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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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千叶有时也会因为不堪忍受多田自以为是的个性，暗地里希望老天爷能偶尔惩罚一下这个占尽风光的天才，让他也尝尝失败的滋味。可这时看着专心致志地练习的多田，她突然有些惭愧了，心想，也许，多田完全有资格得到老天爷的眷顾：比起那些天赋远不如他，却远比他狂傲的人，多田要脚踏实地得多。和多田已经朝夕相处了一个学期的千叶，绝对有资格得出这样的结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多田在一次纵身灌篮之后，篮球滚到了大门边。也许是因为太累了，多田没有立即去捡球，只是低着头双手扶在膝上大口地喘着气。

　　　　千叶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俯身捡起了那个球。多田抬眼看到了她，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吃惊，甚至是有些慌乱。

　　　　千叶笑着走近他：“多田，你这么努力，说不定今年我们能拿全国大赛的冠军呢。”

　　　　多田淡淡地说：“别妄下断言，傻瓜。”

　　　　“对不起，我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一向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多田竟然会自己加时练习，这表明了……”

　　　　多田打断了她的话：“这表明了我不想做蠢才，仅此而已。”

　　　　“不，这表明了多田也会关心别人的梦想，也会为别人的梦想而努力。比如那些只剩最后一个夏天的三年级学长们称霸全国的梦想。这样的多田才比较可爱，也更有人情味。”

　　　　“我只是不想输，才没空去管别人怎么想呢。”

　　　　“多田，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承认你也会在意身边的人，也会因为别人快乐而觉得自己也很快乐？别总是板着一张脸，行不行？”

　　　　多田突然从她手中夺过球，转身投出：“与我无关。”

　　　　千叶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心想，看来这个酷酷的男生是真的不习惯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内心：“多田，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该回家了。”

　　　　多田又回敬了她一句：“你别管我。”

　　　　“我是篮球部的经理人，何况，全国大赛很快就要到了，你要是因为练习过度受伤了怎么办？”千叶自然而然地去拽他的胳臂，“多田，你对别人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多田避开了她的手：“我说，你好歹也算是个超级优等生，为什么这么喜欢推推搡搡，一点女生的矜持都没有？”

　　　　千叶忙收回了手：“多田，你知道和你相处是什么感觉吗？”

　　　　多田看着她，没有说话。

　　　　“吃力得就好像是划着一根火柴去点燃一块冰。多田，你内心的温度也许比冰块还低吧？”

　　　　“那又怎么样？”

　　　　“所有试图接近你的人都无功而返，所以，人人都只能站在你的周围远远地看着貌似完美的你。其实你并不完美，至少我不觉得这样冷漠的你是完美的。可事实上，你并不是只有这一面的。你也会温柔地笑着，也会向别人道谢……我比较喜欢那样的多田，现在这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多田，令我觉得倍受挫折，甚至是难堪。”

　　　　多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想与我无关。”他说完转身向篮球馆外走去。

　　　　千叶看着他的背影，依然没有死心：“你非得别人敬畏你吗？那就是你所希望的？多田，你真的这么想吗？那样的想法，和你的智商恐怕不太匹配吧？”

　　　　多田回过头来：“你快回去吧。我浑身是汗，站在这里听你说教，恐怕会着凉的。”

　　　　千叶听了他这句带着七分认真三分嘲弄的话，顿时脸红了：“对不起，我一时激动，什么都忘了。”

　　　　“傻瓜。”多田说着走了出去。

　　　　七月底，也就是即将动身前往今年全国大赛比赛地——广岛的那个晚上，在多田家的客厅里，美知子对多田说：“小信，你爸爸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不能去广岛看你比赛了。不过，我和小俊一定会去为你加油的。”

　　　　“妈，你别搞得那么夸张了，行不行？不过是高中生级别的篮球赛而已。”

　　　　“那怎么行？这是你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在全国的舞台上亮相，身为妈妈的我是一定要去捧场的。”

　　　　多田站起身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比赛，你们还是保持平常心比较好。”

　　　　“哥哥，你也会紧张啊。以前你根本都不在意我们有没有在场的。”多田俊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中野会去为你加油吗？”

　　　　“中野就是那个和你同班的漂亮女生吧？小信，你是不是和她在交往？”美知子问。

　　　　“妈，你又来了。早川高校有一半是女生，你总不会以为她们都在和我交往吧？”

　　　　“可那个女生常常和你走在一起，你好像也不排斥和厌烦她。这对于小信你来说是很少见的。”

　　　　多田脸上掠过了一丝奇怪的表情：“随便你怎么想吧。”

　　　　“对了，篮球部的经理人，也就是那个叫千叶的女生应该是会去广岛吧？”

　　　　多田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美知子。

　　　　“那还用说吗？”多田俊代哥哥回答。

　　　　“那个总是考第二名的女生，小信，你又是怎么看的呢？”美知子问。

　　　　“不予置评。”多田转身走开。

　　　　抵达广岛的那个晚上，洗过澡之后，千叶一个人在早川高校篮球队入住的那家旅馆附近散步，陡然发现前面走着的那个男生极像多田，于是大声喊道：“多田！”

　　　　那个男生回过头来，果然是他。

　　　　千叶追上多田：“怎么，你也会紧张吗？也对，明天初赛的对手好像很强，是去年的第八名。”

　　　　多田横了她一眼：“你还真罗嗦，我只是出来走走而已。”

　　　　“恕我直言，多田你才16岁，会紧张也是自然的。不过，我真的很期待多田明天的表现……”千叶笑着朝多田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同时突兀地提高了声线，“多田同学，拜托了，一定要带领早川高校篮球队称霸全国！”

　　　　多田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被她这种热情感染了，微微一笑：“你说什么傻话。你啊……”

　　　　“什么？”千叶疑惑地望着他。

　　　　“你认真的时候，还有点像个能考年级第二名的超级优等生；不过，脱线的时候，简直就像个智商不足六岁的小孩子。真是个怪人。”

　　　　“我爸爸也常常这么说我。”千叶突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多田，“错了错了，我怎么会是怪人？相比之下，身为天才的多田你才是怪人呢。不是有人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吗？”

　　　　“你还真是够胆，竟敢拐弯抹角地骂我……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是很记仇的，你就等着受死吧。”多田虽这么说，眼中却荡漾着笑意，“好啦，傻瓜，就算是吧。我承认古怪的程度，我们半斤八两，不分仲伯，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千叶得意地笑了。
总第十三章
　　　　（十三）

　　　　“多田，你要是平时也这么开朗就好了。”千叶叹了口气。

　　　　“我平时很阴沉吗？”

　　　　“不，是很惹人生气。好像非得伤害别人才够酷似的，我常常被你气得够呛。不过，我始终相信，多田你并不是真的就只能那样，只是你把自己真实的那一面藏起来罢了。”

　　　　这个晚上，多田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随你怎么说好了。你这个女人还真是罗嗦。”

　　　　“多田，你自己也承认了，对不对？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和其他同龄人一样，能快乐一些。”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千叶一怔。

　　　　“为什么你希望我能快乐一些？”

　　　　千叶一时倒被多田问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出口而已。

　　　　“又是被你的好奇心驱使吗？上次你在教员室说要让我大吃一惊，是不是还包括想改变我的个性？”

　　　　“没有。那天的我可能是突然头脑发热兼神经短路了，才会说出那种话，所以，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你当时听到，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多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因此而对我刮目相看呢。”

　　　　多田笑了笑：“那时我想，这样不自量力的女生倒也少见，不过很有趣就是了。”

　　　　“怎么说呢，我承认自己是有点自不量力……”

　　　　“只有一点吗？”多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吧，我承认我很不自量力，行不行？不过，多田，你也太大意了，竟然在对手面前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多田淡淡地说：“那是因为我认为，所谓的对手对我根本构不成威胁，甚至称不上是对手。”

　　　　千叶不甘心地说：“多田，你这话太伤人了……你要知道，我可是你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能把和你的总分差距控制在五十分以内的第二名。我承认你很强，可我也从没认输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没办法，起初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劲敌，和你比赛了两场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怎么，没把你视为对手，让你有些心理不平衡了？”

　　　　千叶气鼓鼓地说：“那还用说吗？连中野都认为我是她最有力的竞争者……”

　　　　“竞争什么？”多田立刻问道。

　　　　千叶支吾了一下：“当然是学习。没想到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傻瓜，岂不是很失败？”

　　　　多田笑了笑：“傻瓜，你一点损失也不会有。你仍然是全年级的第二名，况且……”

　　　　“况且什么？”

　　　　多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该回去了。”

　　　　“啊……你是该回去休息了。我光顾着说话，忘记看时间了，希望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

　　　　“傻瓜，才几点啊？怎么会有影响？”多田往回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怎么，你不回去吗？”

　　　　“是。”千叶如梦初醒般追上了他，“明天我也会加油的。”

　　　　8月2日早上，广岛县立体育馆的篮球比赛西区，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看台上已是人山人海。早川高校也有不少的学生专程从东京来到广岛为篮球队加油。美知子和多田俊当然也来了，还有中野。

　　　　赛前热身练习结束之后，野间一平等五名正选球员要到球场中心列队。走在最后的多田经过千叶身边时，千叶和他击了一掌，低声说：“多田，记住啊，要称霸全国。”

　　　　多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跟着学长们向球场中心走去。

　　　　不愧是学生明星，虽然这里并不是东京，看台上的观众议论的焦点仍然是多田。

　　　　“那个14号就是早川高校的天才多田信吗？长得好帅啊。”

　　　　“是啊，又酷又帅。”

　　　　“哇，我好想认识他啊。”

　　　　“傻瓜，你没机会的。听说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就是早川高校啦啦队区坐在多田母亲和弟弟身边的那个美少女。”

　　　　“是吗？太遗憾了。不过，能看到他打球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在初赛中，早川高校篮球队以绝对的优势打败了对手，顺利晋级下一轮比赛。而超级新人多田不论是球技还是外形，都极其引人注目，成了全国大赛第一天比赛中最耀眼的球员。

　　　　比赛结束之后，在篮球馆的走廊里，多田被美知子、多田俊和中野包围住了。

　　　　美知子高兴地说：“小信，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明天也要加油哦。”

　　　　多田俊崇拜地看着哥哥：“哥哥，你一定会成为新人王的。”

　　　　“是啊，我也这样想。”中野笑着说。

　　　　“妈，小俊，你们回去吧。过一会儿，我们还要进行赛后分析总结。”

　　　　“知道了，我们很快就会走的。小信，你明明也很高兴，为什么还是板着一张脸？真是个不坦白的孩子。有这么多人关心你，喜欢你，你应该开心一点才对。”美知子说。

　　　　多田转过身：“妈，你别罗嗦了。我要进去了。”他说着向早川高校篮球队的休息室走去。

　　　　美知子上下打量着中野：“中野同学，刚才因为忙着看比赛，都没空和你说话。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呢。一直以来，小信承蒙照顾了。”

　　　　其实中野以前就见过美知子和多田俊，但一直都无缘相识，这时忙恭敬地说：“没有啦。我应该向多田阿姨道谢才对。一直以来，在学习上得到了多田许多的指导和帮助。多田这么出色，阿姨一定很为他自豪吧？”

　　　　美知子笑着说：“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生两个这么出众的儿子。要不是来广岛，我真的不知道小信竟然这么受欢迎。”

　　　　“哥哥一直都是大受欢迎的。”多田俊说。

　　　　下午篮球队集中进行赛后分析总结时，野间一平对千叶说：“千叶，你把上午的比赛记录拿过来。”

　　　　“是。”千叶依言递给了他。

　　　　野间一平看了一会儿，对松田说：“老师，今天上午我们整队的表现好像还行吧？从技术统计上看，各项的得分都不低。”

　　　　松田点了点头：“嗯，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明天还要继续努力。不过，多田同学，明天的对手可能会把你盯得很紧，你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是，我知道了。”多田回答说。

　　　　晚上，多田在旅馆附近的露天篮球场加练三分球，练了两百球之后，千叶将毛巾递给他：“多田，为了保存体力，今天就练习到这儿吧。”

　　　　“好吧。”多田点了点头，接过毛巾。

　　　　千叶蓦然想到了上午比赛时的情景，不由笑了：“不愧是天才，在全国大赛也这么受欢迎。”

　　　　“你这么说，是心存嫉妒，还是心悦诚服？”

　　　　“都不是。就是单纯的高兴。因为多田是早川高校的骄傲，作为早川高校的一分子，我也觉得很光彩。对了，你快回去洗澡休息吧。”

　　　　千叶弯下身去捡球，听到多田在身后说：“很晚了，你不累吗？”

　　　　“我又没上场比赛过，怎么可能会累的？你先回去吧。我还想把对手的资料再看一遍。”千叶抱着篮球，对着多田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多田，明天也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