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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书版)第五部 by 风弄-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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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咏临听着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心里一阵冷一阵热,不料咏棋终于也遭了难,怔了一会儿,想起咏善陷在内惩院,被打得体无完肤,都是因为咏棋私下联络丽妃,背着咏善把恭无悔的信给偷了,又不禁咬牙,恨恨道:“哼,他也有今天?父皇英明,什么伎俩都瞒不过父皇的眼,早料到他迟早有这么一天。不过,为什么让他和我们关一道?见这小人,我眼睛难受!等他来了,看我揍下揍他!哥哥,我一定给你出气!”
咏善却早就痴了。
心里乱糟糟的,好像一团找不出头的毛线,又好像分流了无数道的溪水,潺潺无声地从心田纵横交错淌过,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情。
咏棋要来了。
而且是炎帝下旨,关入内惩院,还指定要关在同一处。
一切那么不可思议,细究起来,居然又暗合道理。
这帝王心术,真是如海如渊,不可窥量。
父皇,居然把咏棋哥哥……
“哥哥!咏善哥哥!”
咏临扳了他肩膀几下,咏善才醒过神来。
他抬起头,乌黑的眼珠子夺目流光蓦地一闪,平静地对孟奇道:“如果是咏棋要来,劳烦再添个手炉,被褥也多要一套。我这哥哥怕冷怯寒,挨不住冻的。”
牢房里布置妥当,焕然一新,挡风帘子一挂起来,屋里顿时暖烘烘的。
咏善知道咏棋要来,时间完全失了概念,分分秒秒好像踱在心上,恨不得他快来,又恨不得他别来,一颗心在油里炸着似的,嘶嘶啦啦的热烫着。
不多时,牢门再次打开。
咏临面上恨得牙痒,心里也放不下,听见动静,“啊”地低呼一声。
咏善竟然站得比他还快,刷地立住,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才迎着打开的牢门走去。
他从阎王面前打个转,熬过许多刑罚,才终能再次见到咏棋,心里打定了主意,再激动也要忍在心里,内惩院的事,任他云淡风轻过去。见了咏棋,还要像从前那个从容的咏善一样。
待到看见咏棋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人背进来的,顿时心脏好像被人擂了一拳,抢上去不敢置信地再看一眼,声音逸出一丝心痛到极点的颤抖,嘶哑着问:“他……他怎么会这样?”
“咏棋殿下正生着病……”
背他进来的内侍还没说完,咏善已经一把将咏棋抱到自己怀里。
那动作又稳又小心,好像他身上一丝伤都没了。
或者只要看见咏棋,他也什么都忘了。
“哥哥……”
咏棋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眼睛紧闭着,连气息也异常虚弱。
咏善一边轻轻唤他,一边将他放到准备好的床上,居高临下,怔怔看了半天,竟不敢伸手抚摸他瘦得让人心碎的脸。
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痛人心扉,比什么酷刑都难熬。
咏临早嚷着要揍咏棋一顿出气,大步来到床边低头一看,也整个人愣住了。
这咏棋哥哥出卖了他们,为丽妃铲除了政敌,本该在外面过得逍遥自在、奢华惬意,怎么竟混得比他们这两个关进来挨了打的还凄惨?
攥紧的拳头,茫然松开垂下。
咏善眼里只有咏棋,哪里理会咏临的惊讶。凝望着昏昏沉沉的咏棋,眼里满是爱意温柔,痴痴看了半日,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用手去抚。
像针扎在心坎上一样疼,也不知道这哥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细瘦的手腕握在手掌里,五指一拢就全包住了,薄薄的白 皙肌肤下像只有一根没份量的骨头。
他从来都是沉静理智的人,单单对着咏棋,每每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埋在深深心底的一切丝般柔韧而脆弱的情绪,被犁田似的犁出来,亮在日头底下暴晒。
一时痛得无法忍受,只知道抱着咏棋,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呼唤,“哥哥,哥哥……”
咏善在内惩院受了多大苦都面不改色,咏临是亲眼见过的,现在只是看见咏棋病弱,竟立即连容色声音都变了,那一声声哥哥,唤得让咏临也心惊,不忍心听下去,小声道:“哥哥,我看他暂时不会醒的。先让他睡,睡醒了再说话。哥哥,你别这样唤,我心里听着……听着实在难受。”
咏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又轻轻叫了两声,见咏棋在臂弯沉沉闭目,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叹了一口气,把脸垂下去,贴着咏棋高挺漂亮的鼻梁小心翼翼地摩挲。
咏临对两个哥哥的事其实看不惯,总觉别扭,但目睹咏善那沉溺温柔,无限怜爱的神色,怔了一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别过脸,自己也大大叹了一口气,走到火炉旁坐下,使劲对着火光搓手,也不知道生别人的气,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第三十二章
牢房里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往前流。
咏临少见的坐在火炉旁,一直没动弹,用脊梁对着两个哥哥。
咏善挨着床边坐下,低头看着咏棋,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好像一辈子没见着了。他时时刻刻梦里想着,此刻见了,如梦非梦,尽管只是看着:心里又酸又痛,又忍不住不看。
不知过了多久,咏棋睫毛微微一颤。
这颤得很轻,换了别人绝察觉不到,咏善却立即瞧见了,浑身激动得发抖,一把将咏棋的手握住,压抑着满腔热爱,低声道:“哥哥、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只是试探着唤了一句,咏棋却仿佛真听到了,浑身一阵剧颤,像要挣脱梦中束缚似的,脖子往后猛地后仰。
眼睛顿时睁开。
“哥哥?”咏善倒抽一口气。
再见到那双乌黑澄净的眸子,就像一个三丈高的大浪拍在心上,两臂一伸,把咏棋紧紧抱住了,把脸贴在咏棋脸上,不断磨赠,仿佛除了这样,再不能表达自己心里的激动。
手臂上传来异样感觉,咏善收拾情绪,低头去看,一只瘦瘦的手扯在自己袖上,轻轻一拉,接着,又轻轻一拉。
他泪眼里带了笑意,问咏棋,“干什么?这时候还害羞,要扯开我不成?”
咏棋在太子殿急得昏过去,睁开眼却看见了咏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病得极重,心头一下清明,一下迷糊,见到咏善,瞬间电光石火间醒悟到这不是梦里,决然是真的,却连经过因果都忘记了问。
一切自然到不可思议,像这样睁开眼就到了咏善怀里,听着咏善的声音,看着咏善的脸,真是天下间最有道理的事。
唇动了动,喉咙干干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咏棋索性放弃了,睁着一双凹陷下去的大眼睛,停在咏善脸上,定定看着。
咏善还是第一次被咏棋这样凝视,心都要化开了,狠狠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泪意都硬眨没了,微笑着问:“哥哥看什么?我样子迈里迈还的很难看?”
咏棋只管贪婪地盯着他看,心里对咏善轻轻道,我看着你,比什么都欢喜,就算此刻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他嘴里说不出话,眼神却等于千言万语。
咏善被他看得从头到脚热热乎乎,像窗外已春暖花开。
见咏棋又抖了抖双唇,仿佛有话挣扎着要说,咏善立即举起一只手,掌心轻轻按在咏棋胸口上,沉声道:“哥哥什么都用不着解释,天下人不明白你的心,我明的。”
一句话,把望丽妃私下联络,偷信烧信,让咏善百口莫辩而后入狱的事,通通抹了。
咏棋一怔,眼泪簌簌下来。
他可以睁开眼,用手去扯咏善衣袖,已是用尽了体内所剩无几的力气,越虚弱,脑子却越发清醒,只有真相大白,咏善这太子才能洗清冤枉,名声上不留一点污垢。
心里打定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见到父皇,必定把自己偷信烧信的罪过通通说出来,只掩饰掉丽妃指使一事,以全母子之情。
这事说出来,父皇必定震怒,陷太子于牢狱,这是不赦重罪,没活命的指望。就算父皇仁慈,念着父子情分,大概也是赐毒酒留个全尸。
咏棋仰着又大又亮的眼睛,静静打量咏善。
说也奇怪,他向来不勇敢,现在想到会被处死,居然一丝畏惧也没有。这弟弟对他太好,好到令自己内疚不安,如果能用这条性命报答一二,也不枉这番痴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勉强动了动。
咏善赶紧就着他,抚着他的背问:“哥哥要什么?口渴吗?”
咏棋不作声,缓缓把脸侧过去,最后,半边脸颊贴在咏善胸前。
大冷天,人人都穿着厚厚衣裳,应该什么也听不到。咏棋却笃定自己听到了咏善平隐强建的心跳。
怦……怦……怦……怦……
他有些恨自己怎么那么傻,在宫里一起长大的,磋磨了十几年,白活这一生。
闭着眼,甜甜地听着。
咏善一向习惯了被人冷待,想不到劫后重逢,腼腆害羞的哥哥竟然一反常态,不掩爱意眷恋,就好像穷了一辈子被人瞧不起的乞丐,忽然翻身当了人人崇敬的座上客一样,再机敏老练,这一刻也生生愣住了。
他压抑着紊乱喘息,良久才醒回来,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让咏棋在自己怀里躺得更舒服点。
“咳!咳!”身后咏临忽然大声咳嗽起来,很不自然。
他躲在一边,早盯着两人看了一阵,现在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两位兄长现在还是被关在内惩院,房里还有他们的弟弟,多少检点一些。
挤眉弄眼地咳了一阵,总算得到一点响应。
“咏临,”咏善压低了声音道:“你捂着嘴咳,别妨碍哥哥休息。”
下午时分,牢门又开了。
太医院的人由孟奇亲自陪着进了牢房,把热气腾腾的药从黑漆木盒里取出来。
两位皇子的药都在里头。
咏善从咏棋主动靠过来之后就没换过姿势,他也是身上带伤的,亏他能咬牙坚持到现在。
见太医院的学医把药小心地递过来,咏善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咏棋,一手接了自己那碗,也不管热不热,仰头咕噜咕噜喝了,问那太医院的, “咏棋殿下的呢?也拿来给我。”
“谁喂不是喂?”咏临跺脚,“哥哥你就不能松一松手?药喝了,你背上总要擦药吧?”
他从前什么事都向着咏棋,现在倒好,反而事事偏着咏善了。
越看咏善为了咏棋不顾自己,越是忍耐不住要开口。
咏善道:“喂了哥哥喝药要紧。”命人把咏棋的药端过来,接了。
皇子们做事,太医院的人是不敢管的,看着咏善一脸温柔,抱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要喂药,惊骇之余,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垂手退了出去。
孟奇真是个奇才,脸上一丝纹路都没变,好像压根没见到不该看的事,躬身道:“药用过了,等一下会派人进来收拾。小的先行告退。对了,几位殿下晚上要点什么菜色?”
咏临愣住,“什么?居然能点菜了?”
孟奇还是那副木刻似的脸,点了点头,“皇上新下的恩旨,三位殿下除了不能放出去,不能传递联络外头,其他一切供给照皇子等级来给。不但可以点菜,若是要招宫女陪夜,也是可以的。只是宫女来了之后,不奉旨不得离开内惩院,以免出去传递消息。”
“别别,宫女就算了,现在谁有那个兴致?”咏临横旁边那死活也分不开的两人一眼,想起今晚总算可以吃一顿好的,又来了兴致,瞪着眼道:“老孟,你这内憋院差点把本皇子饿出肝火来。菜牌子也免了,我说你记,思,香辣丰蝎子,碧波田鸡,鸭包鱼翅,卤香鹿肉……”
倒豆子一样念了一串菜名,可能是这一阵子想荤香想得太狠了,十几个菜,个个都是大荤菜,本来还要往下说,自己想想,桌子绝对摆不下了,挥挥手道:“得了,先要这几个吧,千万挑好的弄上来,鹿肉要御膳房的老杜亲自弄,他弄的才够香。快去快去,还有,记得端一锅香稻米煮的热白饭!”
“等等,”咏善抱着咏棋,小心地舀了一勺药汁,凑到咏棋嘴边一点一点地喂,这时候才喂了小半碗,看见孟奇记下菜单就打算走,叫住他,淡淡道:“荤腥过度,反而伤脾胃。加一道云腿蒸豆腐,再来一碟御膳房腌的香菇肉燥,一碟香醋拌黄瓜,熬一碗白粥。”
“是。”
“还有,云腿蒸豆腐,把里面的云腿取出来,端豆腐过来就行。”
“记住了。”
孟奇走后,咏善还在耐心地喂咏棋吃药。
咏临冷眼瞅了半天,还是按捺不住,只好自己拿了搁在桌上的九月珍珠茯苓霜,一副认命相的走过来。
“这就是书上说的前世冤孽,”咏临坐在咏善身边,摇头晃脑叹了一口气,“这倒好,你伺候他,我伺候你,什么时候我倒成了敬陪末座的了?象话吗?”
不甘地嘟囔两句。
咏善抱着咏棋,又在忙着喂药,咏临满心想帮孪生哥哥上药,却充其量只能解了咏善半边带子,衣裳打开个小口,手指里黏了大团贡药,伸到里面抹。
他看不见伤口,只能凭估计,想着少擦不如多擦,尽管用药就是,闭着眼瞎抹一气。
贵比黄金的一小盒珍药,不一会儿就用到精光。
咏善被他这么揉到伤口,痛得眉头微皱,却知道是弟弟一片诚心,忍着没开口,等咏临把药都用光了,咏善刚好也喂完了咏棋的药,转过头来,笑着答谢,“辛苦了。”
咏临哼一声,站起来走开,把空了的药盒往桌子上一搁,又坐下去烤火了。
第三十三章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不管什么时候,雨露总比雷霆要让人舒服。
炎帝一开恩,事情就立即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乌云散尽,金光万丈。
把牢房拾掇一新,又把最信得过的陈太医调过来专门看脉,从那一刻起,冷清的内惩院牢房好像变成了个临时太子殿般,差役们进进出出,端茶倒水,听使听唤。
孟奇也来得勤了,还奉旨捧了一尊白玉雕的药神像来,在牢房收拾出一个角落认真摆上,道:“皇上听说咏棋殿下病得深,赏赐药神像一尊,时刻供奉着,对病人好。”咏善一听对咏棋有好处,连忙净手,亲自上了一炷香。
没过几天,又送来若干御绣房新制的冬衣,咏棋、咏善、咏临三个皇子人人有份。
这雨露一是不来,一来就源源不绝,滴得儿子们晕头转向,不知所以然。
咏临是个最没心机的,多日来憋足了气,又挨饿又受冻,又挨骂又挨绑,要不是炎帝暗地里叫宣鸿音照看着,恐怕还要挨打,这一回咸鱼翻身,算是活了过来,每日在牢房里差遣这个吩咐那个,要好酒好菜,大有把前一阵子少吃的全补回来的阵势。
抓着热气腾腾的霸王肘子,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站在桌旁的图东道:“老图你放心,当初咱们哥俩走楣运,多承你兄弟关照了,我咏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等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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