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廉-醉琉璃(出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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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虚子墨所料，黑衣人不停地用攻击将他打入树林，远离官道。而孤耀石见两人打远，眼看着孤星夜已经带人赶来，迅速调转马头逃离。

追赶孤耀石的人马从远处而来，他们飞快地跑过这片南郊树林，可是忽然，孤星夜看见虚子墨骑走的那匹马竟然在树林里吃草，他的心中起了疑，命令部下继续追赶前面的孤耀石，自己则拨转马头进入树林。

南郊树林的另一边就是镜湖，苍白的月光之下，两个身影正在镜湖岸边厮打，剑光闪闪，寒气阵阵，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味。

他们打入水中，平静的湖面被他们的脚步踩乱，湖中的明月几番被他们的利剑撕碎，破碎地在湖中哭泣。

“是不是你？”打斗中传来虚子墨的厉喝，可是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回答，对方剑剑致命，招招逼人。而虚子墨，却还是手中留情。

渐渐地，虚子墨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变得无力，他当即加快了剑速，剑尖划过对方的脖颈，那件斗篷便被虚子墨的剑掀起，斗篷在空中飞扬，形如鬼魅，片刻遮住了月光，然后缓缓飘落。

虚子墨气力不支地跪入湖中，以剑支撑，缓缓抬起双眸，嘴角带出了冷笑“果然是你。”

在那轮异常阴冷的明月之下，站着脸色苍白的充满杀气的孤空镜，他笑了笑，却是呛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染红了他冰冷的微笑，喷洒在了湖水之中。

“你时候不多了，我的箭上有毒。”孤空镜冷笑着走到了虚子墨的身后，虚子墨已经无力再做任何抵抗，全身的血液正被毒素慢慢侵蚀，力气被渐渐抽离，就连说话，也变得吃力：“如果让…让凌儿知道…她，她不会原谅你…”

“已经无所谓啦…”孤空镜慢慢地握住了插在虚子墨右肩上的箭，“我也是快死的人，我们兄弟一场，就让我送你一程！”猛然间，孤空镜拔出了那支箭，立时，鲜血从虚子墨的伤口进出，血珠飞溅，染满孤空镜的脸庞。

虚子墨渐渐往前倒落，血水从他的身上蔓延，染红了那轮映在湖中的明月，那轻飘飘的身体如同一片浮萍随着波动的湖水，慢慢飘远…

孤空镜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放下，一切，都结束了。他缓缓转身，平静地看向怔立在岸上的孤星夜，对方在朝他大喊：“为什么？”可是，那声音如同空谷回音，无法听清。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往后倒落。

朦胧的视线里，看见孤星夜正朝他跑来，他抱住了他虚弱的身体，晃着，喊着，他的脸上带着痛苦和哀伤：“为什么？为什么？你何苦为了我做到如此！”

“不要…告诉…凌儿…”在说完这句之后，孤空镜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第24章　郎君今何在　


静静地站立在花林间，慕容凌茫然地仰望那清澈的蓝天，没有道理，虚子墨会就此离开。那一晚，孤星夜告诉他，子墨离开了，永远不再回来，她便无法相信。若不是孤空镜病危，她定会立刻出宫找人，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为什么让自己爱上他，却又要离开！

她低下头，呆呆地凝望着满地的花瓣，虚子墨不要她了？为什么，那个男人会不要她，那他为什么又要说爱她？

泪水，很冰凉，滑过脸庞的时候，却带出了慕容凌的一声嗤笑。虚子墨跟她共同进退，又有什么理由会促使他突然离开，而且还是不告而别？

难道？慕容凌心慌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会的，子墨不会死。可是，为何那晚孤星夜的目光带着心虚？为何他的语气透着痛苦？难道他真的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伤心而有意隐瞒？

不！不会的！

更多的泪水从慕容凌的眼中落下，掉在地上片片的花瓣上，破碎。

“凌儿？”孤空镜的声音从身后而起，慕容凌匆匆擦了擦眼泪，转身面带微笑，说好是来陪孤空镜赏花的，结果自己却哭开了。

不能哭，慕容凌告诉自己，因为面前的孤空镜今日气色尤为鲜亮，让慕容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阳光下，孤空镜微笑着，他今日一身白净的龙袍，衬得他神采飞扬。

“今天天气真好…”孤空镜缓缓就地坐下，慕容凌静静地坐到他的身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泪吞下，然后轻轻回了一句：“是啊…天气很好…”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就如当初第一次相见，他静静地躺在山间，她轻轻地踏尘而来。

静静的风中是花瓣飘零坠地的婆娑声，清风抚过，粉色的细雨翩然而下，落在孤空镜洁白的龙袍之上，他微微动了动，头顶的花瓣，便轻轻落下。他温和的目光里透着平静，缓缓伸出手，执起了身边的那双柔荑，柔荑的主人怔了怔，却没挣扎，便由他握着。

“凌儿，你觉得夜如何？”

慕容凌怔了怔，陷入沉默。

“凌儿，我看得出，夜喜欢你，留下，做他的皇后好吗？”

“我…”慕容凌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在看到孤空镜那无神的眼睛时，全部收回。最后的几天，就让他获得最大的快乐吧。

“凌儿，我困了…”孤空镜清幽的话就像微风那么单薄，慕容凌回神之间，孤空镜已经枕于她的腿上，眼睑垂落，唇角带着微笑。

一片白色的花瓣从空中飘落，掉在了孤空镜的眼睛上，睫毛颤了颤，花瓣便从一边滚落。

就在这时，那双闭起的眼睛却缓缓打开，穿透空气直直地凝望上方的蓝天碧云“凌儿，你说人会飞多好？”

顺着孤空镜的视线，慕容凌抬眸望向天空，淡淡地笑了笑，垂下脸，温柔的话语随风飘出“人不会飞，但心可以…”

“是吗…”孤空镜起身，满身的花瓣随即落下，阳光下，那些花瓣莹莹可人。

似是想起了什么，孤空镜的手掏入怀中，伸出之时，手中却多出了一条链子，那是一条玉珠串起的链子，翠绿的玉珠晶莹剔透，而在玉链的下方，却是一个琉璃坠子，清澈明净的琉璃吊坠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迷人的霞光。

“这是？”慕容凌惊讶着，这个吊坠与她所买的那个何其相同。那么，如果是它将自己带来了这个世界，那么那个慕容凌会不会进入了她原来的身体？然后在那个世界，好好地生活着。

“这就是琉璃之心，我来给你戴上。”孤空镜轻轻地给慕容凌套上了琉璃之心，双手捏着链子久久没有放开。

他深深地凝视着慕容凌，从她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中，获得心灵的平静。

“真是舍不得…”孤空镜向慕容凌的脸庞伸出手去，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朝慕容凌缓缓倒落，双眼在倒落中，慢慢闭起。

顿时，狂风乍起，卷起了漫天的花雨，花瓣铺天盖地，慕容凌的长发在风中乱舞，耳边是衣衫在风中鼓动的声音。

风，骤然停下，孤空镜的双手随着那粉红的轻柔的花瓣缓缓地，从空中落下，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铺满地毯的花瓣被孤空镜垂落的手微微溅起，再悠然落下，将他的手掩埋在了花瓣之下。

那嫣然的花瓣覆盖了孤空镜的全身，如同盖上了一条淡粉红的薄被，泪水从慕容凌的眼中滑落，轻轻地，落在了孤空镜带着淡淡的微笑的脸上。

清然的风卷起了一卷花瓣飞向空中，蓝天之上，是白云在自由地翱翔。

泪水湿润了孤星夜的双眸，他昂起下巴，眨了眨眼睑，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的耳边，沿着他那完美的耳廓，环绕一圈，滴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闪亮的轨迹，掉落在如雪的花瓣中，溶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镜，你真傻…”他带着哽咽的声音从他的唇中吐出。

虚子墨并没有死，他伤得很重，重得让孤星夜没有勇气面对他。但是，他不能如此自私，更不能抢走患难兄弟的女人！他不想看到慕容凌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花谢一般渐渐失去应有的神采。

慕容凌的确是一朵奇葩，但是奇葩应该生在密林深处，山谷之中，而不是这个用红墙黑瓦围起的皇宫，那样，她只会慢慢凋零。

平复了一下心情，孤星夜举步向前。走到了慕容凌的身后，慢慢地，抬起了他的右手，然后缓缓落下，当手即将接触到慕容凌肩膀的时候，他却停在了半空，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才再次落下“他走了…”

“嗯…”慕容凌轻抚着孤空镜的轮廓，他的脸在花瓣中，变得模糊，那模糊了慕容凌视线的，是她的泪水。

长长的沉寂维持在空气中，孤空镜静静地立在慕容凌的身后，慕容凌怀抱着孤空镜久久地跪坐在花瓣之中。

世界变得那样宁静，只有花瓣飘落在地上的细微的声音。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谁也不想打破此时此刻的宁静，这份属于孤空镜所期望的久违的宁静。

花瓣飘落在他们二人的发上、身上，然后慢慢随风飘离，又有新的花瓣落下，用它们淡淡的花香包裹住他们苦涩的心。

“你走吧…”忽地，孤星夜打破了这份宁静，慕容凌微微一怔“走？”慕容凌深深感觉到，那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正慢慢抓紧，手的主人口是心非。慕容凌幽幽一笑，唇角带着几分自嘲，带着几分悲伤，又带着几分孤寂“去哪儿？他都不要我了…”

“他没有不要你，是我，是我骗你的！”孤星夜忽地打断了慕容凌的轻语，挣扎而痛苦的眼睛望向茫茫的蓝天。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伤得无法前来带你离开皇宫！走，在我后悔之前！快走！”孤星夜突然松手，宽大的袍袖扫开纷飞的樱花，在他转身之际，双手背在他的身后，捏紧，指甲嵌入掌心。心，开始乱了。

砰砰砰的心跳让她呼吸变得短促。原来他受伤了！原来他离开是孤星夜的谎言！原来他没有离开她！

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坚定，她轻轻地放下孤空镜，孤空镜唇角那淡淡的笑容，让慕容凌的心底涌起了一股清澈的暖流。

慕容凌决然起身，与孤星夜背对背立于花林之下。

“谢谢。”朱唇轻吐，带来一缕淡淡的清香。风骤起，卷起的花瓣掩盖住了慕容凌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有那黑发在漫天的花雪之中，轻扬。

“凌儿！”孤星夜在风中猛然转身，伸手，却只抓到那个让他痴迷让他不舍的背影，她走了，从此，他又会是孤单一人。

孤星夜蹲下身，抱起了孤空镜的身体，泪滑落面颊。他扬起了淡淡的微笑：“镜，我知道，你想把凌儿留给我，但是，爱一个人，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让她幸福。我无法看着凌儿郁郁寡欢，对不起，镜…”

风，忽地，停了。

孤星夜欣然扬脸，阳光温暖，犹如孤空镜生前的微笑。

慕容凌站在巍峨的宫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在她的眼中缓缓关上，发出那沉闷的如同拉风箱的“嗡嗡”声。金色的铆钉在阳光下闪耀，宫内的景色也在她的眼中渐渐消失，那让人向往的地方，却处处带着危险和杀机。

那张代表一切权力的金銮椅，耀眼而让人向往。可真正坐上的时候，却只剩下孤独和心伤。高处不胜寒，自古帝王多寂寥。

孤空镜处心积虑地排除了一切阻碍，将王位干干净净地交托到了孤星夜的手中，而那些污秽的阴谋也随着他的死而埋葬，有兄如此，能有几人？

慕容凌久久地伫立着，心中百感交集。

忽地，她转过身，白色的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异常漂亮的轻快的弧线，她的脸上带着欢笑，她的眼睛透着明亮，她紧紧地捏了捏胸口的琉璃之心，大步向前。红色的宫墙在她的身后越来越渺小，直至不见，她彻底地将自己从那份伤怀中脱离。

她没有回头，始终没有转身看那皇宫一眼，她坚定地向前，因为，前方有人在等她。

此刻的影宫里，是忙忙碌碌的身影。一只又一只的箱子将整个院子塞满。

玄辰雨的手中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盘，盘子里，是白花花的银两。

“老李啊，拿着钱就好好做生意，别再想着怡红院了。”

“哎哎，谢四当家。”

“小胡啊，别赌了，赔本。”

“放心吧，四当家，以前刀光剑影的，没处发泄才去赌钱，现在能过上太平日子，不赌了。”

“那就好，花花啊，你别抱我了，我是不会留下你的。”

在玄辰雨的身上，挂着一个曼妙的女子，她完全当没听见玄辰雨的话，继续抱着。直到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拿银子的众人，都惊讶地怔立在了原地。

“小妹！”玄辰雨推开了身上的女人，惊讶地走到慕容凌的面前，上上下下将慕容凌仔细检查了一番，立时，激动出现在他的脸上，“是凌儿！真是凌儿，霍炎，小蝶，是凌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在屋子里忙着整理箱子的霍炎和小蝶就冲出了房门，惊讶让他们出现了片刻的停顿，而下一刻，他们就冲向了慕容凌。

“小凌！”

“主子！”

两人扑向慕容凌，慕容凌有点奇怪，有点疑惑，有点不解，还有点担心。

小蝶抢在了霍炎之前抱住了慕容凌：“主子，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你们这是…”慕容凌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玄辰雨和霍炎。两人却纷纷避开了慕容凌的视线，随意地看向四处。

慕容凌扫视着院中的每一个人，大家纷纷侧脸的侧脸，低头的低头，也不知谁说了一声“我娘还在等我回去，先走一步。”

立时，院子里的人纷纷都从边门离开。

院子渐渐空去，只留下玄辰雨他们和慕容凌，慕容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小蝶“影宫要解散？”

小蝶怔了怔，立刻放开慕容凌，心虚一般躲到了玄辰雨的身后，伸手扯了扯玄辰雨的衣袖“说吧，主子那么聪明，肯定瞒不住。”

“霍炎？”慕容凌再看向霍炎，霍炎挠挠头，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难为他，他求救般看向玄辰雨“雨少，你说吧。”

慕容凌的目光随即来到玄辰雨的身上，玄辰雨叹了口气，出乎意料地不再长篇大论，而是点点头。

“为什么？”慕容凌追问。

玄辰雨不舍地看了看整个院子，影宫是家啊。

“没有为什么，时候到了吧。”他长叹一声，感慨万千。

慕容凌低眸想了想，很是惋惜，紧接着想起虚子墨，立刻问道，“虚子墨呢？他人呢？”

“他…”霍炎变得吞吞吐吐，“他…他走了。”

“走了？”慕容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