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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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的一个周六上午，早川高和海音高的练习比赛在早川高的篮球馆里如期举行。

　　　　比赛快开始的时候，江川凌也站在岩田和千叶身旁，和他们说话。突然，从海音高休息区传来了一阵喧哗和骚动声，他看过去，久违了的上原阳一终于出现了，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笑容满面的模样。

　　　　海音高的队员看到他，都围了过去。江川凌也心想，他还是那么受欢迎，甚至到了不分性别年龄的地步。老实说，他真是厌烦上原阳一的笑容，也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笑得那么灿烂呢？他若是能让上原阳一笑不出来就好了。

　　　　这场练习比赛最终以早川高小胜四分结束。

　　　　这样的结果，当然给了早川高篮球部的人很大的鼓舞，毕竟，在少了多田这个超级支柱之后，仍能保持这样的水准，实在是很难得。

　　　　江川凌也的球技，虽远不如岩田扎实，也不如上原阳一全面，更不如多田神乎其神，不过，作为一个新人，也已显露出了足够耀眼的光芒。

　　　　比赛结束后，上原阳一走到岩田和千叶面前，笑着说：“恭喜岩田学长，招到了这么厉害的新人。”

　　　　“上原，你又进步了。”经过这场比赛，岩田已经深知，若不加紧练习，这个笑容灿烂的男生肯定会率领海音高在五月的都内联赛中超过他们早川高。他想，看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制定出更加严酷的训练计划才行。

　　　　“上原，你觉不觉得，江川有点像去年的你？”千叶问。

　　　　上原阳一笑看着她：“会吗？我倒觉得，去年的我，好像并不怎么样。”

　　　　江川凌也站在不远处和一个队友说话，看着千叶他们，他不由想，不会吧，一场球赛下来，上原阳一竟然还没想起他这个曾经的学弟？他在上原阳一心目中，就这么没有份量吗？还是说，上原阳一特别会伪装呢？

　　　　不过，他倒宁愿相信，上原阳一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自己不在意、不感兴趣的人，基本上是没有记性的。哪怕他的记性，其实非常的好。

　　　　江川凌也心想，对于视他为对手的人来说，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

　　　　正因如此，他才更想打败上原阳一，让他记住自己。就如同他一直忘不了上原阳一一样。

　　　　他当然不是同性恋，不过，这些年来，他对上原阳一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异性的关注。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唯一可以解释的，也许就是――他是个极其好胜的人。

　　　　在自己的领域里做最好的那一个，简直就是他活在这个世上的优先理由——

　　　　周一下午放学后，江川凌也和雪乃明走出教室，雪乃明笑着说：“上周六我们打败海音高的事，已经全校皆知了。”

　　　　江川凌也淡淡地说：“只是小胜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海音高的上原阳一的确很厉害。”

　　　　“他当然很厉害，不厉害就没意思了。”

　　　　“你说什么？”雪乃明疑惑地问。

　　　　“没什么。”

　　　　这时，迎面过来三个女生，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留着长直发的漂亮女生，她手里托着一封信，神情紧张地递到江川凌也面前：“江川凌也同学，我……我是二班的加贺多香子，请你收下这个。”

　　　　因为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缘故，江川凌也知道那是情书，当下神情淡漠地绕开：“对不起，我不要。”

　　　　加贺多香子脸色一变，她显然是那种骄傲惯了的女生，不曾想到自己会遭受这么干脆的拒绝，一时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雪乃明看在眼里，心下窃喜：“江川，这个女生是我们年级最漂亮的女生呢，就这样拒绝了，你不后悔吗？”

　　　　出于私人原因，她已经把一年级里可能成为自己情敌的女生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这个叫加贺多香子的女生，就是她的被调查对象之一。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你觉得可惜。”雪乃明故作遗憾地说。

　　　　江川凌也听着她言不由衷的话，心中暗觉好笑。

　　　　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雪乃明在暗恋他。

　　　　可笑的是，雪乃明自己却以为他还不知道。

　　　　不过，他只把雪乃明看作是普通的同学和朋友，甚至于，英气逼人的雪乃明在他眼里就像是个男生。

　　　　走着走着，江川凌也突然心念一动，转过身去，对加贺多香子说：“你也是二班的？”

　　　　加贺多香子以为他改变了主意，顿时眼睛一亮：“是啊。”不过，她很奇怪江川凌也用了“也”这个字。

　　　　江川凌也笑了笑：“你听好了，我这个人最讨厌头脑不好和没有运动神经的女生。如果你也能以二班学生的身份考到年级的第一名，当然，第二名也凑合……又懂得怎么打篮球，或许，我会考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他说完转身快步向前走，同时瞥了一眼站在一边发呆的雪乃明，“走吧。”

　　　　“以二班学生的身份考到年级的第一名或第二名，又会打篮球……江川，你这个标准，好像是以千叶学长来设定的吧？”雪乃明说。她不由有些担心，心想，难道说，江川和岩田一样，也喜欢上千叶了？

　　　　“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那可不是普通的女生能做得到的。”

　　　　雪乃明心想，这倒是真的，至少她就做不到。入学后的第一次期中考，她已经很努力了，才不过考到第25名。当然，在这所竞争激烈的名校里，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能考到第25名，已经很了不起了。

　　　　加贺多香子怔在当地，她身后那两个女生中的一个愤愤不平地说：“什么嘛，这么拽。”

　　　　“我怎么可能考到第一名……这次期中考能考到第70名，对我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会打篮球？做他的女朋友，喜欢看他打球，不就行了吗？”加贺多香子委屈地说。

　　　　另一个女生也说：“江川明摆着是在耍你。多香子，算了，他是早川高的学生王子，是全校老师的宠儿，会这么骄傲，也在意料之中。”

　　　　“难道他喜欢那个像男生一样的雪乃明？”加贺多香子突然说。

　　　　“雪乃明也是一班的，又是篮球部的经理人，俩人天天朝夕相处，难保日久生情，是有一点危险……说到篮球部的经理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还记得上次在篮球馆看到的那个叫千叶树的三年级女生吗？听说她就是二班的，而且，还是年级的第一名。莫非，江川喜欢的是她？”

　　　　“不会吧？三年级的女生，实在是太老了……我都没什么印象，肯定漂亮不到哪去。”加贺多香子说。

　　　　“她是没你漂亮，不过，她头脑好，对篮球也很精通。”

　　　　“是吗？我倒想会会她。”——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江川凌也看见千叶走在不远的前面，正要叫住她，这时，从另一条路上走出三个女生，为首的正是加贺多香子。他不由心念一动，退到了一棵树后。

　　　　加贺多香子和另两个女生团团围住了千叶。

　　　　千叶看着她们：“你们是新生吧？”

　　　　“那又怎么样？千叶学长，你不觉得，身为三年级女生的你，已经很老了吗？恐怕同年级的男生，都会嫌你老吧？”加贺多香子说。

　　　　千叶听了她的话，更觉莫明其妙：“什么意思？”

　　　　“别装模作样了。看到刚进来的优秀学弟就捉住不放……你也不想一想，江川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老女人呢？”加贺多香子说。

　　　　千叶这时明白了，这些女生是为了江川凌也而来。不过，她很奇怪，她们竟然会把她看做假想敌。她绕道走开：“对不起，我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另一个女生拦住了她：“千叶学长，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看清楚自己的年龄。虽然现在盛行姐弟恋，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

　　　　千叶渐渐有气：“这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请让开。”
总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

　　　　江川凌也听得出来，加贺多香子她们的胡搅蛮缠已经把千叶惹火了，不过，很显然，她并不是那种擅长和同性吵架的女生，于是，又只能和上次对樱井晴子一样，再次采取回避战术。因为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江川凌也看着这一幕，英俊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恶作剧式的笑容。

　　　　话说回来，他对千叶其实并无恶感，可谁叫她是上原阳一喜欢的女生呢？这是她的不幸。

　　　　他觉得差不多够了，便走了出来，装作毫不知情地叫千叶的名字：“千叶学长。”

　　　　千叶转头看向他，无奈地说：“江川。”

　　　　“你怎么还在这里？练习就要开始了。”江川凌也走到千叶身边，像是突然认出了加贺多香子似地说：“啊，这位好像是昨天的加贺同学……”

　　　　加贺多香子不曾想会被江川凌也看到自己这并不光彩的一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江川同学，我……”

　　　　“学长，走吧。若是迟到了，岩田学长会不高兴的。”江川凌也没再理她，笑着对千叶说。

　　　　“好啊。”千叶点了点头，从神情窘迫的加贺多香子身边走了过去。她尊重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权利，不过，这并不表明，她有义务无条件忍受别人因爱而生的种种丑恶情绪，比如嫉妒，中伤，羞辱，等等。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确是极看不起樱井晴子或加贺多香子这样的女生。

　　　　江川凌也赶上她，和她一起并肩向前走：“学长，要快一点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言行举止会令加贺多香子她们更加疯狂地嫉妒千叶，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令女生为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这样无聊的虚荣，他倒从来不曾有过。不过，只要想到她是上原阳一喜欢的女生，他还是忍不住想继续给她制造麻烦。

　　　　千叶和江川凌也走进篮球馆，这时练习已经开始了。

　　　　“你们怎么迟到了？”岩田神色不愉地问。

　　　　“不好意思。――在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千叶忙说。

　　　　“是啊，学长，我们不是故意迟到的。下次不会了。”江川凌也说。

　　　　“我们？”雪乃明注视着他们，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岩田学长问‘你们’，我当然回答‘我们’了，难道我还回答‘他们’？”江川凌也没好气地说。有时候，他还真是受不了这个疯狂暗恋自己的女生的敏感多疑。

　　　　“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进行魔鬼训练。我知道有人可能会觉得我不自量力，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在我当队长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早川高被别人从全国大赛冠军的位置上拉下来。”岩田说。

　　　　“岩田，你想太多了吧？你是都内数一数二的好手，谁会那么无聊，说你不自量力呢？反正我是百分百支持你的。――至于魔鬼训练，为了最终的胜利，当然也是必要的。”千叶说。

　　　　江川凌也听了千叶的话，不由暗暗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那天，樱井晴子说他们是同类，其实错了。他和千叶才是同类，因为不是天才，又极其好胜，所以就必须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辛苦努力，才能接近或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

　　　　所以，他有时真的很羡慕如多田、樱井这样的天才，好像无需怎么用功，就可以达到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当然，还有上原阳一。上原阳一毫无疑问也是个天才，尽管他远没有多田和樱井那么招摇和高调。而如他和千叶，没有上天过分眷顾的天分，有的只是不服输的心以及由此催生的无穷斗志，仅此而已。

　　　　练习结束后，江川凌也留下来加练三分球，练到三百球后，千叶说：“江川，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江川凌也侧头看了她一眼：“学长，我还想再练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千叶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头发和脸：“你的运动量好像过大了。”

　　　　“我没问题的。比起失败，这算得了什么？”

　　　　千叶不由心念一动，当下笑着说：“江川也是那种非常好胜的人呢。”

　　　　江川凌也笑了笑：“这倒是真的。我最讨厌失败了。――学长，我们好像是同一类人。”

　　　　“我也这么觉得。”

　　　　江川凌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总是对输赢无所谓却总是赢的上原阳一，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好胜的女生呢？这倒是有点奇怪。

　　　　“学长，如果我们赢了，就表示上原学长会输，你不介意吗？”

　　　　千叶怔了一下：“我们都是因为喜欢篮球才加入篮球部的，虽然大家都不想输，但总会有输有赢。我想，上原应该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介不介意，根本就不重要。再说了，今年的海音高非常强，未必会输给我们。”

　　　　江川凌也这时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喜欢千叶了，她对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抱有一种罕见的、毫无杂质的热情，这种单纯的热情，令她灿灿生辉。

　　　　当绝大多数女生把精力花费在逛街、购物、享乐、谈恋爱上时，她却把自己的汗水抛撒在了篮球馆里，所以，即便聪明如樱井晴子，也是无法理解她的吸引力的。

　　　　因为她已经融入了男生的世界，可以和男生站在同样的高度，感同身受男生世界的辛酸苦辣、百味杂陈。当绝大多数女生无法理解，或只能曲解男生所热爱并为之奋斗的东西时，她是罕有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这是她的与众不同之处——

　　　　一天下午，在篮球馆里，千叶看着正在指导一年级球员练习带球过人的岩田，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很感动。

　　　　自从多田走后，岩田更加专注于篮球部的事务，和一年前她第一次在校园里遇到的那个时有惊人之举的岩田相比，他简直是换了一个人，更加的成熟和可靠了。

　　　　这样的岩田令她觉得：即使没有了多田，早川高篮球部一样可以延续去年的辉煌。

　　　　岩田把手中的球扔给了一个一年级球员：“你们继续练吧。”他离开篮球场，走到千叶身边，“怎么样？我们的魔鬼训练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