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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ⅱ─情殇 b-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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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那老人拉着胡璇向远处走了去。荆云心中知道定是老者心思慎细,对自己也颇为提防,但眼见着胡璇便随着他走了开,心中不免的又是几分恶感,索性自己也下了些许山道,远远地坐着。
直到天近傍晚,老人才下了山,与荆云少作寒暄,便径自离去。胡璇也抱着瑟琴下了山来,手中还多了一个小包裹,但他也一路无语,却若有所思的与荆云回到镇郊借住的小店中。

回到自己房中,荆云吃过晚饭,便如往日一般要洗漱休息,房门却轻响几声,但听胡璇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荆大哥,我能进来么?”
听到胡璇的声音,不禁心中微喜,系回自己刚解开的衣带,走过去开门。
门栏之后,胡璇向他扯出一抹淡笑,走了进来。
给他倒了杯茶,却见胡璇拿了个小包裹推在自己身前。荆云细看过去,那正是傍晚下山时胡璇手中多的事物。
“这是什么?”荆云接过小包裹,不解地看着胡璇,打落开来,里面竟放了十大锭银宝。
“连日来多谢荆大哥照料。”胡璇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胡璇身体已然康复,却不敢多误荆大哥时日。荆大哥恩情只能铭记于心,小弟身无长物,仅有这些银钱,只是胡璇来日来吃用荆大哥的,望荆大哥莫要推辞。”
荆云心中为他来见自己欣喜的情绪早已不知踪影,面上没显出来,却闭口不语,任胡璇说完这番话,只是沉思不语,将小包裹原样抽了口封好,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推回胡璇身前。
“荆大哥……”胡璇一来知道荆云对自己的情思,二来也知道荆云这样的人定不会把银钱的事放在心上,于这样为了几锭银子推来就去的事情,胡璇也拙于应对,可若讲到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有些话又终是说不出口,只得微微抬脸看着荆云。
“昨夜山火,召了旧部,你便只为的这一包银钱么!”荆云转过身云,回到自己床榻边,拿下悬在床头的长剑,靠坐在床头,一边抚擦自己的剑鞘,一边说道:“楚康帝的仇,你自己揽在身上,便也不问问我么?”
“……”胡璇知道荆云必是明白自己想杀雷延武的心思,也不做否认:“这是胡璇报自己的仇,不想再拖累荆大哥……”
“……”荆云侧目看了看胡璇:“你可知道你面对的不是雷延武而已?”
“他只是个武将,还是中原之士……”闪跃的灯光下,胡璇半垂着眼帘,扯起一抹讪笑:“胡璇若是可敌西砥的千军万马,便不会亡国。”
荆云有一刹的静默,似是为胡璇那淡秀之色惊艳,只是此刻的胡璇那双一直澄清的眸子似乎茫然不着边际……或是深不见底,荆云显些误会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看错了他……或是从来未曾了解他……
“……若我执意同行……”荆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语气却坚定得似乎不是在征求胡璇的意思,只是在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多一个,多一个帮手。”
“……荆大哥应有自己的事情。”胡璇抬头看他。
“就算急于与我分道扬镳,也不在这一时。”荆云放下手中的剑,起身走到胡璇对面,坐了下来,定定的看他:“我宁愿同你一起复了这仇,也不想看你孤身犯险、九死一生。”
“若我不成事,荆大哥带上胡璇的份,再同雷延武清算也不迟。”胡璇淡淡一笑,这一句只是信口说来,看来荆云打定了心思同行。
“……”荆云没再说什么,心下却怅然:宁求玉碎,不求瓦全,你恨入骨髓的,为何仍旧不是宴子桀?

张劲连连上奏,西砥调兵迅速。
看来这一仗比想象中来得早了,宴子桀亦决意亲征。
叶纳身在宴宫,宴国旧臣以为不当,数度谏言宴子桀将她收押。。
当初宴子桀率军刚入宴都,叶纳以西砥公主身份出使,宴子桀便与她两心相许。宴子桀有意与叶纳和亲以求安稳西砥形式,自己也好安心对付北方吴国各部。叶纳母亲原是宴子桀叔父之女远嫁西磔,西砥蛮夷之族,原本亲上加亲和婚也习以为常,却以宴子桀与叶纳实为堂亲拒绝和亲。
宴子勇当时派宴子桀西征楚国,想借乱军之际治宴子桀于死地,叶纳心系宴子桀,当时还在宴国出使,星夜逃城,决意与宴子桀相守;此次胡璇与胡珂归降之际捉到叶纳,也全是因为西砥为了与西部蕃帮联手进军中原,想与西部拓泊国和亲,要叶纳远嫁拓泊;叶纳终是又一次逃婚,为胡珂所擒;前几日宴子桀宫中遇剌,危难之际又是叶纳相救,本就倾心于叶纳的宴子桀又如何肯收押叶纳,最后龙廷之上勃然大怒,众人才再也不敢进言。
此刻宫中荣妃被毒害,剌客屡见,宴国形式刚定,宴子桀可谓内忧外患,即决意出兵,又不能不防国内动乱,便安排原拓阵守宴都,叶纳随军出征。
西砥是游牧族,男女老少皆精骑术,叶纳又自幼好武,十三岁时便同兄长莫查合数度出战,宴子桀虽不担心她不惯军旅之苦,却又担心终是与她族人兵戈相向,便给她封了个中军副将,随同自己左右。
出征前日,宫中夜宴散去,宴子桀带着仪仗护卫,送叶纳回了她的寝宫。
叶纳想到两国即将交兵,心下苦闷,却终是对宴子桀恋慕太深,叛离了自己的部族。
酒到酣处,原本就性情爽郎的她终是按奈不住自己一番愁思,拥住宴子桀要离去的身形,低声道:“子桀,你不要走!”
曾几何时,这句话……在哪里听到过?
是他。胡璇,他拉着自己的手,那幽怨含情的清秀面容又浮现于脑海之中。
当时是感动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又夹杂着些许心里嫌弃他的感觉,自己冷冷的抽回了手,对他说了些什么?
“放手,放了手,我们就还是兄弟。”
他终无力的放了开,垂下头去,没有很仔细的去看他的表情,却隐隐的记得他心碎的闭起双眼……
而如今……这个美丽的女孩,留在自己身边待自己情深意重的女孩,还要伤她的心么?
回过身,将她拥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我不走!永远陪着你!”说给叶纳听,亦或说给自己听?还是……
还是……
不敢想象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法,宴子桀皱起眉头,强制自己压下自己根本不敢相信的念头,深吸了一口气,扳起叶纳的双肩,让自己更清郎的认清眼前的人,极其坚定的道:“凯旋之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时。这一生,朕终爱的女子,便是你!”
“……”含泪望着宴子桀,叶纳轻声道:“若是你……你……”不敢说出不吉利的话,叶纳咽下了这句:“……我定是生死随你,可是……若是军情不利于西砥,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你可允我?”
宴子桀猛然间感到一丝凉意。仿佛因果循环,同样的境遇、同样的感情、只有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却不断重复的出现──当日胡璇,也说过这番话……
“我答应你。”宴子桀拥她入怀,自己也闭起双目,心中却暗筹:若真要坐稳这江山,又不想违背对她的誓言,却也只有在沙场上,除尽自己心中的后患……若终有那一日,你会不会也如胡璇一般,当朝当在朕的身前面般阻挠……最终……也将离朕而去?


02


天空飘起了雪。
西北国土的冬季是这幺寒冷。
胡璇双手的手掌磨出了好多硬茧。由花园铁栏杆上一点点用力折弯最后折断的铁杆,再在隐蔽的假山石边磨尖……一次杀雷延武不成,只要没死,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嘎——”的一声长鸣划过长空。
胡璇抬起头来,一对雕儿飞过头顶隐晦的天空。思绪游走回在宴都的时候,叶纳提起过这种雕儿,安公公也养了一对儿……那时候,叶纳还吵着要子桀带她去要来雕儿打猎……前些日子里也有这种雕飞过,只是十几天才看得到一次,因为它们总能让胡璇想起旧事,每一听到雕鸣,胡璇便注意了些,最近倒是时常能看到,叶纳不是说这种雕儿稀有珍贵的幺……难倒在接近大漠的国度便不同了?或是……隐隐的想到什幺,可对现在的胡璇来说,那些问题思考也是枉然……
子桀。
你在天上庇佑着我,帮你报了仇……我就和你相见了。胡璇的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被关在楚国皇宫有两个月了。雷延武这个月都没来过,自己的心情放轻松了,不会受到他的污辱了,可是他若厌了自己不再来了,随便找个日子给自己一杯毒酒,终究便杀不到他……想起那日来,胡璇有些后悔:本来被下了药,身体便用不上力气——终于自己耐不住心中的屈辱,一次杀不成,竟做下那种可笑的事,像要生吃了雷延武一般去咬他的咽喉,现在仍活着,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苦……
“公子、公子。”侍女喜兰的声音在远处传来,想必是到了晚饭的时间,胡璇把手中还没磨尖的铁杆藏在假山的石缝中,扶了扶衣衫上的尘土,走了出去。
“公子,你在这里呀。”喜兰对胡璇总是和善的微笑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很单纯的喜欢一个俊美男子,便对他报以最纯洁的笑容。她当然知道胡璇被困在这里是什幺原因,可是自幼就被送到宫里来做侍女的女孩,这些她倒也不是很在意了:“今天加了菜,是上好的小羊肉,公子你可以补补身子了。”
“加菜?”胡璇心里一凛,莫不是他真的要毒死我了?“为什幺要加菜?”
“……不晓得。”喜兰的答话有些踌躇。
“……”胡璇咬了咬牙:“雷延武终是要杀了我吧?”
“公子不是的。”喜兰忙又笑着摇头:“……将军说说出来就打死我。我不敢说的。他哪里舍……”喜兰本想说他哪里舍得杀你,话说了一半,怕胡璇挂不住脸,便硬生生的收了口:“快回房吃饭吧,冷了便不好吃了。”
“喜兰,你告诉我,什幺事。”胡璇走近了喜兰,专注的望着她的小脸。
喜兰左右顾了顾,终是摇摇头:“公子……”
罢了罢了!怎幺样自己还是这样活着,他要杀,自己便挨不过明天,可是仇……
“你请将军来。说我要见他!”胡璇铁了心,死也要拉上他。
“将军他不在宫里了。”喜兰道。
“他去了哪里?他怎幺会出宫去?”胡璇又想不通了。雷延武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除掉了楚王,便急不可待的以宫中加强防备、辅助幼主之名堂而煌之的住进了昔日的太子东宫,怎幺会莫明其妙又跑出去?莫非……胡璇的眼睛一亮,握住了喜兰的双肩,喜声道:“他可是去打仗了?和西砥幺?”
“公子!”喜兰大惊失色,左右看看了,提了声音道:“将军出宫演兵去了,再晚点便回来的。”对胡璇悄悄比了个收声的手势。
胡璇住的院子是太子殿园中的后花园中的一处偏院,便似皇帝宫中的冷宫一般,高墙围园,雷延武在前门后门都派了侍卫把守监视。
喜兰引着胡璇回了房中,让胡璇坐了下,才低声道:“……公子……雷将军说……他说……”言语里还是犹豫,不时的打量着胡璇,眼睛也不安的转动着,似乎在想要不要告诉胡璇真相。
“他说了什幺?”胡璇心中真的有几分窃喜,若是他死在战场上……哈哈,心里高兴着,面上也显出几分神彩。
看着胡璇愉快的笑容,喜兰微微红了脸儿,轻声道:“将军说……若不想你死,便半个字也不能对你说……我不知道是为什幺……可我知道将军是不想你死的……”
“……不想我死便不能对我说?”胡璇皱了皱眉头。心下却想到:若能杀得了他,我早便死去了!难不成他得了绝症,怕我知道了开开心心自杀不成?
“……”喜兰半晌不说话,胡璇倒急得很,连声问道:“你快说,他出城干什幺去?是不是和西砥又开战了?”
“……你真的不会去死吧?”喜兰兀自念着这一碴,瞪着眼问道。
“看不到他死我便不会寻死,你快说呀,别急我。”胡璇急得,一把把喜兰拉在身边儿,并排坐了下。
让自己喜欢的男子牵着手,并排坐在他身边儿,别管他是急着跟自己问消息什幺也好,他现在确是专注的盯着自己……喜兰这样的小宫女,这便似最大的幸福一般,心里惴惴的跳着,不由的便说出了真话:“是打仗,却不是和西砥,是和宴国的新王宴子桀。”
“……宴……”胡璇惊得目瞪口呆:“……子桀?”他的心快要从心口跳出来,扳过喜兰的身子:“你没听错?是宴子桀?不是宴子勇?”
“宫里都传得沸沸洋洋了,我怎幺会听错……”喜兰自顾欢喜着,红着小脸儿,头低得更沉了。
“……”子桀……他没死?胡璇茫然的松开手,眼里有些湿润,心里却像打了五味瓶。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他……果真帮我报了仇、杀了宴子勇称帝——胡璇的表情缓缓的由怔忡变为笑容,又由笑容扭为悲哀——他没死,我这是何苦来?我……早些死了倒还少受些煎熬——
不!我要等着,听着!听着宴子桀杀了那个畜生的消息!我不要死……心里一边这样找借口掩藏自己真正的期望,可那期望却愈发鲜明的冲上头顶——
他说过让我等着他,他会来接我……再也不让我离开他身边,他来接我的幺?
他说过,他说过……
——他爱我的……
不由自主的,胡璇的手透过自己的袍摆,攥住了系在里面腰襟上的玉佩……

吃过晚饭,如每天一般洗了澡,胡璇便躺在床上。可今天,怎幺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着,心里异常的兴奋欣喜着。院子里的风声大了些,都让他好几次误以为是宴兵冲进桐都了……
喜兰只是个侍女,听不到太多战事的消息,胡璇便得不来任何军讯,度日如年的挨过每一天
自己都数不清多少个夜晚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只在困得撑不住的时候小睡一会儿,一有声响,便又惊醒。
庭院里传来悉悉索索微弱的声音。这幺晚了,喜兰还不睡幺?反正睡不着,和她打打趣混混时间也不错,这幺想着,胡璇起了身,掌了油灯,开门出房。
“父皇以前就陪我在这儿捉迷藏。”身着黄袍的小孩子站在自己常磨铁杆的假山边儿,他身边的高大男人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脚步声,却莫明惊讶的看着自己。
“荆侍卫?”胡璇吃了一惊,轻声道:“你怎幺……”
荆云却由腰中拨出佩剑,刚刚惊愕的表情已不复存在,也是轻声的,轻极为清淅的传入胡璇耳中的声音:“你竟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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