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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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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了一下,“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事关谋害皇嗣,如此处置恐怕不妥。”杜沅沅一急,“皇上,他二人委实可怜,何况柔美人腹中皇子平安,小络子与香罗也非主使之人,沅沅求皇上了。”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摇着英帝的袖子。英帝被磨不过,只得道:“好、好,明日知会内务府,就将他们逐出宫去吧。”杜沅沅喜不自禁,连声道:“谢皇上,谢皇上。”说罢,主动送上深深一吻。

  杜沅沅斜靠在青花双鱼莲池纹瓷枕上,沈毓坐在榻前把脉。正在凝神之间,沈毓鼻端隐隐闻到一股幽香,不似熏香的气息,猛然醒悟,这分明就是女子的体香。如此一想,把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杜沅沅有些奇怪,看沈太医的面色变了几变,难道她真的是生了什么重病不成。不由问道:“沈太医?”沈毓立刻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躬身道:“不妨事,小主只不过是忧思过度,只要放宽心怀,自然就痊愈了。”杜沅沅见他说的有理,轻轻点了点头,蓦然想起噩梦中的诸般情景,忍不住轻叹了声,那情景如此真切,想要放宽心怀谈何容易。

  沈毓在一旁察言观色,忽然想起前些时日宫中流传的燕贵人之事,大着胆子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杜沅沅看着沈毓清朗的眼神,道:“请沈太医但说无妨。”沈毓道:“小主的思虑,臣略有耳闻,只是此事并非小主的过错,也许有些事确是无能为力。”杜沅沅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这个沈毓真是不简单,竟然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短短几句话,便说到了要害上。自从燕贵人死后,她便一直心怀内疚,尽管燕贵人言行不讨人喜欢,又曾暗算过她,但是,也罪不至死。如果在布局之前,她能够再多想一想,抑或是,那晚承宸宫中她能够控制住局势,也许一切都会不同有所,燕贵人也不会无辜枉送了性命。这般日思夜想,便积成心结,连续几日噩梦不断。没想到,今日这个沈太医竟一语中的。使她的心怀蓦然开朗,的确,有些事是无能为力,那么,莫不如重整旗鼓,以图后计。想到这,面上泛起一个释然的笑容,真心道:“多谢沈太医。”

  沈毓摇摇头,“是小主冰雪聪明,臣只是稍微提醒而已。”杜沅沅看向沈毓一脸谦谦君子之风,忽然想起请其诊脉的初衷。于是,从榻上起身,轻身下床,面向沈毓,深施了一礼,沈毓吃了一惊,急忙避开,:“小主这是为何?”杜沅沅身姿未变,道:“沅沅自入宫中,得沈太医多次相助,实在是感激之至。在此先谢过。”沈毓欲要双手去扶,又觉不妥,一时立在当地,交握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杜沅沅继续道:“沅沅自知后宫之内诸事不易,希望日后能得沈太医助一臂之力。沅沅必感激万分。”沈毓急道:“如此小事,小主怎能如此多礼,他日如有何事,但请吩咐就是。”语声真挚,杜沅沅一阵感动。

  夏天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往日恼人的热风如今已参杂了几许凉意。天空蓝得透明,愈发高远澄净,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鸣叫着从天空飞过。

  杜沅沅站在莹露池边,举头向天,脑中一片清明。身处禁宫之内,浑然不觉季节变换,一晃已经到了秋天。如此凉沁的秋日再不复燥热难耐,让人心头一片清爽。

  杜沅沅正在静静凝望辽远的天空,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元容华好兴致啊!”杜沅沅禁不住心中一沉,来人正是丽妃。她虽心中一片憎恶,但转过头来,早已换上一副平和轻松的表情。只见一身钉金绣挑花银娟宫服的丽妃妖娆多姿地站在自己面前。杜沅沅强忍着恨意,福身道:“见过丽妃娘娘。”丽妃娇笑着,头顶簪的一朵菱花湛露千层台阁形牡丹随着笑声一阵轻颤,显得甚是娇媚。只听丽妃笑道:“听说近些时日元容华身体不适,夜夜噩梦连连,不知是否做了什么亏心事,报应到了么?”杜沅沅脸色不为所动,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唇边含笑,“娘娘说得对极,沅沅当然明白因果报应,循环不爽的道理。”突然压低了声音,幽幽道:“沅沅明白的道理,娘娘想必比沅沅知道得更为清楚。如今这燕贵人也不知道投胎了没有,说不定是不愿意投胎,还飘荡在这宫里。不知道娘娘夜半时分是否会睡不着?”说罢,脸上笑容依旧。丽妃早已变了脸色。杜沅沅温婉地施了一礼,道:“臣妾告退。”说完,便施施然地转身而去,身后,是丽妃青白的面孔,似是骇怕,又似是怒极。

  情误

  杜沅沅乘着步辇,穿越大半个禁宫,向鸿庆宫而去。一直走了多半个时辰,还未见到达。虽已是初秋,但骄阳余威犹在。杜沅沅渐渐觉得有些燥热难耐,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去看看惠贵嫔,却在路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不由抱怨道:“惠贵嫔怎么住那么偏僻的地方。”

  跟在步辇旁的兰兮道:“惠娘娘原来就住在咱们怀玉宫里,后来听说喜欢鸿庆宫那里的清静,便求皇上换了地方。”杜沅沅心中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却又抓不到头绪,只是怔怔出神。

  步辇又行了一刻,方才停在一扇朱漆略微斑驳的宫门前,杜沅沅走下辇来,四处打量,鸿庆宫虽位于禁宫西北角,地处僻静,但却不失为一个环境清幽的好地方。

  进了宫门,杜沅沅不由哑然失笑,其他宫妃在宫中庭院都喜好种植花草,这偏远的鸿庆宫院内却遍植瓜果豆蔬,只见院中数个藤架,青油油的瓜蔓爬了个满藤,竟似个丰收在望的菜园子。

  杜沅沅从一畦青菜旁越过,又绕过几架瓜藤,方看见垂着湘妃竹帘的殿门,殿内仿佛无人,静悄悄的一片寂然。杜沅沅也不通报,自行掀帘而入,见左边寝殿内黄杨木浮雕瑞草炕桌旁,穿着半新不旧的素绫纱的衫子,半挽着青丝的惠贵嫔正埋头在炕桌上翻拣秀样。

  杜沅沅扑哧一笑,道:“惠姐姐真是个超脱之人,这鸿庆宫都快要变成菜园了。”惠贵嫔见是杜沅沅,急忙下炕来接。杜沅沅抢上几步,按住她的手,“你自管去忙,我也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惠贵嫔抿嘴笑笑,“院中那些,也是打发时间而已,况且与物做伴,胜过与人多多呢!”杜沅沅微微一征,惠贵嫔看得如此通透,也不知是不是好事。不过,后宫这个是非之地,能有如此心境,从纷争中脱身而出,也算个有福气的人了。不由转了话题道:“来了这么久,姐姐怎么不赏杯水喝?”惠贵嫔嫣然一笑,叫道:“浣娟,快倒杯茶来。”一个宫女闻声从外面进来,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不一刻,便端了一个青瓷茶盏走了进来。那茶盏形样古拙,无一丝花卉纹样,举盏送至唇边,只觉清香扑鼻。不觉诧异道:“姐姐这是哪里来的好茶,好香啊!”惠贵嫔顾自检视秀样,头也未抬道:“哪里是什么好茶,只不过是陈年的云雾,收的莹露池中荷叶上露珠煮的水,不过也只得这一壶。”杜沅沅这下真是心服口服,这鸿庆宫样样都不是精致珍稀的物件,却件件都透着匠心和情趣。惠贵嫔即便是个失宠的宫妃,却仍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活得有滋有味。能够修炼到这般地步,着实是不简单了。

  看惠贵嫔依然在忙,不由凑上前去,道:“姐姐究竟在翻找哪个,找了这半日了。”惠贵嫔笑笑,“刚从箱底翻出一匹柳黄|色的轻罗,想着绣个时新的花样给妹妹做件常服。”杜沅沅心中一热,惠贵嫔语气平常,却透着浓浓的关怀。进宫这么久,早已忘了这种真挚关怀的滋味。眼中隐隐有些湿热,急忙娇笑着掩饰道:“妹妹那儿倒有些花草秀样,不如这就让人取来,给姐姐瞧瞧。”说罢,喊来兰兮,叮嘱她回宫去取秀样。

  兰兮去了许久未见回来,杜沅沅等得心急,便在殿内随意闲逛,忽然发现一侧壁上悬挂着一副泼墨写意山水,画面近处是一间小小茅屋,几竿修竹,远处是一带绵延群山。通往群山深处的石阶上,隐隐可见一对恋人执手相握,偎依着向远处走去。画面浓淡相宜,笔法空灵。虽寥寥几笔,却让人一眼看出,作画之人抒发的“执子之手,归隐桃源”的梦想,一种超凡脱俗之感跃然纸上。杜沅沅不由脱口而出,“画得好!”

  再看向画角的戳记,杜沅沅突然间如同雷击,一下征在当地,那红红的戳记印的明明是“昊祯”二字,“昊祯”不就是英帝的名讳么?如此意境的一副画,如此含有深意的一个戳记,英帝对惠贵嫔的感情不言而喻。杜沅沅忽然想起,做秀女时,皇后昭顺阁设宴的那一夜,曾听秀女们议论惠贵嫔是英帝最爱的女子。还有,在来时途中听到兰兮说惠贵嫔原也住在怀玉宫中那句话时脑中的念头一闪,现在却如电光火石,想得分明,自己一直迷惑于为何能与惠贵嫔如此亲近,原本就是与她有几分相像的缘故,淡然的性子,相似的气度。杜沅沅忽地冷笑出声,可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禁宫中最特别的一个,是英帝心中的最爱,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的替身。自己放弃一切,承受委屈,甘愿沉入是非漩涡中,却换得这样的一个结果。杜沅沅心痛得几乎没了知觉,只是连声大笑,直笑得不可抑制,笑得眼泪簌簌落了满脸。

  惠贵嫔听到杜沅沅的那声画得好,便知道事有不妥,待看到她面容悲愤,却笑不可抑的模样,急忙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唤道:“妹妹,听姐姐说。”话音未落,只见绿媞从殿外冲了进来,奔得太急,一下收势不住,重重跌在地上。怀玉宫中,除兰兮外,绿媞办事最是稳重,如此惊慌失措还从未见过,杜沅沅顾不得与惠贵嫔纠缠,疾步上前,拉起绿媞,连声追问,“出了什么事?”绿媞跌得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却顾不得呼痛,急道:“小主快,快去救救兰兮姐姐。”杜沅沅心中一征,刚刚遣兰兮回宫取秀样,去了半日还未曾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绿媞又惊又急,眼中含泪,断断续续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兰兮急急地回了怀玉宫,挑了些秀样,便让绿媞跟着,二人向鸿庆宫而来,为了节省时间,并未沿着御花园周围的游廊绕行,而是走了个近路,直穿御花园中的群芳圃。

  一进入群芳圃,二人便见丽妃带着几个宫女在圃中采摘鲜花,紫璎捧着个粉彩百鹿图瓷瓶站在一旁。兰兮和绿媞见躲不过,只得上前行了礼,丽妃应了声,便让她们退下。兰兮起身时,不知怎地,明明与紫璎相距甚远,却不偏不倚撞在紫璎的手上,将她手中的名贵瓷瓶撞到在地下,跌了个粉碎。兰兮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跪地告罪,丽妃却不依不饶,直嚷着要将兰兮送到内务府处置。

  杜沅沅听到这儿,心里明白,一切根本不干兰兮的事,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设的计。兰兮本是丽妃安插在晴潇馆中的一个棋子,后来却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杜沅沅。对于这一点,丽妃心中许是早就痛恨不已,只是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如今时机赶巧,正是要好好的借题发挥一下,既惩治了兰兮,又借机打击了杜沅沅。

  想到这,杜沅沅心中有了计较,丽妃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兰兮,不妨就利用这次的机会,给丽妃一个下马威也好,总不能让她一直得意了去。

  杜沅沅带着绿媞向殿外行去。惠贵嫔见杜沅沅如此心急,怕是会有闪失,便唤了声:“妹妹!”杜沅沅转头看见惠贵嫔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忽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又觉得心神俱伤,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出殿去了。

  群芳圃小亭内,丽妃好整以暇地端着缠枝百合青瓷茶盏,一边品茶,一边拈着一朵深红木莲,不住轻轻晃动。兰兮跪在亭外的太阳底下,面颊红肿,显然是被人掌了嘴,形容憔悴。

  杜沅沅匆匆向这边走来,原本就在等待的丽妃早已看见,唇边禁不住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杜沅沅走到亭前,也不看兰兮,轻轻一福身,“臣妾见过丽妃娘娘。”不等丽妃叫起,便自行直起身来,又道:“不知我宫里的奴婢犯了什么错,青天白日的,罚跪在这大太阳底下。”语声柔和,却含着咄咄逼人之意。丽妃一愣,许是没想到杜沅沅竟是如此态度。一旁紫缨接道:“元小主真该好好管管宫里的奴才了,兰兮故意打碎了娘娘心爱的粉彩百鹿图花瓶,这种眼中没有主子的奴婢,当然该罚。”

  杜沅沅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甜笑,口中道:“有理,有理。“一边说着,一边径自走到紫缨面前,挥起手掌,狠狠地给了紫缨一巴掌。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紫缨的脸上立时显示出五个鲜红的指印来。丽妃与紫缨猛然呆住,杜沅沅早已收了笑容,厉声道:“贱婢,主子们在这里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你才真该好好受受管教,给我滚到亭外跪着去。”紫缨捂着脸颊,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痛楚,也不敢出声辩驳。磨磨蹭蹭地向亭外行去,眼角猛瞟着丽妃,盼望自家的主子能给自己做主。

  杜沅沅此举彻底扫了丽妃的面子,丽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杜沅沅,嘶声道:“你,你,你只不过是个四品容华,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理。本宫,本宫……”,话音未落,杜沅沅忽然欺上一步,嘴唇堪堪贴着丽妃的耳朵,轻声道:“燕贵人一事,娘娘可还记得?难道娘娘以为真的神鬼不知么?臣妾这里倒有一个东西,不知娘娘可想看看?”这句话面就如一盆冰水,迅速浇熄了丽妃心中腾起的怒焰,令她本是红涨的孔霎时雪白,定定地说不出话来。

  杜沅沅微微一笑,退后一步,看着一心等待丽妃解围的紫缨,道:“莫非是罚错了你?”紫缨见丽妃仍不发话,只得委委屈屈地到太阳底下跪了下去。杜沅沅举着帕子扇了扇,忽然道:“娘娘,兰兮已经受过罚了,不如就让臣妾把她带回去,自行管教吧。”丽妃一口气噎在喉咙,不答应不是,答应也不是。一时竟愣在当地。杜沅沅微微一笑,福了福身,曼声道:“谢娘娘。”说罢,示意绿媞上前扶起兰兮,转身便走。留下丽妃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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