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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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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揭开泥封,直接抱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朝云丹琉狠狠一笑,意思是死丫头,你尽管放马过来!

云丹琉抬掌一拍,陶制酒瓮齐齐飞起一圈,边缘像被刀切一样整齐,露出里面清澈的酒浆。

第一招自己就落了个灰头土脸。程宗扬发狠地抱起酒坛狂饮一通,准备在喝酒气势上压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三斤装的小坛很快见了底,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立刻送上两只五斤装的酒瓮。

程宗扬啤酒能喝八瓶,这酒度数比啤酒高一些,估计自己的量在五斤左右,硬撑一下,六、七斤也不是不可能。但两瓮下来八斤可就要命。

第二瓮喝了三分之一,程宗扬停下来用力吐口酒气。对面的死丫头从容不迫,用一只银制酒觥在坛里一觥一觥舀着喝,看起来比自己斯文得多,不过那酒喝得一点都不慢。第二瓮已经喝了一半,那丫头仍旧行若无事,连气都不带喘的。

程宗扬看了旁边的秦桧一眼。秦桧头一低,小声道:出海的船只通常要带淡水,但淡水不出数日就会变质,因此一般海船都是带淡酒当作淡水。

程宗扬眼角霍霍跳了几下:你是说她平常是拿酒当水喝的?

正是。秦桧点了点头,公子好自为之。

干!程宗扬眼冒金星,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喝水,八斤也够撑的。那死丫头看着也不胖,不信她能全喝下去。程宗扬捧起酒坛,拼了老命把第二瓮喝到见底,只觉酒水从胃里一直胀到喉咙,只要自己一弯腰就会从嘴巴里流出来。

叮的一声,云丹琉一手拿起酒坛,倒过来在觥口磕了一下,然后举觥饮尽;一边抬眼露出讥讽笑容。

吴三桂和云栖峰勾肩搭背,再喝就滚到一起;云苍峰那碟黄豆看来还能吃半个时辰;秦桧和林清浦都露出无奈苦笑,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别云大小姐的苗头。至于云丹琉,脸还是最初的微微酡红,看起来再喝一坛也就那样。程宗扬打个酒嗝,感觉自己像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身子独对那死丫头的偃月长刀,寒意透彻心肺。

云丹琉放下酒觥,再来一坛!

等等!程宗扬站起身,沉声道:我去尿一泡!

程宗扬一边哗哗放着水,一边紧张地思索对策。这会儿自己已经拼了老命,再喝肯定要完蛋,当场出丑是免不了。但如果这么认输,以后别想在云丹琉面前再抬起头。

怎么办?怎么办?

程宗扬心里嘀咕,一手伸进背包在里面掏摸,看有什么能应付目前局面的法宝。

一只冰凉玉瓶是幽冥宗的都卢难旦妖铃;烟茶水晶做的墨镜,自己这会儿戴上也没效果啊;带孔的牙齿是小狐狸留给自己的礼物;琥珀,里面有苏妖妇的血;两本书,妈的,刚才只顾说话,忘记给云如瑶了;一串保险套……这是自己手边最后一点穿越前的物品,自己这会儿带上也许真会突然酒量大增;一条丝袜……用来上吊倒是个好主意。

程宗扬哀叹一声。不能力敌,也不能智取,今晚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

程宗扬硬着头皮回到楼上,心里抱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主意。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入目情景顿时使他心花怒放。

众人虽然都带着八分酒意,但神情露出几分肃然,连云苍峰也抬头看着席间一个身影。

席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女子身长玉立,穿着一袭黑底红边的捕快衣物,长裤洁白如雪,腰侧挂着一只铜制腰牌,英姿飒然。因为在室内,她取下头上竹笠,但脸上仍戴着面纱,弯眉星眸,正是长安六扇门的泉玉姬泉捕头。

捕快找上门来肯定有事发生。程宗扬双手合十,大大庆幸一把。不管好事坏事,这场酒自己终于逃掉了。

云丹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八月十二日返回建康,十四日奉诏入宫,中间没有离开建康。

泉玉姬用生硬语调问道:八月十五日那夜,你在哪里?

宫中。云丹琉毫不犹豫地说道:当晚宫中闹鬼,至少一千名禁军可以为我作证。

程宗扬低声道:怎么了?

泉捕头来查一桩命案。秦桧悄声道:据说是六扇门一个卧底的捕快被杀,而且陈尸挑衅,引得六扇门总部大怒。泉捕头追到建康,又遇到八月十五一起命案,凶手手法类似,怀疑与卧底捕快之死有关。

那她来找云大小姐干嘛?

建康死的是一位名妓,身上值钱东西都被抢走,身边只有几颗被捏碎的珍珠。泉捕头细查之后,发现是云家刚从海外贩来的南海珠,刚售卖不到两日,才来询问大小姐。

这位捕头也太不晓事了吧?半夜三更来敲门。程宗扬打量一下,云苍峰等人脸色都很慎重,没有丝毫不耐烦,显然对长安六扇门来人很重视。

程宗扬暗暗踢了秦桧一下,别傻坐着,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走?

秦桧长身而起,施礼道:云三爷、五爷,既然府上有事,我们改日再来打扰。说着向云丹琉笑道:大小姐豪迈过人,在下钦服不已。可惜今日不巧,与敝主斗酒不分胜负,他日请大小姐纡尊降贵,到敝宅宴饮,好让敝主人一尽主人之谊。

程宗扬带着一丝遗憾道:良辰易逝,佳友难逢啊。改天有机会大家再来痛饮一番吧。云老哥,小弟告辞了。

云苍峰苦笑着摆手。云丹琉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懦夫两个字就差射出来,程宗扬只当没看见。

林清浦起身道:我代主人送程公子吧。

泉玉姬美目望着云丹琉,似乎在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但程宗扬感觉到她眼角余光扫来,一眼把自己看得通透。

程宗扬不敢多留,叫上秦桧和吴三桂,连忙溜之大吉。

林清浦一直送到云宅门外,然后道:承蒙公子青眼有加。只是敝宗受云氏大恩,清浦唯有效命而已。

程宗扬无言地拍了拍林清浦的肩,对秦桧和吴三桂道:看到了吗?忠心耿耿,义气过人,这才是一等一的好汉呢。

这两个死汉奸没有一点愧色,反而佩服地看着林清浦,目光颇为友善,让程宗扬觉得自己这一记敲山震虎完全打到空处。他打了个哈哈,说道:林兄不必客气,咱们彼此合作,无论林兄在云氏还是在我这儿,大家交情都一样!

林清浦一揖到地,多谢公子。

车轮辘辘转动,在青石板街上不停颠簸。程宗扬靠在垫子上,只觉酒意一阵阵上涌,脑子像封在一只厚厚的玻璃瓶中,随着马车颠簸一下下在脑壳中震荡,撞得耳膜崩崩作响。他呼了口酒气,有气无力地对秦桧说道:受不了了,给我找找,有一种橡胶树,什么地方有……

橡胶树?秦桧纳闷地问道:公子要做家具吗?

不是!程宗扬用力摆手,我要用橡胶树的树汁做车轮……

秦桧和吴三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公子,喝醉了吧?

程宗扬点了点他们两个,文盲!然后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

朦胧中,程宗扬只觉有人把自己扶上床榻,然后摊开薄被替自己盖上。

云丹琉那个杀千刀的可真能喝啊。自己都快撑死了,她还若无其事;八斤酒呢,她都灌哪儿了?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嘟囔,旁边一个悦耳女声微笑道:酒有别肠,无关长短。

声音听起颇为耳熟,不知道是自己这两天上过的哪个美人儿。不过既然在自己床边,肯定不是外人。程宗扬不客气地把她搂进怀里,一手朝她怀中探去。

那具肉体香喷喷的,腰肢丰秾合度。只不过她竟然推了自己一把!虽然力气不大,但实在是从未有过的怪事。无论卓美人、芸娘、丽娘,还是这些天在宫里上手的美女,哪个不是主动投怀送抱,被自己一搂就乖乖放软身段?

程宗扬一阵火大,手臂用力搂得更紧,气哼哼睁开眼睛。

接着他松开手像弹簧一样跳起来,退得远远的,干笑道:原……原来是嫂夫人。哈哈,小弟喝醉了。见笑!见笑!

柳翠烟一手拢着秀发,一手拉着松开的衣襟,将被他扯开的衣钮一一扣上,神情从容不迫。在她旁边还有个少女抿嘴直笑。

柳翠烟扣好衣纽,抬起头不介意地微笑道:公子酒沉了,且用些茶水吧。

旁边的少女奉上茶水。程宗扬认出她是莺儿,与小魏相好那个。这会儿酒醒了几分,赶紧接过杯子讪笑道:多谢、多谢!哎呀,过几天我也该叫你嫂子了。

莺儿不好意思地扭过头,退到一边。

茶水里调了蜂蜜,微微发烫,喝下去整个肠胃都舒服多了。程宗扬这才意识到秦吴二人把自己送到玉鸡巷的宅子里。那两个家伙论起上阵群殴、单挑,还是下场施诡计祸害人都算好手,贴身仆役这种活却不在行。想必是回到内宅请柳翠烟和莺儿过来照顾自己这个醉鬼,却差点儿让自己吃了豆腐。

程宗扬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左右张望一下,吴大刀和小魏呢?

柳翠烟道:他们和易叔叔一道出去了。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嫂子莫怪,我刚才没听出来是你。

无妨的。柳翠烟微笑道:公子该找个房里人了。

不好找啊。程宗扬叹道:我现在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柳翠烟和莺儿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来自金谷石家,以前就相识,与程宗扬相处这些日子都知道他不同于一般的家主,这会儿也没有太多忌讳。当下莺儿笑道:雁儿妹妹不合公子的意吗?

程宗扬连忙摆手:雁儿是个好姑娘,人长得美貌,性子又和顺,我可不想耽误人家。对了,还有个鹂儿,找到合适的没有?

柳翠烟笑道:那丫头好像对易叔叔有点意思呢。

程宗扬笑道:还真巧!我帮了石胖子一把,倒给兄弟们每人找个媳妇。你们先是姐妹,往后又是妯娌。鹂儿的事明天我问问彪子去,那家伙这几天跟霜打过一样,蔫得不像样,我看得给他找点事干了。

柳翠烟见他酒醒了些,便重新沏了茶,用羹匙取了蜂蜜在茶水中慢慢调着,随口道:前些天新搬过来几个姐妹,说是公子留下的。

程宗扬一拍额头。前几天那死丫头设的连环计不光诈空苏妲己手里的钱财,还得了十二名上等舞姬。这些姑娘大部分都被自己出钱送回家,还有两个无家可归的和兰姑一同留下。自己一连几日不在家,早把这事忘到脑后。

她们在这儿还好吧?

都好。柳翠烟抿嘴笑道:倒是那位兰姑姐姐好像看上祁四叔了。

程宗扬哈哈大笑,她要失望了。祁老四在南荒已经有个相好的。他寻思一下,嘀咕道:不过她和老四在五原城就认识,说不定有一腿呢。

柳翠烟与莺儿相视而笑。

程宗扬道:喂,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莺儿扭捏片刻,不好意思地说道:祁四爷整天在作坊辛苦,兰姑姐姐每天给他煲鸡汤送去。今晚说是留在那边不回来睡了。

程宗扬哑然失笑,不是吧?老四好艳福啊。那家伙不是说要去接人家碧津姑娘来建康成亲吗?

柳翠烟笑道:祁四叔如果答应,让兰姑姐姐做小也可以啊。

一妻一妾?程宗扬嘟囔道:老四那身子骨还不成渣了?

柳翠烟道:战威私下问过,祁四叔不肯,说公子还没有纳妾,他怎么好先纳。不过兰姑姐姐这时还没回来,想必已经……

莺儿在旁边忍不住笑起来。

程宗扬坐在床榻上,喝着热烫茶水舒服地吐口气:我就是爱听这种八卦,比那些争夺天下的大事舒心多了。

柳翠烟道:家长里短,怎好打扰公子。

嫂夫人,这话可不对了,琐琐碎碎才是过日子嘛。

程宗扬盘腿笑嘻嘻道:有件事本来准备明天说的。前几天我让人看了日子,再有三天,九月初六正好是良辰吉日。我让人给石胖子递信,人是金谷石家出来的,他怎么也算半个娘家人,少不得按规矩送两位嫂嫂出门,辰时三刻接到我们家,就在这里拜堂。他笑嘻嘻道:两位嫂嫂看怎么样?

柳翠烟和莺儿羞喜交加,片刻后都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扭头就走。

程宗扬在后面叫道:哎!时辰是秦桧之算的!要是不对,你们记得去找他的麻烦,跟我没关系啊。

※※※

一觉醒来程宗扬只觉神清气爽。云家的酒真不错,一点头痛的后遗症都没有。只不过一想起昨晚斗酒时噩梦般的经历,自己还有点想吐。

八斤啊,程宗扬充满恶意地想道:姓云的丫头片子会不会喝成水牛肚呢。

一连荒唐好几天也该收收心干点正事。程宗扬用苦参擦过牙,叫来秦桧:备马!我去作坊看看!

秦桧笑道:马匹已经备好了,不知道公子是先去织坊、铜器坊,还是石灰坊?

老四在哪个坊?

在石灰坊。秦桧道:铜器坊和织坊都在城内,吴战威负责河边土地的清理,兼管旁边的盛银织坊。铜器坊进货出货都由云家打理,事情不多,平常由小魏看着。小魏每天还回来一趟,祁远平时都在石灰坊,住也在那里,这些天累得脸色越发青了。

程宗扬笑道:是不是看到我干正事很欣慰啊,说这么多。走吧!

云氏的石灰坊在大江对面一处僻静山谷中,一方面免得锻烧石灰时的浓烟影响周围居民,另一方面也便于伐木烧炭和开采石灰石。

程宗扬赶到时,作坊正在烧炼。圆锥形石灰窖上,烟囱都封着,只露出一个小孔冒出浓烟。几名石灰匠认得秦桧,程宗扬却是第一次来,在窖旁远远看着他们。

程宗扬来时,秦桧已经给他备好一百枚一小串的铜铢。这会儿跳下马,一人一串递过去,呵呵笑道:诸位辛苦!辛苦!

秦桧在旁道:这位是咱们家主,盘江程氏的少主,今日来问候诸位。

几名工匠这才知道程宗扬的身份,接过赏钱连声道谢。

说了几句闲话,程宗扬道:祁远呢?

工匠们道:祁管家昨晚喝多了,这会儿只怕刚起身,小的过去叫他。

不用!程宗扬促狭地朝秦桧挤眼,秦老板,咱们一起去见见祁管家!

祁远在作坊的住处极为简陋,一扇柴门,上面搭着帘子就算门了,帘子倒挺新,像是刚挂上的。

程宗扬先咳了一声,不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就踢开柴门,跳进房内,叫道:好啊!祁老四!你干的好事!

一个人影猛地坐起来,祁远张大嘴巴,看着哈哈大笑的程宗扬。

那间土坯房里什么都没有,祁远的被衾倒是织锦的,衾下铺的却是草席,显然是别人带来的被褥,他平常就睡草席。祁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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