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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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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沧摇头道:“你留在京,就是靶子,让人想起沈家姻亲故旧还得力,说不得就要被威逼拉拢,从之失了风骨,不从则置己身与家人与险境……只有在外头,才能不被波及,保全自己……剩下老三与瑞哥儿,一个尚未入仕的举人,一个年轻生员,家中闭门,外头就不会再将沈家放在眼里……”

    沈沧说的平静,沈洲却听得心惊动魄,神sè大变:“就算……东宫名分早定,还会有这样凶险?”

    “一朝天子一朝臣……三阁老执政已久,想要上进的不是一个两个……”沈沧道。

    沈洲这才知晓大哥安排自己去南京是为了家族避祸,心中那份犹豫便去了,点头道:“我听大哥的……”

    兄弟两个说着话,三老爷与沈瑞得了消息,知晓沈沧醒了,也过来了。

    叔侄几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宫使上门的消息,徐氏安排厨房开席,为沈洲接风洗尘。

    等到用完晚饭,从正院出来时,沈洲私下与徐氏道:“大嫂,让瑞哥儿代大哥写谢恩折子?”

    太医使过来的消息可以瞒着沈沧君恩在前,沈家人也要表现得感激涕零,才是应有之义。

    太医使的消息到了御前,刑部尚书一职不管不能卸掉,皇上总要思量“加恩”。沈洲希望侄儿的名字能直送御前,“提醒”天子沈家尚有妇幼需加恩。

    徐氏犹豫了一下,道:“二叔既回来,这些事本当二叔出面,只是眼下到了廷推的时候,不宜节外生枝,就让瑞哥儿代笔……”

    否则的话,要是沈洲代兄长上“谢恩”折子,皇帝一时热心,直接留沈洲在京以做加恩,那就是“yin错阳差”了。

    毛宅,看着风尘仆仆、瘦了一圈的儿子,毛太太心疼的不行,拉着儿子胳膊,上下看了一遍,眼见儿子虽面带乏sè,不过双目炯炯有神,这才神sè缓和些,嘴里依旧是埋怨道:“你真是胆大,一路上骑马进京,这个时候,寒风凛冽,要遭多少罪……”

    毛澄已经落衙回来,坐在炕边,看着儿子身上衣冠,颇为欣慰,道:“总算是没白回去一趟,甚好、甚好……”

    毛迟是弘治十五年中秋后启程回昆山老家的,弘治十六年下场应童子试连中“小三元”,今年直接参加乡试,取得南直隶乡试六十一名。

    南直隶总共取士百三十五人,这六十一名不上不下,只能算中等,这使得在童子试中一鼓作气取得“小三元”的毛迟颇受打击。

    毛迟满脸羞愧道:“是儿笔力有限,当年爹虽没有摘得解元,却是五经魁……”

    “哼,你才几岁,还想着‘青出于蓝’了不成?当年我举于乡时,已经年将而立……你若是能安心再等十年下场,也能拿到经魁……”儿子好强争气,毛澄颇有欣慰,却不愿他骄傲,轻哼一声道。

    南直隶那是什么地方?在科举之路上多少当世才子也折戟于此。就是毛澄本人,chun闱时虽得了状元,可早年乡试也是落第了两次。

    毛太太眼见丈夫又要训儿子,忙起身道:“百岁才到家,还未做梳洗,老爷想要骂人,也要等一等……”

    从南京到京城二千来里路,毛迟陆路北上,每ri都要行百里,身上又累又乏,也肮脏,便回房梳洗去了。

    眼见儿子不在,毛太太才露出几分抱怨道:“老爷当年中了举人,接下来就是拜会同年、座师,正经热闹了大半月,可怜迟儿,因老爷的信,只过了鹿鸣宴,就匆匆北上……”

    毛澄瞥了妻子一眼,道:“是辛苦几ri好,还是晚三年娶妇好?我在信中与百岁说的清楚,他既能匆忙赶回来,可见也是愿意早ri迎娶……”

    听了丈夫的话,毛太太不吭声了。

    儿子转年就十九岁,毛太太自然也是盼着媳妇早ri进门。毛迟是他们夫妻两个独生子,又是生下几个女儿后才得的这个儿子,如今他们夫妻两个也是四十望五的人,早就想要抱孙子了。

    “那明ri请王叔叔帮忙过去问问?”毛太太道。

    毛澄道:“我们是娶妇,又不是嫁女,矜持个甚?明早使人送迟哥送帖子过去,落衙后我亲自过去一趟……”

    要是真要年前迎娶,现下就要张罗起来,毛太太自是无异议,只低声道:“只盼着亲家大老爷能早ri痊愈……”

    就算不痊愈,也要撑个三、两月才好,那样不仅新妇进门,说不得孙子也怀上了。

    次ri,毛迟手里拿着父亲的帖子,过来沈家。

    沈瑞得了消息,忙到前面相迎。

    虽说士人重诺,可这世上见风使舵、背信弃义的人也不少。毛澄能催儿子早归,毛迟能中举后马上返京,都能说明毛家父子对毛沈两家亲事的重视。

    这是玉姐儿以后的夫家,他们能重视沈家,沈瑞自然是分外感激。不过感激之余,他心中也忐忑。太医使的话说的清楚,沈沧的身体就在旬月之间,这之前cāo办玉姐儿的亲事未必来得及。

    “恭喜世兄蟾宫折桂!”见了毛迟,沈瑞拱手道。

    毛迟忙摆摆手,道:“勉强榜上有名,恒云莫要笑话我了……”

    沈瑞道:“总算是功成,世兄计较其他就没意思了……”

    毛迟后知后觉,想起沈瑞侍疾没有下场之事,怕他心中不痛快,岔开话道:“久不在京中,当去给世伯、世伯母请安……”

    沈瑞点头道:“前些ri子南直隶乡试录果报到京中,父亲与母亲还提过世兄……”

    沈瑞先引毛迟去客厅,又打发小厮往正房去传话。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道:“老爷、太太听说毛少爷来了,叫二哥带人过去呢……”

    沈瑞与毛迟起身移步,去了正房。

    玉姐儿本跟在徐氏跟前,听说毛迟来了,立时要避,却是被徐氏留住:“长辈都在这里,见一面又有什么?毛家哥儿也争气,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同沈瑞担心的一样,对于毛迟早归,徐氏既欣慰又担心。

    沈沧却是老大宽怀,对徐氏道:“毛迟既回来,毛学士也当上门……玉姐儿的事,可张罗起来了……”

    玉姐儿虽有心见未来夫婿一面,可眼见长辈们提及婚嫁大事,这不是她能听得了,忙避到侧间。不过她面上并无羞臊,轻咬贝齿,满脸忧虑。

    太医使过来的消息,玉姐儿是知晓的,对沈沧与徐氏便越发担心。她在徐氏面前说不想嫁,却不是虚话,而是肺腑之言。

    可是未婚夫是独子,且公婆年迈,毛家早盼着新妇进门之事,玉姐儿也早就从毛太太话里话外听得明明白白……t

第四百三十章 乐往哀来(一)

    虽说早就知晓沈沧病重,可见到沈沧那一刻,毛迟还是吓了一跳。灰败脸sè,颧骨凸起,瘦骨嶙峋,原本的威仪也所剩无几,要不是一双眼睛依旧灼灼带光,看着比死尸好不了几分。

    沈沧笑了笑,只当没见毛迟的异样。

    毛迟能赶回京来,沈沧颇为宽慰。

    世人虽重男轻女,可沈家兄弟三人,只有玉姐儿这一个女儿。之前玉姐儿在小二房时,有嫡兄沈珞在家,加上嫡母乔氏并不是宽和的人,不过庶女身份,过得跟小透明似的。幸好是徐氏这伯母当家,尊卑有别、赏罚分明,才没有让人欺负了玉姐儿去。等到玉姐儿过到小长房名下,就成为沈家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因被徐氏带在身边教导几年,加上这几年跟着三太太管家,玉姐儿身上已经有几分徐氏少时的影子。本就是亲侄女,加上“爱屋及乌”,沈沧对玉姐儿也多了几分疼爱。

    就是沈毛两家的亲事,虽说也有为沈家添助力的打算,可也是jing挑细选出来的。

    毛澄状元出身,前程大好,偏生出身低微,不会挑剔玉姐儿庶出身份。而毛家虽不是百万之富,可也是殷实人家,同那等“穷人乍富”的人家还不同,该有的规矩品格还是有的。

    毛迟本身,不能说“青出于蓝”,却也是读书种子,以后少不得科举出仕,前程错不了。加上他与沈瑞交好,又受过沈理教导,多了这两重关系,以后对玉姐儿只有看重的。

    这世道女儿艰难,若耽搁三年,说不得玉姐儿以后在婆家的ri子就要难过。能在自己闭眼前,将两家的亲事cāo办了,沈沧还是乐观其成。

    “十年苦读,心想事成,长卿万不可骄傲懈怠……”沈沧道。

    “长卿”是毛迟的字,还是沈理给起的。

    沈理是毛澄的前辈与同僚,两人都是状元,即便早先往来不算紧密,也颇为志趣相投;等到毛家与沈家联姻,两人的交情也跨了一大步。毛迟本就随沈理学习时文,只是没有正式登堂入室,不过却是以师礼敬之。虽说从亲戚辈分说起来,有些混乱,但是原本沈理便与毛澄平辈论交,倒是也没有显得太离谱。

    毛迟讪讪道:“不过勉强在榜单上,作甚值得骄傲?倒是世伯族侄,能在南直隶夺元,才是令人佩服。”

    沈沧摸了摸胡子道:“你也说了那个是我族侄,你却是我的女婿,我自然为你欢喜的多……”

    毛迟的脸“唰”的红了,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官宦子弟,十几岁都知人事的大有人在,像毛迟这般纯良确实难得。徐氏在旁,抿嘴一笑,提着的心也放下几分。

    沈沧既接了帖子,知晓毛澄今ri落衙后要过来,便没有再与毛迟多说。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下定迎娶之类,还要两家长辈最后做主。

    徐氏眼见丈夫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咳,便对沈瑞道:“迟哥儿许久没来了,你们兄弟下去说话吧……”

    沈瑞起身应了,带了毛迟出去。

    直到出了正房,毛迟才松了一口气。

    沈瑞瞥了他一眼道:“倒是装得乖觉,叫你声‘女婿’就脸红了?”

    毛迟轻哼了一声道:“难道你敢在杨大学士跟前放肆不成?”

    五十步莫要笑一百步。

    正房里,沈沧吃了半碗茶汤,压下喉咙中的痒意,这才止了咳。只是他本就身上没力气,咳了这一会儿,额头上都是虚汗。

    徐氏见状,心中忧虑更甚。

    毛迟回京虽是好事,可婚姻大事毕竟不是三、两ri就能cāo持完的。太医使的话历历在耳,自己老爷能坚持过去吗?

    沈沧正闭目养神,方才咳的急了,带了晕眩。

    好一会儿,沈沧才平复过来,慢慢地张开眼,道:“叫人再预备两根好人参吧,我总要看着玉姐儿出阁……”

    九如居中,毛迟难掩忧sè,犹豫道:“这个时候提亲事,是不是不合时宜?”

    论起年纪来,沈瑞是比他小两岁不假,不过沈瑞素来稳重,以后又是他的内兄,他便也是真心请教。

    沈瑞想起太医使的话,心里也没底,道:“家父家母是希望你们早ri成亲,省的耽搁了你……只是能不能功成,我也说不好……”

    毛迟苦笑道:“总觉得这个时候提这个是添乱……”

    沈瑞道:“你到底是独生子,要是婚期仓促,不知令尊令堂心里会不会不喜?”

    本是想着毛迟年纪大,怕毛家等三年不愿意才想要将玉姐儿早ri嫁出去;要是再因亲事仓促引得公婆不喜,那还不如矜持些,三年后再出阁。

    毛迟忙摇头道:“非常期、非常事,家父家母哪里会计较这些个?只怕委屈了令妹……”

    两家定亲前后,毛迟也是见过玉姐儿的,对于未婚妻颇为满意。

    认识了几年,对于毛迟的人品,沈瑞倒是信得过。他既这样说了,沈瑞便也信了。其他的事,两人说了也不作数,就要等毛澄晚上过来时再提。

    沈瑞问起南直隶乡试的事,对于沈瑾能得解元之事,他心中也颇为意外。

    越是接触科举,越是知晓南直隶考试竞争的激烈。就是沈瑞自己,每每想到此处,也颇为庆幸,自己不用在南直隶死磕。

    不说别人,就是已经扬名南士林的大才子文征明,已经考了四次,都落第,未来还会继续落第六次,十次不第,从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青年,一直到五旬老翁,也没有中举。

    由此可见,在南直隶中举多难,在举人之中脱颖而出就更不容易了。

    不用说别的,只要沈瑾在会试时进了前十,以他南直隶解元的身份,点头甲的机会就比旁人多。

    不过毛迟并不知沈瑾与沈瑞的关系,只提了一句便赞起五宣来:“王先生真是大才,五宣不过是他身边侍笔墨的书童,初次下场,就在第二十九名,让人自愧不如……”

    沈瑞道:“长卿还不知,五宣已经在老师面前敬了茶,如今是我的师弟了……”

    毛迟颇为意外道:“王先生收学生倒是不拘一格……”

    毛澄是在晚饭前过来的,并不是一人过来,同行的还有沈理。

    “听说二叔回来,小侄便过来看看……”沈理道。

    之前碍于谢阁老那边的关系,沈理不愿意将尚书府拉入几位阁老的党争中,与这边疏远了关系。不过等到沈沧因病休养,从朝堂上退下来,沈理来的次数就多了。

    毕竟先前沈洲没到京,三老爷身体又不好,沈理怎么可能放心让沈瑞一个人撑起这一摊来?

    沈沧心里明白,既安排沈洲往南京去,那京城这边ri后少不得就要沈理照拂,对于沈理也热络几分。就是手上的一些官场关系,沈沧也没有交到沈瑞手中,而是直接交到沈理手中。

    沈理知晓这些的重要xing,并不肯接,还是沈沧劝道:“这些关系根基是利益,瑞哥儿年纪在这里,身份还不足以与这些人制衡,交到瑞哥儿手中,说不得就是引狼入室……”

    冷眼看了这些年,沈沧看出沈理确实待沈瑞如亲兄弟般。就算看在沈瑞面上,他也不会不帮衬着这边。只是谢阁老位极人臣,险境在前,沈理这个相门女婿说不得就要受池鱼之殃。

    这些官场上下的明暗关系,等到沈瑞能用到时已经是十来年后,说不得早就凉透了;搁在沈理手中,却是两厢便宜之事。

    至于沈瑛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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