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浓抹总相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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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了指资料上的数字：“我从来不拿员工开玩笑，在过去的九年以来，我经历过无数次LBO，其中大部分都走过了裁员这条路，可是结果怎么样？结果就是，公司成功度过杠杆并购后的融合过程，员工也重新回到公司，并且得到更优渥的薪酬条件，这就是Double…Win，双赢。”
　　陆相宜知道他不是骗她的，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她仍然难以接受。
　　“唐峻，”她艰难地开口，不知该如何表达：“你很极端。”
　　唐峻抬眼，眼底清澈见底：“我的经验告诉我，要成功运作一个数十万的公司，就不得不极端。”
　　陆相宜沉默良久，唐峻没有打扰她。他知道，要她同意这个决定，非常不易。
　　管理人，一旦心里有了柔软的一分，就会举步维艰。而她，有着女人特有的柔软，狠不下来，就走不下去。
　　良久，她终于开口：“如果我同意，你可以保证什么？”
　　唐峻倾身上前，声音里有丝丝蛊惑：“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重生般的顶尖公司。”

　　唐峻比谁都清楚，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场暴风雨。他只是空降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平日接触的大多数是陆氏高层以及外部利益相关者，对陆氏的基层员工而言，他就像一个外来者。而现在，这个外来者毫不留情拿员工开刀，势必在舆论方面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韩离抱着一堆杂志走进总裁办公室，‘啪’地一声放在唐峻面前。
　　唐峻抬眼：“是什么？”
　　“胡乱写你的杂志，”韩离笑得有点颤：“看看他们怎么写你的吧，你快成为资本主义在国内的首席代言人了。”
　　韩离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兴趣。”这个男人早已百毒不侵，舆论之于他，就像淡无味的水，引不起一丝波澜。
　　“那你还拿给我看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靠在唐峻办公桌前，表情有点正经：“这里不是美国，你很清楚，这里讲求的是什么，是人情，你最成功的那一套理论很可能不适用。”
　　唐峻停下了手里打字的动作。
　　靠在电脑椅上转了半圈，和他对视，男人缓缓开口：“我想过的。”
　　“……恩？”韩离不解。
　　唐峻的笑容淡如雾：“最坏的结果，我都想过了。”
　　韩离半天没说话。半晌，忽然笑起来：“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
　　这个男人连最坏的结果都已经考虑周全，这表明什么？表明他只要决定出手，就一定会成功，否则，他不会轻易出手。

　　韩离抱着杂志离开了办公室，途中偶然见到陆相宜，韩离想了想，忍不住走上去。
　　陆相宜看见他手里的杂志，忍不住变了变脸色：“这个……”
　　“陆相宜，你不能和他们一样。”
　　她一头雾水：“……恩？”
　　“怀疑唐峻，反对唐峻，甚至阻挠唐峻，”韩离看着她：“这些事，别人可以做，只有你不能做。”
　　陆相宜心里一紧：“为什么？”
　　韩离摊了摊手：“你可能不清楚，但我还是不能不告诉你。LBO，在华尔街，唐峻是专家。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比陆氏更复杂更艰难的都有，他从来没有错过。唐峻的决定不会错，别人的风言风语对他的决定构不成丝毫威胁，”韩离无奈地笑了下：“可是你可以。”
　　“……你可以影响甚至改变唐峻的决定。”

　　韩离这样告诉她：一般情况下，如果公司所有者反对唐峻的决定，他一定不会再管，这是职业经理人的工作守则，即使最后所有者后悔他也不会再管，一旦错过时机就很难再补救；可是，陆氏是你的，是你陆相宜的，所以唐峻不会不管，你反对他的一个决定，他会放弃，但同时他也会逼迫自己找另外的办法，这是很折磨人的绝路，等于不给自己留任何底线，所以你不能对他这样子。
　　韩离说的这些话，她不是不懂。她明白的，她只是，挣扎不已。
　　唐峻的裁员，不是以员工为基础，而是以机构为基础。那些闲置的、耗费资源的机构，他一并裁掉。所以不单是基层员工，还有很多管理层。陆相宜明白，唐峻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感情上，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裁员名单上的名字，都是她熟悉的，甚至有些老员工是这些年来一路看着她长大的。当裁员名单公布后，每当陆相宜看见那些人眼里对她的失望，她都有上前解释的冲动：只是暂时的、暂时的……
　　他们显然对她很失望：“难道暂时的就不是一种牺牲吗？”
　　她仍然牺牲了他们，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各方舆论甚嚣尘上，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那些对她的指责让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冷血。就这样，陆相宜失眠了三天，三天以后的某个深夜，她终于冲出了自己的公寓。

　　那一晚，深夜门铃声响起，唐峻从书房走出来开门。
　　只见她独自站在他的门口，寒风把她的脸吹得瑟瑟发白，没有一点表情。
　　“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冷得太厉害，也怕得太厉害，以至于说话都有点颤抖。
　　于是，就在这冷风夹杂的颤音中，她向他摊了底牌：“……唐峻，收手好不好？”

　　深夜的冷风在两人中间呼啸而过。
　　玄关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唐峻脸上的表情。半晌，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温柔：“公司是你的，你把它交给我，我只想让它越来越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看着他，眼里有清晰挣扎的痕迹：“可是能不能换一种方法？或者，我可以不要顶尖的公司，只想大家一起好好在一起继续走下去……”
　　他笑得玩味：“不要顶尖的公司？”
　　她咬咬牙：“只要能够留下所有人，其他的我都可以放弃。”
　　“你舍不得他们，舍不得公司里的每一个人？”
　　“对。”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抚过她苍白的唇。
　　陆相宜这时才发现，她真的太久没有好好见过他了。这个男人专注的表情越来越动人，几乎有种惊艳的错觉。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竟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唐峻艳艳地勾起唇：“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答应你，我将会给自己惹来多少麻烦？”
　　她在他巨大的无形压力下偏了偏视线，低低的声音：“我知道的……”
　　明明知道，却仍然还是对他摊了牌。
　　唐峻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抬起她精巧的下颌低头狠狠吻住。
　　“……陆相宜，你对其他人都那么宽容，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狠？”


第　22　章　
　　韩离对顶头上司说：“唐峻，你简直是在自找麻烦。”
　　唐峻不置可否：“我知道，但人生有时不需要清醒。”
　　陆相宜不懂管理，这不是秘密。她擅长的领域在于技术，大学时攻读的就是网络编程和系统维护，至于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在唐峻看来，与其说是权利，不如说是给她的负担。人生在世，有太多东西可以自我选择，唯独不能选择的就是父母家世。
　　韩离望天：“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办法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唐峻摊了摊手：“不过就是复杂一点。”
　　韩离无语。
　　唐峻笑笑：“你说的对，我简直是在自找麻烦。”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束手无策。即使她一无是处，即使她劣迹斑斑，你却仍然非她不可，这就是感情的圆周率，无限不循环。

　　S市夜幕降临的时候，纽约正处于白天繁忙的工作状态。
　　华尔街最负盛名的投资机构之一，高盛公司，其最高权利人乔恩接到一个大洋彼岸的电话。（乔恩这个名字是我瞎编的，高盛老板的名字我忘记了……）
　　打电话给他的人，曾经是他最好的合作人，也是私交甚好的朋友之一。
　　乔恩一本正经：“公事，还是私事？”
　　千里之外，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清冷，平平淡淡的样子，引不起一丝波澜：“公事。”
　　乔恩笑起来：“唐峻，你还是那么不可爱。”

　　大洋彼岸，唐峻站在高层公寓的落地玻璃墙前，从玻璃墙中看见自己打电话的样子。
　　明明比谁都清楚自己接下来会有多麻烦，眼里却没有一丝后悔，简直有种自我毁灭的暴力感。
　　“我需要一笔风险投资，金额无所谓，”唐峻清晰地传达意向：“我会利用媒体放出风声，目的是做一场秀，为接下来的事铺垫。”
　　对方大惑不解：“你要做什么？”
　　唐峻微微笑了下：“Road　Show。”

　　乔恩意味深长地叹道：“你这是在利用我啊……”利用他的名声，利用高盛的名望，让其他投资机构也相信陆氏的身价。
　　唐峻的态度相当大方：“我也可以被你利用一次的。这样就不叫利用了，这叫合作。”
　　真是擅长玩心机的男人。
　　乔恩哈哈大笑，相当满意唐峻的态度。这就是和行家谈判的好处，双方不用多说废话，彼此明白彼此的底线。
　　“我最近投资了一家赌场，我需要它在拉斯维加斯扬名立万，以确保我的投资升值。”
　　唐峻了然，终于忍不住，唇边勾起了一丝玩味：“你该明白的，我不轻易玩赌。”
　　“我明白。不止我明白，所有人都明白，”对方显然用意颇深：“所以只有你出手，才最值钱。怎么样？考虑一下。”
　　唐峻在一分钟内完成了精密的权衡。
　　“成交。”

　　夜晚，陆相宜听到门铃声，连忙从卧室走出来开门。
　　唐峻站在门口，抬手示意了下手里的资料，表情很是玩味：“这就是你给我惹上的麻烦。”
　　相宜不解：“……什么？”
　　“既要维持公司现状，又要投资方相信我们的未来前景，这种两全齐美的事，你要我怎么做？”
　　她本就对运营一窍不通，被他这么正经地一说教，更是被唬得不敢乱说一句话。
　　“下星期有空吧？”唐峻忽然问。
　　她连忙回答：“有。”想了想，马上接着问了一句：“有事？”
　　他答得言简意赅：“带上团队，跟我去美国。”
　　陆相宜懵了：“去干吗？”
　　唐峻摸摸她的脸，笑得高深莫测：“带你见识一次，资本市场的梦幻。”

　　什么是路演？在这新经济的今天，也未必每个高层经理人都明白其中涵义，何况是陆相宜这种对运营并不擅长的人。
　　唐峻把资料放在她面前：“记熟这些资料，在接下来的一星期里，你会被迫无数次面对同一个问题。”
　　她翻开资料，立刻被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砸昏了脑袋。
　　“先看一遍，有疑问提出来，我讲给你听。”
　　若非此刻是要帮她，他远远不会做到如此细致。当年华士顿上市之前所做的一次路演，唐峻直接甩了近百份资料给陈诺，放话道‘看得懂就背下来，看不懂就死背下来’，当场憋死了陈诺。

　　就在陆相宜坐在一边投入在数字海洋中时，唐峻漫无目的地踱步在她的公寓里。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细细打量她的地方。
　　回国这么久，他没有和她有太多交集。说不上为什么，仿佛是一种本能。她和他现在的状态处于动与静之间，他不确定，当他再往前多迈一步后，迎接他的是否一如当年那样的飞蛾扑火。
　　他本能中所有的青涩已经全部消失殆尽，现在的他，全部由冷静主宰着。不奢望拥有，就永远不会失去，这是很悲剧的一件事，却也是最适合他的生存方式。
　　陆相宜的公寓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干干净净，近乎朴素。
　　唐峻的视线忽然被一个花瓶吸引了过去。
　　一个水晶小花瓶，安静地被放在客厅的花架上，里面没有被插上任何花。
　　莫名的，唐峻忍不住把它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很显然，这是手工做的，做工并不精细，却能看出其中的用心。透明，纯净。水晶面上还有手工雕刻在上面的字，不是煽情的情话，而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相宜。”
　　落款处写着一个名字：周家宁。
　　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唐峻当然清楚。而他更清楚的是，这个男人和陆相宜的关系。

　　陆相宜看资料正看得头昏脑胀，视线余光无意间瞥到唐峻的身影。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当她看清楚他手里正拿着的东西时，忽然‘砰’地一声站直了身子。
　　听到巨大的声响，唐峻转身。
　　只看见她就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到现场的孩子，站在他不远处无措又紧张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唐峻并没有太多反常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样子。
　　他越平静，陆相宜越紧张：“那个、只是普通礼物，所以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丢掉，没有其他意思……”
　　唐峻把手里的花瓶放回花架，缓缓踱步走向她。
　　“你很紧张？”他站在她面前，伸手掠过她额前的散发：“怎么，我让你很紧张么？”
　　他让人琢磨不透。
　　忽然而来一阵口干舌燥。
　　“没、”她只想着解释：“那个，家宁只是朋友……”
　　唐峻微微笑了下，笑容却达不到眼底。
　　“无所谓的，”他勾起唇：“反正，我也只是你的朋友而已。”
　　“不是的。”她忽然反驳。
　　唐峻沉默。
　　理智让他不要再听下去，否则一定会被她蛊惑，可是本能却不受控制。
　　只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唐峻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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