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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忆凉辰-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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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居然是个天仙一般的美人。

“刷”,闪电一道霎亮了手中薄纸,二猛子定睛一看,咦?这美人他认识,可不就是软玉楼的头牌杜危楼么!真是奇怪了,美人怎么也要被砍头呢?

豆大的雨点熙攘着争落下来,二猛子赶忙将那布告往怀里揣了揣,提摸着油飞快地翻山了。

布告上说杜危楼屡屡毒害大燮国的命官,行事毒辣,罪应当诛,其形作风尘女子掩人耳目,实为前朝余孽,罪加一等,当株连九族,不日即将于长安城中斩首行刑。

卫灼然说,顾临予听了这消息当即就面色遽变,什么也没顾得上,飞快出门跨马走了。他说话时总忍不住要担心地看她几眼。

“可不是,那公子当真也是艺高人胆大,下着那么大的雨,他策马下山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大虎没头脑地应和了一声,被二猛子给狠狠踩了一脚,眼里还要偷偷瞟着苏锦凉。

苏锦凉脸色很平静,可就是太静了,只嘴唇微微有些发白。她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忽然快步向门口走去。

卫灼然反应过来,亦是起身抢前,举臂一横,低头看她:“你去哪。”

“救人。”她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咬着牙吐出这样两个字。

“救人?你救谁?”他的话里有几分挑衅,闷了片刻,终归还是不忍心又低声补了句:“他武功高强,用不着你救。”

苏锦凉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推,推不动,她就把整个身子都撞了上去。卫灼然依旧在面前纹丝不动,苏锦凉火大了,退了两步,双手将刺给抽了出来,扬头怒道:“卫灼然,你想打架?!”

那边桌上,宇文沂煊对打架一类的字眼十分敏感,听到这句倏地掷了筷子抬头,看见前边二人就要打起来的架势,啧啧奇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于夏之虽是不知情,但看着从昨夜至今的种种情形也能估摸出个大概,她皱眉视着那二人的动静,只低声偏头阻了句:“你别管,别多嘴。”

“我很忙,你要没事就让开。”苏锦凉拢了掉下来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尽量心平气和同跟他说话。

“下这么大雨,你现在要走去哪?”

她像是没听见,大步就跨进了雨里。

“你要怎么走?你知道长安在哪?你知道要去何处找他?!”身后传来他的大喊质问。

她猛然停下来,动弹不得。

有人快步赶了上来,从背后将她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声音低柔:“等雨停了再走,这里到长安,快马加鞭只须两日,三日后才行刑,来得及的。”

她被雨浇得眼睛有些打不开,好半晌才轻轻地问:“现在就走不成么?……我怕他会有事。”

心里轻轻被咬了一下,他还是环紧她好声劝慰:“你还不了解他么……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怎么会做,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锦凉觉得自己湿漉漉的额发被人拨开了,他轻舒的声音被雨浇得湿哒哒的,热气紧紧贴在耳边一同变得粘稠:“你看你这样子……”

卫灼然环过她的腰握紧她纤瘦又冰凉的臂,他华白的袖子已全湿掉了,却还是极有耐心地将她乱蓬蓬的头发拨弄好,不疾不徐地哄她:“你去找他,她自然也是在的,你难道不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能这样狼狈地去呢?”

她像是受到了蛊惑,任由他从她手中将刺摘掉,丢兵弃甲地跟着他往房里走。

恩,是得好好收拾一下,顾临予不喜欢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不能这样就输给她。

宇文沂煊傻傻地看着这俩人冲进雨里瞎折腾了一圈又什么事也没有地手拉着手回来,一时没明白这是在干嘛。

他傻摸了脑袋,想起苏锦凉曾经极有派头地在他面前翘个二郎腿教他要如何讨于夏之的欢心,其中“浪漫”两个字就曾被反复地提及,他头皮一阵发麻,转过头去问于夏之:“原来你们就喜欢这种玩意儿?这就叫浪漫?”

于夏之压根没打算再理他,白他一眼就转身去给那淋湿的两人熬汤了。

冬雨淅淅沥沥,苏锦凉愣愣地坐在窗前任由卫灼然替她把头发擦干,脑袋被摆布得左右晃荡的,每一下她都毫无反应,明光刺目地隔着窗子照进来,卫灼然将手巾掷在台上换拿了一把梳子,想替她理理这些躁乱的头发,可手还未碰到就被她极快地避开了。

她拢了好几下自己的头发,像是极宝贝的东西不让他碰。

她也不吭声,只是不厌其烦地用着手梳理表示对他的抗拒。

卫灼然顿了半晌,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将梳子重新搁回窗台上了。

薄雨溅进梳齿的罅隙里,被剥得点点溅溅的。

他起身低头看她,风刮得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你早些休息吧,一觉过去雨就停了,休息好了,人才精神漂亮,在他面前才好看……”

“这事你不要急,长安城里我好歹也算是个说得上话的人,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苏锦凉像是没听见,仍旧目不转睛地瞧着窗外的飞雨,沉默了片刻,卫灼然将空碗、手巾都收拾进托盘里,端上轻步走了。

“我没想要和她争……”

卫灼然听见身后她轻轻的声音,停下步子。

“我……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看,如果他心里真的没我,我就走。”

他只顿了片刻,又推门出去了,门掩上的瞬间他的墨瞳又映入她的样子,她仍旧抱膝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薄雨,长发散下来,覆住臂,人堕在光里,半明半暗。

******

到长安城外的时候是昏晚,果如卫灼然所言,两日,不多也不少。

还飘着细雨,恢弘的城墙静伫在湿润里,青砖红旗,更被洗迭出一种威严。

卫灼然牵了马示意苏锦凉好生跟着,踏着潮湿的石板路信步走过去。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长安城外本最是热闹,小贩商人们总爱囤在城门口做些买卖,好赚些仰慕大燮国的外来客的银子,今日不知是何故,特别的静,哒哒的马蹄听得格外分明。

守城的兵士习惯地长枪一拦,看清来人才立忙收了,抱拳低首作揖:“世子。”

卫灼然轻一颔首示意受了,略环视了四周城墙挑眉问道:“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何故加了一成守兵?”

“回世子的话,都是上边的吩咐,小的也不清楚。”守兵抱拳垂首,恭敬万分。

卫灼然轻一蹙眉:定是出什么大事了,连个小小兵士的口风都把得如斯之严,他虽是这样想,面上却还是温润淡笑,叫来人牵去饮马。

想来这怕也是卫灼然头一次作牵马的活计,因赶着来救人,就同苏锦凉先行一步,留下祁连护送宇文沂煊他们缓几日再过来。

“来。”卫灼然回身朝苏锦凉伸出手,淡笑道:“长安城里有些大,若不紧跟着我些,依你那不认路的性子定是要丢了的。”

风吹得人有点冷,苏锦凉仍旧微低着头站在原地,未多出半丝表情回应他微笑伸来的手,卫灼然也不恼,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反应,便自行把手伸过去将她的牵住了。

“一会先带你回家,换身干净衣裳……”卫灼然极有耐心地柔声同她说话,不疾不徐地牵着她走,“这是你第一次来长安,我应要好好待你才是……你可以先在府里转转,我有个妹妹淘得很,唤作……”

“哗”,一杆笔直的枪挡下来,红璎摇晃,兵士面色坚厉,大声喝言:“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城。”

冽风凛荡,卫灼然轻一挑眉,冷目视着来人:“几日不归,我竟不知这长安城是换了做主之人,几时连我也成闲杂人等了。”

小兵迅一收枪,俯身恭拜:“小的不敢,小的无意拦驾世子金尊,只是这位姑娘……”

“放肆!”卫灼然修眉怒扬。

“世子息怒。”一语和声由远及近,转眼一名持剑配甲的青年男子便到了跟前。

“世子息怒。”他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扬脸笑得八面玲珑。

“吴统兵,你手下的奴才是愈发没了个眼力了。”卫灼然也不看他,只视着前方,笑意冷冷。

吴敬瞟了一眼面前二人紧握着的手,忙了然于胸地打着哈哈:“世子说笑了,小的们这也是怕上边怪罪不是……”他一人干笑了半天,见着卫灼然依旧笑意冷'奇'冷的样子,不由干咳'书'了两声,举拳压低'网'了嗓子道,“不知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灼然隐一蹙眉,回身扶着苏锦凉的肩柔道了句“在这等我”,便拂袖同那吴敬过去了。

“卫世子,小的们当差也是苦啊……”还未行到那墙隅下,吴敬就倒起了苦水,“东齐那边来了个女刺客,一连将诸葛大人、申大人都给……哎……”吴敬悲恸地叹了口气,向着西边作了个揖。

“恩,此事我略有耳闻。”卫灼然淡淡道。

“那女贼是前朝余孽,世子知道圣上最忌惮这个……小的们难免要提防些,何况此事还是由独孤将军亲秉。”吴敬高一抱拳。

“独孤将军?”卫灼然心内一惊,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是啊,可见圣上将此事看得多紧要,竟然都劳驾到独孤将军了。”吴敬轻一瘪嘴,换了个玩味的调调,“好在明日就要去城外行刑了……兄弟们也可以缓口气……”

吴敬瞧见卫灼然正抬眼视着那边城门下同他一道行来的黄衫女子,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猥:“那女贼人真是生了副倾国倾城的好样貌……听说性子倒是很刚烈……真是可惜了……”

卫灼然未理会他那一脸神往的淫/秽样子,展扇问道:“何故要在城外行刑?”

“哦。”吴敬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甲:“玉莲公主

73、67 此恨不关风与月(二) 。。。

不日要嫁了镇远大将军,城里见不得血光。”

卫灼然作恍悟状,报了两声恭喜,摇着扇子又同他笑了笑,合扇击于掌,回了话题道 :“吴统兵与我绕了这般久的圈子,是以还未告诉我何故不能带贵客进城呢?”

“这个……”吴敬一皱眉,思忖了半晌,终于还是凑近了些压低嗓子道:“宫里六殿下丢了,圣上正下令锁城寻人呢。”

“哦……”卫灼然又摇起了他的扇子,扇子后边轻勾了唇角,想着宇文沂煊也的确是出来了好些日子,该回去了。

“世子这事若要紧得很,何不去找独孤大将军,此事也是由他老人家着手的。”吴敬这才同卫灼然说了几句话,便笑成了一脸很熟络的样子,“独孤将军可是世子的老丈人,世子有什么事只消与将军通个气,小的这边也好办呀……”

他还想要再多嘀咕几句,却见着卫灼然视线已全不在此,都挂在了那姑娘身上。

那姑娘低首站在城门下,也不与人说话,只兀自站着,偶尔抬头望一两眼城门,片刻,忽然转身向着城外走了,她这前脚还没迈,身边卫灼然后脚就已跟了出去。

吴敬忙来了个大恭拜:“世子既与佳人有约,小的就不多加叨扰,告退了。”

卫灼然随意点头应了,快步追了上去。

“你去哪?”卫灼然快步上前拉住她的臂。

“你们的城不让我进去,我就自己找路进去。”苏锦凉面无表情地朝那高墙上指了一指。

卫灼然低低一笑,拉着她走:“跟我来。”

反正今日哪儿的人都少,卫灼然就随意拣了条巷子领了她进去,低首视着她笃言道:“他不在城里。”

他不等她奇问,又接着道:“明日是在城外执法,城内又把守森严,你说他会在哪里?”

*****

是夜,高桥长街的尽头只立了一人,羽白的背影融在沉沉的黑夜里,除了风曳动的衣裳,半丝动静也没有。

不远的楼头上忽然翻下一人,黑夜里着着黑衣,快步踏夜而前,背身立着的那人却仍似没有闻到这动静,依旧站在那摇晃的灯笼下边,背影沉静。

黑衣人行到跟前,忽一步拜倒,举刀报道:“禀主子,事情都妥了。”

顾临予并未回头,只稍稍将视线移远了些,瞧见对街巷子口的一排疏柳,淡道:“人都齐了?”

“齐了。”

“那便回去吧。”顾临予只凝着远处那排垂柳民舍,简单却又动人,像一些天真到可笑的梦想。

“主子何日回……”

“回去吧。”顾临予打断他,语气仍旧淡淡的,不过换上了无半点回旋余地的口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冬日里的空气最好,足够冷,足够让人清醒。

明日,在一些东西或要成定局之前,他想再看一看自己许多年都未碰过的真心。

烛灯,客栈,卫灼然坐在长凳上又合上了一张信笺。

“还是没有消息?”她面色焦紧,黄晕晕的光在她脸上跳得局促不安。

卫灼然微微叹口气,伸手叠在她的手背上:“你不要着急……”

他的话还未落完全,苏锦凉就抽手腾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跑,卫灼然亦起身快步赶了上去。

“我不急……不急……”苏锦凉匆忙回头跟他解释,脚上却是不停步子,“我只是想着你的人找也是找,我也是找,多一个人总是要快些。”

她匆匆忙地往每一个亮着光的小店里看,绣花小鞋脚不着地地点,湿了一层鞋尖。

他心里不免有一层低黯,随在她身后,轻声道了句:“你这样心念着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劫囚不是件轻巧的事,你明知道他和她……这又是何苦。”

苏锦凉停□转过头看他,认真道:“卫灼然,就算没有这事,我也定是要来的,危楼姐姐待我很好……”她说着轻低下头去,浅道,“她是个好人……”

空气里忽而满是涩意,他怕她这样想着是要再难过,忙岔话轻环着她:“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们有事便会做到的。”他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很快又舒开,“你若担心他得紧,我就同你一起去寻吧,多个人总是要快些。”

苏锦凉悄无声息礼拒地推开他,笑着扬起头:“好,走。”

他们走了许多条巷子,每一处点灯的房子,每一弄漆黑的角落,她都要里外三层地望上好几遍。

卫灼然安慰她的她都知道,都懂:他是个稳重有分寸的人,没把握的事一定不会去做,断然是不会只身涉险,将自己逼入穷途困境的。

可,她还是没来由地要惦念着他,要为他寝食难安。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他走的是康庄大道,你仍要担心那路上是否会冷不丁地盘出一峭荆棘。

杳无音信地从亥时奔走到了子夜,要在偌大的长安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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