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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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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爆栗:“大清早就往墙上乱窜,成何体统?”想到此处,她噗哧笑出声来,却不知怎的,轻轻念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话音刚落,发觉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披了一身雪,正默默的看着自己,神色极为复杂,甚至有痛楚之色。迟迟一愣,手上松开,窗户啪的砸下合上。不知为什么,听赵靖脚步渐近,伸手推门,她心口砰砰直跳,仿佛有极坏的预感。

赵靖将身后的门合上,微微一笑:“这么晚还不歇息?”迟迟勉强笑道:“那你又如何站在院中?”赵靖本想笑着接口为谁风露立中宵,终究无法轻松出口,只得苦涩一笑:“迟迟,我有话同你讲。”

蓝田早知赵靖要来见迟迟,心中不甚放心,将教中事务布置妥当之后悄悄跟来,眼见着赵靖进了院中,复又踟躇,竟在雪中立了许久。要不是迟迟开窗,只怕他仍站在那里。

蓝田心下暗骂:“死丫头,恁的折磨人。”一面又担心,探出头去侧耳细听动静。良久之后听到屋内喀喇一声,赵靖焦虑低呼。她再也忍不住扑了进去,见赵靖怀中少女双目紧闭,嘴角胸前全是鲜血,不由呀了一声蹲下去,伸手搭在她手腕上,道:“应该是急痛攻心。”说罢,自己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感谢feir为我写那段古文

                  

饮雪暖(九)

(九)惊审迟迟醒来时鼻端闻到淡淡的香气,却是身上盖的缎被所发出。绣着繁复花纹的锦帐低垂,她翻身坐起,拉开锦帐,赤脚踏在地板上,触感柔软,原来铺着厚厚的毯子。

她置身于车厢之中,这车厢却布置得极为奢华,俨然一间少女闺房。她躺的这张床只怕不比她在锦安的床逊色。梳妆台,茶几,水盆架,也是一应俱全。甚至不似寻常车厢以帘遮挡,而是真正的一道门。

迟迟过去推了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死,遂用手敲敲车壁,原是极薄的木板,哪里挡得住她一掌?她嘴角一挑,再敲,却发现每隔数寸声响便不相同。她蹲下(禁止)子敲击地板,亦是如此。她寻思片刻,恍然大悟。原来这车厢竟原本是个铁笼子,却在里外都用上好木板铺上。

在她忙着敲打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却听外面喀喇一声,有人开了锁。门一开,就碰上一双冷冰冰的眼,虽然蒙着面,迟迟却认出是翠叶四姝之一。这女子开了门便恭敬的退到一边,她身后的女子上了车,将门合上,掀开面纱,正是蓝田。

蓝田神色冷漠倨傲,然而环顾一周之后,对迟迟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显然在说:“如何,这囚车与众不同吧?”迟迟又是气苦,又是好笑,然而笑容刚到嘴边,胸口就是一痛,眼泪滚滚而下。

蓝田呆了呆,坐在那里酝酿半晌方道:“将军已命他们收拾了易公子的骨灰,连同红若小姐的一起送来。”说着从袖中掏出手帕递过去。迟迟却不接,只用衣袖擦眼泪鼻涕。

蓝田不敢怠慢了迟迟,给她做衣物都用她自己所用衣料,天下最好的燕织。此时见她擦得大方,不免大为心疼。

她坐了许久,见迟迟没有停的意思,便出言恫吓:“你再哭我就放碧萤咬死你。”迟迟抬头望她一眼,她瞧见迟迟眼中的懊悔自责痛切,叹了口气道:“你不告诉他他迟早也要知道的啊。你当他是傻瓜么?”

迟迟按住胸口,痛得蹲下(禁止)子,蜷成一团。蓝田见凶狠泼辣顽劣的迟迟哭得象个小孩,蹲得却象只小狗,又是好笑又是恻然。

泪水打湿了衣服,迟迟只觉得眼泪再多也有流干的时候,而自己心里却空了一个角落,再无法填上。过了好久,她才擦干泪水,慢慢的坐起来,发现双脚已然蹲得麻痹。

却听有人轻轻敲门:“教主,要不要用晚饭?”蓝田道:“送进来吧。”旁边立刻有个小窗子被推开,有人将饭菜用托盘送了进来。迟迟瞪着蓝田,蓝田默然片刻,闷闷的道:“我总不能放你出去杀了将军吧?”

迟迟轻轻苦笑:“你看我想一个随便杀人的人么?又不是他杀了易哥哥。我再恨他也断不至要他的性命。”蓝田如看怪物一般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屑的冷笑一声,心想:恨一个人同杀一个人有什么分别?这姑娘真是让人憋气。

蓝田想了想,突然道:“喂,你是不是要杀悠王?”迟迟反问道:“莫非你真的关心悠王的生死?”蓝田白她一眼:“我不过是替将军为难。该帮你还是该杀你?你最好忍一忍,忍到。。。。”生生将那句“忍到将军自己要杀悠王的时候再动手”给吞了下去。

迟迟低头,突然笑了起来,坚定而缓慢的道:“我想杀悠王。”蓝田怒极,心想敢情我方才说的话你一个字没听进去。却听迟迟又道:“可是我却害怕,一旦我有一个理由开始杀人了,以后就会有更多的理由去做这件事,却杀更多的人。”她含泪抬头:“这么想,其实是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懦弱的人呢?我并不敢真的去杀了悠王,是不是这样呢?”蓝田呆在那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迟迟一边哭一边也笑出声来。真是的,她干嘛问杀人如麻的碧影教主这个问题。

迟迟擦了眼泪道:“我要走了。”蓝田道:“我还没有跟你说几件有趣的事情呢。”迟迟啊了一声,就见蓝田微微一笑:“王爷遇刺的消息一传来,我就火速命人去了追风堡。”迟迟一惊,心知悠王绝不会放过追风堡诸人,却听蓝田道:“我的人比王爷的人先到,可是你猜怎么?追风堡已经全空了,一个人,一匹马,一锭金子都没留下。”

迟迟吃惊:“他们也得了消息,所以立刻逃跑了?可是就算他们要逃跑,又怎么会走的如此彻底干净?”蓝田点头:“没错,所以搬空追风堡这个事情,只怕蓄谋已久。”迟迟心中一寒:“可是他们还是将易哥哥一个人送到了悠州。”

蓝田狡黠一笑:“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乖乖的跟我走。”迟迟瞪住她,过了片刻道:“你们抓了谁?”蓝田叹气道:“萧南鹰。”显然对迟迟猜中颇为不忿。

过了一会她又道:“我们早派人盯着他了。他想逃跑,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在你被我用香熏之下睡得死死的这几天里,”她扭头不看迟迟的目光,继续道,“黑翅的人正把他押解过来。我们在半路去和将军会合,然后一起去审萧南鹰。”

蓝田悠然自得的看着迟迟:“你要走还是跟着我去看看?”迟迟眨眨右眼:“就算我现在走了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你们了?不过你这里好吃好住,我自然也要享一享做教主的福。”蓝田哧了一声,脸微微发红,这车厢正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布置。她冷冷的道:“快吃饭吧,一会凉了。”说着推门而出。

蓝田出了车厢,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见迟迟对着饭菜呆呆出神,心想:“我也只能留她这半个月了。经过此事之后,将军同她之间恐怕再无可能。”想到赵靖与迟迟之间鸿沟难以逾越,而王复却是与自己天人永隔,心中大恸,眼眶一酸,忙遮上面纱。

她身后迟迟也正看着她的背影:“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讨厌她,恨她?大概是因为她对我其实不坏。对我好的人不管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感激,也对她好。那么赵靖呢?为什么我会偏偏这么苛责于他,为什么?”一时间心念起伏,听着马蹄声得得,看月光从窗口铁栏杆里流泻进来,靠在厢壁上极轻的叹了口气。

一路走了半月有余,到得连州境内。赵靖早已到了,命随从中一名坐到车里假扮自己,与剩下人等照旧前往悠州,自己带了蓝田与迟迟离开。自见面时起,赵靖同迟迟并无一言交谈,偶尔目光相碰,往往是迟迟先转过头去,赵靖凝视她片刻,才将视线移开。

三人连夜往西而行,迟迟不愿与二人并肩,所以有意无意落在后面。山野间树木连绵,黑影憧憧,星光微弱,路途极难辨别。赵靖与蓝田都是高手,翻山越岭经过悬崖峭壁,也不见狼狈。蓝田偶尔回头,见一少女的影子轻盈掠过,意态潇洒从容,如闲庭信步,不由略感佩服:“终于伤全好了。如此轻功,将军和我都望尘莫及。”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寺。蓝田当先而上,一干绿衣女子早在寺外等候,见到她无不伏地:“教主。”蓝田点了点头,带着赵靖和迟迟走进去。

这古寺虽已破败许久,里面却早被碧影教收拾得干干净净。承泽已在院中守候,见了赵靖,一拱手,却不称呼,反而只唤蓝田一声:“教主。”却是不愿碧影教众知道赵靖身份。

众女在院外持剑守卫,承泽带着三人到了后面一间禅房。里面立了三个守卫之人,站的笔直。迟迟进了屋,目光一扫,看见角落里吊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萧南鹰,心中不免感叹:“他的手下果然雷厉风行,手段了得。”

萧南鹰早被用了重刑晕过去,身上血迹斑斑。迟迟见了又是厌恶又是头晕,手颤抖着摸上腰间冷虹剑。手还没碰到软剑,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那人呼吸就在她耳后,低声道:“清心珠。”迟迟方想起将珠子取出放于鼻下。

蓝田此时冷然道:“浇醒他。”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萧南鹰缓缓睁眼,瞧见一个陌生男子负手俯视自己,不由冷哼一声,再看见他身边站着的少女,当下大为诧异。

承泽替赵靖端了椅子,赵靖闲闲坐下,含笑看着萧南鹰道:“萧前辈,许久不见了。”萧南鹰一愣,反问道:“你是谁?”话音未落,瞧见他的佩剑,顿然醒悟:“靖将军。”

赵靖微微一笑。萧南鹰冷笑道:“萧某曾见过将军么?”赵靖颔首:“十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萧前辈忘了,赵靖却不会忘记。”他声音极低,沉如铁石。萧南鹰恍然大悟:“你是,你是沈大人的。。。。。”赵靖眯着眼睛,目光冰冷:“不错。家父沈秀。”

萧南鹰默然半晌方道:“沈大人是个好官。”赵靖桀桀一笑:“不过还是拜青翼所赐,流放悠州,客死异乡。”萧南鹰摇头:“我青翼行事全是为了我胡姜正统皇室血脉,要怪,只能怪那篡位之人心狠手辣。”赵靖嘴角微挑:“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萧南鹰看着他:“那夜我到牢房见到的孩子便是你罢?”赵靖点头:“不错。我那时偷偷去看我爹审讯犯人,见到那人臂上金环,听见我爹问他是不是青翼。”萧南鹰喟然长叹:“沈大人对周群已然动了恻隐之心,可是他是刑部尚书,必不能徇私。”赵靖缓缓道:“你当时受了重伤,夜闯牢狱,却不是为了救走周群罢?你怕他贪生怕死,供出太子下落,所以拼死闯进去,将他杀了。想不到你命还真大,居然给你逃脱了。我爹却因此获罪。”

萧南鹰道:“靖将军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若不是当时国舅一心铲除异己,沈大人何以如此?青翼之事不过是导火索罢了。”赵靖低头微笑,屋内烛火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隐隐透出杀气来。迟迟看得心惊。然而只是片刻之间,赵靖就恢复如常,抬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今日找你来,也不是为了算旧帐的。”

萧南鹰反问:“你要什么?”赵靖注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赵易身上有什么秘密?”

萧南鹰愕然:“你居然不知道?”眼角瞥到迟迟,心下登时雪亮。他虽不知赵靖与迟迟是什么关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将自己抓来绝不是悠王的意思,否则这样隐秘的审问,如何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在场。

萧南鹰哈哈大笑:“靖将军啊靖将军,悠王处心积虑的一定要找到赵易,他却没有告诉你原因么?难道你不是他最亲信的义子么?”赵靖眉头一跳,正要发话,却听迟迟抢先一步道:“萧南鹰,你还记不记得红若姐姐?”

萧南鹰一怔,碰上迟迟哀恸欲绝的眼眸,心头也不由一酸:“我怎会不记得小姐?”“可是她死了。我原以为是悠王的人动了什么手脚,可是想来想去,在追风堡里知道红若怀孕这等隐秘之事的,怕不是外人。”萧南鹰垂首:“没错。你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察觉红若的异常,我放在她身边的丫鬟却早觉得不对劲。那孩子,生不得。”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迟迟仍是如遭雷击,后退一步:“为什么?”萧南鹰一叹:“骆姑娘,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只想你知道,我们只是不要那孩子,并不曾想红若身子会那么弱,枉自送了性命。”

迟迟飞起一脚,踢翻一个椅子,又唰的抽出剑来顶在萧南鹰颈边:“你害死了红若姐姐,也害死了易哥哥。”萧南鹰面如死灰,闭目半晌,方缓缓道:“那个傻孩子,为了一个女子,就送了性命。若是他成事也就罢了,偏偏没能杀了赵述这个老贼,死不足惜。”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迟迟手足冰凉,再也忍耐不住,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居然这么说易哥哥。他还是不是你的殿下?是不是你亲手养育了十多年的人?”

萧南鹰哈哈大笑,蓦的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却没有看迟迟,只是盯着赵靖。

赵靖缓缓起身,将迟迟拉到身后,沉声道:“这个赵易,不是真的赵易罢?”

萧南鹰看着他:“你果然很聪明。”

迟迟手中冷虹剑锵然落地。

赵靖微微一笑:“那么,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萧南鹰默不做声,只是凝视赵靖,显然心头在盘算什么。过了片刻,阴恻恻的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么?”

赵靖道:“你对一个自己养育了那么多年的孩子都能如此狠心,我倒不怀疑你也会对自己狠心。”

“可是你还是觉得我会告诉你,为什么?”萧南鹰侧头看着赵靖,神色狡猾至极。

赵靖淡淡道:“你到底说不说?”

萧南鹰咳嗽一声:“说,为什么不说?”眼中有疯狂的火焰跳动。赵靖神色越是平静,他越是有冲动告诉赵靖。萧南鹰心里很想知道,当得知悠王欺瞒了赵靖这许多事之后,赵靖会有什么反应。“还有,”他在心里暗自思忖,“赵靖将我私自抓了来,显然也在防备赵述这老贼。你们各自知道的秘密越多,将来自相残杀的机会就越大。”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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