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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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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获他逃跑的未婚妻。太可怕了,让人头昏目眩。突然,汤姆感到力所不能及:他应该回到自己的公寓里,继续写那本新书,继续讲述泰迪·巴尔顿故事,以及哈勒维尔商业中心弗里蒙大街“时间和运动”大厦里发生的可疑事情。泰迪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卡普斯通先生晚上十一点要在后院里挖地。他和安吉尔·莫拉里斯溜进“时间和运动”大厦,摘下卡普斯通先生的锁之后,一切都将在匆忙之中会合,也就是说大约六个星期之后,他可以把三百页的《月亮鸟的威胁》交给编辑。可是他得对威莉尽力;他得把她带出旅馆,不然的话科弗利和那个断了一只手的家伙会逮住她的。他得像拔牙一样把她迅速而有力地拔出来。
 
  他得把威莉带出员工进出的门,穿过人行道,趁费伯的打手和警察朝另一个方向看的时候钻进出租车里。他本应该像泰迪·巴尔顿那样来一点转移视线的把戏,可他当时没有时间去安排这个,而现在又太晚了。他本来不应该离开威莉身边的。他不应该跑出来叫出租车,而是应该把威莉带到屋顶上,或者穿过五月花饭店的地下室,或者换上厨师的衣服从那条路上逃跑。
  最后,出租车到了第六十四街,拐了个弯,经过一排双行停车的卡车。接着,路上有一堆玻璃碎片和扭弯了的金属,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不可能。更像是一辆汽车。几个身穿深色西服、戴着时髦帽子的男人站在这堆废物旁边,很可能来自罗斯威尔或者昆丁科。他们仔细地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这辆出租车。汤姆意识到他们很谨慎,跟那个抱着小猫咪的姑娘一样,他们冷漠而毫无表情。对于他来说这种毫无表情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那就像自己头上放着一份名单,看着别人从名单上叉去了一个名字。
  “好吧,就那个,在他的名字上画一条线。”
  他觉得那些人仔细地看着出租车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他们身后的那堆破烂。
  司机把车开到中央公园西街,说:“看见了吗,先生?”他是个印度人,讲话带着音乐般的口音。“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打保票,你在报纸上看不到一个有关这件事的字。可是这件事却是这个国家大多数人都非常关心的。”
  “那倒是真的,”汤姆说。“继续往前走,一直到第六十一街,然后往右拐,走三十英尺的样子。我会告诉你具体在什么地方。然后停车鸣笛。我们是去接人。”
  “因为你知道为什么吗,先生?因为是大家合伙保持沉默!”司机告诉他。“我出生在印度的海德拉巴,先生,二十一年前到这个国家来,不管是这里还是在印度,事情的表面总和实质不同。我每天都跟我老婆说:‘你在报纸上看到的不是事实!’”他从后视镜上看汤姆。“我希望,不会等太久吧。”
  “我希望不会的,”汤姆说。
  “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人是政府官员,”司机说。“可是他们使用的名字却不是真名。他们一死,就像是彻底从地球的表面消失了。过着虚假的生活,死后没人过问,那有什么意思。可是他们在我们中间所做的罪恶下一辈子会十倍偿还的。”
  汽车到了五月花饭店的门前,人行道上空无一人。
  “好了,我们就在这儿拐弯,”汤姆 说。
 
  “你以为我不记得你要在第六十一街向右拐吗?你以为我忘记了停车鸣笛吗?”司机开车拐弯的时候,侧身瞪着头脑一片空白的汤姆。
  “不,对不起,”汤姆说着,扫视了街道一眼。左边那个街区有两个家伙看不太清楚,在一栋佛罗伦萨建筑风格的公寓楼前聊天。和平常一样,行人在横穿百老汇的街道上川流不息。一辆朝北行驶的巡逻车闪着白光呼啸而过。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最好的。
  “我具体在哪儿停车,先生?”
  汤姆的眼睛盯着那个黑色、有痕迹的门,想像着威莉蹲在门里面,竖着耳朵听,担心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好,停吧,”汤姆说。
  “我现在鸣笛吗?”
  “是的,”汤姆的声音比自己预计的要大。
  司机轻轻地按喇叭,发出短促的鸣叫声。
  “声音不够大,”汤姆说。“再按一按。”他把沉重的车门推开,走下车来,身体靠在车上,对着刚才打开的门缝说:“我是这个意思。再按喇叭。”
  司机真的猛按喇叭,那个员工进出的门猛地一下子开了。威莉·帕特里克踉踉跄跄地朝第六十一西街跑去,挣扎着站稳身体,手上提着一个旅行箱和一个行李包,白色的衬衣像一面旗。
  “哦,谢天谢地,”她说。“我急死了。”她摇摇晃晃地朝汤姆走来。“看到他们了吗?他们还在吗?”
  “咱们得赶紧。”他抓住她的胳膊,扶她站稳,用另一只手接过她的旅行箱。司机闷闷不乐、满腹狐疑地看着这一切。
  “你不会相信,”威莉说。“他们真的在那里教我怎样做波伦亚小牛肉。”
  汤姆把装钱的包扔到出租车的后面,等着威莉坐进来。现在司机望着正前方,手指着挡风玻璃。
  汤姆朝北望去,看见站在公寓楼门口的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那个大个子伸手到夹克下面摸索着,可能不是摸钱包。那人很笨拙,因为他右臂上打着石膏,只好用左手,要摸到手枪套很困难。
  威莉站在汤姆的身边惊呆了。汤姆用力把她往车里推,可推不进去。罗曼·理查德终于从套子里掏出了手枪,开始瞄准。看到罗曼·理查德那双大手上的武器,威莉一下子跳到车后面宽敞的座位上,随身带着那个旅行箱。
  “快点,进来!”她尖声叫着,伸手去拉汤姆。
  “汤姆·哈特兰!”贾尔斯·科弗利吼叫着。“快停下来!如果你停下来,我的朋友就不开枪。你们是跑不了的,最好还是跟我们合作。”
  司机高速倒车,汤姆看到威莉的身体朝车的门缝里倾斜。她的脸仿佛在惊恐之中变宽了。
  空无行人的街道以南二十英尺处,罗曼·理查德·斯皮尔卡用左手扶着打了石膏夹板的右手,扣动了扳机。枪口上仿佛跳出一团火苗,一声低沉、单调的爆裂声响起在两个奔跑的男人和这辆倒开着的出租车旁边。汤姆看到威莉鲜艳的衬衣前面洒上了血迹,与此同时感到自己的胸前像是给马蹄踹了一下似的。接着出租车从他身边经过朝后飞驰而去。他意识到自己直挺挺地仰卧在地上,脑子里记得就在自己盖上行李仓盖的同时出租车的门也关上了。
  又一声轻微而低沉的爆炸响起在他身体上方的空中,他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消声器,这就对了。”汤姆在小说里写过手枪的消声器,但从没见过这玩意儿。他很遗憾没能看得清楚一点。威莉在尖叫,司机在骂人,可能说的是一种印度方言。要不就是古吉拉特语?汤姆不知道。他很遗憾自己从来没去过孟买和海德拉巴,也懊悔没有学一点那种语言。如果他学会了那种语言,在过去的十到十五年时间里可以跟许多出租车司机进行非常有趣的交谈。
  在他的正上方,罗曼·理查德·斯皮尔卡巨大的身体挡住了无云的天空,遮住了他的视线。贾尔斯·科弗利也出现了。他半边油亮的脸皱着眉,破坏了脸部的对称。“你真的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他问道,仿佛这是一个很理性的问题。
  “他妈的混蛋,”斯皮尔卡说着,怒视着地下。
  “打中了脑袋,咱们把他搬到马路旁边去,”科弗利说。
  斯皮尔卡的上半身像台起重机,他的手枪突然露了出来。汤姆注意到手枪的消声器看上去简单粗糙。他想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心里对此满怀感激。他希望威莉能逃脱这些坏蛋的手。消声器摆动着,跳到了后面,但汤姆没有看到它移动,因为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慌乱而惊恐地寻找自己的路,就像所有新的“萨莎”一样。
夜屋 第十九章 
  那个叫哈勒维尔的小镇位于典型的中西部地区,有树林,有河流,有农场。一个名叫泰迪·巴尔顿的十六岁男孩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发生了某种微妙而实在的变化。空气很沉闷,家里墙和床的色调灰暗了许多。床边桌上的那个大圆钟已经六点十分了,他父母亲还没有起床。泰迪不知道妈妈和爸爸对这种古怪的变化会怎么解释。他刚刚在一两分钟之内发现的这种变化不仅仅只是颜色和色调上的变化,而是实质上的变化。也许变化的程度不是很深,也许只是视觉上的差异,而不是事物外表上的差异。妈妈和爸爸不会注意到的。泰迪希望会是这样。他一贯比周围人的目光更敏锐,更容易注意到细微的东西。他注意到人们对新环境、新事物、新家具习以为常,最后视而不见了,结果生活似乎没有了任何变化。
  另一方面,如果他的第一印象是对的,世界上的物质总是变化的,变得更加宁静,更加单调,更加柔和,更加缺乏生机,那么妈妈和爸爸也会注意到的,这样的话,他就得想想办法了。妈妈会忙得像个鬼似的,在家里擦东西,上蜡(虽然他朋友的妈妈周日在哈勒维尔城区上班,可他的妈妈尽管从前是纽约市的著名演员,现在却成了老式的家庭妇女。不过妈妈有许多很漂亮的朋友,经常来看她),爸爸会匆匆忙忙地赶到《哈勒维尔日报》的编辑部去上班。他既是编辑,又是明星记者。他会找出这种奇异现象的来龙去脉的。
  通常泰迪觉得进入自己世界里的新乱子就一定会在自己的手上结束。这种情况历来如此:只要哈勒维尔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抬头,泰迪·巴尔顿那神奇的直觉就能捕捉到风声,然后他就会像离弦之箭冲到那里去。坏蛋可得小心!生活的神圣法则是,哈勒维尔的乱子不是一个个单独进来,就是秘密地结成伙伴成双成对地来。在过去的两个礼拜,泰迪全天候地为一件伤脑筋的怪事寻找答案。一辆侧面印有“月亮鸟”字样的大卡车在白天没人的时候出现在“时间和运动”大厦后面,这栋楼的新房客卡普斯通先生走出他在马里蒙特街的房子,在后院挖了一个大坑。这个案子牵涉到两个相互关联的因素。能量突然而普遍的减少,这样的谜团是不可思议的。
  泰迪意识到那就是这么回事。仿佛全世界所有电线里的电都在倒流,都从全世界所有的空插头里往外滴。
  他起床去看窗户,真的,四周的一切好像失去了颜色和能量。他看着一棵哭泣的柳树,心里纳闷,今天他看到了严峻的现实,巨大的事实,这棵树的枝叶是不是比昨天下垂了一些——在某种意义上,他周围的世界死了,他得回到以前的世界里,而他过去一直以为那个世界跟现在这个世界是一样的,只是由时间把两者隔开了。
  事实上,泰迪意识到他身上不会再有新的东西发生。他永远也琢磨不出卡普斯通先生在他的后院里要干什么,而那辆“月亮鸟”卡车也永远没有合理的解释。那扇门,以及门里头的东西永远地朝他关闭了。从今以后,他只能往回走,穿越过去的世界,仿佛是第一次解答那些已经被解答了的问题。
夜屋 第二十章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
  出租车正穿越曼哈顿西区。威莉又惊慌又恐惧,全身颤抖,坐在不断震动的后座上。驾驶这辆丰田出租车的司机是出生于印度海德拉巴的卡尔佩什·帕特尔。他不肯停车,也不肯去找警察,因为第一,他吓坏了,也很激动,因为他看到联邦调查局的人跟那几个家伙有联系,那几个家伙在第六十一西街跑过来开枪打死了他前面的那个乘客;第二,他卡尔佩什·帕特尔首先很不正常,而现在他挂在高速档上。坐在车后又哭又哆嗦的那个女人没有告诉他上哪儿去。即使她说了,他也不会照办的——除非她说:“我给你一千美元,你送我到内华达山脉中一个绝密的政府机构去,”或者类似的话。这样他就会按亮下班标识灯,径直朝林肯隧道飞驰过去。
  最后,威莉呜咽着说:“我不知道去哪儿!”她把手紧贴着脸,说:“他们打死了汤姆!他死了!”
  随后,从她手后面传出很滑稽的噪音让帕特尔心神不宁,他盘算着把这个女人甩掉,不行就用强制手段。不过,她安静了下来,环顾四周。帕特尔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迹象。他跟这位心烦意乱的乘客一样不知上哪儿去,于是便开始寻找地标。
  “我们在哪儿?”威莉问。
  “是的,在几种意义上,”帕特尔说着,眼睛看到了一个街道标志。“我说是河滨路,在第103街附近。是的,有个标志,小姐。我们是在第103街。问题是,从这里我们往哪儿走?政府的特工马上就会动员起来,还有警察,也会集结起来对付你。如果你希望我继续帮你的忙,你就必须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给我解释清楚。”
  “警察也会抓我吗?”威莉问。
  “小姐,没有任何疑问。就我所看到的,警察跟追捕你的武装人员联手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那些假装干好事的人其实是邪恶的主谋。”
  “邪恶的主谋是我的未婚夫,”威莉说。“他的名字叫米歇尔·费伯,他表面一套,骨子里一套,这可以肯定。他谋杀了我的前夫和我女儿。”
  “这是你的说词,是别人教你说的,你现在对我重复一遍。这我懂。你得鹦鹉学舌。不过你的故事倒使我想起了今天早报上看到的新闻。是那个人的名字——你未婚夫的名字。我敢肯定。小姐,让我查一查。”
  “米歇尔的名字在报纸上?”
  这似乎不可能,跟米歇尔的性格不相符,威莉不相信司机的话。再说,这个司机虽然很礼貌,也是个怪人。她在治疗院里见过一些人,他们跟这个司机一样,相信自己掌握着政府和军队内阴谋集团的绝密情报。这些人的问题在于他们的理论往往包含一定的真实性,就像你听说的,有些政府官员撒下弥天大谎给逮了个正着。这种偶然(甚至是基本)的精确性使得他们相信政府的许多部门都有阴谋集团。
  卡尔佩什·帕特尔在第103街拐角处一栋非常漂亮的灰褐色楼房面前停了下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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