用软纸隔着,防潮、防碰。好像是慈祥的母亲,替远行的孩子准备的零食。

常昊眨眨眼,检察官到底是去哪度的假呀?

日子就像一拨一拨的花,排着序一一开放。井然、平静。

钟书楷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依然是练书法,钟荩依然要为自己煮一个鸡蛋。方仪越来越迷上了瑜伽。她说瑜伽不仅能增强身体的柔韧性,还能洗涤人心灵的污渍。听着不像是练瑜伽,而像是参佛修仙。在外人眼中,钟家是令人羡慕的一家。方仪唯一嘀咕的是,汤辰飞许久不来了。她问钟荩是不是和汤辰飞吵架了。

钟荩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科室正在调查一起患者杀害医生的案子,非常忙碌。汤辰飞是俊杰,很懂得知难而退。她不是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他没必要迎合她。但他也没彻底消失,偶尔会打个电话问声好,那些令她排斥的疯言疯语,不再说了。有一天下班,他等在门卫处。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有家店的奶茶很正宗,不是用奶精冲饮的,而是真正的鲜奶制作。看着他,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结果,还是被他拉去。喝了杯奶茶,吃了碗米线,她买的单。吃完,两人就分开了。

每天开车上下班,钟荩的车技渐渐娴熟。

她对方仪说,汤辰飞只是个普通朋友,我们不可能吵架的。口舌才有争执,而口与舌,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啊!

方仪不太相信,再问,钟荩就沉默了。

忙碌的日子里,钟荩有时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花蓓,一个是哑巴民工。她去过以前她们常去的餐馆、茶室、书店,那么容易相遇的地方,她们却从未碰见。她要找花蓓,就是去看晚报。花蓓现在是报社的当家花旦,经常有报道上头版。哑巴,她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周末的晚上,她特地开车去龙华看守所,没进去,就在外面坐了会。她没有看到哑巴,大概是去别的地方打工了。

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偏偏撞上了。

看着站在马路对面的凌瀚,钟荩仍是失了神。

他怎么还会在宁城?

她不想知道答案,目光收回,把包扔进后座,带上车门。明天,戚博远杀妻案开庭,她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车刚出大门,便看到凌瀚越过车流向她跑来,她踩下刹车,摇开半扇窗。

四目相对,她急急错开。但还是推开车门,让他上了车。

“一起去吃个晚饭吧!”怕她拒绝,凌瀚又加了一句,“不会很长时间,就在这附近。”

钟荩朝后座的公文包看看,“谢谢,我还有事。”

凌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我去买点你爱吃的糕点。”

“糕点油多,我要减肥,不碰那些。你是不是有事找我?”钟荩觉得自己变刻薄了、势利了,和他讲话,句句带刺。

修长的手指在掌间微微一紧,划压出深深的痕迹,凌瀚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有说不出的无力与无奈。“你很瘦。”这句话是带着叹息说出来的,轻易地就把钟荩的心浇湿了。

“钟荩,要好好地把人看清楚,别轻易相信别人。好好珍重自己。”

钟荩笑道:“以前太幼稚,识人不淑,现在肯定不会了。”

凌瀚摘下眼镜,黑睃黯然神伤。突地,他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钟荩定在那里,或许是忘了躲,或许这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

淡淡的烟草气息扫过她的鼻端,他低下眼帘,声音喑哑犹如梦呓:“真想自私一点……”

他闭上眼,颤抖的薄唇贴上她的。结果,扑了个空。

她闪开了。“凌瀚,偷情的滋味很好吗?”她的眼中溢满指责与痛楚。

他不说亦不动,化石般僵着。

“你或许喜欢这种刺激,但你找错人了。下车吧,爸妈等我吃晚饭呢!”咫尺之遥,思念像疯狂的潮水咆哮,她是多么的想紧紧抱住他。他身上的气味,他坚硬的发根,他结实的腰身……每一个部位,盈手可握。

但再也不可以了,他是别人的凌瀚。

“对不起!”他似乎想摸下她的脸,手掌在空中划拉一下,落在门把手上。“小心开车。”他深情而又眷恋地凝视着她,开门下车。

她的手抖得连钥匙都扳不动,好一会,才发动了引擎。

凌瀚仍站在原地,一辆出租车停下来,问他是否要车。他摆摆手。

钟荩突然想到,见过凌瀚几次,她好像一次也没见过他开车。这也很正常,他的家在北京,他只是南京的一个过客。

过客……钟荩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口掠过一阵阵细微的疼痛。

31,心灵之影(上)

律师这个职场,看起来很美,听起来很阔,说起来很烦,做起来很难。纵使身经百战,在每次开庭之前,常昊还是谨慎对待。

今天的案子,胜诉的把握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常昊不是说大话的人,他只用行动来证明。公诉人是钟荩这个新手,他完全没必要严阵以待。

但常昊还是很早起床了。

电视里的晨间音乐是首老歌《莎丽花园》,恩雅的版本。恩雅嗓音空灵,伴奏的又是竖琴,整首曲娓娓唱来,宛若仙乐。

常昊不禁屏气凝神。

在莎莉花园深处,吾爱与我曾经相遇。

她穿越莎莉花园,以雪白的小脚。

她嘱咐我要爱得轻松,就像新叶在枝桠萌芽。

但我当年年幼无知,而今热泪盈眶。

当唱到“而今热泪盈眶”的时候,常昊想起钟荩那天坐在雨地里哭的样子。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他隐约猜出不是因为他推了她一把。

希望她今天不要哭。

水漫出水池,他发觉自己走神了,慌忙把水笼头关了。拿出刮胡刀,细心地刮起胡渣。头发,他还是放弃了。最多再洗一次,希望服贴一点。这一头蓬乱的卷发,看上去很有个性,事实上是真的没办法打理。爹妈给的,他怨不得别人。他试着剪过寸头,没想到,一根根头发往死里卷,看上去他就像非洲一小白脸。有人建议他去拉直,他当即就拒绝了。花几个小时弄头发,是无聊的女人才做的事。蓬就蓬着吧,自我安慰,也算独一无二。

胡子刮好,他又泡了个热水澡。拉开衣橱,对着一衣架的衬衫和西服,犯难了。这些衣服都是法国一家服装公司的名牌产品,他是这家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当然享有打折的优惠。他懒得逛街,一买就是一个系列。最后,他挑了件蓝白格子衬衫,深青色西服,紫色碎花领带。这一身,使他看上去多了点斯文气。但他讨厌斯文这个词。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爸爸就是一书生,教书三十年。学生吼几句,他只会干瞪眼,一句话就说不出来。他从小就立志要做个很凶很会吵架的人。现在,算圆梦了。

远方公司在丽晶酒店给他包了个房间,当作他在宁城的临时住所。早餐已经送进来了,银耳桂圆汤,面包、煎鸡蛋。他皱皱眉,一点胃口都没有。很怀念北京的炸酱面,吃起来那才叫爽。

助理轻轻地敲门,提醒他该出发了。助理是昨晚到宁城的,住在他隔壁。他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下要带的东西,确定没什么落下,这才打开门。

助理轻轻吹了个口哨。

浓眉一挑。

“常大律今天超帅。我听说公诉人是位美女检察官。”

常昊脸黑了,这话听说他好像为悦已者容似的。“我以前出庭不也这样吗?”

助理鬼鬼地笑,“这条领带是新的吧!”

常昊不自然地斜过去一眼,“就你话多,电梯到了。”

“常大律,你知道李昌镐么?”

常昊咧咧嘴,前不久才听钟荩提起过。

“他有个外号叫石佛,少年老成,貌不惊人,雷霆不惊,是世界围棋第一人。但这位石佛,有次爆出了个冷门,他竟然在一次比赛中,和浙江棋院一位叫毛佳君的初段棋手和棋了。哈哈,石佛动了凡心喽!”

“你这话有什么暗喻?”

“没有,没有,就是一小故事,博常大律一笑。”

常昊却没有笑,许久,冒出一句:“我不会。”如果你尊重你的对手,就必须拿出你全部精力应战。佯败,则是对对手的羞辱。他不很了解钟荩,但他就是知道钟荩不希望他这样。

三号法庭是中院最大的一个庭,早就得到消息的媒体已经聚集在庭外。中院发言人对外宣布,今天的庭审不对外开放,但会告知结果。

常昊目不斜视捡级上楼,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目光侧了侧。是花记者,挥着雪白的小手,笑靥如花。

离开庭还有半小时,他和助理先去隔壁的休息室喝杯茶。钟荩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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