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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梭罗夫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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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由于猎获物近在咫尺而气力倍增。片刻以后最凶猛的狗已经到了它的身边,它停止了前进,已经被咬得动也不能动了。这时候,蒙梭罗先生在树林的边沿出现,直奔池塘,在池边下了马。于是我合拢双手用尽全身气力大喊一声:开恩啊!他似乎看见了我,我又喊了一声,比第一次更响一声。他听见了,因为他抬起了头,我看见他奔向一只小船,解了缆,很快地向母鹿驶去,母鹿正在群犬的包围中挣扎。我毫不怀疑,蒙梭罗先生这样匆忙地赶过去,是因为被我的喊声、我的手势和我的恳求所感动,去给母鹿解围的,谁知他到达达夫妮身边的时候,我看见他猛然间拔出猎刀,在太阳光下闪耀了一下,接着闪光就消失了;我大喊一声,原来他把猎刀全部刺进了可怜的野兽的胸膛。血像泉涌似的喷出来,把池塘的水都染红了。母鹿发出濒死的和悲痛的哀鸣,用脚乱拍池水,挺直身子几乎到站立起来的程度,跟着就倒了下来,死了。
  “我大喊一声就昏倒在池塘的堤岸上,喊声的悲痛程度正不亚于母鹿的哀鸣。
  “我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博热古堡的一间房间里,我的父亲在我的床头哭泣,是人家去把他找来的。
  “其实我只是由于奔跑,过分紧张,神经上受了刺激,没有什么大病,第二天我就回到了梅里朵尔。不过一连三四天,我没有走出卧房一步。
  “第四天,我爸爸对我说,我患病期间,德·蒙梭罗先生一直前来问候,他是在我昏倒被人抬走时看见我的;他知道自己是这次事故的不自觉的原因以后,感到十分难过,他要求向我道歉,而且说,他要亲耳听见我说声宽恕他才能安心。
  “我如果拒绝接见他,那是荒唐可笑的;因此,尽管我不愿意,我还是让步了。
  “第二天,他来了。我明白我所处的地位很可笑,狩猎是一种娱乐,妇女往往也参加;见面一谈,我就否认自己曾经有过可笑的激动,而且把激动推诿为我对达夫妮的钟爱。
  “这时伯爵就装出无比难过的样子,对我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如果他猜到我对他的猎获物这样钟爱,他早就把饶它一命视作莫大的荣幸了。不过,他的辩解并不能说服我,伯爵离去时,仍然不能够消除他在我心中留下的痛苦的烙印。
  “临走时,伯爵向我父亲要求允许他再来拜访。他生于西班牙,在马德里长大,对男爵来说,谈论他曾经长期居住过的国家是很具吸引力的一件事;何况蒙梭罗出身高贵,是现任的副省长,还听人家说,他是安茹公爵的宠臣,我爸爸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请求,就表示同意了。
  “真糟糕!从这时起,即使不说我失掉了幸福,至少我的太平日子结束了。不久我就发觉伯爵对我有好感。起初他每星期只来一次,接着就变成两次,以后就天天来。他对我爸爸关怀备至,很得我爸爸的欢心。我发现男爵同他谈话时津津有味,谈话内容也挺高雅。我不敢埋怨,因为我能埋怨什么呢?伯爵对我像对女主人一样彬彬有礼,像对亲姐妹那样毕恭毕敬。
  “一天早上,父亲走进我的卧房,神气比往日严肃,严肃中又带几分喜悦。
  “他对我说:‘孩子,你不是经常向我保证说你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不离开我吗?’
  “我急忙喊道:‘啊!爸爸,您知道,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他低下头来要吻我的额头,同时继续说:‘好呀!我的狄安娜,现在只看你愿不愿意实现你的心愿了。’
  “我猜到了他要对我说什么,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可怕,使得他的嘴唇还没有碰到我的额角就停了下来。
  “他叫起来:‘狄安娜!我的孩子!啊!我的天,你怎么啦?’
  “我结结巴巴地说:‘是德·蒙梭罗先生吧,对吗?’
  “他惊异地问道:‘怎么样?’
  “‘啊!我永远不同意,爸爸,如果您有点儿怜悯您的女儿,就不要同意吧!’
  “他说道:‘狄安娜,我的心肝,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怜悯,而是崇拜,这你是知道的。考虑一个星期吧,如果过了八天……’
  “我大声叫喊:‘啊!不,不,用不着,用不着八天,用不着二十四小时,连一分钟也用不着。不,不,啊!不。’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父亲热爱我,他从来没有见我哭过,他把我搂在怀里,说了几句安慰我的话。他用贵族的荣誉保证,他再也不同我谈起这件婚事。
  “事实上,一个月过去了,我没有见到过德·蒙梭罗先生,也没有听人谈起过他。一天早上,父亲和我收到了一份请帖,邀请我们去参加一次盛会,那是德·蒙梭罗先生为国王御弟举办的,庆贺安茹公爵前来视察他名下的省份,地点在昂热市政厅。
  “请帖里还附有安茹亲王的一封信,是写给我的父亲的,邀请他去参加舞会,信里说亲王记得从前在亨利国王的宫廷里见过他,这一次很高兴同他再度见面。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要求我的父亲拒绝邀请,如果只有德·蒙梭罗先生的请帖,我真的会这样坚持下去,可是邀请里也有亲王的一份,我父亲怕拒绝了会得罪亲王。
  “于是我们就去参加舞会了,德·蒙梭罗先生照常接待我们,仿佛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他对我既不冷淡,也没有装模作样,同对待其他贵妇一样。不管从好的方面,或者从坏的方面,他都没有拿我特别对待,这使我感到很高兴。
  “安茹公爵就不同了。自从他看见我以后,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没有离开过。我受不了这眼光的沉重压力,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没有告诉父亲我想离开舞会的原因,可是我一再坚持要走,最后我们头一批离开了舞会。
  “过了三天,德·蒙梭罗先生到梅里朵尔来了。我远远地在城堡的林荫道上看见他,我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很害怕我的父亲会召唤我,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半小时以后,我看见德·蒙梭罗先生离去,却没有人把他的来访通知我。更重要的是,我父亲提也不提起这件事,不过,我似乎发现自从副省长来访以后,我爸爸比平时更显得愁容满面了。
  “又过了几天。一次我从附近散步回来,下人告诉我说德·蒙梭先生正在同我爸爸在一起。男爵问了两三次我的情况,很不放心地打听了两三次我到什么地方去。他叮嘱下人我一回来立刻通知他。
  “事实上,我刚回我的卧房,爸爸就奔进来了。
  “他对我说:‘我的孩子,有一件事迫使你必须离开我几天,不必查问是什么事,不要追问我,只想一想,这件事一定非常紧急,才使得我决定要在一星期,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内见不到你。’
  “我战栗了,虽然我猜不出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德·蒙梭罗先生的两次来访决不是好兆头。
  “我问道:‘我要到哪里去?’
  “‘到我妹妹的路德城堡里去,你必须不让任何人看见你在那里。我设法使你在夜间到达。’
  “‘您不送我去吗?’
  “‘不,我必须留在这里免得人们起疑心,屋里下人们也不应知道你到哪里去。’
  “‘那么谁给我带路呢?’
  “‘两个我认为可靠的人。’
  “‘唉!我的天啊!爸爸!’
  “男爵抱吻我。
  “他说道:‘我的孩子,必须这样做。’
  “我非常熟知我爸爸多么爱我,因此我没有坚持问下去,也没有要他作更加详细的说明。”
  “不过我们说好,叫我奶妈的女儿热尔特律德跟着我。
  “我父亲吩咐我作好准备以后就离开了我。
  “当晚八点钟,由于我们正处在漫长的冬夜,所以天寒地冻,周围一片漆黑;当晚八点钟我父亲来找我。我按照他的吩咐一切都准备好;我们无声无息地下楼,越过花园,父亲亲自打开一扇直通森林的小门,外边一架套好牲口的驮轿和两个男仆已在等待着;父亲同两个男仆说了许久,似乎是把我托付给他们。然后我坐上轿子,热尔特律德坐在我身边。男爵最后一次抱吻我以后,我们就上路了。
  “我不知道有怎样的危险威胁着我,迫使我离开梅里朵尔城堡。我问热尔特律德,她也同我一样不知道。我不敢问那两个我不认识的带路人。我们于是在沉默中转弯抹角地前进,走了大约两小时以后,尽管我忧心仲仲,在轿子的平稳而单调的摇晃下,我开始打起瞌睡来。热尔特律德抓住我的臂膀,轿子又停止了摇晃,使我醒了过来。
  “可怜的使女对我说道:‘啊!小姐,我们遇见什么了?’
  “我把脑袋伸出帐慢,只见六个戴面具的骑士包围着我们,我的两个男仆想自卫,已经被他们解除了武装,动也不能动。
  “我当时害怕得太厉害,不敢叫救命,何况有谁会来救我们呢?蒙面人中一个像是头头的人向轿子走近来。
  他说道:‘小姐,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您的,不过您必须跟我们走。’
  “我问道:‘到哪里去?’
  “‘到一处地方,您不仅不必害怕,您还要受到王后般的待遇。’
  “这番安慰的话比威吓的话更使我胆颤心惊。
  “我不由得喃喃地叫唤:‘啊!爸爸!爸爸!’
  “热尔特律德对我说:‘小姐,您听我说,我熟悉这里附近一带,我对您忠心耿耿,我体格强壮,我们如果不设法逃出去,我们就会遭到不幸了。’
  “一个可怜的女仆给我提出保证很难使我安心。然而,觉得有人支持自己又是一件愉快的事,因此我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就对那帮人说:‘先生,你们爱怎样对待我们就怎样对待我们,我们只是两个可怜的妇女,我们没有力量保卫自己。’
  “其中一个男人下了马,坐上驮轿驾驶的位子,改变了驮轿的方向。”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比西十分注意地倾听狄安娜的叙述。大凡伟大的爱情诞生之际,萌芽在当事人心里的各种激情中,有一种是对刚爱上的人产生虔诚的崇敬。选好的意中人必须显得比别的妇女崇高;她变成伟大、纯洁、带有神的性质,她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对你的恩典,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你的宠爱;只要她注视你,就能使你满心欢喜;只要她向你微笑,就能叫你十分满意。
  因此比西任由这位美貌的叙述者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生平,不敢叫她停下来,也不想打断她。他觉得他有责任保卫她的生命,因此他对她生平的任何细节,都感到强烈的兴趣;他默不作声而且呼吸急促地倾听狄安娜的说话,仿佛他自己的生存就靠她的每句话维持着似的。
  少妇大概因为身体太弱,把过去的回忆全部集中到现在使她过分激动,她经受不住,便停下来一会儿,比西立刻显得焦虑不安,他合拢双手,说道:
  “啊!请继续讲下去,夫人,请继续讲下去。”
  狄安娜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对她的关心;他的声音,他的手势,他的脸部表情,他的一切都充分表达出来他的请求是诚恳的。于是狄安娜忧郁地微笑起来,继续说下去:
  “我们走了大约三个钟头,驮轿停了下来。我听见一扇门的轧轧声,有人交谈了几句话,然后驮轿又继续向前走,我觉得它似乎在吊桥之类能够发出吱嘎吱嘎声的地面上走动。我并没有弄错,我从轿上向外张望,发现我们已到了一座城堡的庭院中。
  “这是一座怎样的城堡?热尔特律德同我都不知道。一路上我们经常设法辨别方向,可是我们看见的只是没完没了的森林。我们两人也曾各自想过,他们为了使我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一定在这座森林里故意走了不少冤枉路。
  “我们轿子的门帘被掀开了,曾经同我们谈过话的那个人请我们下车。
  “我一句话也不说就照办了。另外两个大概是城堡里的男人拿着火把出来迎接我们。正如他们答应我那样,他们是怀着极度的尊敬来囚禁我们的。我们跟着两个拿火把的人走,到了一所装饰华丽的卧室,这间卧室从装饰的风雅和特色上看来,显然是最辉煌的弗朗索瓦一世朝代的建筑物。
  “一张陈设豪华的餐桌上摆着夜宵,在等待我们。
  “两次跟我们说过话的那个人对我说:‘这儿就是您的家,您少不了一个贴身女仆,您带来的那位就跟在您身边,她的房间就在您的隔壁。’
  “热尔特律德同我互相快乐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个蒙面人又说:‘您如果要叫人,您只要拿起这扇门上的锤子敲门就行,前厅里经常有人守卫,听到了就会过来听您吩咐。’
  “这种表面上的殷勤说明我们一直受着严密监视。
  “蒙面人鞠了一躬,走了出去;我们听见他把门紧紧锁上。
  “只剩下热尔特律德和我两个人。
  “我们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望着桌子上点亮了的两个枝形大烛台,烛光照亮了摆在桌上的夜宵。热尔特律德张回想说话,我用手指点着嘴唇示意她不要作声,也许有人在偷听。
  “指定给热尔特律德作卧房的那扇门开着,我们两人同时产生了进去看一看的念头。她拿起一个烛台,我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相当大的梳妆室,是与卧室相毗连的附属房间。有一扇门同卧室里我们刚才走进来的那扇门相对应;这扇门同第一扇门一样,都装着一只雕镂的小钢锤,挂在一只铜钉上。铜钉和铜锤看来都是本韦努托·切利尼'注'的作品。
  “很明显,这两扇门都是通向同一所候见厅的。
  “热尔特律德拿烛光去照那锁,锁闩是转了两圈。
  “我们当了囚徒了。
  “即使是两个身份不同的人,一旦他们落在同一境地,分担同样的危险时,他们的思路会多么叫人难以相信地相似,他们会多么叫人难以相信地不费口舌,不需多作解释,就统一了思想啊。
  “热尔特律德走到我身边。
  “她低声说道:‘不知小姐是否注意到,我们离开院子时只上了五级楼梯?’
  “我答道:‘我注意到了。’
  “‘那么,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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