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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全(txt)作者:酒徒-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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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晴儿精灵般飘到贴木儿身边,抬起双眼,迷离的目光落到了挂在床头的
弯刀上。这柄弯刀伴随贴木儿戎马一生,视若至宝。刀鞘上镶嵌的宝石都被冤魂
侵蚀尽了颜色,刀柄上的足金花纹也被人血浸成了暗红。

    抬手,晴儿的手指搭在了弯刀柄上,轻轻一拉,手腕上的花纹在刀刃上映得
清清楚楚。锋利的刀锋冒出淡淡寒气,将雕刻着花纹的手臂刺出一粒粒小疙瘩。

    看看窗外沉沉* 夜色* (禁书请删除),看看沉睡中的贴木儿,轻轻一推,
晴儿将抽出了一半的钢刀又推回了刀鞘。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将弯刀放到了窗口
旁的书案上。

    贴木儿的鼾声更浓,闷雷般,震得象牙床上的红罗帐微微晃动。

    罗帐低垂。淡蓝色的纱衣无声滑落于地,一点红唇,温柔的吻在贴木儿颈间
的红斑烂疮上

    红烛噗地灭了,马头琴声嘎然而止。

    天亮了。军旗又开始东进,所过之处,一片火光,累累白骨。冰冷的丝绸古
道被人血画出一抹浓浓的暗红。

    “群星庇佑的万王之王,他在世界上找不到对手。他率领百万大军挥鞭东进,
将真主的威名传播到众神的国度。”罗恩勋爵挥动鹅毛笔,在羊皮卷上写满赞歌。
亦力把里(伊宁)城消失了,在贴木儿大军到达十天之后被从地图上抹去,东征
队伍又获得了充足的粮草。孔嘎斯城抵挡了三天,城守阵亡。全城被屠戮干净。
忒勒哈剌部投降,贴木儿赦免了部落首领及其家族中的十五人。剩下的族人全部
贬为奴隶。大小于勒部全部男人阵亡在博脱突山脚下,尸体堆得像山头一样高。

    罗恩勋爵不知道谁还能抵挡得住贴木儿,特别是在贴木儿新娶了妻子之后,
瘸狼简直就是多生了一对翅膀。他这个新纳的宠妾是丝绸古道上的活地图,贴木
儿的军队在她的指点下几度抄小路绕到了敌人背后,在决战时刻给了对手致命一
击。

    不可思议的女人,头脑简直和贴木儿一样清楚,队征战也如贴木儿一样内行。
由四殿下沙哈鲁带仆从国士兵越过葛儿山,将亦力把里蒙古残部迫进塔里木大漠,
顺手收拾掉盘踞在大漠边缘的叶尔羌部。主力急行,直扑别失巴里,不给倾向于
大明的蒙古诸部喘息时间这条妙计就出于晴儿之手。凭借这条计策,贴木儿一战
击溃别失巴里部,兵锋直指吐鲁番。

    “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明年冬天,贴木儿和他的将士可以在苏州饮酒了吧。”
罗恩勋爵郁闷地想,“不知传说中那些东方英雄,他们在忙些什么呢,听见贴木
儿远征的号角了吗?”

    “嘎”,几只寒鸦被马蹄声惊起,抓着半截人肠子,振翅飞向半空。冬日的
田野里,到处是黑漆漆的弹坑,土坡上,树枝间,来不及收拾的碎肉被北风冻成
团,眼光下呈现粉白的颜色。

    数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马背上的骑士衣衫破烂,双眼中血丝纵横,沿着官
道向北平狂奔。南皮、沧州、河间、真定,不到一个月,朝廷平叛军队已经逼进
清苑、霸州一带。东路,从天津出发的安东军也逼进了北平。新式的炮火下,那
些古代高城大池根本经不起几天轰击,一个个相继倒塌,陷落。

    武安国一手缔造的新军和新式装备此时充分发挥了最大威力,火铳,大炮发
动最大效率的收割着生命。战争进展速度与残忍程度与冷兵器时代不可同日而语。
朝廷方面,五十万大军水陆并进,眼看就要达到北平城下。北边,李增枝率领的
靖远军半月内攻陷大宁,将北方六省切掉一个半,同时切断了苏策宇部回援辽东
的退路。大宁乃塞外重镇,得此地,靖远军南下可进攻北平,东进可威逼辽阳。
燕王朱棣不敢怠慢,亲率大军西征大宁。南线兵力不足,只好交给六省布政使郭
璞与老将林风火、周衡等人率兵梯次坚守,苦等燕王回师。

    震北军,靖远军,安东军,近卫军,天下七军中四军向同伴挥起了马刀,每
日炮声震天,枪声切切如雨。

    武兄弟,这就是咱们当年的理想么?北平城内,四省半布政使郭璞眼盯地图,
较早地来回踱步。北平危急,靖海公曹振用兵海上,随时可以夺下山海关,切断
北平与辽东的联系。老部下讨逆左副将军王浩已经率军打破了倒马关,清苑城岌
岌可危。坚守在北平的大将张玉、朱能等人虽然骁勇,可他们面对的耿柄文是追
随太祖起兵抗元的沙场老将,所带兵力是张、朱二人的三倍还多。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情况,最可怕的情况在视线之外。万里之外的西域,贴木
儿的军队已经迫近了大明边境。朝廷不顾靖国公曹振和总参谋长徐辉祖的苦劝,
执意攘外先安内。将抵御贴木儿大军的任务全部压在了定西军头上。而据张正武
送来的消息,秦王与贴木儿早已勾结在一起,只等贴木儿兵到,就要借兵夺江山。
老将蓝玉一直摇摆在给侄儿报仇和保家卫国之间,态度不明。

    而此时此刻,远在孟加拉湾的武安国,据说已经成为沈氏家族手中的人质。
眼前这场错综复杂的棋局,究竟如何才能破解?

    明第三卷国难 第八章 欲火 (二)

    隔着一条窄窄的清苑河,林风火带着四个师的自卫军与南方来的讨逆军隔河
相望。真定府已经丢了,保定府也近一半易手。自从洪武年率领乡勇狙击纳哈出
以来,林风火从来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手中军队是临时拼凑出来的青壮,很多
人在入伍前连火铳什么样子都没摸过。好在底层军官都来自震北军的退役老兵,
有这么身经百战的老兵带着,不至于接上火就一溃千里。事实上林风火也不敢再
收缩防线,再退,就得退过拒马河。下一道防线在涿州,那几乎就到了北平城墙
根儿下。

    对岸整合了安东与近卫二军而成的讨逆军兵强马壮,主帅李景隆是个败家子
儿,拿炮弹不当银子使,每一次进攻前的炮火准备都是铺天盖地,压得自卫军根
本抬不起头来。窄窄的清苑河被炮火犁了数遍,黑漆漆的冻泥带着惨白的冰碴,
偶尔还有粉红色的冻肉挂在上面,就像将士们身上被子弹翻开的破棉袄。

    “你大爷的,要不是你们这帮家伙拖后腿,老子当年已经打到天山西麓去了。
有这么多炮弹,干嘛不去荡平西方诸国,向自已人头上瞎招呼。”林风火骂了一
句,放下望远镜,眼睛盯上了指挥室里的地图。

    清苑、安州、满城、小峨眉山,几百公里的防线,只有四个新编师的兵力,
而对面是安东、近卫两军的二十万人马。林风火不知道这仗怎么打,也不知自己
能守多久。本来今年秋天他已经计划从震北军中告老还乡,折子都递上去了,谁
也没想到这仗说打起来就打起来。这下清福享不成了。家里的葡萄酒不知道要便
宜了谁。林风火家里拿着他当年在军中和辽蒙联号的收益,在遵化一带买了上万
亩土地,盖了几个大葡萄酒作坊,每年秋天都有喝不完的葡萄酒,正宗仿唐代古
方酿造地清淡口味的,适合女人喝的西域甜味的,几蒸几酿烈过烧刀子的,还有
地地道道的英雄血。

    要是死在这,英雄血就再喝不到了。林风火看着地图,沮丧地想。掩体外的
炮声又起。参谋人员七手八脚地冲进来,在地图上标出南军最新火力目标和可能
进攻方向。林风火不着急看,打了这么多天了,仗进展到什么样子他心里有谱。
这是标准的阵地战,硬碰硬。双方主帅,都不是庸才,使不出太多阴谋诡计,眼
下拼的是谁的实力雄厚,谁地士兵不怕死。

    没有不怕死的人,林风火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就很害怕,也知道部下比自己还
恐惧。以前随着震北军在塞外大草原上东征西讨,他没怕过。那时候战死了,家
里的事情有徐记票号顶着,小兵都能拿几百个银圆的保险金。现在,徐记票号在
南方的分支全部被朝廷充了公。老侯爷徐志尘爵位被夺,活活气吐了血。士兵们
再战死了,徐记票号已经赔偿不起保险费用,只能向前朝一样,落个草席子,不
被乌鸦和野狗糟蹋尸体而已。

    “乒”,一枚偏离了目标地炮弹落到了指挥所上方的土棚子上,轰然炸裂,
泥土随着爆炸声落了下来,弄得大家满头满脸。几个刚从指挥学校毕业没多久的
新军官抱着脑袋钻到了桌子底下。等到烟尘散尽了才探出头,看着顶头上司林风
火正瞪着牛大的眼珠盯着自己,脸一红。讪讪地站起。

    “没事,这里的地下,炮弹炸不到”,林风火大度地走上前,伸手给几个年
青人拍去身上的泥土。边拍边问道:“怕吗,小子”?

    “有点儿”,年青军官腿肚子打着哆嗦,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也害怕,吓着吓着就习惯了,回头找个棉花将耳朵塞上,感觉会好受些”。
林风火宽厚地笑了笑,走向下一个年青人。不怕死的都是那些战前卖嘴的,他们
现在都跑到永明城去了,安东军真的拿下整个保定府,这伙人保准坐船出海,躲
到蓬莱岛去。

    “军长,我不怕死,但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怕是个糊涂鬼。”一个
趴在沙盘上看地图的年青人回头嘟囔。

    “哦”?林风火转过身,注意到还有一个新派来地参谋没钻桌子,军容也比
其他他年青人整齐些。点点头,笑着问道:“你说说,怎么个糊涂法”。

    年青地参谋转过身,立正,以拳按胸,行了个标准的震北军军礼。小伙子身
上有一种军人天生的倔强,说话的口气不卑不亢“卑职不怕打仗,否则我也不入
军校,但我不知道咱们为什么打,为谁打。军长,你知道吗”?

    林风火被年青人问得楞了一下,不敢对视那热切的目光,张惶地将眼睛转向
了别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两边军队到目前为止挂得都是大明日月旗,
要不是南军主帅在旗面下标了讨逆二字,远远看去,都分不清楚哪一块是谁的阵
地。战争初期,有几次南军吹起了唢呐,北军却发动了冲锋,穿着同样制式军装
的士兵,红着眼睛厮杀在一起。

    有人说北方起义兵是为清君侧,林风火不信那一套。清君侧这个旗号几乎每
朝每代都有人打过,就像一场赌博。赢了就取而代之,输了则身败名裂。前朝李
思齐和王保保等人互相清君侧清得山西、北平等地十室九空,最后连偌大江山都
清了出去。

    光头和尚道衍忽悠说燕王是真龙天子,林风火也不信。震北军中没几个相信
这个鬼话,北平书院各系探索了这么多年,飞禽走兽发现了不少,奇异现象也涉
猎了很多,连大号孔明灯都带着小狗飞上天了,就是没发现出个龙来。况且龙王
爷也没见过打得这么远的火炮。再说赶走了建文,谁能保证燕王朱棣不会成为第
二个朱标。上台前说得天花乱坠,上台后,为了他们朱家,把大伙全卖了。

    南北方对峙的时候,一些无赖闲人天天呼吁着要震北军用火铳大炮开拓南方
的商路,就像打仗不会死人,一天可以将建文皇帝拉下马一样。可仗真打起来了,
北方失利,这些终日叫嚣着开拓商路的人都卷着铺盖跑出了关,溜得比兔子还快。
只有家业在北平山西一带搬不走地农民和工厂主,才不得不留下来陪着老布政使
郭璞困守。

    所以为什么而战一直是困扰北方将士们的一个问题。这一点他们还不如南军,
南军好歹还打着一个讨逆平叛,忠君爱国的旗号,北方却什么旗号也没有。勉强
在军队前面加上了个自卫二字,可对方军队是自己的朝廷,按说朝廷的军队派到
北方来,合情合理。

    林风火叹了口气。外边的炮弹轰击声一浪高过一浪,火铳声如爆豆子一样响
起,声声催人老。拍了拍年青参谋的肩膀,老将军低声问道:“你知道我当年为
什么打蒙古人吗”?

    “他们来了,咱们就都成了奴隶”。几个年青军官抢着回答。

    “是啊,蒙古人来了,咱们就都成了奴隶,所以大伙命都可以不要。可朝廷
要是打了过来,大伙几十年的积累就全完了,就像徐记票号一样。昨天富可敌国,
转瞬一无所有。还是奴隶,给自己人做奴隶和给蒙古人做奴隶,在我眼里差不多”。
林风火拇指自己肩膀上的自卫二字,提醒着大伙。“北平是咱们,你们的父辈累
死累活建立起来地,谁想拿走都得先问问咱们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军长是说即使燕王殿下和郭大人服了软,咱们也不退缩”,年青人依然有
些迷惑,紧跟着追问了一句。

    “靠,老子的钱,老子自己做主。老子不愿意,谁服了软也白搭”,师长朱
能顶着一脑袋黄土钻进指挥部。听见年青人发问,张口骂道。“南军不退出北平,
不将打坏炸烂还有没收的产业赔偿给老子,老子就跟他玩命。谁服软也不好使”!

    “行了行了,朱将军,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林风火见朱能满身都是炮弹挂
出的碎棉花,赶紧制止他地牢骚,询问前方战况。这个朱能的父亲算是燕王朱棣
的家臣,平定辽东时功大,被封在大名府。借着新政的发展,其家在大名、顺德、
真定一带广开工厂,置办了不少产业。战火一起,北方节节败退,最南边的真定
三府转瞬落入朝廷手中。建文帝为了鼓舞军心,将北军将士的家产和工厂商铺全
部充了公,赏给了李景隆麾下的有功将领。朱能从一方富豪转眼变成了穷光蛋,
当然憋着劲要将自己的家产夺回来。

    “还能怎样,熊样。他奶奶的李景隆,就会糟蹋东西”,朱能一边吐着嘴巴
里的黄土,一边不服气地叫骂。“今天上午我估算了一下,足足有一万多枚炮弹
落到了我那里。够买好几个小工厂地了,还犯得着来抢咱们。”

    “弟兄们伤亡怎样,他们有大举突破迹象没有”?林风火关心地问。北方自
卫军都是六省子弟,死了哪个做主帅的都觉得愧对家乡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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