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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天子]废后复仇-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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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有这样的一道题,问被测试者是否善于交际,被测试者答不是太擅长,可其实他很擅长,只不过一是出于谦虚,二则是有藏拙遮掩的味道。

    阮月的自我评估也类似于此,在某些项目上有些挣扎纠结,似乎是想说自己很擅长,所以在选择的时候往第一个朱砂红点上点了一下,却又大约是觉得不是很合适,然后改到了第二点上。

    所以评估问卷的白帛,到了陈阿娇这里,第一个朱砂红点上有着一点细小的墨迹,可是第二个朱砂红点则变成了黑色。

    也就是说,阮月的最终选择是第二个。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阮月那种压抑不住的自负。

    陈阿娇相信主父偃也是看出来的了,甚至根据答卷的情况,能够看出各个主事者都是什么人,还能够知道不同的人对不同的主事者是什么态度。

    她看主父偃一脸的苦相,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用这样不记名的问卷调查才能了解最真实的情况,或者说最贴近真实,如果你去问,必然是一片和谐大好,那便没意思了。难题摆在眼前,总比它暗暗地插在脚下好吧?”

    主父偃的表情深了一些,似乎是在考虑陈阿娇这话的道理,陈阿娇却不能再耽搁了,她略略地低头将自己袖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提步出去。

    “先生劳神费力,不过今日乔姝有事,改日再谈吧。”

    她走得爽快,主父偃却更加复杂了。

    他回到那书室,将陈阿娇说的那东面第三格书架上的竹简拿起来一看,工工整整笔画偏向扁平的隶书,看上去让人很舒服,不过这是评估分析。

    怎么说……

    看到这东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他仔细坐到漆案边,将自己写的和陈阿娇写的铺开,一上一下放着对比着读,读着读着就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在哪里了。

    陈阿娇写这种东西,似乎是有一个模式的,首先是记录数据,然后是根据这些数据推测出了什么,最后将这次评估之中发现的问题写出来,再拟定解决办法,条目清晰,甚至可以从这样的分析报告里看出她的冷静与冷酷。

    主父偃低着头,正想要继续看下去,却忽然之间意识到方才取竹简的时候似乎是少看到了什么——

    他站起来,重新回到书架前面,仔细地查看了一边,这些竹简昨日已经被他编上了号,要找很简单,可是现在——少了一卷。

    推恩令,下篇。

    不见了。

    主父偃回头看漆案,上面也没有。

    方才陈阿娇说是要出去……

    陈阿娇——心机深重,但是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女人。

    主父偃皱着眉,却不再管了。

    心机深重——陈阿娇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从来不会有人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她走在大街上,身边跟着李氏,她相信现在肯定是有人跟着自己的,不过也不怎么在意。

    这要去张汤府中,毕竟很多事情已经相当于半公开,张汤昨日暴露了自己与齐鉴的关系,而齐鉴是自己身边的人,若说张汤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是在说谎。

    昨日刘彻在场,陈阿娇根本无法与张汤有交流,更何况还有一个对张汤虎视眈眈的汲黯?

    汲黯是个忠臣,最见不得的是奸诈狡猾、排除异己的人,而张汤恰好犯禁。

    张汤在历史上的面目,一直是毁誉参半的,她所看到的张汤也是如此,只是终究还是不能够坐视不理。

    她来到了张汤的府门前,递上了拜帖,有下人来开门,请进去的时候,来迎的却是张汤的夫人陶氏。

    陶氏一见到陈阿娇就掩住了唇,低低地喊了一声,满眼的不敢相信,“你——”

    陈阿娇以往见过陶氏,景帝驾崩,刘彻那个时候还在厌次,遭到梁王的追杀,作为太子党的张汤在厌次飞鸽传书回来,让陶氏联系自己,后来就算是张汤被禁足修律,也想方设法让陶氏来找自己,说起来,她跟陶氏还算是老相识了。

    不过,当时她是馆陶公主府的翁主陈阿娇,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却孑然形影,再看到陶氏,陈阿娇双手举过额前,宽袖平整地垂下,“陶夫人,别来无恙?”

    “你……你是……陈、陈皇后……”陶氏显然已经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了,陈皇后不是殁了吗?。这眼前的是人是鬼?!

    陈阿娇知道她惊讶,这个时候却轻轻颔首,“外面说话不好,陶夫人,可否里面相谈?”

    陶氏这才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惊急,请陈阿娇进去。

    原来张汤这个时候是不在府中的。

    陈阿娇想着自己来张汤府上,必然是已经被眼线知道了的。

    无论如何,张汤都无法为自己脱罪,他能做的只有戴罪立功。

    陈阿娇猜测得一点也没错,张汤昨日没有被刘彻叫走,因为那一日的刘彻受到的冲击太大,尤其是陈阿娇那一张竹简,几乎击溃了他。

    直到今日早朝,他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只是谁都看得出他的情绪不对,早朝过后张汤被单独留下,却在宣室殿中问讯。

    张汤将昔日所做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点唇边却带上几分嘲讽:“陛下要臣下说的,臣下都说完了,任凭陛下处置。”

    只是他没有告诉刘彻,陈皇后已有孕在身。

    他跪在殿中,刘彻的目光则越过了他的头顶,看向了殿外,缓缓地闭上眼,却沉声吐出一句话:“你滚,不要让朕在看到你!滚——”

    天子一怒,便是天下也要为之震颤,然而张汤只是长跪谢之:“臣——张汤,告退。”

    张汤袖子一甩,虽没有什么不敬之处,却已经是豁出去了,根本不在乎别的事情。

    刘彻看着,却直接将漆案上的玉盏摔在地上,整个宫殿所有人都跪下来,他却站着,然而有些站不稳,手一抚案自己的额头,眼前有些晕。

    他颓然地坐下,让自己趴伏在漆案上,埋着头,似乎要睡了。

    没有人敢来吵他,因为他是孤独的帝王。

    张汤才出了未央宫,却在外面遇到了淮南王郡主刘陵,刘陵娇笑着,从廊柱边一下站出来,挡出了他的去路,背着手,身子前倾,扬着脸看他的表情:“张汤,我看你似乎是遇到大事了。”

    谁都知道刘彻今日早朝上也在为难张汤的事情,只是别人不知道事情起于何处,消息封得很严,谁也不知道。

    刘陵也不知道,所以她很好奇。

    这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地没人,远处的宫人都垂首站着,不该看的绝对不看,这是生存的法则。

    张汤垂着眼,板着脸道:“郡主神通广大。”

    刘陵被他一句话给憋住了,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几轮,最后却是一声笑,然后她靠近他,伸出手去在他胸前的官服上一划,修长纤细的手指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味道:“你说说你犯了什么事儿,我去帮你求求情?”

    张汤想要退开,他心底烦得不得了,不想与刘陵多做纠缠。

    “郡主还是早日回淮南为好。”

    他说着,便要准备离开,可是却被刘陵揪住了袖子,他不再往前,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根石柱,“宫中人多眼杂,郡主不要自毁名声。”

    刘陵妖娆地勾起了唇,用那水灵的眼睛看着他,却站到他身前来,靠近,见他还是冷着一张脸,嘴唇紧抿着,依旧是那刻薄的模样,心下一声暗笑,却贴上去,竟然用自己的嘴唇去亲吻张汤。

    在这宫中的走廊上,大白日地……

    张汤站在那里,无情无感地,贴上来的嘴唇像是花瓣一样娇艳欲滴,刘陵也是个大美人,她伸出舌头来,勾勒着他嘴唇的轮廓,轻笑了一声。

    只是下一刻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张汤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却是借着那力道将她推拒开。

    刘陵金枝玉叶,一下就疼起来,嘶了一声,瞪他:“你这人怎的不知道怜香惜玉?”

    方才还温香软玉在怀,是个男人都不该这样做!

    刘陵恼极了,张汤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冷冰冰地看了刘陵一眼,没说话就准备走。

    可是刘陵却站在他面前,伸手一拦,截然道:“你变心了。”


☆、第四十一章 妖戾【一更】


    张汤顿住脚步,略略地偏过眼看着刘陵,他一双狭眼向来是刻薄的代表,就连眼底都不带几分感情,只有在算计着什么的时候才会有隐约的煞气。

    可是此刻,他整个人身上的煞气很重,他斜过眼,看着刘陵,这芙蓉面的美人用一种笃定的眼神看着他,并且说出了方才的话。

    张汤觉得可笑,可是他不会笑。

    只是那样淡淡的一眼,张汤根本没有再说一句话,直接折转过身,竟然直接走了回头路,刘陵看着,却是从回廊的另外一边离开了未央宫。

    刘陵几乎是浑身颤抖着看着张汤离开的,他竟然一句解释也没有!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逃脱欲望,她受自己的父王淮南王刘安的授意,来到长安就是为了结交权贵,张汤乃是刘彻的心腹之臣,手上的消息应当是很多的。

    在刘彻登基的时候,淮南王刘安也是出了大力,所以他算是表面上比较支持刘彻的藩王,当时的刘陵便已经女扮男装,来到长安,那时便已经结识了张汤。

    在淮南王离开长安的时候,张汤代刘彻为其送行,刘陵便是在那个时候对其表白了心迹,张汤虽没有表示,当时却应该是已经对自己动了心,否则自己这次来长安,肯定不会得到张汤的帮助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别人都说张汤阴险狡诈,刀笔之吏,死抠律法,以此治人,支持他的说他铁面无私,反对他的说他奸诈狡猾。刚刚开始的时候只觉得他死板,这种人应当是最好勾到手中为自己所用的,可是她接触了之后才发现张汤根本不像是别人所说的那么片面,张汤的复杂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刘陵想着,张汤这样外表冷静、内心矛盾的人,怕是有一天会做出连自己也后悔的事情来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张汤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呢?

    无妨,慢慢地想便是。

    刘陵强压下自己心头的郁结,转过身去冷笑了一声,这种人既然没办法用普通的方法拉拢……只有……

    女人、金钱和权势,男人跨不过的三个坎。

    她倒要看看,张汤能跨过去几个。

    想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生气:“这该死的张汤!”

    刘陵这边的暗怒按下不表,这边张汤却是冷煞着一张脸出宫的,没有想到宫外来了府中的仆役,说是来了贵客,要他回去见见。

    张汤心中烦躁,冷着脸道:“公事繁忙,私事的话日后再提。”

    他打算着直接回廷尉府,刘彻这么一闹,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他所料不错,刘彻不会动自己,可是内心里是真正地恨自己。

    不过他颇觉讽刺:他恨自己,不也该感谢自己么?

    念头一转上来,他的脚步立刻就停住了。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刘陵说:你变心了。

    张汤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无情无爱的人,也一直以为会一直这样无情无爱下去,然而没有一日像如今一样迷惘。

    变心?

    他扪心自问,真的对刘陵动过心吗?

    不知道。

    至于变心之说,他还不能理解。

    自嘲一笑,脸上的冰冷却没有化去,陈阿娇啊——

    脚步忽然停住,他忽然知道那个贵客是谁了。

    陈阿娇不来,那才是真的不合理。

    那跟着张汤的仆役见到自家老爷那臭脸色就知道他是遇到事儿了,根本不敢提醒,也不敢再说这一两句,看到张汤回过头来,竟然怔住了。

    张汤却只是简短的一句:“回府。”

    陈阿娇正在厅中坐着,与陶氏说些有的没的。

    陶氏陪坐着,却叹了口气:“夫君他固然为国劳心劳力,妾身未尝不理解,只是这家,他是顾不了的……”

    听到这话,陈阿娇只能沉默,张汤的确像是这样的人,他是个酷吏,能够研究出那么多的刑罚,心思只歹毒狠辣可见一斑,自小就能够设刑堂审鼠,后来更是精通汉律,谁人问到都是倒背如流。

    这样天生性子比较冷薄的人,会顾家才是奇怪了。

    她只能安慰道:“我看张大人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孩子的,毕竟为人之父,再冷硬的人看到骨肉血亲,也无法不动容……”

    正在说着,外面却忽然传来哭声,“呜哇……”

    陶氏一下就站起来,“阿世!”

    陈阿娇吃了一惊,也扶着漆案起身,却见在屋前的台阶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跤叠在了地上,一下就哭了出来,看那年龄,也就四五岁,陈阿娇忽然想起这孩子的名字来——张安世,大汉十大名臣之一。

    这一瞬间,陈阿娇觉得自己复杂极了。

    陶氏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又进来给他整理衣服,还连声安慰着:“阿世,摔倒哪儿了?快告诉娘,别哭别哭……不痛不痛……”

    陶氏一向温婉贤淑,相夫教子,也陪着张汤从贫苦到显贵,此刻的脸上却是一片慈母的光辉,陈阿娇忽然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母亲。

    她来到这里之后,馆陶公主只管跟自己的男宠厮混,陈阿娇是乳母带着的,不过乳母染病去世,后面的人也没什么感情了。

    她的手掌,不自觉地移到了自己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张安世年纪还小,这个时候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鼻子眼睛哭得红红的,看上去很狼狈,一张嘴,那洪亮又委屈的哭声就传到了整个院落里,听上去竟然有几分好笑。

    陶氏哄不住他,他也不知道是摔到了那里,竟然一直哭个不停,陈阿娇走上来一步,想要看看,谁想到那张安世一看到陈阿娇,那哭声就小了,睁大了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逐渐地停下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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