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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隔壁-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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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给了我生活希望,我却回报以绝望。

真恨自己!

叹息中,不知不觉抵达黄果树。

告别女孩,车子重新驶上320国道。

又经历一次险情。

吉普车在云贵高原崎岖山道转弯时突然爆胎,幸亏西门反应快,拼命把住方向盘控制住车子,安全停在盘山路边,下面就是悬崖。三人大汗淋漓,好久惊魂未定。西门取出千斤顶换胎。我与律师瞅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卖部,就走过去。

全中国最简陋的小卖部。

青灰色大石头一块块堆垒起来,用干草塞满墙缝,房顶用树干搭起来,一张破草席上盖满草,再用石头压住。门口横着块木板,上面摆着烟酒方便面卫生纸。房子里黑暗阴冷,石头垒起来铺满枯草的床,堆着几条露出棉絮的破被子,四壁堆着简单做饭家什。

床上坐着一个穿着脏乎乎破棉袄的老太婆,抽着旱烟,默默瞅着我们。

买了几包便宜的劣质香烟。老太婆走出来,把烟递给我们,顺势摸着墙根儿坐下,抽着旱烟晒太阳,偶尔瞅下我们,没有多少表情。

我跟律师坐在老太婆身边抽烟。一老二小,晒在新鲜便宜的阳光下,构成一幅幽默又有点伤感的画面。

睫毛在就好了,可以画下来。

过了晴隆,山路平坦起来。

一望无际盘来绕去的柏油路。

云贵高原晴空万里,不时瞅见悬崖下的小溪流水。山坡一片枯黄,掩饰不住蜂涌而出的春天气息,星星点点的新绿遍布其中。生命在大地上萌动奇 …書∧ 網,清新冷冽的风袭来,浑身清爽。听着莫扎特的《嬉游曲》,体会大自然波澜壮阔的恩赐。

车子驶到一座小桥附近,又爆胎。

桥头有个修车摊,一个老头儿坐在那儿。西门招呼他补胎。桥头有一栋石头房子,钻进去转转,比老太婆那间好多了,至少有家具和一台小黑白电视。

老头儿慢吞吞补胎,补完继续坐在桥边,抱着水壶不停喝水,默默瞅着河水发呆。手边搁着个破二胡。我坐过去,抄起来尝试几下,吱呀怪响,只好作罢。律师又抄起来,认真调弦。我瞅着他笑,以为装模作样。谁知一会儿《二泉映月》响了起来。律师闭目养神,摇头晃脑,陶醉其中。我与西门看得呆了。老头儿也瞅着,表情淡然。律师把二胡还给老头儿。老头儿想想,认真把《二泉映月》重新拉了一遍。没法形容那弦音,只能举个类似典故:小泽征儿听过这首中国民乐,哭着跪下,惊为天乐。

惊叹眼前这幅剪影:小桥流水。枯黄草丛。连绵山势。破旧石头房子。满脸皱纹比胡子还要多的老头儿。破旧大棉袄。寒冷冬天穿着一双单薄的破旧军绿鞋。惊为天乐的二胡弦音。老头儿乐观固执不为所动的眼神。

《天堂隔壁》 少数民族气息浓郁

下午路过一个少数民族气息浓郁的小镇。

全部戴着蓝布盘起来的大高帽,披蓝色长褂,白色袜子黑色布鞋。好象在赶集,人、猪、牛、车挤的到处都是,只好缓慢前进。

前面忽然有人一声残叫趴在车头。吓了一跳,下车查看,原来是个泼皮闹事,故意倒上去。刚想把无赖扯下来,西门突然拉住我。抬头观察,整条街好象被摁了暂停键,人们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盯着我们,一动不动,气氛紧张。那家伙叫得更欢,从车头滚到地上,表情痛苦。

律师想了想,蹲过去问泼皮如何补偿。泼皮伸出一个指头,律师掏出十块钱。泼皮瞅瞅,继续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旁边一群年轻人,一看就是他同伙,抱着胳膊冷笑着围凑过来。西门又走过去。凑在泼皮耳边说了句什么。泼皮想想,竟然站了起来,扯住西门胳膊,跟着他往前走。我们赶快开车,慢慢跟着。人流自然让开,车子跟着两人,以一种特别风趣的情景,慢吞吞地往前开。不一会儿开出拥挤市集。

一条宽阔马路横在眼前。西门偷偷给我使眼色。我忽然省悟,悄悄挂档,猛然启动,快速换档,车子喘着粗气,呼隆隆一下子窜到他们前头。西门猛地飞起一脚把泼皮踢翻,飞快爬上吉普车。车子拼命加速,以120时速冲出小镇。后面响起一片嚎叫,不似人声。

路过盘县,一个以狗肉出名的地方。

停车买水。旁边停下一辆警车。跳下个交警,说我们违规停车,罚款五十。律师跟他交涉半天,免于罚款,却惹火了交警,他气乎乎记下车牌,开车走人。

再次开上高速。

三人很兴奋,律师开车,速度奇快,一会儿西门吵着要撒尿,靠边停车。一会儿那辆警车又停在前面。交警跳下来,说高速公路不能停车,这次一定要罚款。律师又跟他吵起来,说罚款可以,但交警有报复嫌疑!交警说这是他的事,别人不用瞎操心!律师火了,两人争执起来,推了交警一把。谁知交警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律师应声倒地。我与西门跳下车扯住交警。西门想打他,我冷静拉住,严肃交涉。交警非旦不认错,反而越来越嚣张,甚至掏出身上的对讲器。

忽然,交警腿一软,扑嗵一声倒在地上!

背后,律师如同董存瑞一般,表情严峻,双手紧紧握着那只电警棍!

俯身观察交警,幸亏只是被打闷,呼吸正常。赶快把他抬上警车,对讲器摘下来扔路边,警车钥匙拔下来扔进后背箱。西门又取出安定药片,在不致人伤害的范围内灌了交警一大把。

律师发动车子,风一般冲了出去。

这时响起约翰?列侬的《Power To the People》。

三人不停大吼:“Power to the people; Power to the people; right on”。

接下来是列侬另一首《Stand by Me》。每当自己孤独无助,经常听这首歌,激励自己,感受列侬的出离愤怒。律师又换上张楚的《上苍保佑吃饱了饭的中国人民》,哲学诗篇般的歌曲,让我们热血沸腾。

车子到达收费站。没有麻烦,轻松过关。驶过昆明,直奔大理。

《天堂隔壁》 进入大理古城

28

第二天傍晚,驶过洱海苍山,进入大理古城。

找到一家青年旅社。浑身上下只有几十块钱,订不起房间,狼狈地走出来。坐在街边休息。我想了想,干脆把寻找睫毛的事告诉他们。他俩挺吃惊,颇为感慨,用力拍我肩膀,说有难同当,大家一起找。我复印几份睫毛照片,分配好路线,分头去找。我负责人民路与洋人街。把客栈茶馆酒吧全部打听一遍,一无所获。最后无力地坐在一个小咖啡店门口的青石板上,不停叹息,沮丧得要命。

咖啡店里钻出一个女孩,抱只小猫,站在背后。瞅了会儿我手里的大照片,想了想说:“这女孩来过。”

石破天惊!

我跳起来。女孩笑笑,抚弄着小猫说“你先别急,让我想想。”

她陪我坐在台阶上,努力回忆。说前些日子,照片上的女孩来过几次小咖啡店,跟另外一个女孩。之所以印象深刻,因为她们身上钱不够用了,在咖啡馆给客人画过几天素描,略微挣点小钱。

我又心酸又兴奋,打听她们去向。

回答丽江方向。说那天很巧,她们在门前搭上了去丽江方向的中巴车,据说要去大香格里拉。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终于有了线索!

我兴奋不已。

大香格里拉!我要象推土机一样辗遍你!只到找到睫毛。

掏出所有的钱,在小咖啡馆买吃的,等律师西门回来狼吞虎咽消灭干净。小咖啡馆兼卖CD和手工艺品。上下两层,下面经营,上面住人。墙上挂着一把木吉他。我瞅着,想到住宿费,灵机一动,跟女孩借了,认真擦拭,调好音阶。坐在咖啡馆门口青石板上,打算卖唱挣钱。西门找了个大碗摆在跟前,里面扔上几块硬币,诱饵似的。女孩搬个小凳子坐我旁边,拿着手铃,怀里抱着小猫。

夜晚的大理古城很安静。

一条青石板路平直地延伸开去。两边是错落有致的老房子,没有类似凤凰古城一串串的红灯笼。老房子里透出灯光,把光滑的石板路映照的光彩流离。抬头,左边是高耸危立大雪封顶的苍山,右边是被成片瓦房遮住的宁静洱海。如此景致,干什么都容易动情。

我取出拔片,轻拨吉他,弹了几个和弦,想了想,轻声唱起《那些花儿》。

很奇怪。只要唱这歌,就会走进一个时光隧道,与睫毛在那儿会合:

睫毛正背着一个双肩背包,跟随马帮,行走在茶马古道上。那是茶马古道最险的一段,险到只容一人一马通过。睫毛紧紧跟随一个赶马人,贴着峭壁缓缓前进。脖子上的玉戒指随着行进的动作,在睫毛漂亮的胸脯上一荡一回。四周很安静,只听见马蹄踩在乱石上的声音,江水拍打峭壁的声音,还有赶马人扯着嗓子喊山歌的声音,当然还有睫毛迷人的喘息声。睫毛走累了,停下来,用手背擦汗,摘下水壶喊水,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喝水声。睫毛目光顺着古道移向远山,移向江水,正在缓缓移向我。我激动不已,等待着,等待着。。。。。。

一阵掌声把我惊醒。

一下子从时光隧道里跳了出来。

眼前没有茶马古道,没有睫毛。眼前是大理古城安静的青石板路。眼前是陌生残酷的现实。擦擦潮湿的眼睛,长长叹口气。

“真不错!你想找的那个女孩,在咖啡馆画画时,也喜欢哼这歌。”

女孩摸着小猫脑袋笑眯眯地说。

我神色黯然。

一对情侣坐在旁边,可能被我的歌声打动,甜蜜轻吻。西门不失时机地拿起大碗伸过去,男孩大度地掏出一把硬币扔进碗里。

我又唱起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一声高唱更有吸引力。

一声即出,掌声一片。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年轻背包客,还有一些小情侣。几个背包老外也被吸引过来。凑过来不少人,或坐或站,听我唱歌。或者说更多意义上在感受这种气氛qisuu奇书com:寒冷冬天的一场小型街头音乐PARTY。

不是我唱的好,是许巍写的好。歌很打动人。很多朋友跟着一起唱,唱罢热烈鼓掌。老外听不懂,也表情友好地一起鼓掌。硬币叮叮当当落进碗里。一对情侣没零钱,干脆扔了张五十块钞票。西门大声叫好。

有人喊要听《故乡》。我高声弹唱。唱罢喝水。歇了一会儿,瞅着老外多,弹起了鲍勃玛利的《Stir it up》。好听的吉他节奏,伴着手鼓还有手铃,大家越听越起劲,一会儿都站起来扭动,大声喊着,吸引了更多人。最后十几个老外,二十几个国内朋友围坐周围,气氛热烈。

《Stir it up》之后继续弹《Buffalo soldier》。大家都站起来扭,咖啡馆女孩不失时机卖了很多大理牌啤酒。大家边喝边闹,唱《Is this love》的时候,一个女孩可能喝多了,夸张地站起来,边跳边脱下外套,大家热烈鼓掌。女孩笑呵呵地扭腰,又脱下毛衣。大家掌声更加热烈,有人吹起口哨。女孩受到鼓励,眯着眼睛大笑,又脱下了衬衫,只穿胸罩,把衬衫扯在手上,举过头顶左右甩动。西门兴奋地跳了起来,上前揽住女孩的腰,两人胯对胯脸贴脸,性感放荡地扭动。我弹起另一首更欢快的《Could you be loved》。西门与女孩跳得更大胆,甚至扮起做爱动作。其他朋友跟着模仿,大家疯掉一样,气氛热烈之极。

《天堂隔壁》 不仅仅是一首歌

好久。直到闹累了,纷纷坐下喝酒休息。

唱郑钧的《灰姑娘》,气氛一下变得温暖起来。有的聊天,有的拥抱聆听,有的抬头看天,有的低头沉思。又唱何勇的《钟鼓楼》,许巍的《悄无声息》《永恒》,汪锋的《英雄》与《再见二十世纪》。

最后唱许巍的《那一年》。

很多人轻声哼着,默默流泪。

这不仅仅是一首歌,更象一部伤感电影,浓缩记录了这样一个人的一生:漂泊四方居无定所,频频失败饱受打击,找不到让灵魂安营扎寨的地方,找不到让爱情居有定所的怀抱,败局注定却又倔强坚持,不愿向命运低头。

不只我是这样一种人。

大部分真诚热爱生命,又无奈痛恨生活的人,都是类似这种人。

唱罢宣布结束。

脱衣女孩跟西门一帮子人另找地方胡闹,我借口休息退出,人群一哄而散。

把吉他还给女孩,连同50块钱吉他租借费,女孩笑笑大方收下,帮我换成整钞,挥手告别。

回旅社把房租交上。

走出旅社,顺着洋人街慢慢溜挞。很多咖啡馆小酒吧。挑一家钻进去,找个大沙发坐下。旁边一对老外情侣拥抱着看《戏梦巴黎》。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70’s》慢慢翻看。碟片换成《第七封印》,我一下来了精神,很喜欢伯格曼的这个老片子,有个意味深长的片段:死神喜欢跟人下棋而且老是输。我抱个大枕头看的起劲。忽然碟片被停止,换上另外一张。扫兴地叹口气,伸个懒腰,起身走人。

顺着洋人街往下走。

钻进十字路口旁边一个小CD店。一个女孩正用电脑下载音乐,刻成光盘售卖。店里放着Café del Mar。小女孩瞅我没反应,从推销的意义上,换了张蒲堤吧。我还是没反应,她又换上张融合尼泊尔风情的NIRVANA电子乐。我只好识趣走开。

拐上人民路,钻进一家更小的CD店,甚至没挂招牌。店老板正在寂寞地听一张巴洛克风格的碟,不理睬我。我随便哼了几句旋律,他听见一下来了劲头,跟我聊起了巴赫,找到知音似的拉我聊个没完,为了留我,甚至免费送我酒喝。一会儿他女友回来,点起火炭盆,小屋里暖和许多。三人围着炭盆聊巴赫,直到话题穷尽,我起身告辞。

溜挞到另外一个酒吧。很粗糙,也很诡异。全部结实的粗木结构,摆设古朴。人不多,都是老外,三三俩俩,表情木讷。外面下起雨,很响地打在老屋檐上。两只苏格兰牧羊犬,温和地走来走去,不时嗅嗅我,没有恶意。屋里响着风格诡异的电子乐。没人理我。找个炕头坐下,要杯普洱茶。角落里有把吉他,抱过来弹了一会儿《Creep》。翻一会儿碟包,有张《一条安达鲁狗》,塞进碟机,看到蚂蚁从男人手心里钻出来的镜头,移开视线。呆呆盘腿坐着,瞅着屋顶,听着下雨,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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