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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浮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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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目标,她放在了省委副秘书长身上,因为曾经与这个人打过交道,觉得此人对万长青还算义气,有可能帮她。因此,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抖擞起精神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只是,一切都不同了,就连他说话的腔调都改变了。十分钟后,范正纹满心沮丧地走了出来。
第二个目标,她瞄准了市委一位副书记。这个男人曾经对她产生过一点想法。在她年轻的时候,甚至曾经暗示过她。就在前些日子,他还曾经向她发出邀请,让她周末参加他组织的活动。因此拜访他,范正纹选在了一个傍晚。她本想借着黄昏浪漫的气息,并且与他以某种带有浪漫色彩的情调谈话的,甚至她还想如果把握好,有可能与他共进晚餐的。但是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在他的办公室找到了他,可是他连让座都不曾,就以一副来不及的样子表示马上要出去参加一个由省领导出席的应酬。当他风风火火地从她的眼前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范正纹站在他的办公室附近,眼里却溢满了泪花。那时,她的心里涌出了一个念头:
她现在差不多成了一堆臭狗屎!
这也许就是政治。她坐在车里,流着满脸的泪水,不停地想着“狗屎”这个词语,心几乎沉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就像车外的夜幕。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车飞行在一个郊外的小马路上,两旁光溜溜的没有一棵树,只有广袤无垠的田地向遥远的夜幕无限延伸着,在黑糊糊的天际暧昧地消失得不知踪影。不知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她更想不起自己到底开车行驶了多长时间。外边一片黑暗,偶尔掠过的灯光,使她意识到她已经远离了城市,远离了政治。尽管城市远离,尽管仕途远离,而她的心却一直像一只串在政治链条上的麻雀,疼痛而又无奈。听着车胎刷刷压地的声音,就好像压在她的心脏上:
仕途,仕途,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她困惑不堪,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难道就这样结束了,政治生命难道就这样脆弱,就这样短暂?这是怎么回事呢?
直到夜里两点,她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当电话里“你拨叫的电话已关机”传来时,她竟然不明白拨了谁的电话。于是她停下汽车,继续重拨这个号码,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这个熟悉的号码是万长青的。为什么会想起他的电话,为什么会拨叫他的电话?她不知道,只是当这个久违的号码突然闯进她的脑子,而且意识到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时,她终于放声哭了起来,为那个男人,为这个相爱的政治家,为这个没有结果的爱情,也为了自己多舛的命运。
周围一片静寂,只有她放肆的哭声在车里呜呜回响着。在这遥远偏僻的地方,没人能听到,也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几秒钟后,她突然一抬头,擦了一把眼泪,打开车门冲了出来。
站在黑天暗地中,周围没有人迹,就连一个活动的东西都没有。放眼望去,模模糊糊的田野如沉睡的巨人,无知地四处伸展着。范正纹站在车前,对着沉睡的大地,对着黑暗的夜空,对着遥远的仕途,突然哭着大喊起来:
万长青,万长青!
有隐约的回声慢慢传到耳边,像黑夜遥远的梦呓。当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突然浮现在不远的夜空前边时,范正纹再次放声大哭起来。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成了她的历史,也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

《尘世浮生》71(1)

夜里三点的时候,发泄完的范正纹终于回到了家,并打通了范正章的电话。从范正章那里,她听到一个消息,说孙占山最近与省里杨副省长关系比较密切。他建议姐姐是不是可以走走孙占山的关系,让他帮帮忙。
尽管希望近乎渺茫,范正纹还是为这万分之一的生机透了口气。然后在这个盼望中睡着了。
最后一搏,再认输吧!范正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燃起了新的希望。一个小时后,她与孙占山说了自己的想法,孙占山一口答应。
孙占山很讲信义,在许诺不久,就安排了一个机会。这一天,他选在周末。邀请的人员包括孙占山的大学同学——一位在北京某部某司任副司长的男士,一位交通厅副厅长和一位省委办公厅的女副秘书长。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人群,是因为女副秘书长是孙占山的中学同学,又是杨副省长夫人的大学同学,交通厅副厅长与杨副省长是老乡,与孙占山又是从扶贫下乡结交成的好朋友。副司长与杨副省长曾经在一个办公室共过事,与孙占山又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好友。这样的一个组合恰到好处。在男女比例上,三男两女,无论是外出还是就餐,活动起来都很方便。在相互关系上,都有牵连,气氛很快就能融洽,自然关系也很容易走近了。可见孙占山为这次聚会的确费了一番脑筋。按孙占山的说法,是范正纹先进入他的圈子,然后再接近杨副省长。这几个人与杨副省长都很熟。因此与这几个关系熟了,再接触杨副省长更容易。
饭吃得非常活跃,因为周末不忌讳什么,所以大家都敞开喝了不少酒。是的,对于这些人也是难得放松心情的。在这个周末,在这个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人群里,暂时放下前途的考虑,与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玩乐,不但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也是一件与这群人走近的途径。想明白这些,范正纹很快凭着自己的聪明,毫不做作地入了群,再加上孙占山的润滑作用,她迅速融进了这个圈子。
饭后范正纹邀请大家一起唱了歌,然后又吃了夜宵,喝酒到尽兴。
一切都很完美,整个聚会没有什么让人遗憾的地方,该说的,该做的,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完成了。在聚会结束,大家离开餐桌的时候,站起身的范正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路都有些晃悠了。脚下的地软若海绵,她感到每踩上一步,土地便要颤三颤。她一下子意识到喝多了。当她跟在大家后面走出酒店,站在马路上时,才发现自己不但辨不清方向,而且不认得眼前的道路了。整个街道灯火灿烂,似乎满是闪烁的路灯,地上、空中,路两边、路中央,繁星点点,流光溢彩,更像一条星光织就的银河。
也许是大家都看出了她的状态,她被塞进了孙占山的车内。其实,这个夜宵,每个人都喝多了。不但范正纹,就连副司长,女秘书长,都有些舌头硬了。孙占山虽然能开车,显然也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他把车开得忽快忽慢,这说明他对自己的控制有点力不从心了。
范正纹记得路灯海洋里的车流,记得前边那辆车的车号是8899,记得孙占山浅色羊绒衫上吃饭时沾上的污渍,记得孙占山车里挂在前边的毛泽东像章,还依稀记得孙占山问她上哪?……
上哪?玩呗!从后边传来一句轻松的回答。她扭身看来,才发现副秘书长不知何时也坐在他们的车子里。她坐在后边,一脸诡秘的笑容。范正纹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坐在后边的?
我一直就在后边。女秘书长暧昧地笑着,想不到吧,我可都看见你们了。你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我都一点不漏地看见了。那可不怨我呀!
范正纹突然紧张起来,并且迅速集中注意力,回忆刚才与孙占山到底做了什么。她想啊,想啊,想得头都疼了,就是想不起她与他到底做了什么。难道是刚才醉得一塌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了?她扭身看向孙占山,想从他那里寻找答案,但只模糊看见孙占山的脸好像变年轻了。那是上大学时的样子。那时他对她迷恋了好久,在他鼓起勇气向她表白爱情的时候,她已经悄悄与欧阳旭好上了。那是一个久远的梦,一个未曾开始便结束的故事。什么都没有留下,对于范正纹来说,她几乎忘记了她与孙占山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短暂的黄昏——在那个黄昏,孙占山用五分钟表白爱情,而她却用几秒钟告诉了事实:她有了男友。
范正纹睡眼蒙眬,难以分辨眼前孙占山的模样,却听见孙占山含糊的声音:
是的,那是个久远的梦,对范正纹你来说遥不可及,甚至不留痕迹,对我却并不久远。整整一个大学时代,我都在这个梦中,即使梦碎了,我也待在里边。二十年过去了,当你范正纹将自己的梦埋葬后,我又把自己当初那碎了的梦拼了起来。我想重新开始做那个美丽的梦。
范正纹感到脸被孙占山的两只大手捧了起来,那两只大手上火热的温度迅速传进范正纹的脸颊上。她能看见孙占山眼睛中发亮的东西,那是他当年向她表白爱情时的东西,她想起来了。那种东西带着一缕温热的气息,不断漫过她的脸颊,将她包围。范正纹伸手想摸摸那是什么,然而,手在她的脸前轻轻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抓到。等孙占山再次张口的时候,她才想起,那要么是孙占山呼出的气体,要么是汽车喷出的热风。
孙占山在说拼什么梦呢?范正纹一时间没明白。是啊,那个故事对于她来说几乎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今夜的事情更是让她莫名其妙。她轻轻转动着沉重的头颈,试图挣开孙占山的手。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有力量。当她以拒绝的姿态用手推着孙占山时,却发现孙占山正以强大的臂力箍住她。
范正纹突然清醒了,就像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她一个激灵挣开身子坐直了,然后第一个念头和行动就是迅速扭转身子向后座上看去。她记得那里坐着女秘书长,秘书长甚至说她看见和听到他们了。现在孙占山的这种表白可不得了了!
回头顾望,范正纹大吃一惊,后座上空无一人,除了孙占山的皮包和外套外,什么都没有。范正纹到现在才明白刚才做了一个奇怪而可怕的梦。既然后座的女秘书长是个梦,那么孙占山刚才对她的诉说是否也是个梦呢?她又迅速扭回身去,这才发现孙占山仍然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她,而那张不再年轻的脸清晰地在她的眼前与她相对。
啊,她倒吸一口凉气,年轻的孙占山是梦,不年轻的说话声却不是梦。到现在她突然想起大学里那个已经模糊的黄昏,以及模糊得难以看清的故事。只是故事不管如何遥远,那都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孙占山的确喝多了,酒精使他的判断力出现错误。首先他忘了自己与范正纹的身份,其次他把范正纹的惊慌误以为羞涩了。于是,他再一次伸出手,搂住了范正纹的腰,并且自我陶醉地喃喃着:
正纹,跟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范正纹彻底清醒了。这时她才发现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一个陌生的街道,路边除了几个不起眼的小酒店外,还有一座霓虹闪烁的洗浴中心。在那座洗浴城门口,有各种车辆还在来来往往,一副繁华夜景的样子。她不知所措挣扎着,想迅速逃脱这个酒醉的男人。面对范正纹的挣扎,孙占山却误以为范正纹在扭捏,身体的接触使孙占山体内的激情一波波高涨起来,当他使出全身力气将范正纹挟持得动弹不得时,他终于将自己的嘴向范正纹的嘴贴上去,并且同时还喃喃了一句:
跟我吧!我会让你渡过难关的。那个万长青已经完蛋了。让我来帮你吧!
听见万长青的名字,范正纹的身体突然一挺,立即僵硬起来。恰在这时,孙占山的嘴正向她的脸伸来,范正纹不假思索抡起手臂掴向孙占山的脸。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孙占山的脸上响起,在范正纹的手离开几秒钟后,孙占山的脸上已经是五指分明。孙占山的上身高高挺着,大瞪着眼睛看着范正纹,两手同时也离开了范正纹的腰。
范正纹从汽车上“刺溜”一下钻了出来,然后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在出租车发动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大声冲着孙占山的车骂着说:
去他妈的前途吧!

《尘世浮生》72(1)

范正章所在的农业厅人事改革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第一批竞聘岗位从处级开始。厅领导在对多个省级厅局改革进行考察后,又经过多次的厅务会讨论,终于拟定了第一批处级岗位。全厅处级部室经过合并,撤销,最后定岗三十个。范正章所处的农场与郁香乳品正式合并成郁香乳品公司,其中农场作为郁香乳品的农业基地,成为郁香乳品的附属农场。对这个结果,范正章非常高兴。因为当初谣传的郁香乳品独立,方怡飞将担任郁香乳品领导这一传说已经不攻自破。对于范正章来说,无论是农场还是郁香乳品,几年来他一直担任一把手职务,而且成绩斐然,因此不管农场和郁香乳品归谁管,他担任这两个部门的领导,都将不容置疑。对此,范正章非常乐观。除非郁香乳品独立出去,领导如果安排他仍然担任农场场长,那么,郁香乳品花落谁家,或许将成难以预测的事情了。但现在已经不是这种形势了,因此范正章终于在两个月的紧张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在轻松填报了竞争岗位——郁香乳品公司总经理后,便放心地一头扎进了乳品的市场拓展和规模扩大工作中。按他的计划,他决定在两年内再上两条生产线,并且将市场打进周边几个省市,使郁香乳品跻身于华北地区三大乳品之列。为了实现这个宏伟计划,他的初步打算是先扩大奶源,除了在原有农场基础上增加奶牛畜养量外,在周边农村,培植更多的奶牛养殖农户,以保证郁香乳品生产线增加后奶源的供应。
这第一步在他的亲自督促和计划下,很快便落实下去了。接下来他开始着手对郁香乳品市场品牌的进一步扩大。就在这个时刻,一场假冒奶制品喝出大头娃娃的事件席卷全国奶制品市场。在华阳城的附近,也出现了这样的事例。幸运的是,在一个记者刚刚掌握了这条线索后,范正章就通过有关渠道了解到了这一消息。让范正章感到后怕的是,这个大头娃娃所牵涉的奶品竟然就是郁香乳品。
其实,郁香乳品成立之前,农场就一直半死不活地生产一种奶粉。郁香乳品生产线正式投产后,公司针对一些鲜奶难以到达的边缘地区,研发了几种符合人体系列的奶粉,包括中老年高钙奶粉,婴儿成长奶粉,少年智慧奶粉等等。而这次大头娃娃事件,牵涉的就是婴儿成长奶粉。
这个消息是范正纹在报社的一个副总编通过记者了解到的。当范正章听明白事件后,简直如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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