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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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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不在意的。到时一切是否真如当初料想,杜沅沅的心里并没有底。

  自上次后,丽妃那边便没了动静。想是对杜沅沅已死了心。但是,没过多久,琼章宫的悦妃也遣人来传她过去问话。想到那天见到悦妃的情景,杜沅沅心中又是一寒。

  悦妃的琼章宫在禁宫东路,晴潇馆的东南方。殿阁朴素庄重,甚少装饰。就如同悦妃本人一样,含蓄内敛,让人绝对不可轻视。悦妃语声温和:“本宫知道你前几日去过丽妃娘娘处。娘娘说了什么,本宫并不想知道。本宫想要说的是,丽妃娘娘的许诺,本宫一样能够做得到。还有,你与澜儿之间的过节,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本宫绝对不会计较。”说罢,眼波温和,直向杜沅沅看来,但杜沅沅却觉得,那眼中隐隐的窥视光芒,就如同尖刺,扎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于悦妃,杜沅沅心里倒是颇费了一番思量。自己本是一个小小的秀女,纵然不打算留在宫中,也不想树敌太多。悦妃表面一副温和稳重的模样,其实,心机远比丽妃还要深得几分,只怕是不好推脱。正在费神,忽听得院外小太监扬声道:“秀女田澜姑娘拜见娘娘。”心下一松,真是救星到了。田澜大步走进殿来,见到杜沅沅,脸色一变,目中满是不屑神色。杜沅沅急忙告退。悦妃也不好挽留,所谈之事暂且作罢。对于这个妹妹,悦妃也是颇为无奈。

  杜沅沅回到晴潇馆后,一连过了几日,悦妃都没有再派人来。想是被田澜所阻,已经放弃,内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悠忽又过了几日,晴潇馆中似乎颇为平静。一日,杜沅沅正在房内午睡,突听得院内人声鼎沸,不一刻儿,便听见兰兮在外敲门。杜沅沅急忙披衣而起,兰兮入内福了一福,道“请姑娘移步院中,内务府的公公说,有人报秀女藏了违禁之物,特来查看,姑娘也不必惊慌,公公们看后就走。”杜沅沅暗自吃惊,秀女们个个一心准备圣上亲选,会私藏什么违禁之物。虽然心中疑惑,却面色平静,依言走到院中。

  院中已站了大部分秀女,三两个聚在一处,面色惊疑不定。人群中独田澜脸带得意之色,眼光俾倪着杜沅沅,似是静待好戏。不一会儿,一个太监从杜沅沅隔壁房中似是搜出了一个物事。向一个身穿棕红色袍子,领口和袍角滚绣环带纹的太监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太监将那物事拿在手中,随手翻看了一下,眸光不由得凌厉了起来,直看向秀女这边。秀女们都非常惊骇,生怕是自己出了问题。

  那太监向兰兮道:“这房中中间床榻住的是哪位姑娘?”兰兮施了一礼,“是秀女卫夕焉姑娘。”卫夕焉听到提及自己名字,立时便脸色苍白,宛如惊弓的小鸟,战战兢兢走上前,脚一软竟然跌在地上。那太监丝毫不见怜悯,将手中之物在卫夕焉眼前晃了晃,“卫姑娘,不是奴才狠心,你收藏的东西,实在不合宫中的规矩。奴才们只好得罪了。”

  杜沅沅这才看清,太监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本《春宫图》,不禁大吃一惊。卫夕焉是秀女中最胆小懦弱的一个,要说她冒着天大的胆子在床榻之上私藏着《春宫图》,便是说破天也没有人相信。况且一个羞涩、单纯的弱质秀女,对那《春宫图》恐怕看一眼都会羞得抬不起头来。要说私藏,真是万万不可能。想到这,杜沅沅立时便想上前,替卫夕焉辩白。忽然瞥见站在众人之前的兰兮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杜沅沅刚刚迈出的步子不由一顿,呆愣在那里。

  这时,有两个太监上前,架起卫夕焉。卫夕焉似乎方才醒悟过来。膝行上前,抱住那太监的腿哭诉到,“冤枉啊!真的冤枉啊!不是我的,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眼泪立时流了满脸,头发也散开了。那太监似是为难的摇了摇头,“奴才们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委屈姑娘先关一夜,待奴才回禀了丽妃、悦妃两位娘娘,再做处置。”说完,示意了一下,那两个太监不顾卫夕焉的哭泣哀号,将其硬拖了出去。卫夕焉的哭声远远传来,含着无尽的委屈与伤心。秀女们都面色发白,驻足院中良久,才三三两两散去。

  杜沅沅一眼看到了人丛中的田澜。田澜的脸上已不复刚才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而是十分的惊诧,转而眼光忿恨地盯着杜沅沅,似是要喷出火来。最后,恨恨地一跺脚,进房去了。看到田澜的表情,杜沅沅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快得让人抓不住。兰兮走过她身边,“卫夕焉会怎么样?”杜沅沅低低地问。兰兮摇摇头,“可能会被降为官奴,终生不得脱籍。”“什么?”杜沅沅脸色煞白,可怜卫夕焉,只此一次,便永世不得翻身。

  杜沅沅黯然走回房内,缓缓在床榻上坐下。忽然间惊跳了起来。她的床榻也在中间。田澜开始的那种脸色,象是要瞧她的好戏。后来,揪出了卫夕焉,田澜那份懊恼的神色,分明是发现弄错了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布局出了差错,东西误放到了卫夕焉的床上。而原本,那本《春宫图》是要放在她杜沅沅的床上的。想到这,杜沅沅蓦地全身沁出了冷汗。如果一切都没有弄错,将要被卖做官奴的,就是她杜沅沅了。只是可怜了卫夕焉,白白做了替死鬼。

  杜沅沅呆呆的坐着,只觉得欲哭无泪。空气中传来极缠绵的槐花香气,这往日清甜的气息,现下只让人觉得胸中烦闷。这些奸猾诡谲的手段,实在是太可怕了。

  天渐渐地暗下来,一颗颗星星在黑蓝的天幕上闪闪发光,象是一双双眼睛,一双双卫夕焉幽怨的眼睛。

  杜沅沅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从妆奁中取出一张银票,顾不得看数目,又随便拣了几件钗鐶首饰,用手绢包做一包。直向兰兮房中而来。见到兰兮,杜沅沅低头便跪,口中道:“请兰兮姑姑成全。”唬得兰兮也一下子跪了下去。一迭连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杜沅沅只是不起:“求姑姑,让沅沅见见卫夕焉姑娘吧。”兰兮脸色发白,“这可使不得,要让人看见,会毁了姑娘你的。”杜沅沅眼中流下泪来。“和卫夕焉姑娘也相处了这些时日了,眼看着就见不到了。也不知她去个什么样的去处。姑姑可怜可怜卫姑娘,就让沅沅去见见,道个别,留个念性。”兰兮听得红了眼。咬了咬牙,“姑娘真是善心,兰兮就帮姑娘这一回。不过,只能一会儿。”杜沅沅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多谢姑姑,多谢姑姑,沅沅看看就走。”

  二人偷偷来到后院的柴房。因内务府还没放下话来,故卫夕焉当夜暂关在此处。杜沅沅轻轻敲了敲柴房的门,隔着门板小声叫道:“卫姑娘,我是沅沅,你听见了吗?”良久,门板那头有细碎的声响,似是有人慢慢移了过来。只听得卫夕焉声音沙哑道:“是沅沅姑娘。”似是突然激动了起来,“你快去跟他们说,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什么《春宫图》。我是冤枉的。”声音伴随着低泣声。显是伤心已极。杜沅沅一阵难过,将手帕包从一边窗棂间递过,宽慰道:“卫姑娘,别再哭了。事已至此,伤心也无用。这些东西你拿着,出去后也好有个依仗。保重自己的身子,说不定将来还能有转机。”

  卫夕焉只是哭泣,并不答话。兰兮见天已不早,连声催着,杜沅沅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走了。隐约听得卫夕焉的啜泣声在静静的夜里远远地传了开去,含着无尽的绝望与悲伤。

  心乱

  自从卫夕焉一事后,杜沅沅俨然沉默了许多。每日跟着教习嬤嬤学完礼仪,便独自一人留在房内,不言不语,渐渐身体倦怠、不思饮食起来。兰兮请旨唤来太医。太医隔帐请脉之后,只说是积郁难舒,乃至郁结于心。开了个散结理气的方子便告辞走了。

  兰兮见太医走远,急忙阖上房门,走到榻前。语重心长地对杜沅沅道:“别怪奴婢多嘴,奴婢知道姑娘心好,见不得这些个暗算诈欺的勾当。但这深宫内院,比这更心狠手辣之事多了去了。姑娘既进了宫,少不得将那些慈悲之心收回去。在这步步危机的地方,姑娘要处处小心。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感叹旁人如何!”杜沅沅将脸转向内壁,眼睛瞄着帐子上那些个浮凸花纹,一声不响,只是嘴里悠悠叹了口气。兰兮知道她将话听进去了,遂不再劝,悄悄退了出去。

  杜沅沅躺在榻上,模模糊糊似要睡着。突听得房门一阵轻响,心中虽然疑惑,但依旧纹丝不动,看来人有何动静。不一会儿,感觉有一只柔荑轻轻覆上自己的额头,鼻端隐隐有清香的气息。这气息不同于一般秀女身上浓重的薰香气味,淡雅宜人。杜沅沅心知是梅芫雪。心里不由得一热。能在这种时候来体贴宽慰的,也只有梅芫雪了。

  “芫雪,”杜沅沅缓缓睁开眼。梅芫雪眼中有一丝关切之色,“沅沅,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在这深宫里,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你一定要放宽心。”说罢,低低叹了口气。又低语道:“但凡有一点转机,你我又何必进入这深宫,当什么劳什子的秀女。”杜沅沅发现,梅芫雪的眼中突然涌起一阵深深的落寞。杜沅沅知道,梅芫雪与自己一样,入宫选秀都属身不由己,在她的背后,不知藏着怎样的伤心往事。杜沅沅也不愿去勾起,故一直未曾询问。梅芫雪坐了一会儿,见杜沅沅神色疲惫,便告辞走了。

  过了一刻,杜沅沅又听得门响,回头看去,林锦儿正轻手轻脚走进房来。见杜沅沅望向她,不由得一阵脸红,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使劲揉捏着手中的丝帕,欲言又止。杜沅沅有些奇怪,问道:“锦儿是否是有什么事?”林锦儿似是下定了决心,俯过头来,在杜沅沅耳边悄声道:“那本《春宫图》是我调的包。”这话似是在杜沅沅头顶打了个惊雷,震得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秀目圆睁,高声问道:“你说什么?”林锦儿被杜沅沅的语声吓了一跳,急忙用手来堵,嘴里一迭连声地道:“姐姐莫要声张,要旁人知道,锦儿还有命么?”杜沅沅忽然省起,急忙闭了嘴,只定定地看着林锦儿。

  林锦儿神态惊惶,吞吞吐吐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原来,昨日她无意间瞧见田澜从晴潇馆外进来时带了一个包裹,不觉有些奇怪。按理,馆中的秀女是不能随便带东西进来的,不由得就上了心,偷偷跟着田澜,见田澜竟向她与杜沅沅的房中而去,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待田澜进房之后,便在窗边探看,模糊间田澜似乎在杜沅沅榻边停了一刻。等田澜出房走远,林锦儿便冲进去四处寻找。终于发现了杜沅沅榻下塞着的包袱内的《春宫图》。当时,她本想去找杜沅沅,又怕夜长梦多。只好自己仍拿了装《春宫图》的包袱,走出房来。还没想到要怎样处置,便见有几个秀女走了过来。林锦儿紧张之下,急忙闪进隔壁的房内,随手就将包袱塞在一旁的榻下,自己则若无其事的走出房来。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算结束,没想到,竟牵连出了卫夕焉,并彻底断送了她的前程。杜沅沅听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本《春宫图》,竟包含了这么多曲折。若非是林锦儿,只怕她这个罪名是坐实了,只是可怜了卫夕焉。想到这,一边哀叹,一边又对林锦儿充满了感激,由衷道:“多谢锦儿妹妹,原来姐姐如今的平安,却是妹妹换来的。今后,但凡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只要吩咐便是。”林锦儿一听羞红了脸,“姐姐快别说这样的话,锦儿喜欢姐姐,佩服姐姐,能为姐姐做事也是锦儿的福气。”说罢,红着脸出门去了。

  又过了一刻,有宫女送来汤药,杜沅沅打发掉送药的宫女,端着汤药静待了一会,见四周确已无人,随手将汤药倒入了窗旁的一盆兰草中。又将空药碗放置在桌上,又返回榻上躺好。

  以后宫女每日送药。杜沅沅都照此行事。身体倒也未受影响,日见好转。倒是桌上那盆兰草渐渐由一团葱绿变得叶脉发黄,半死不活地耷拉着。

  就在秀女们紧张等待亲选的时候,晴潇馆又出了事情。起因却是一只风筝引起的。

  那日天气晴好,天空中云舒云卷,一派风和日丽。几个秀女来了兴致,在院中放起了风筝。春日暖风正好,风筝越飞越高。只见彩色的风筝在湛蓝浮着白云的天空里甚是漂亮。秀女们嬉闹玩笑,十分开心。却一时不慎,拉断了风筝的线。只见那只风筝飘飘荡荡,挂到了距晴潇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秀女们见风筝可惜,便想着法想将风筝弄下来。

  秀女中有一个叫上官玲珑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小石子,一个一个投到树上,想将风筝打下来。没成想,有一颗小石子一下子飞了出去,正打到从旁经过的丽妃的步辇上,唬得丽妃吓了一跳。一怒之下,便叫人将上官玲珑拉了过来,先狠狠赏了几个耳光,接着又罚其跪在路旁,不到天黑不准回去。

  可怜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肿着一张脸跪在一旁,又惊又怕又羞又气,直跪了大半天。可巧那天午后下起了大雨。上官玲珑跪在雨中,无人敢管。待到晚上,已是人事不知,横倒在路上。兰兮着人将其抬回了晴潇馆,当晚上官玲珑便发起了高烧。一连病了几日,竟然就香消玉陨了。

  上官玲珑本是个知县的女儿,无权无势。其死因又牵扯丽妃,故敬事房只编了“暴病而卒“的名目向上一报,然后将尸身发还其家就算了事了。宫内宫外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连晴潇馆的秀女们,也是讳莫如深,生怕殃及自身。但是在杜沅沅心中,无疑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杜沅沅这才觉得,前世看的那些个宫廷斗争虽然精彩,却远没有自己亲身经历来得激烈。如今这些不见血的斗争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眼看着一个个熟识的人被卷了进去,甚至丢了性命。心里的那份感慨不是用语言能够描述的。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权势和地位,人命就如同尘土一样,可以被人任意踩在脚下。而且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

  杜沅沅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的不甘。她不相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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