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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废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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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同学同事他们的孩子是多么的优秀,个个成绩都很好。有的已经考上大学有的已经迈进大学门槛一半,我不想我们的孩子考不上大学受不了高等教育,我不想面对他们时心里感到失落”。张蔓文眼圈有些红地说:“所以你就把你心中的不满和那种失落的恐慌统统的发泄到孩子的身上吗?所以你就要他写检讨书检讨自己。”

“难道不对吗?”胡自牧反问:“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我就是要他检讨自己为什么不想读书,一次不过关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要他面对那些成绩好,勤奋上进的人自怀惭愧、自觉羞辱,让他懂得不想读书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上进,是自甘堕落的人”。张曼文说:“自牧你要孩子检讨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你觉得这是很好的方式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样反反复复的检讨只会摧毁他的自尊,只会剥夺他的尊严,你懂吗?”胡自牧不满的说:“那你说他不想读书就是他的自尊、他的尊严吗?”

“不---你错会我的意思了”张曼文一脸不愉。胡自牧觉察到妻子的神色不对,他怕又引起不必要的纠争就退一步说:“曼文我们不要这样争论下去了,让孩子听见对他以后的教育反而不好”。张曼文听了不发一言的上了楼,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胡自牧一人,他镀步到庭院中坐在石桌边心想这个恼人的问题,最好还是让他的兄弟胡自经过来帮他解决一下。

莫桐倦缩在桌角边,他愁苦极了。他不知该如何的动笔才好写份检讨书,可是不写的话又如何的向父亲交代呢,父亲那锥子般的锋利的眼光是他所畏惧的,是他所不敢面对的。他不由的在心底暗暗的恼恨起自己的卑怯和懦弱来,自己可以对着母亲毫无保留的陈述自己的观点,可以对着阁楼上的那些伙伴充满激情的描述自己心中的梦想,可是为什么就不敢在父亲面前吐露半点心声呢,自己平时编织的理想在父亲高分贝的声音面前就象泡沫一样经不起敲打。

他攒紧手中的笔狠狠的戳到大腿上,他希望这样的痛楚会让他有点知觉,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是个稀松蛋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自我,放弃了出格念头连一点分辨的勇气都没有。

他伸长脖子摇望窗外,极想大声的呐喊一番、痛哭一下,好舒解一下心中这份沉重的压抑,可是当那丝冲动涌到喉间,却一下子的哽住了。他悲哀的发现在这房子里他是不能自由的宣泄自己的情感,因为这里不是废墟没有那悠长的时空,可以让他自由自在的驰往。

他泄气的拿起笔和纸,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向父亲交上一份检讨书的,否则父亲就毕定会虎着脸背负双手,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想起父亲的眼神莫桐打了个寒战,他揉揉涩涩的眼睛努力的构思起检讨书的格式,首先是自己不想读书的错误及其错误的严重,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思想的根源和改正的方向,最后誓言保证之类。莫桐费力的按照这些格式一笔一画艰难的挥动着笔。

仲夏的夜,暑意难消。胡自经夫妇如约而至,胡自经和妻子林筠仪原本在古城的新华书店上班,后来两人均停薪留职。胡自经在外面倒买各种书籍,林筠仪在古城市区开了间书店,两夫妇的生意却也是渐做渐大。

胡自牧和张曼文将他们夫妇款待在庭院的葡萄架下,围坐石桌边闲聊开,石桌上摆些瓜子、果点。林筠仪向张曼文询问些寻常家务事,便将日常开店所见所闻的趣事一发说开,张曼文含着笑时不时的点头附和几句,她心里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节在听。胡自牧摇着纸扇零零碎碎的兄弟问些他生意场的细节,便有意的将话题导向正轨,他想了想说:“自经你的宣慧成绩怎么样?下学期她也应该进入高三毕业班了吧!”胡自经和兄长心意相通就接了话题说:“她啊!这个疯丫头整天乐颠颠的都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我每天都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也无暇过问她的成绩,还好有筠仪在家里会敦导她监督她让宣慧在学习上不敢有懈怠。”林筠仪摇摇说:“我也没有好办法只得象看牛似的把她看紧,原以为她是女孩子会斯文点懂事些,凡事会自己打理,做父母的不会多操心,那晓得她天生的好动好闹就象个男孩子样的淘气,要是她能象莫桐一样循规循举的听话就好了。”

胡自牧苦笑不已说:“循规循举有什么用,莫桐委实让我烦恼的很,他若真是个好孩子倒也罢了,我也就不用那么为他思前顾后。”胡自经说:“大哥你烦恼的是莫桐没有考上大学吗?”胡自牧应道:“是的,但问题还不是这么的简单,他现在是在厌学根本是无心进取。”张曼文冷冷的插了一句:“我不认可这种说法”。

“哦---”胡自经饶有兴趣的想听听张曼文的想法,他知道今夜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居中说合,因此他很想了解下张曼文的对怎么看待莫桐厌学的。张曼文继续说:“自牧、自经我很想问问你们社会造就学校这个东西,并把我们的孩子送到那里去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胡自牧兄弟两都未料到张曼文会提出这么怪异的问题。胡自经就说:“学校这个东西以前叫私塾后来西风东渐又称学堂最后才叫做学校,它的宗旨就是传授各种科学文化知识,启蒙学生的智慧兼而教化学生的品德,我们把孩子送接受教育就是要孩子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人才,能够将他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际的生活中,裨有益于提升他个人的特长使之有助于社会的贡献和自己的谋生。”

张曼文点点头说:“很好,自经我还想再问一句,人要受到什么样的教育程度才能达到你所说的提升个人特长、有益于社会和自己的谋生?”胡自经一时半会被她这刁钻的问法给问难了,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是好。胡自牧怕兄弟脸上难看,就忍不住说:“曼文,人是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教育的,因此它是不会有临界限的,你可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学无止境’。

张曼文很不以为然的说:“学无止境只是个口号,概念很模糊的一个修饰词要知道这现实的社会上有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大学生上面又有博士生,博士生上面又有博士后。可见学衔就象个金字塔越到上面越高级,当然受到教育的程度也是越高。但是自牧你能让我们这个社会每一个人都成为博士、博士后吗,不可能!人的教育应该是有选择性的应该是适可而止,一个数学家你难道要他娴熟的运用各种文学技巧,一个医者你要他懂得天文学,一个画家你要他精通二十四史?不可能!他们所倚重的只是一门专长的学识,对于其它的学科他们只需泛泛的了解一下就行了。现在我认为莫桐接受了九年教育所掌握的知识,足以让他到社会中去磨砺了,可以让他在实践中自然的发展自我的空间了,他要成为那一方面的人才就让自己去选择,不一定要钻那象牙之塔求一纸文凭。”

胡自经夫妇很惊讶于眼前的张曼文,她完全不似他们之前所认识的那个落落寡和、孤行自彰的样子,完全是变了一个人,语锋锐利半点不饶人,她的说法似是而非原则上是可行,但细一推敲又大违常情,通常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所受的教育越高越好,可是张曼文的想法却是这样,离兄长的愿望是相差太远了,他们均深感这个中间人是太难当了。胡自经看了下妻子,林筠仪知道丈夫是要自己开口说说,就试探的问道:“嫂子假如真的让莫桐终止求学,你打算让他从事那份职业呢。”

林筠仪的提问让胡自牧大感宽怀,在他看来妻子的说法简直是荒谬之极了,但他又不想在兄弟夫妻面前与张曼文起言语的冲突。他认为言路有如水只可疏不可堵,惟有将妻子心中的那潭死水慢慢的疏通才可让她回心转意。而林筠仪的提问就是很好的疏通工具,他知道妻子长期蛰居家中与外面的世界严重的脱节,只有绕一圈子回到现实中来,才可以让她不知所措。

果然张曼文有点无奈的说:“筠仪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曾经征询过莫桐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给我的答案……”张曼文想起那天离开莫桐房间时的心情,她发现自己此时又不自信起来,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还是对儿子没有信心了。她沉吟一下说:“我想莫桐就业方面可能要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帮忙了。”林筠仪刚想说可以到她店里帮帮忙之类的话,忽见丈夫对自己使眼色就闭口不提了。

胡自牧就说:“曼文你也知道我们古城是个小山城,没有什么大的工矿企业,也就没有什么多的就业机会。而且时下的社会风气不好闲散人员比较多,若是让莫桐在家闲呆着总是不太好的,我有些熟人在外面,你若是想让孩子多磨砺一下的话,那就只好将他带到外面去学着做些事情。

张曼文心里格登的跳了下,要将儿子送到远方去。她是极不愿意的也是舍不得的,可是、可是……她痛苦的思索着说:“除了这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吗?”胡自牧见妻子有些动摇了,心里暗喜自己这以退为进的策略:“除非让他在复读一年看看他的造化,要是他真的厌倦了原来的读书环境就让他直接去上自费的大学,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是要比现在就怯生生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做事情的好。因为上了几年大学一者年纪大了、阅历多了,出来做事情会少遇一些困难。曼文你觉得怎么样呢?”

胡自经也接着说:“嫂子,我看大哥的话不无道理,莫桐现在年纪小承受能力低,如果冒冒然的就这样让他出来做事情,一遇到什么挫折的话恐怕是会在他的心灵上留下阴影,不利于他的健康成长。再说依咱们的家境也不急着要孩子出来做事情贴补家用。”

张曼文暗自叹息下,说了老半天还是要按着丈夫的意思办,看来自己方才所捍卫的观念,看似坚固得跟城墙一样,实际上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微蹙眉头,口中如塞了块棉花般说不出话来,明明看来丈夫以将儿子的决定权交给自己了。可是自己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她感到自己就象一艘失了锚的小船滴溜溜的在原地打转,找不到开航的方向。

林筠仪在旁说:“嫂子你也别太操劳,事情到了头的时候,该怎么样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张曼文从迷糊的意识中醒过来,她用手按了按脑门虚弱的说:“啊---自牧,我好象老毛病又犯了,心里直发慌。”胡自牧听了慌忙搀扶着她进屋去。

待胡自牧将妻子安顿好,下了楼时,胡自经夫妇询问了下张曼文的情况便起身告辞了,胡自牧就将他们送至门口作别,望着他们夫妻远去的背影,他心里百感交集。妻子临睡时对他说;‘孩子的事情你就看着办’的语气极其的无奈。使他内心不安的很,他一直深爱着妻子惟恐她受到半点惊吓,只是在这个问题上一再的拂逆她的心意,此时虽说几经波折征得她的同意,但胡自牧的心里没有半点快意。

张曼文将卧室里的暗红色绒布做的窗幔拉上,以遮蔽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卧室里的光线一下子柔和了许多,但热气还是无时无刻的从外向里渗透,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幔形成一个巨大的红圈,投射在粉白的床垫上。张曼文就倚靠在床上手捧着本宋词,她刚刚午睡才醒,脸庞上红红的枕印还没有完全消退,院外梧桐树上的夏蝉无休无止的叫个不停,叫得她心浮气燥,睡后的适意被驱赶得一干二净。她放下书本把莫桐唤了进来说:“莫桐妈好久没有看见你写毛笔字了,你就在我房里练练吧。”

莫桐拿来笔墨问;“妈妈你要我写什么?”张曼文凑巧刚翻看到柳永的那首《定风波》就说:“我念一句你就写一句吧!自春来,惨绿淡红,芳心事事可可……”张曼文放缓语调轻声念道。她很喜欢柳七的词尤其是这首定风波,此时更触动她的情怀,诗者心声也---柳永情绪不佳,在他眼里连春天那份生机勃勃的景象都成了惨绿淡红。那么自己何曾不是呢---自入夏来先是梅雨后又是酷暑,让她这蒲柳之质极感不适,紧接着莫桐高考后出路的问题又象毒蛇般的绕在心头上。昨晚、昨晚……她心绪一动又想到那夜的情形,唉!该如何告诉儿子这最后的决定呢。她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莫桐有点意外的抬头问道:“妈妈你怎么不念了”。

“哦---我怕念得太快了,你跟不上”

“不会的,我写也蛮快的,你就接念下去吧!”

莫桐如是说,其实他写得也不是很认真,字迹也过于潦草。怀里揣着那份检讨书中午没有来得及交给父亲,现在放在身上沉甸甸的。他很想从母亲口里知道一点点新的信息,但母亲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这样意思,而是继续念着她的词,他也只好重新打好精神接着写下去。

“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弃躲,针线闲沾伴伊坐,和我不使年少光阴虚度。”写得真好,张曼文暗自谓叹下,用她那纤长的手指轻弹了书页,她直觉柳永这最后几句简直就是为她而写的,与儿子天天相伴看书、写字,这种时光是多么的甜静美妙啊!她决定将刚才那份烦恼暂且抛到脑后,全心身的享受一下眼前这美妙的一切,不管它是多么的短暂!

傍晚,胡自牧坐在大厅里,莫桐就将自己写好的那份检讨交给了他跟前,胡自牧头也不抬一下说:“你念给我听一听。”莫桐脸一热拿起检讨书一字一顿念到:……爸,我错了。我不该胡思乱想的不想读书,我对自己的这个念头深感后悔,我已经认识到了不读书的严重性,这是目光短浅没有远大抱负的人才会有的想法。我在这一点上是让爸爸失望了,究其原因是我思想懒散、意志薄弱对于平时老师所传授的知识,没有及时的领会,造成学习上困难重重又没有勇气面对和解决,而是当了一个逃兵……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一定好好学习好好改正……”

莫桐好不容易才念完,胡自牧这时才将抬头望着儿子冷冷的说:“完了,就这样的完了。”莫桐额头泌出细汗楞在原地机械似的点点头,胡自牧就将儿子手中的检讨书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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