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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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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沅沅看着皇后被拖走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查清事实的真相,还皇后一个公道。

  那几截折断的真香依然散落在香案旁,杜沅沅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每根有拇指粗的玄天真香不是一般的佛香,是专门为了祭天大典而备的。因而,内务府在采办时格外细心,专门请了能工巧匠特殊制成。与一般的线香相比,显然要结实耐用得多。皇后本也是禁宫内的一名弱质女子,若仅仅是双手握香,怎么能将三根拇指粗的真香同时折断,一切似乎太匪夷所思了。

  杜沅沅暗暗上了心,趁周围的宫妃不注意,急忙拣起一截断香,藏于袖中,待祭天大典一结束,便匆匆登辇回宫去了。

  回到怀玉宫中,杜沅沅遣退了众人,独自一人留在房中,从袖中小心地取出那截真香,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真香折断的断口切面齐整,如果猜得没错,应是被利器割过,仅留了极少的一部分相连。皇后拿于手中,只要轻轻一捏,真香就会完全折断。

  那么,谁会有机会割断玄天真香呢?杜沅沅拿着那截断香想出了神。祭天大典所用的玄天真香全部由内务府统一保管,直至祭天当日才能由司礼太监拿出,亲手送至祭天之处。唯一能接触到玄天真香的就只有司礼太监一人。可是,他又是何时下手的呢?在祭天大典开始前,所有祭品都会由内务府派出的监礼太监重新检查一遍,在那时,玄天真香应该还是完好无损的。司礼太监下手,就只有在祭天大典开始后。杜沅沅眼中突然一亮,在皇后净完手后,要行“三上香“之礼前,是司礼太监亲手将玄天真香举至皇后眼前,只有这个机会是最合适的。定是司礼太监在那时动的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具体是用何种方式割断的真香,杜沅沅一时还想不到。

  想通了这些关节,杜沅沅的心中一阵阵发凉。一切都已经十分明显,皇后确是冤枉的。但是,猜中事实并不难,难就难在该怎样为皇后脱罪。英帝去南郊穹宇坛祭天,总要到戌时才会回来。回宫后,也未必会直接来这里。杜沅沅心内急迫,一迭连声地叫碧痕,碧痕忙从殿外掀帘进来,道:“小主有何吩咐?”杜沅沅道:“你且去前面守着,待皇上一回宫,你就来知会我。”碧痕领命去了。杜沅沅浑身一软,瘫在椅中,余下来,也就只有等了。

  直到这时杜沅沅才发现,自回宫后她便陷入沉思默想,身上仍然穿着正式的袍服。此时方觉衣饰繁缛,浑身酸痛不已。便叫进兰兮,甩掉了华丽的从三品宫服,卸掉满头的珠钗,只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的弹墨小袄,系条同色的裙子。并不梳髻,一头乌发只随意捆绑了一下。一切收拾完毕,又觉得腹中饥饿不已。此刻,已近午时,算来已连续几个时辰水米未进。可是,心中又觉得堵得发慌,一时也吃不下什么。便告诉兰兮,午膳只需弄碗粥来。兰兮见杜沅沅神色焦虑,也不敢问,只得按吩咐下去传膳。

  不一刻,宫女们便端上一碗奶香核桃红枣粥,并几个开胃的小菜。杜沅沅拿过青花缠枝莲羹匙,心中烦乱,只进了几口,便放在一边。和衣歪在榻上,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睡得正沉,忽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睁眼看时,却是英帝。只见英帝笑道:“你怎么如此贪睡,连晚膳都顾不得吃。”杜沅沅明明记得刚用过午膳,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晚膳。抬头向窗外一看,天色已暗,这一歪竟然睡了大半日。再看向面前的英帝,已去了冕服,穿着晶蓝金缂丝坐龙常服。想是回宫已经有一阵子了。

  杜沅沅猛然想起祭天大典之事,忙坐起身来,急道:“皇后之事,你可知道?”英帝一听,脸色转为凝重,“我刚一回宫,太后便赶到承宸宫,告知了此事。”杜沅沅看着英帝眉宇间隐隐的怒气,不觉道:“莫非你相信是皇后所为?”英帝反问,“难道还有别人?”

  杜沅沅叹了口气,看来英帝确实是信了。此事也难怪他,祭天大典是如此庄严郑重之事,他绝对想不到,他的母后,大齐的太后会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以此作为陷害皇后的契机。

  杜沅沅想起皇后对自己的诸般好处,承宸宫中险被仗毙的解围,承宠后拜谒的提点,冬夜里赠灯的情意。桩桩件件,俱都在眼前。想到此,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端端正正地跪在英帝面前道:“皇上,臣妾所知正于皇上相反,请皇上听臣妾一言。”英帝见杜沅沅如此慎重,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来扶,口中嗔怪道:“到了今日,你还这般客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杜沅沅拉住英帝的衣袖,一字一字道:“臣妾相信,皇后是冤枉的。”紧接着便将自己所猜所想一丝不漏地讲了出来。讲完后,取出白日里偷偷留下的那截断香亲手捧到英帝面前。英帝拿起细看了半晌,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杜沅沅知道他已有八分相信,又道:“不如请皇上将今日那个司礼太监传来,当面问个清楚。”英帝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叫殿外的陆六福速去找那个司礼的太监。

  陆六福去了良久,还未回来。英帝自顾坐在一旁沉思,默不作声。杜沅沅知他一时无法接受,也不打扰,仍用胭脂玛瑙盏盛着茉莉花茶,轻轻放在他手边。茉莉花茶还是夏天时炮制的,用极品玉瓷坛子盛了,密封好,放置在干燥阴凉处。到了冬日一取出来,还象刚制成一样新鲜。

  英帝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然觉得鼻端一阵隐隐的茉莉花香气,心神微微一爽。再看向手边那只晶莹剔透渗着红丝的茶盏,盏中漂浮的嫩白茉莉花朵,浮躁烦乱的心忽然定了下来。抬起头向杜沅沅感激一笑,正想说话,忽听殿外陆六福道:“皇上,奴才回来复命了。”英帝顾不得再说什么,急道:“快将人带进来说话!”话音刚落,只见陆六福打起帘子,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那个司礼太监不在宫内。”

  夜无眠

  听了陆六福的回禀,英帝与杜沅沅都蓦然变了脸色。陆六福继续道:“负责祭天的司礼太监是敬事房司礼部的李贵,奴才直接找的凌海。据凌海说,今日祭天一完,李贵便向他告假,说是家中父亲病重,要回家探望。凌海便准了他三日的假。”

  杜沅沅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李贵此时匆忙告假出宫,似乎太过凑巧了些,竟似出宫逃命一般。英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道:“你去查查李贵的底细,速来报我。”陆六福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英帝看着杜沅沅,眼中满含悲愤,黯然道:“我真是糊涂,始终未想到那上头去。就为了一个‘权’字,当真就什么都可利用么?”杜沅沅知道他心中必是痛苦夹杂着自责,心中一阵疼惜,也不答话,只走上前去,将英帝的头紧紧抱在怀里。

  殿中一时静极,只闻鎏金草叶纹铜漏的嘀嗒声响。案上燃的越女采莲灯暴开一个又一个灯花。灯影在两人的面上摇曳,四周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唯一真实的只有彼此的温暖。

  窗外夜色更深,杜沅沅看着那已变成紫墨色的窗纱,定了定神,道:“有一件事我们必须早做防备。”英帝并未抬头,只是静静地听着。杜沅沅道:“太后并未将皇后直接送交内务府,只是暂压在敬事房内牢。这件事太过重大,我是怕万一有人对皇后实施暗算,阴谋得逞,事后只说皇后是畏罪自裁,恐怕皇后的这个罪名就坐实了。旁人即便是怀疑,也说不出什么来。”

  英帝“腾”地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一边沉吟一边道:“宫中关押犯妇的内牢一向都由敬事房负责看守职责。若真是有人图谋暗算皇后,必会打通敬事房总管这一关节。”“凌海?”杜沅沅的心一下子变得恋榈榈摹L蠼屎蟛恢苯铀徒荒谖窀炊扔闪韬?垂埽训朗潜鹩杏靡狻A韬D侨盏剿惺蕴剑甘怪朔置骶褪抢鲥V皇遣恢窍蚶鲥泼奶趾茫故且丫闪死鲥男母埂Z泼幕购茫羰切母箍删吐榉沉恕?

  杜沅沅向英帝道:“凌海这人可信么?”英帝点了点头,“凌海自幼入宫,本是我的一个贴身太监,后来,我看他精明能干,便将他提拔起来。此人人品尚可,只是有些贪慕富贵。”杜沅沅心里默想了一回,道:“不如把他宣来,我想问他几句话。”英帝点首答应,高声道:“来人,把凌海给朕找来。”

  凌海站在怀玉宫正殿上,恭顺地低着头,心中却忐忑不安,英帝这么晚了召自己到怀玉宫中问话,定是为了关押在内牢中的皇后?一想到这个,凌海就头痛不已。早知被牵连在内定会没有太平日子过,但又无可奈何。果真,如此深夜还接到了皇上的宣召。

  凌海等了半晌,还未听见有人开口。便偷偷看了看上坐的面色平淡的英帝和杜沅沅,心里更是打起了鼓。愈发局促不安起来。

  杜沅沅端着红釉菊花纹茶盏,用盏盖细细地撇着褐色茶汤表面的浮沫。并不急于开口,只是盯着立在下首的凌海仔细地瞧,直看到凌海面上浮起不安的神色,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才缓缓开了口。

  “凌公公进宫也有些年了吧。”凌海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恭恭敬敬答道:“奴才是天成年间进的宫,那时皇上还尚在襁褓,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杜沅沅晤了一声,又道:“在宫中这些年,皇上待你怎样?”凌海小心答道:奴才幼年入宫,无权无势,全因皇上对奴才的信任,奴才才当了这敬事房的总管。现今奴才这一切,全是皇上给的。对皇上,奴才愿肝脑涂地。”凌海越说越是激动,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就势磕了个头。英帝目中也似有激动之色,缓缓道:“起来说话吧。”

  杜沅沅看着凌海的表现,心中微微一喜,这个凌海还算是念旧,对英帝也颇为忠心。除了有些贪财,人品应该坏不到哪去。而且,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还没有被太后和丽妃收买。

  凌海站起身,英帝道:“朕自小就是由你陪伴,直到天业十年,朕看你聪明能干,便提拔你做了敬事房的总管。算来也有八年了,这八年里,你克勤克俭,宫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朕虽未说什么,却都记在心上。”那边凌海听得满面激动,双眼含泪,鼻音浓重,道:“奴才,奴才心里明白,皇上对奴才一直亲厚有加。奴才做不了什么,只愿能一直伺候皇上,安安心心为皇上办事,就是死了,奴才也心甘情愿。”英帝轻轻一笑,“什么死不死的,你只要一直忠心为朕,朕也会一如既往地待你。”

  凌海听了,脑中似是在挣扎什么,象是突然下了决心,又跪下道:“皇上,奴才有罪。”英帝啊了一声,却并不答话,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跪在地下的凌海,丝毫不露半点情绪。凌海磕了个头,道:“今日祭天大典,皇后出了事,现今关在敬事房内牢中。奴才在天刚擦黑时,接到传话,说让奴才今夜高抬贵手。奴才在房中思前想后,不知该不该禀告皇上,正犹豫着,皇上就着人来宣召。奴才未及时告诉皇上,奴才有罪,请皇上重重责罚。”

  英帝与杜沅沅对视一眼,面上均是一凛,果真被杜沅沅猜中了,今夜确实有人要暗害皇后。杜沅沅强压下心中的急迫,稳声道:“是谁给你传的话?”凌海道:“奴才并未看到人,是听到有人敲了奴才的房门,出门查看,便看见门缝内插了张折成条状的笺纸。”英帝一听有证物,急道:“快拿上来,给朕看看。”凌海从袖中取出一张笺纸,站起身,双手捧着,送到英帝面前。又取出一张,一并奉上,嗫嚅道:“还有这个。”

  英帝见凌海手上,除了那张他提到的笺纸,竟然还有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心中怒不可遏,一出手便是五万两,好大的手笔。只是这五万两只买皇后一命,价钱又未免太低了些。忍不住拿过银票便重重拍在案上。凌海吓了一跳,自是不敢再多发一言。

  杜沅沅拍了拍英帝的手,似是让他忍耐。英帝压下心头的怒意,接过笺纸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纸是最普通的素纸,并无一丝花纹,看得出并不是宫里嫔妃们日常惯用的,倒象是从宫外带入的。纸上仅有六个字:今夜高抬贵手。但字迹歪斜,无一成形,想必是怕旁人发现,用左手所写。英帝看了半晌,并未发现什么,便将笺纸递到杜沅沅手上。

  杜沅沅将笺纸在案上抹平,细细看了一会,又放在鼻端闻了一下,微噫了一声。英帝道:“你可有发现?”杜沅沅直盯着那纸上的字迹,若有所思,“这纸、字俱都看不出什么,但是,这墨却有些不同。”英帝眼中一亮,急忙问道:“你且说说,有何不同?”杜沅沅想了一想,道:“墨种主要分为松烟墨和桐油烟墨两种。松烟色泽蓝黑,不宜作画;桐油烟则色泽黑中泛紫,书画兼宜。松烟所制之墨,体轻而色暗,无光泽;桐油烟墨则正好相反。这张笺纸上的字迹呈蓝黑色,且无光泽。显然是松烟墨写就。现下宫中俱都喜欢用桐油烟墨,但我知道,宫中唯有一人好松烟墨,倒不是爱吟诗弄文,只不过是想与众不同罢了。前日,我听说宫里进了一批新墨,其中一款漱金刻雨霖墙青花的松烟墨最是稀奇,本想要过来看看,后来听说,已经被一位娘娘给要去了。你可知这位娘娘是谁?”英帝直视着杜沅沅的眼睛,“难道是?”随即指向祥萃宫方向。杜沅沅并未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英帝的脸色更显严峻。

  杜沅沅看了看下站的凌海,心中一动,既然有心之人已安排了今夜的行动,不妨将计就计,就地布局,以逸待劳,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想罢,杜沅沅偷偷以眼神示意英帝,英帝与她正好一般想法,便语重心长对凌海道:“朕对你最是信任,你且莫要辜负了朕。”凌海在一边唯唯应着,禁不住痛哭流涕。英帝又道:“眼下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若办得好,朕便既往不咎,还将这五万两归还给你。”凌海面露喜色,英帝向他招招手,让凌海附耳过来,低语几句。凌海一脸凝重,不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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