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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化后是春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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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休养。

病迟迟不好,她过意不去。嘱谭亭自己玩。

谭亭不乐意。每日,从山下采回一把红草,插到她床前的可乐瓶里。

夕晖进来的时候,他背了她去外面看落日。

谭亭生得魁伟。背她的时候,说:姐姐,你轻得跟个兔子似的。

语声起先并不肯让他背,但见他坦荡无拘,磊落光明,也就没有男女大妨了。

她坐到草丛上,静静看他画画。

他偶尔瞥她一眼,与她目光相撞,便会露出孩子气的笑。有点局促,有点憨,但是很欢喜。他就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孩子。比她还小几岁。

有次,她手机响,是冯至鸣,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像野兽一样叫:什么,你说大声点,听不清,啊算了。便挂。

他停住笔,看她,说:你男朋友吗?

她说:不是。

他忽然笑了笑。

她说你笑什么。

他说:姐姐,以后我们分开了,你会否记得,曾经在这里与谭亭这样一个人呆过的一段纯净的日子。

我会的。语声点点头。

他又很高兴。

说:我给你画幅像。

她说,不要,我最没耐心,不喜欢做模特。

他说不用。你随便动好了。

她便抬头看收缩的蛋黄一样的日头,以及飘渺的山岚。

冯至鸣找她什么事呢。她想。又想那日,他粗暴地对她,而自己居然同样有反应。脸上熏出红晕。

在谭亭的笔下,那红晕是如此娇软鲜嫩,那一刻,她的心里留存着他——冯至鸣。

病完全好后,谭亭的假期已过,两人下山,坐车到昆明。

就是那天,吃饭时,语声收到秦心的电话。

语声啊,在哪?陈剑好些没?

陈剑怎么啦?她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我在昆明呢?

车祸啊,陈剑出车祸。

她忽然愣住,良久匆匆道:他现在怎么样啊。有事没啊。

我就问你啊。听说挺严重的。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她忽然手脚冰凉,手机都握不住了。

姐姐,姐姐……谭亭摇她。她才恍过神,勉强笑着说:我要走了。我要去订机票。

出事了?

她点点头。

好。我给你订。吃好饭,两人去买机票。

谭亭回杭州,她回北京。

拿了票,语声匆匆收拾行李。

谭亭进屋,拿了画,说:送给你。

很漂亮的画。深暗的天际,橙色的日头,淡淡的雪山,她坐草地,怀一席微渺的心事,似乎甜蜜,似乎怅然。

谢谢。我很喜欢。语声接过。

谭亭神色黯然,说:姐姐,你会想我吗?

会。语声回。

谭亭咧嘴笑,由衷的孩子气的笑,说:我放寒假,去北京找你。

好。我等着。

交换联系方式,两人告辞。

半夜到了北京。她非常疲乏,却睡不着觉。

想那晚,他说:我爱你,我很难过,我告诉自己语声要觉得委屈,想走,不要拦她,可是想到你在别人怀里,我就难以忍受。我舍不得你,一点都舍不得……

而她说,你是一颗蛀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拔掉他。

把他的心伤了。他就那样神智不清地开车。就那样,她害了他。

她的心哆嗦起来,内疚遍布全身。

好容易,等到晨光熹微,她要给他打电话。但是又愣住了,他会不会接,要是情况残酷怎么办,他要有什么不好,这辈子她就不想自己好了。

又煎熬了一阵,毅然拨电话过去,如果是方圆接,她就自称是他表妹,打探一下情况。

听对面的熟悉的彩铃,她的心又乱起来。

通了,是他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有点低沉。

她忽然说不出话。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了,虽然他不知道她新的手机号。

语声,语声是你吗?

她咬住唇,不出声,可是鼻子有点塞了。

语声,是你,我知道。你在哭么?别哭,我很好,没事了很好。

她面部肌肉痉挛了下,眼泪终于迷迷蒙蒙出来,说:对不起,我——又说不下去。

语声,我很想你。想见你。你来医院好吗?我想你。想得五脏六腑疼。

她没说话。

他说:下午你过来,方圆不在。我等你。

告诉她地址。

她挂了电话,像浸在死水里,浑身湿漉漉,又流转不动。呆了很久,她知道自己会去了。

下午,她破天荒化了下妆,整饬了下自己。潜意识里也许怕见到他老婆被比下去。

而后,她出门。日头被薄薄的雾遮着,说不出的寒冷。

北京的秋天总是分外短暂。美丽的时光从来是最短暂的,女子的青春也一样。

特护病房的人很少,她走楼梯上的,每走一步,都有坚实的回音。她觉得自己像赴刑场一样惨烈。

决绝地走了,还要决绝地回,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奇在门口,她停住了。犹豫了会,转身看走道外的树。是杨树,有白色的疮痍的表皮,树叶随风零落。

书又回身,敲门。

门开了。是陈剑,他居然可以走路了,穿着病服,消瘦了些,却有些清矍的风采。

她刚张开她惯用的很虚的笑,他就搂她入怀,同时将门带上。

她微微地推拒,不敢用力。但是姿态总是要的,尽管有点力不从心。

可他拥她更紧,痴痴迷迷看她,说:语声,真的是你,多久了,怎么像隔了一世。你依然,依然还在我怀里?

她心软了软,又软了软,终于停止挣扎。将脸贴向他的胸。就像以前一直那么做的,像只小猪一样甜蜜的拱。

小猪,我亲爱的小猪。他真地叫她。

然后捧着她的脸,说:知道我多思念你。知道吗?

她头略低一低,他就吻下来。

她不知怎的,有点抗拒。不应该这样。虽然。

但是,终于是抵挡不住,因为心理是负疚的。

吻。天长地久一般痴迷地吻。

门却突然推开了。

又哐当关上。

语声连忙推陈剑。陈剑说没关系。却也放开了她。

语声忐忑,恨不得钻个地洞躲掉。陈剑安慰她,没事。

门这时又开了。是方圆。脸色很冷峭。倚在门边,说: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让所有人都看呀。

语声尴尬地要命。讷讷说:对不起……声音小如蚊蝇。

陈剑直接说:方圆,你先回去,是我让她过来的,我想见她。

方圆瞪大眼,不一时,眼中涌满泪,说:好,陈剑,我给你腾地方。转身就跑。

哎。语声叫。然后回身,说:明明我们不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陈剑淡淡说:她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你,你,怎么这样?语声语无伦次。看他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拿起包,就说:我来错了。

陈剑拉住她,说:语声,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没有。语声回。

骗我。

没骗你。语声歪过头。

你能不能不要骗我。他用了力,又要将她抱住,她这回躲了下,悲哀地说:别纠缠了,白白伤害第三人。爱不能怎么样,我说爱你又能怎样,改不了任何,是你把我们的幸福摔碎的。就算爱你,一辈子要舔噬伤口,我也不会撇下自尊,像个情妇一样等着你。好好养身体,你活得好好的,我没有遗憾。

便逃出去。

很快,他的电话追过来了,说:我,动摇了。低估了对你的感情。等我,我出院后,就跟方圆离婚。

她顿一顿,说: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无耻吗?掠夺了人家,给人家心上切一刀,然后扬长而去?回不到从前了。再也回不到。因为已经不是你我两个人的事。

挂电话。关机。

心像拴了石头一样沉重。难道自己不想与他一起吗?很想很想,如果没有这几个月,如果能平白掐掉这几个月,那该多好。她会是他美丽的快乐的新娘。

她迷茫地笑了。

17

冯至鸣永难忘记那个日子。有一把刀在他心上旋了一个口,血滴滴答答流下来,而他不能喊疼。

语声回京了,这个消息是方圆带给他的。

方圆哭哭啼啼非常失态地闯到他办公室。

至鸣。我没法活了。她已经习惯在他面前暴露伤痕。

他皱皱眉,说:又怎么了?晨光这个月财务报表出来了,利润翻倍,恭喜。

有钱有什么用啊,钱能买到幸福吗。她抬起头,说,刚才,知道吗?我看到那个女的了,文语声,她居然恬不知耻地跟他在……在亲热。

他心急剧地跳了跳,先还有点欢欣,她回来了,然后瞬间死灭。

他脸色有点白。

方圆还说:那女的,好像很无所谓的,还一脸挑衅。陈剑帮着她说话。我倒是多余人了。

你出去。他忽然说。

方圆愣一下。

我叫你出去。他语气焦躁起来。

你怎么了?方圆有点害怕。

他终于发作,吼:出去啊。

方圆吓得一激灵,赶忙溜走。他的怒意还在找寻出口。将杯子趁势摔出去。居然没有碎,完好得就像一个讽刺。

他打电话。她关机了。

他想,跟人亲热着,不方便接电话吧。

手机又被他砸出去。坐立不安。无法工作。

他交代助理几句,出去了。

开了车去她那里。砰砰敲门,她意料中的不在。他倚在门边,点燃一支烟。就守着,不信她不回来。

黄昏从楼道间的小窗一点点移走,一阵萧瑟风过来,扯来黑色的夜幕,夜晚越来越漫长,因为冬天到了。冯至鸣觉得心跟夜一样凉如冰。

感情焐不热吗?想方圆说的话。

不清楚。也许绝望可以。他回。

觉得很悲哀。他付出那么多。但是感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地付出就可以。爱是一个天平,两头的分量要一样重,否则顾此失彼,早晚倾覆。

倾覆。他想。

也不知多久,响起了脚步声。很慢很迟疑。不用怀疑,凭感觉,他也知道是她。

她大概看到他了,就停在楼梯拐角处。他没看她,继续抽烟。狂躁的心早已随时间冷下去。

怎么知道我回的。一阵后,她顾作轻松,笑着说,又轻快地爬了几步。到他面前。

他狠狠扔掉烟头,用力抓住她的手,俯身凑向她,看她的眼睛,说:很快乐很消魂是吗?

她在抽手,大约被捏得疼,说:神经病,你说什么。

他说开门。

她似乎有点不理解他的恼怒,蹙了眉,观察他,说:放手啊,我怎么开门。

他松一松,她拿钥匙开门。

他推开门,拖进她,像个强盗一样。然后,哐地把门带上,把她逼到墙角,架住她的双臂,说:做什么事有本事说出来啊。

她愣一愣,似乎有点明白。

他已经低头,狠狠吻她。

很疼地撞击。

她踢他。

他说他可以我不可以是吗?

又吻。边吻边探手进她的衣服,扯她的胸衣,用力抚摩。

她含糊说:你流氓。

他说你以为你不是。告诉你你好不到哪里去。

扯她的裤子。

她想护卫自己,却根本没力气。

在喘息中,情欲突然走了出来。

两人不再说话,只有身体在熟练地做着事,他脱她衣物,她也脱他。好似都迫不及待。然后赤裸地站着,他抱起她,一下一下,直接进她身体。

她叫了下,很疼痛。

手却牢牢地箍着他。下颌抵着他的发,狂乱地吻着。

他射了。叫她:语声,语声。如此痛楚。

他们平静了下。她忽然有些羞赧。拾起衣物。

他抱了她去卧室。

她很安静,他们拥抱着躺着。窗外有风扑过来的声音。他们在黑暗中。

过一会,他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说:刚才让你不舒服了吗?

她摇了摇头。

他啄她一下,说,爱我吗?

她没回答。

他嗤笑,说:做这么好,也不爱吗?

她仍没言语。却用手在他身上画圈。

他说:别画饼了,刚吃了你,我此刻不饿。

她停住,软软说:我饿。

他说:语声,有时候我想,我们是不是前生就是情侣,相约今生再会。兜兜转转,我们终于碰上,虽然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但是身体有他们的语言。他们真的很默契。语声,我想是你忘了我。

她没说话。脸贴在他胸上。好似在听心跳。

良久,他觉得胸上凉凉的,拉一拉她,发现她在流泪。

他舔她的泪。她说:陈剑跟我约过来生。他说一辈子不够。可是,今生都把握不住,哪有来生。

他的心就一点点凉,就像胸上的泪痕一样。

她不爱他,心里只有另一个人,哪怕那人辜负她。

他爬起来,穿衣服。

她也穿。时不时偷觑他一眼。

穿好后,他说:我走了。

她说:吃点东西再走吧,很快的。

他说:做给别人吃吧。

她拉他,说:你生气了?

他看她,神情有嘲讽,也有无奈。

她垂下头,说:我们只是肉体关系吧,是很好,可是,我要灵魂的。冯公子,你会厌倦我的,肉体的新鲜只是一时,只有灵魂才会长久。几次呢,要几次,你会忘记我?3次,5次,还是10次?

他笑,说:你呢,要几次忘掉我,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把我放心上。

她仍看着地面,不语。

他说,算了。算我做了个恶梦。早点醒,痛苦会小一些。

便走。

开了门,觉得身体在晃。一抹浓重的阴影袭击了他。他觉得暗无天日。尽管日光灯青荧的光在闪烁。

等等。她上来,将他的外衣给他。

他在看她,他如此深爱的人,从来没有绽放的心为她盛开,却注定要枯萎。

他说:叫我名字好吗?

她抬头,嘴唇嗫嚅了下,却终于还是出不了声。

他说,你果然并不爱我,一点也不。也好,省得我做残梦。

转身出门。

她突然在后头说:冯至鸣,如果我给不了你心,那跟别的贪恋你的家财贪慕你的相貌的女人有什么区别,配不上你的爱。

他顿一下,直挺挺地下楼。

18

语声软软地瘫坐在地上。觉得身体里有一样东西没有了。如此空落。

万籁俱寂。静中却又似包围了很多细微的声响。

那是来自哪个世界?

前生,他和她真的相恋,她忘了他。

不不,可笑,玩笑而已,可为什么心那么悲伤。

她仰头看灯光下的浮尘,仿佛忘了自己。

几天后,她突然收到方圆的电话。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的时候,她愣了下。

可以出来吗?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她木然的点头,忘了对方看不到她的点头。

说话呀。方圆在电话里不耐烦。

可以。陈太太。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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