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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海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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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太难。但我对若尘说真是比登天还难。让她内疚。下次见到她,我说要去看她的工作室。她说关了。她说得轻描淡写的。
    三
    若尘有一天晚上对我说,老柴要来了。那天是星期五,我正和一帮兄弟在打保龄球,岂子请客,他说很久没跟弟兄们活动了,于是我就安排了这次活动。若尘给我打电话,说老柴星期六过来。我叫她过来打球,她不过来,她说那天是她的一个什么人的生日,她要去买蛋糕。那时已经十二点钟了,她还买蛋糕干什么?好在若尘没过来,因为接下来我们去歌厅唱歌,兄弟们一人搂一个靓女,玩色盅,喝啤酒,玩到凌晨三点。
    老柴过来的话,我得去跟他见见面,如果有可能,还得请他吃餐饭。我跟老柴已经十多年没见面了,他早把我忘了。事实上他从来就不记得我。我读书的时候,他就在上面讲课,我就在下面听课,在路上碰到了,我们也不打招呼。但我喜欢看他走路,而不太喜欢听他的课。他的课太多人听,外系的、外校的都来听。我是本系的,但去晚了也得站着。你总不能把人家拉起来自己坐下去吧。站着听课很辛苦,主要是两个腿肚子累,久一点腰也会痛。我老是想着自己的辛苦,就不知道柴老师在讲什么。好在考试可以自由发挥,老柴的讲义也会在不久出版。老师都是这样的,出不了书就出讲义。老柴的讲义居然有销路。真让人刮目相看。
    我想着要弄部好点的车,接老柴不能太寒伧。本来我可以找某一个兄弟借车,他们全都是开靓车,若尘也是开的靓车。但我一想又觉得不对。我是接待老柴,老柴是我的老师,但他是和一帮记者在一起,我请老柴吃饭,也是请记者吃饭。这好像算一件公事。按现行体制,公事公办,私事私办。公私要分明。当然另外一些时候我可以说公私兼顾,也可以说私事公办,这都要看当时的条件和环境,并且都可以找到理由。我是一个小小的主任呢,负责接待和对外宣传。我总不能拿公事去劳烦我的兄弟吧。
    我对领导说,周末要接待记者,要用车。领导说,行,你填个用车单。如今干什么都要循规矩办事,按程序审批,是个事就得留下呈堂证据。
    我已经很久没用单位的车了,因为用车手续太复杂,首先要去找用车单,找来了要填,填完了要领导批(我也可以批,但我不能自己批自己),领导批完了还得去找车队长,车队长再审一遍。审完了还没完,还得要行政科长审。除了审批,用车也很复杂,也要填一个表,项目繁多,我实在记不祝常常不记得填,就算我记得,有些项目我也填不了,譬如说出发前里程数,出发后里程数,出发前油量,出发后油量。这叫什么话?就算这叫话,有的车还没有里程表和油量表呢,坏了。这样行政科就很多意见,常常找领导告状。我用一次车,要好几天不得安宁。好在我一般无事可做,就算有时碰上叫事的东西,也用不着我开车。我落得自在。老柴要来这事还让我很费精神,我把它当公事吧,觉得牵强(可见我还有良心),我把它当私事吧,心里又觉得别扭。看我这人多差劲,为这档子事硬是把自己折腾得食不甘味。单位的人整天开着公车出行,私事公办,也没看到他们内疚。
    车队长把奥迪V6的钥匙给我,还对我说:这车刚检测过,就像新车一样。他还说:我把最好的车给了你。但我不想要最好的车,我想要一部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很要命的车,这样的车开出去也没人知道,撞烂了也没人管。但车队长就是不给,他还说,我就给你这部,你要就要,不要拉倒。
    若尘过来时,我正坐在车上,车已经发动了,但我没办法把它开走。我发现要把波杆拉到后车档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我坐在车里沉思,这种车是欧洲佬搞出来的,欧洲佬最大的特点就是麻烦。他们吃个牛排还要分几成熟。对了,要把波杆按下去再往后拉。欧洲佬喜欢往前走,往后就像会要人的命,先要做足安全措施。我把车开出车库,看见若尘正开车迎面过来。她把车窗摇下,伸出脑袋对我说:哇,奥迪V6。
    若尘要我做她的司机,她说她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更主要的是我还没做过她的司机呢,长期以来都是她做我的司机,做了好像也白做,总得回报一次吧。
    我很乐意做一回美人的司机。但当若尘说她是去南州会男朋友时我就很不乐意了。她去会男朋友,我开车送她,这叫什么事?当然话说回来,她也送过我去会女朋友,问题是我从来没跟她明说。她稀里糊涂就把我送到人家的闺房里了。一路上我很不开心,一句话也不说。我还把车开得东摇西晃,颠来覆去,搞得她直恶心。过了隧道,我就让她下车。她不下,我就把车停在路边。她要赶时间去约会,不敢跟我耗,只好一边嘟哝一边下车,当然下车前还不忘用手提袋砸我一下。我看见若尘站在路边,对过往的出租车不断招手,但没有一个出租车理她。
    我对杨洋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在宿舍里,我很高兴。这表示我不用把车往回开了,可以在南州逗留一下,如果可能,也可以在南州逗留一宿。我把车停在海关大楼旁边的过道里。我刚锁好车,门卫就走了过来,要我把车开走。理由是我这部车看起来不像单位的。这种说法让我很恼火,但我还是把我的证件和单位搞的汽车名片拿给他看。他看了还是不让我停车。他还强调了他的职责。他还拿调查局来吓唬我,他说我把调查局的车位给占了。直到杨洋来了,他还在跟我讲规定。
    我对杨洋说:这小子不让我停车。杨洋说:你干吗不让他停?那家伙说:是你的车呀,早讲呀,停吧。
    我跟杨洋去她的宿舍。路上我还是愤愤不平。首先是若尘捉弄我,她让我送她来南州,我还以为可以跟着她在南州招摇过市。她却说要去跟人约会,让我把她送到指定地点,然后自动消失。其次那个小门卫对我大谈职责、制度,结果还不如靓女的一个照面。这都是什么世道?
    杨洋让我穿她的拖鞋,她自己打赤脚。我很不喜欢这个安排,我希望这个安排可以倒过来。尽管她的脚丫子很好看,我也爱看,但我还是愿意自己打赤脚,赤脚在地板上走比穿着鞋舒服。其次杨洋的鞋很不好穿,那是一双红色的高底拖鞋。把鞋底做这么高,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防水。这是夏天,我干吗不让脚浸点凉水,舒服一下呢?
    杨洋给我看她的日记。我每次来她这儿她都让我看她的日记,我已经可以把她的日记全背下来了。我说的是她以前写的,她现在还在记日记,但不给我看,她说还没到解密期。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我看她的日记,那些东西尽管有点意思,但也不一定要给我看。我跟她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以前是同事,现在是朋友,如果凭这点关系就可以看日记,那她的日记不知有多少人看了。可我不看日记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很想亲亲她,抱抱她,还想留下来跟她睡觉。但我怕她不同意,我还怕她以后不让我来看她了。
    我看了一下日记,觉得有点困,这种情况跟我上班时有点相似,我一坐在办公室里就犯困,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了,我就到处找烟抽。事实上我是不抽烟的,我一抽烟喉咙就发炎,肺还犯堵。吐出来的痰还是黑的。但如果不抽烟提提神,我就可能在办公室里睡着了,这样领导就会批评我,还可能让我待岗。我喜欢去陈调研员的办公室里坐,他以前是我顶头上司。陈调研老爱给我烟抽,我去他办公室他就给我一支烟,他来我办公室又会给我一支烟。有一天他给了我一条精装三个五,我说这烟我抽不了,太呛。他就把抽屉里其他烟全给了我,有云烟、红塔山、双喜,还有芙蓉王。如果把这些烟全吸进了我的肺里,我的肺就变成了一块黑锅铁,所以说陈调研整个一个狼心狗肺,想害我。为了不让他的狼子野心得逞,我就把那些烟全散给别人了。我抽了烟还是犯困,因此我怀疑抽烟能提神的讲法是没有道理的。
    我对杨洋说:给根烟抽。我知道她有烟,她刚刚在小卖部买了包烟,以为我不知道,我还知道那是一包广州双喜。我点烟的时候,杨洋也点着了一根,似模似样地抽开了,还吐了个烟圈。我说:放心抽吧,我尽管很讨厌女人抽烟,但不讨厌你抽。杨洋说:我才不在乎呢,我当你是透明的。这句话差点让我气昏。我说这么多年我们怎么老是在友谊这个层面上自由徜徉,一直无法向爱情的高层次上发展,原来她当我透明。她还对我讲她的风流艳史。我发现一场场活剧接连不断地上演,男主角总是别人。不仅如此,她还非让我做观众。到了这个程度,我还对她贼心不死。每次去找她就想着要抱抱她,亲亲她或者跟她睡一宿,但每次都愿望落空。因为我每次都是想想而已。
    那天晚上我带杨洋去游车河。我把车倒出来时,门卫把头伸出来看我,他看到杨洋坐在副驾驶位上就很暧昧地笑,他是冲着我笑。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常这样对人笑。我的狐朋狗友常常在车头里装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这样对人家笑。我的朋友看到我这样笑,就心花怒放,第二天他就会给我打电话,说爽呀,爽呀。这话特别不顺耳,我听了一天都不自在。
    在南州开车是件很吃力的事。尤其是车技不太好的情况下。杨洋还不停地制造混乱。她让我一直往东开,她说东边她还没去过呢。一路上她还是不停地噪聒,说的还是她的奇情艳遇。她一激动就常常忘了指路,我一提醒她就瞎指一通,这边,那边。把我搞得头昏脑胀,出了几次险情。好在她肚子很快就饿了,要找地方吃饭。
    我们在一家咖啡厅吃饭。停车的时候又出了一点小事故。我倒车时顾尾不顾首,只听砰的一声,左车头和墙壁拥在一起。我赶紧把方向盘打了回来。车停稳后,我下车察看了一番,有点擦痕,我用块粘满油污的抹布擦了一下,发现擦痕愈加醒目。我把抹布在地上瞎抹了一阵,再在车上擦,直到擦痕看不见为止。我做这些时,杨洋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发。等我做完了,她才说:蒙住鼻子哄眼睛。但这个方法事实上很有效,只要我交车时人家没发现问题就行了。事实上这种小碰撞谁都难免,讲清楚了就行了,免得大家相互瞎猜疑。我就是不愿意讲清楚,还想让大家瞎猜疑。这种事在别人是讲清楚就行了,在我未必是讲清楚就行了,再说我未必讲得清楚。别人未必让我讲。这个别人未必是领导,但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等到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别人就来了,那时我才知道。
    吃饭的地方人很多,有点闹哄哄的。杨洋说在这儿吃饭有气氛,还可以听音乐。她说的有气氛就是来这儿吃饭的人看起来都像有点特殊关系,恋人、情人什么的,就算是同事、朋友,也是特殊关系的同事、朋友。大家在一起吃饭,表情暧昧,举手投足都有种特别含义,这就是气氛。还有那音乐,你能听到,但你听不清。还有那弹钢琴的姑娘,她似乎在唱英文歌,但我不光听不明白,简直就听不见。我发现她有时嘴唇在动,那大概是在唱,有时嘴唇没动,那大概是没唱。我问杨洋,你听得见吗?她说听不见。她说听音乐。但她根本就没听音乐,她在不停地嘟囔,我是说她除了吃就是嘟囔。因为我听不见她说什么,我只好当她在嘟囔。这就像那个弹琴的姑娘,大家都当她在唱歌。她唱什么大家都弄不明白,也没人想弄明白。她也知道大家都没听她唱,也不知她在唱什么,但她一定要唱,这是工作。
    我比较难接受的是她的衣着打扮,她干吗要穿得那么土气呢?七十年代的人都比她穿得亮丽。她那件衣服是灰色的,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款式,看起来像列宁装,但细看又不是。一定是她自己设计的。她这种打扮与这里的气氛一点也不相称,如果我是咖啡厅的老板,我就不请她。我不知道她干吗要把自己打扮成七十年代的样子,显得自己纯洁?还是怕别人性骚扰?她长得不算难看,但也说不上很好看。再说到这种地方的人大都自带干粮,犯不着在女朋友面前偷野食。她似乎不像很穷,因为穷人弹不起钢琴,也不会唱英文歌。所以只能说这是她的爱好,爱好是个人自由,是人权,谁也管不了。
    我吃了一个炒薏粉,一个西式的什么汤,还吃了杨洋的一个餐包。杨洋吃得比我还多,她吃了一个牛排,一个餐包,一份炒饭,一个汤,还有两份牛油。我的天,她这么大吃居然也不胖,我这么节省居然也不见瘦。这只能说明现在吃的东西都不叫东西,吃了也白吃。
    那个弹钢琴的姑娘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她要下班了,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想着她下了班还会干什么,她会有男朋友吗?她男朋友受得了她这个打扮吗?我正为她担心的时候,她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她与我们的生活格格不入,她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与我们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人坐在钢琴前为我们演奏,为我们歌唱。
    四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我带着杨洋去地下车库里拿车,车库里灯光很微弱,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趁着下楼梯的机会从后面揽住了杨洋。以前我也这样做过,她总是很温柔地叫我放开她。她还说:别想揩油。可她今天居然没有拒绝我,她站住了,把头仰起来看着我。我看到她的嘴唇湿漉漉的,于是轻轻吻了她一下。我本来想浅尝辄止,没想到她把我的嘴唇吸住了,还把舌头伸进了我嘴里。这个女人平时连让我碰一下都不给,今天居然这么主动,让我大吃一惊。我想了半天,大概是今天的准备工作做得足,还有就是车库那种环境大概能引起女人的性欲。
    我把杨洋车转身,拥在怀里,继续跟她接吻。
    在车库里折腾了大半天,我们有些急不可待。杨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说:带你去个地方。这丫头居然就跟着我走了。马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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