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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孤生竹-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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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多少人?”一直静默不语的朱不悔忽而出声。



“大约、大约一两百个……”女子声若蚊鸣,头低得几乎要点到地上去。



“那怎么会只剩下……”后半句话哽在喉里再无法说出,玄智扫一眼殿前的人,继而闭上眼长叹:“师门不幸,想不到竟出了那样多的贪生怕死之辈,老衲无德,对不起先师所托。”



其余四人的脸色除了君离央之外都是难看的紧,六大门派,百年武林起落,一直自诩刚正端直,惩恶除奸,尽管其中不乏鼠辈,可到了关键时刻,能够推波助澜的大有人在。可如今,除了昆仑之外,又有谁能问心无愧……



“不如……还是先回去吧。”姚心蕊忐忑,顿了顿又补充道:“倒不是我怕了他们,只是不知那帮人的底细,再做无谓牺牲未免太过愚昧。”



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真如此,不过祭夜谷的人这般心急倒有些意外……淡淡讥讽笑意从君离央唇畔滑过,稍纵即逝,不过眨眼工夫他又恢复到原先谦谦有礼的模样,缓缓道:“先不论来者何人,我们当下的目标便是段离宵,那帮人既然现在不知所踪,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来袭,更勿论如今各掌门都群聚一堂了……君某以为,当下实在不宜轻举妄动,不如来个守株待兔。”



清望道长捋了捋白须,沉声道:“守株待兔确是好计,只是我们搜寻许久都不见段离宵身影,若他真的逃了,君盟主又何以断定他还会回来呢?”



“自然会回来。”君离央微笑,“因为他的致命弱点还在我们手上。”



众人疑惑,面面相觑,不知其所谓何意。



“莫笑。”



“属下在。”黑影从一旁的树枝间一晃而过,瞬间站立众人眼前。



君离央抬眸:“李冉冉呢?”



黑影不语,抽出腰间细竹筒,一寸来长,一头实心一头塞着木块,他利落拔出木塞,倒出纸条后双手呈上。



君离央接过,粗粗看一眼就脸色略变,咬牙一字一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手一捏,白色粉末洋洋洒洒自空中飘落。



姚心蕊抿嘴:“君盟主,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君离央哪里还有闲情理睬她,转身就对着方丈等人急声道:“唯恐计划有变,我们还是分头去寻找那魔头的下落,谁先寻得,谁就燃一信号,事不宜迟,还望各掌门赶快发令!”



玄智见其脸色如此难看,当机立断:“众弟子听令——”



“不必大费周章了!”天外来音,夹着些许沙哑,语调是出乎意料的冷冽。



众人回头,无一不大惊。夜幕下,红衣少年的脸更显苍白,唯独身形盎然,步履坚定,手上银色长剑戾气横生,指尖一抖,便传来剑啸声破天。



姚心蕊睁大眼,大惊:“这是血牙的真身么,他、他明明受了重伤,怎么还能驾驭如此神器?”



“你慌什么!”朱不悔大声嚷嚷,“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这魔头眼下也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居、居然还敢来、来送死。”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他恼怒不已,对方只是单枪匹马而已,可为何那凄厉剑啸和后者目空一切的眼神会让他无端心烦意乱起来……



“要杀我的,不必再浪费时间。”段离宵轻抚剑尖,淡淡道:“我来,只为一件事,把她交出来。”



末路相见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久未见破晓,只闻得杀戮声断断续续,夜风拂面,带来隐约的血腥味。他高坐在古树枝桠上,背部紧贴着树干,尽管状似悠闲,可紧绷的面部线条却泄露出不安的情绪。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自嘲的笑笑,他倒是难得有这般犹豫的时候,一念及为了避开六派的那群恶犬,自己躲在这儿已有一个多时辰的现状,他愈加心烦。明明就该趁着当下搜寻稍松的机会溜之大吉的,更何况,凭他的身手绝对可以逃之夭夭,但——



若再多上一个累赘呢?



他微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子,肤色是带着死气的青白,原先的疤痕尽管淡了许多,可映在这般肤色下依旧是触目惊心的很。此时尽管靠的那么近,他都仿佛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心一惊,不由自主就探向她的腕间……



脉搏微弱,而且极为杂乱。使即对于医理他算不得太懂,此时此刻也大约知晓了这背后的意义。难道真是大限已到?犹豫半晌,他终是忍不住,解开了对方的昏穴。



“冉冉?”试探性的喊一声,她冰凉的体温令他不自觉蹙眉,伸手拍一拍她的脸颊,可后者依旧紧闭着眼,丝毫未有醒来的征兆。情急之下,他不自觉加重了手劲,对方原本惨白的肤色倒被拍的红肿起来。



“醒醒,醒醒啊你!”不敢叫的太大声,怕引来不速之客,只因此刻自己身陷于夜殿围栏外的古树上,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甚至可以看得见殿前空地上那黑压压的人群……额上的冷汗愈加密集起来,他心里一紧,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犹豫半晌,终究是牙一咬,往她颈后的穴位狠狠一掐——



顷刻,便有模糊呜咽声在耳畔响起。继而是缓缓睁开却没有焦距的双眸,他小心翼翼的与那呆滞的眼神对视了好一会儿,试探性的用手捂住她的嘴,这才轻声道:“醒了?你可莫要大声叫唤……我……”谁知话未说完,混混沌沌的某人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同时还不忘胡乱挣扎。



他遂不及防,尽管对方身子虚弱动作不算太大,可当下位于高处,平衡能力自然不如地面上的好。奋力稳住两人后,他又惊出一声冷汗,低吼:“莫慌莫慌,你瞧仔细了,是我啊!”



“……”含糊的音节从掌下传来。



他皱着眉,一字一顿:“知道我是谁了么?”



她点点头。



叹口气,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商量道:“那我就松手了?”



“吴……疗?”获得自由的一瞬,李冉冉便径自伸手,扯下对方的蒙面黑布,不出所料的是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肤色略深,右颊有刀疤,她微微一怔:“又易容了?”



吴疗笑笑:“这道疤是真的。”



“你带我到了哪里?”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李冉冉侧过头,目光越过身前男子的肩,不算远的距离,可她的视线却始终被人挡住,她往左对方也往左,她往右对方依旧,几番下来,她终于恼怒:“吴疗!”



“我带你离开吧!”吴疗慌张道,自己是练武之人,眼里比起寻常人当然是好了许多,方才略一观察,就看到了某红色身影,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除了段离宵,不再有第二人选……只不过,他铁了心存心隐瞒,只好强自镇定道:“冉冉,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你已清醒,我便带你趁早离开吧,我在山下镇上寻了个屋子,你……”终是抵不过对方愈加清明的眼神,吴疗语塞,缓缓垂下头去。



“他还在那边对不对?”半肯定的语气,夹着慌乱,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吴疗别开头,干笑:“谁?”



李冉冉摇头,此时此刻她早已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刻意的装傻,答案早就在心里,只是不愿去面对而已。心心念念的人身陷险境,而她蹉跎在这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让开!”手一推,身子已不受控制,直线下坠。



吴疗大惊,脚尖勾住粗壮枝桠,双手抱住她的腰,几乎是头朝下倒挂,才险险稳住对方下落的趋势。古树虽年代久远,枝叶繁茂,可哪里撑得住两人的体重,片刻就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他两手都没得空,牙一咬,将她护在怀里,硬生生背部落地做了肉垫。



尽管有人护着,可余毒未清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她挣扎着起身,只觉胸口绞痛难耐,强撑着走了两步,这才回头道:“抱歉。”



吴疗唰一下跳起,两步追上她,怒道:“你真想去送死?”(奇*书*网。整*理*提*供)



“什么叫做送死?”李冉冉忽而轻笑,指着远处道:“你看到了么?看到了吧,他如今还在那里,面对着那么多想杀他的人,他难道就不是送死么?”



吴疗瞅一眼她手指的方向,继而道:“段离宵的生死我不关心。”他默默在心里补充,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眼睁睁的看你死我做不到。



“你不关心我关心。”她抹一抹脸上的尘土,样子很是狼狈,可说话的时候依然挂着笑:“我不晓得夜殿的护卫还剩下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活着回来和我厮守终生,我只清楚一件事,没了他,即便是行尸走肉,都没有办法撑得下去。”



“你……”吴疗哽咽,明明可以打晕她强行带她离开,可面对着她决绝的笑容却下不了手,只能把脸转开闷声道:“我没有恐吓你,事实便是——你要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我没有奢望能救他出来,更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是去陪他赴死,仅此而已。”



说出这句话,心境豁然开朗,她略抬眸,眼帘映入远处模糊的红影,唇畔的笑意也愈加明显——我来陪你赴死,不过是我最后的私心,我受够了那些天人永隔的结局,我也没有一人听画看风景的心境,我只愿,上穷天下碧落,都能伴你左右……



“傻子。”恨恨的吐出这两个字,吴疗瞪着李冉冉的背影,只觉眼里泛起酸意,他恨透了这种想做些什么可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旋身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随便你好了,你要去死那就去死,算我多事!”



而那愈行愈远的人儿却仿佛听见了他在这边的话语,也不回首,只是安抚的扬起手臂挥了挥。吴疗心一软,脚又没骨气的自发跟上去,嘴里嘟囔个不停:“我可真是犯贱啊……哎哎,就当是为下辈子积德了。”



“别跟去。”突如其来的清冷嗓音,夹着冽风,就这样刮过耳边。下一瞬,身子就全然麻痹,动弹不得,他眨眨眼,看着面前那张眉目如画却又万年处变不惊的脸,“你想怎样?”



对方反手为掌,重新将他送入古树上,“呆在这里。”



吴疗急得结巴:“可是冉冉……冉冉她……”



对方拂袖,隔空点了他的哑穴,淡淡道:“至于她,我自有主张。”











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越靠近目的地,那心口的撕裂感就愈加明显起来,孤身一人的状态,她的脆弱感无处遁形,只能任由强烈的不安攫住思绪。目光片刻不离不远处的红影,尽管距离愈来愈近,可她的视线却始终模糊,仓皇而来的泪一次次被抹掉又一次次盈眶,她终于挫败,抬手用衣袖不停地擦,弄得眼睛生疼。



“这么守要守到何年何月啊?”懒洋洋的说话声,大刺刺从正前方飘过来。她脚步顿停,犹豫片刻,挪到一旁的草堆后,抱着膝盖缓缓蹲下。



“我怎么知道。”身着道袍的少年没好气的瞪了同伴一眼,“掌门吩咐下来的任务,你还敢在这儿唧唧歪歪的抱怨,小心被人听去了回头受罚别说我没提醒你!”



一听这话,瘫在地上的矮个青年立马站起来,讨好道:“青罗,我们师兄弟一场,你不会去告状的对不对?”



“少来这一套。”名唤青罗的少年撇了撇嘴,斜身倚靠到石柱旁,天晓得自己有多无聊,本以为剿灭魔头的事情即便不能亲身参与,好歹也要亲眼旁观,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被分配了这么个看守的任务,真是气死人了!



青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拂尘,“也不晓得那姓李的婆娘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搞不好早就一人先跑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嘿嘿!”



“嘿你个头!”少年拐手给了个手肘子,“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说话那般粗俗,也不怕辱没了师门。”



青年也不知是人老实还是生性大大咧咧,一直由着同伴训斥,未有恼怒之意,只是一个劲的在那嚼舌根子,“不过我说,那魔头还真是个痴情种,方才大师兄经过这儿,我特意打听一下,你猜他怎么说?”顿了顿,他挑眉等候身边人的反应,谁知对方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他摸摸鼻子,尽管了个没趣,依旧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大师兄说他一个人就来应战了,夜殿的人早就差不多死完了,那魔头还真有胆!不过我们这么多高手在那儿镇守,估计段离宵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要不我们来猜猜,眼下他身上已经有几个血窟窿了……”



接下去的话李冉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捂着耳朵,她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杂草蔓延在脚边,期间夹杂着不知名的暗红色花朵,星星点点,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血……心底高墙瞬间崩溃,她必须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死心了?”素白袍子的一角落入视线。



李冉冉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面孔,愣愣的瞅着面前的男子。她有太久没有见他,记忆里的自己总是站在桃花树下,战战兢兢的等他回眸,而如今在这般的机遇下见面,她是如此狼狈,而他却依旧高高在上——



眸色依旧冷清,下颔比之前更加尖一些,无损他素来令人惊艳的面容,只是……气息微喘,嘴唇紧抿,莫名其妙的让她觉得他在压抑些什么。



“师、师父……”她下意识开口,片刻又觉不妥,低声道:“秦掌门。”良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莫名的烦躁,不愿在这而浪费时间,只能口不择言:“秦掌门有何贵干?”



秦无伤当下脸色冷冽,美眸蕴起薄薄怒意,低斥道:“背叛师门,成为武林公敌,你现在可曾开心?”



“就当是我咎由自取。”李冉冉避开他的眼,苦涩道:“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师徒之恩,我不会忘记,你要抓我去天下人面前谢罪,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双膝跪地,卑微的磕头,“求你,求你让我和他死在一块。”



可惜她此刻未曾注意秦无伤的表情,难堪和落寞交替呈现,最终化为浓浓的悲哀,“我带你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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