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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第3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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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舍。

是否出兵秦国的问题,虽没正式公开过,但在无数次和心腹的商谈中,基本国策早已定下,而相关的准备也早在进行,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又岂能在没有足够理由下,说停就停的呢?

私底下,他早就数次召见几位重要统帅,做出了足够的表态和叮咛,现在停止这一切,不止他自己心里过不去,怕是对那些军中重将也说不过去啊。

一念及此,燕凛心中直如烈火焚炙,对容谦也忍不住有些隐隐埋怨。容相,为什么,为什么?我都那样求你了,你还是不能对我说明白。我……就这样让你信不过吗?

想到容谦的假言推托,想到自己的激动询问,想到最后自己把所有的为难,所有的苦处都摊开来,只求容谦能给他一个明白,让他可以心甘情愿结束这一切的筹划,而容谦始终只是一口咬死,单纯是对秦旭飞和方轻尘感兴趣而研究这一切,最后,只能不欢而散的局面,燕凛就觉心里痛得难受。

本来是很好的,本来一切都那么让人轻松快活。

他们坐在一起,分吃同一只果子,说着心里的话,回忆着那些逝去的时光,自重逢之后,从来没有这样融洽自然过,然而……

燕凛胸中郁郁难舒。

乐昌的劝告。给了他勇气和力量,让他敢于去尝试面对,敢于去说出自己想要说地话。他从来不曾这样努力过,如此迫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如此努力地克服心中的所有障碍。

然而,那个人听到了,微笑着,似乎接受了,明白了。最后,却还是没有给他一句实话!

燕凛闭上眼,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直一直,他都知道,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容谦,最思念的人是容谦,最亏负的人是容谦。然而,在容谦心中,他燕凛又是什么人呢?

是他教导的弟子,是他带大的孩子,是一个任性胡闹,做错事的糊涂家伙。

他当然也是爱惜他,喜欢他,愿意保护他。并且从不会真地怨恨他的。

但是不是,就仅仅如此了呢?

将近三年的分别,将近三年的思念。将近三年,日日夜夜噬咬心灵的折磨,那个其实一直就在京城内外,一直就在他附近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直就那样。遥遥看着他,有着适当的关心在意,但也仅仅只是看着。

相逢以来。

多少失态,多少无措,多少慌张,多少可笑的行径,自己回想起来,这都不象是那英明神武的大燕皇帝会做的事,会说的话。

而那个人呢,似乎却总是那样,柔和地微笑着,包容,接受。

不相见,就隐在暗处悄然凝望,相见了,也不见得有多少激动。国公之位也好,不能回朝也罢,他都从来没有在意过。

见与不见,并无区别。是否得到补偿,是否仍然被猜忌,对他也都没有什么不同。

一直一直,他不曾激动过,不曾失态过,不曾拒绝过。

燕凛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来。

容相,你是我心中至重之人,可是,我对你,到底是什么呢?我为你做的一切,在你看来到底有没有意义,我和别的人,在你眼中,又到底有多少不同呢?

他抬头,望天。

星月寂寂,茫茫苍穹,没有人会回答他无声的呐喊。可是耳边却传来一声极柔极美地呼唤:“公子。”

燕凛仍寂然望天,全不知道那一声是在呼唤自己。

那清柔的声音略略响了一些:“公子。”

同时,燕凛身边的侍卫也有人及时唤:“少爷……”

燕凛这才回神,转头望去,却是一辆锦帐华遮得严严实实地马车正行在身侧,马车一侧的小小窗帘掀开,露出半张比花娇艳,比月清雅的面容,正微笑望着他。

燕凛一时也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心中又自烦燥,哪里有空理会陌生人,只是出于男子最基本的礼貌,不好对一个主动打招呼的美女视而不见,只得淡淡道:‘小姐是否认错人了?”

那女子轻笑一声:“公子贵人多忘事,二十多日前,有人把我迎客之房连窗带墙全部弄垮,公子当时正在楼下,我与公子方有了一面之缘。”

燕凛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跟容谦玩相亲游戏地女人吗?

当日他眼中全是容谦,哪里有空注意旁人,后来听青姑说起相亲二字,才认真看了那女子两眼,印象中,也不过就是个美女罢了。

后来让史靖园去查,才知道,此女居然是百花楼的头牌荫荫,京都名妓,所谓的相亲,也只是安无忌一手搞出来地闹剧罢了。

对这个美貌的风尘女子,燕凛是绝对谈不上什么好感的。虽然不知是何方人士那样引他和容谦相见,对方似乎也并无恶意,但是被人牵引掌控了的感觉毕竟不太好。荫荫虽不知情,但是也的确是被人利用,参与在了其中。

只是念着那番胡闹,让他得以和容谦重逢,他事后才没假公济私,找百花楼的麻烦罢了。

现在他心情正不好,这女人还跑来招惹他,他的脸色语气,自然就谈不上客气了:“不过是街头偶见,如果这也算得一面之缘,那岂不是满街都是小姐的有缘之人。”

女子容颜即美,男人便免不了会客气三分,荫荫平生倒还难得有人似燕凛这般冷淡相待,她只微微一怔,却也又释然一笑。

风尘中打滚多年的女子,谁没有过人的阅历。心念一动,她便知这个一身华服,仆从如云的贵公子,估计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暗中轻视了。

这种事于青楼女子本是等闲,能做到花魁位置的女人,若是会因为男人对风尘女子的鄙视而受伤痛苦,那早就对着海棠花呕血到死了。

荫荫神态从容,笑道:“公子是尊贵人,岂是小女子这等轻贱女子敢轻易相扰的。只是当日匆匆一别,就再不曾听过容公子的下落近况,十分挂念,今日街头偶见公子,忆起当日情形,公子想是与容公子交情不浅的,所以才冒昧打扰,不知容公子近日可安好?”

燕凛愕然问:“你要打听他的事,何不去问安无忌。”

荫荫轻叹一声:“那日之后,安公子就来百花楼,对我大发脾气,把我大骂一通,其间竟不容我插上半句话,然后拂袖而去,至今不曾再踏足百花楼,我也不知往何处去寻他,更不知去向何人打听容公子,今夜才会厚颜询问公子。”

燕凛皱了眉头:“你与安无忌胡闹的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你与容……”他干咳一声:“与他也是只见了一次面,并无什么交情,参予那件事,你该得的报偿应该也早得了,打听他的事做什么?”

荫荫长叹一声,眉间愁绪隐隐,偏又透出一种无可比拟的风华媚色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辗转思之,如何得忘!”

燕凛呆住了,这……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这几句话表达的是女子怎样的心思了,但是……但是……正常女子,哪里敢当着陌生人的面,如此大胆地表露对一个男人的倾慕之心呢?

荫荫出身风尘,本该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可是燕凛,对青楼虽则是闻过名,却也只是闻过名罢了,所以此时实在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

这段日子,史靖园给他找尽燕国最出色的女子资料,他看起来,也没有一个可以配得上容谦。居然有一个烟花女子,如此大胆放肆,敢对容谦有这样的心思?

迎欢卖笑,虚情假意,干这样营生的女子,她怎么敢,怎么能……

燕凛这里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荫荫却是看着好笑。

这少年郎原本极英伟俊秀,穿了一身锦衣华服,更是衬得玉树临风一般。跨下的马神俊无比,通体雪白,不见一根杂毛,人马相衬,英华无匹,满街华灯,四方异彩,流光隐隐,照在他脸上身上,映出这样的英风华彩来,怕不是叫那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妙龄少女们一见倾心,暗自心许了。

荫荫阅人多矣,虽不至于动容动心,但看这少年,这般俊美漂亮,灯光下偏又眉锋紧锁,满脸讶异的样子极是有趣,却也生了些亲近之心和戏弄之意。

眼波风情万种地一转,她忽道:“简单来说呢,就是我对容公子一见倾心,想要嫁给他。”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一百六十一章 … 羽翼之下

见荫荫说想嫁给容谦,燕凛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竟是双手在鞍上一拍,借力飞起,一跃到了马车前,一手拉开车门,直接一纵身就进了人家女儿家的车内。

马车内很舒适,到处铺了柔软的锦垫,可坐可依可靠,中间有一张小小的矮几上,还摆着香茶,鲜果和银烛。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跪坐在矮几旁,看他突然闯进来,满脸惊骇。荫荫放下车帘,也略有惊异之色地看着他。

燕凛这里身形一动,几个明护在旁的侍卫也立刻跃至,一人一手拉住马车,一人冷然把车夫置于掌控之下,另有二人一左一右,探首在车门旁:“少爷……”

燕凛沉了脸色沉了声:“你们别多事。”

几个侍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有些不妥,但谁也没胆子冒犯明显心情极不愉快的主子。

直到这时,受惊的小丫头才叫了起来:“你怎能如此无礼?你怎能随便上我们的车?”

燕凛冷冷回头给了外面一个眼色,一名侍卫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伸指一弹,薄薄一张纸,准确地飘到矮几上方徐徐落下。

“现在,我有资格上你们的车了吗?”燕凛毫不客气,语气森然地问。

小丫头气得脸都红了。她年纪小,服侍荫荫才一两年,见的都是这京城花魁,长袖善舞,众星捧月的热闹光彩。虽说是青楼女子,有钱就可以接近。但荫荫即是花中魁首,象样地气派排场总还是有些的。

那些来寻欢买笑的客人,总是尊重趋奉的,她又何曾见过这样赤裸裸的轻视侮辱,不免又气又急:“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这样看不起人?就算我们是青楼中人,也由不得你们这样侮辱。”

荫荫却是低笑起来:“有钱自是了不起的,公子这样了不起的人,当然可以在我的马车上,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小丫头大急:“小姐……”

荫荫笑吟吟看着她:“月儿,你还小。你没明白,身在风尘,迎欢卖笑,被人侮辱,本来就是应该的。更何况……”

她淡淡扫一眼矮几上地银票:“这世上有人肯用银子来侮辱你,实在是你的福份。”

她自己亲伸玉腕,倒了一杯香茶。转身奉给燕凛。

燕凛也不接,冷冷一挥手,几个侍卫迟疑一下,到底不敢违命,伸手关上了车门,散了开去,只左右围定了马车,继续前进。

车里。荫荫也全不以燕凛的无礼为意。燕凛不接茶,她就大大方方,自己浅呷一口。回手搁回矮几上,方才笑道:“公子屈尊上车,想是有话要教训小女子了。”

燕凛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出身,怎敢如此不知羞耻。竟想要嫁……”说起这个字眼,他都眼睛冒火:“想嫁给容公子为妻?”

这话说得何其不留余地,旁边的月儿。又气又恼又委屈,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荫荫却大笑起来。

她这般女子,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这时笑不可支,急急用手半遮着唇,以免过于失态,袖子滑落下来,露出雪白柔滑的手腕,腕上两只玉镯儿,随着她的笑声,轻轻相击,脆响不止,映着车中灯光,竟是一副极诱人的美人图。

可惜的是,燕凛此时心冷如冰,心怒如炙,便是天仙下凡,也断然生不起怜爱之心,只是隐隐含怒地叱了一声:“你笑什么?”

“我笑公子行事奇怪。我几时说过,我要嫁容公子为妻了?”

燕凛气结,这女人刚才说地话,就敢抵赖:“你刚才明明说……”

“我说要嫁容公子,并不曾说是要做正室夫人啊?”

荫荫笑得粉面含春,眼波欲醉:“我对容公子一见倾心,愿为妾为婢,添香捧茶,这一番微薄痴心,怎么就惹得公子如此动怒了?”

燕凛一听到荫荫说“为妾为婢”四字,已知自己太过冲动造次。

高门世阀,富贵人家,免不了妻妾成群。妻子必然是名门贵女,但妾氏的来历就无需太讲究了。很多名臣名士,都会纳家妓舞妓这一类卑贱女子为侍妾,闲着没事,写写诗,称赞一下这小妾的才貌,谈谈和小妾调情相处的韵事,反而会被传作佳话。

这些侍妾因为是买来的,连正式纳娶的姨太太都不如,可以随便互相赠送,甚至有那文人墨客,拿自己宠爱的小妾去和人换匹名马,还可以被人称颂为风流潇洒。

这荫荫若说是只想给容谦当姬妾,确实属于完全合乎身份的念头,也谈不上什么妄想。而他这样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跑到人家车上关起门来兴师问罪,就变成完全是莫名其妙了。

堂堂一个皇帝,为了这种莫名其妙地事,火冒三丈,理智全无,要传出去,真得笑死满天下的人。

他脸上只觉火热热还有些发麻,又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咬牙强项道:“你与他只见过一面,也只是为了假相亲弄出的一场拙劣之极地游戏,如何就一见钟情,非要委身于他不可?我看也不过是慕他富贵,居心不良罢了。”

荫荫漫声道:“一见钟情?公子太抬举小女子了。这一见钟情的游戏,必要那身居闺阁,不愁吃,不愁穿,闲来看了几首伤春悲秋的诗词,听过几段才子佳人的戏文,十多年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大小姐,才有资格来玩。我这样地女人……”

她轻笑:“我这样的女人,能求个平安度日就不错了。我对容公子一见难忘,不过是因为,对于飘零女子来说,他那样的男人。是最好地归宿。”

燕凛终于露出迟疑之色:“我不明白。”

面对他的侮辱轻视始终笑语从容的荫荫,至此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次相亲,不过是场游戏。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我是安公子找来的一个青楼女子。可是在与我的相处之中,他待我,始终没有一丝轻视,没有哪怕一分一毫的不尊重。我为他细心烹茶,他很郑重地接受。我为他弹琴,他很认真地倾听,他没有过份称赞我的才艺,但随口一两句,就让人感觉得出他的诚意。他并没有很热切地盯着我不放,可是,目光即不回避我,也没有急色之意。从容平和,淡定温润,没有鄙薄,也没有怜悯,好象我根本就是与他完全平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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