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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暗涌 作者:晓春[出书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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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甩了下头,让侍者帮他取回外套,或许真的还不到该放纵的时候,至少,在陈皓燃面前,自己应该维持原形。
      有个纤瘦的白人男孩,趁势向守仁他们走过来,并向皓燃递上一张红色纸条,笑咪咪地说:“谢谢光临安迪的生日舞会,我们的寿星说,你是他今晚的贵宾。”
      皓燃不明就里地捏了捏那张纸,正准备展开来看,却见守仁巧妙地夺下,又原封不动地塞回那男孩手心。
      “告诉安迪,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交换,他是我的。”
      男孩一脸为难:“姜,别扫寿星的兴!只是为了开心而已。”
      守仁用英文明确地说出一个单词:“不。”
      男孩的目光在两张脸上机警地来回扫了两圈,像是窥探到什么秘密似的,贼贼地笑了笑,然后替送出纸条的对象遗憾地摊了摊手:“噢,明白了。”
      待男孩走远,守仁转过身看着表情捉摸不定的皓燃:“安迪是凯文的朋友,时尚圈的活跃分子,人不错,就是喜欢闹,又爱四处猎艳,你不要介意。”
      “你是说他……看上我?”
      “他自你走进来就盯上你。”
      皓燃疑惑地轻笑:“纸条是为了一夜情?”
      “也许,但并不是不期待长期关系,没有人真的习惯孤单。”守仁若有所指,眸光深邃地看着他,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激烈过。
      男人与男人,皓燃不可能倾向的话题,就这样被摊到台面上讲,他知道这对之前的他们来说有多么禁忌。像看见那扇以为永远关闭的大门诱惑式的现出一条缝,光从那里透出来,朦胧的痛感和快意。
      看来,事态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化,反而有些进入守仁想都不敢想的轨道——皓燃在试着接受和适应他的身分与取向,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感情。
      “可以换个地方吗?”皓燃突然提议,“你说对了,我真不太适合这里。”
      守仁穿起衣服:“去鸣风,我在那里留了上好的咖啡。”
      两人向主人打过招呼,就一前一后开车出来。
      临行前,皓燃果然还是被追要了行动电话号码,而不远处,已经快醉倒的凯文冲守仁直瞪眼,那冒火的表情似在说:姜守仁,你这样不学乖,一定会后悔。
      尖沙咀的鸣风画廊,一直是皓燃想来,又没有来的地方。这个冷门的时间早已闭门谢客,守仁开锁,随手打开幽暗长廊的灯。
      皓燃跟进满是佳作的展示厅,还是觉得有时空倒错般的恍惚与陶醉。
      刚在别墅,头一次坦诚的没有掩盖的交汇,已经化开了些心结,而看不清前景的后续,也如邪恶的招唤,引诱双方进入无我的境遇,守仁只觉恐惧蒸发,思绪梦般流浪。
      时间已过午夜,昏黄又暗藏玄机的油画下,守仁站在小型流理台前操作起来,皓燃又见那娴熟而优雅的手段。煮咖啡也似一种阐述,对生活的态度,对细节的激赏。
      这是皓燃首次仔细地打量鸣风的内饰格局。
      原来不仅仅是个卖画的展厅,连装饰架都有巴洛克风范,转角还有个吧台,排列着各色名酒,旁边的小流理台是白天助手放置精致糕点用来招呼熟客用的,纯白台面的小圆桌,激发美妙食欲。如果在画廊内放置多几张椅子,即刻可以升级为高雅咖啡痤。
      更周到的是,隐墙后还设有一间主人休息室,里面的衣柜甚至放着几套换洗衣物,守仁将两人的外套,挂到室内的桃木衣架上。
      南面有一堵非卖品展示墙,墙面上挂满自世界各地收集来的街头即兴画作,每个署名背后,一定都有着很不寻常的故事。
      皓燃觉得鸣风人文情怀浓郁,且不对艺术分三六九等,十分亲切。
      皓燃这时稍有些糊涂起来,身处墨香彩绘之间,更加不能预测自己与姜守仁是怎样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在做出今晚这样重大的妥协之后,今后还有没有理由全身而退?皓燃在这一刻,几乎不敢想象未来姜守仁这个人会影响自己到怎样的地步。
      一杯苦而不腻的咖啡落肚,遍体生温,两人分别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木椅上,没有目光对视,也没有言语来往,就只是坐着,古董音响放着Rat 
      Pack时代的老爵士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轻悄而温柔,老唱片永远忠诚可靠,让人安稳。
      直到皓燃打破空气中的平静。
      “你是不是有打算把鸣风转让给同行,不准备在香港久留了吗?”
      重点问题一砸过来,守仁愣了愣,没想到皓燃的消息这样灵通,像逃兵上路,被上级军官逮个现行,很有些伤痛。
      看着这样明明白白的皓燃,守仁骤然发现,原来自己得失心这样重,忽然有些愧疚。
      “只是考虑,没有到实施的阶段。”是事实,所以也不敢狡辩。
      “其实也无可厚非,鸣风对你来说只是生意,它可以开在美洲澳洲,未必要扎在香港。”
      守仁有些紧张,皓燃此刻没有表情,他听不出这句话里到底有多少不快的成分。
      大概,需要有更尖锐的提问来抑制心底强烈的不安,所以守仁轻问:“你是否想过结婚?”
      皓燃挑了挑眉,淡淡道:“你是在拷问我。”
      “这种寻常问题难不倒你。”
      姜守仁不依不挠起来,还真是无敌,皓燃突然笑了:“想过,只是没有合适对象。”
      “是你不给别人机会。”
      “我有什么好的,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以为拥有我是占了便宜。”说着,食指指腹摩挲着手边的咖啡杯。
      守仁一时没有说话,过一会儿,眼前一亮,伸手很自然地牵起了皓燃的手腕,拨弄着他左手上那串沉香木珠手炼,指尖是一片温润的酥麻:“你……还戴着它。”
      皓燃低头看了看,脸上有些烧了起来:“听说吉利。”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讲出如此恶俗的理由,停顿片刻,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对方灼烫的手指。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天周末,下午准备去打球,要不要一起?”
      “你脚伤刚好,最好不要剧烈运动。”本不想唠叨,但还是没忍住。
      “保龄球而已。”
      “这次是芬妮还是露易丝?”自己都不知道干嘛要这么酸溜溜。
      皓燃摇头,轻扬起唇角:“是和酒店的几位部门经理。”
      “下午我约了客户去商会见面。”
      “那算了。”
      “我明晚上有空,一起吃晚饭?”唐突邀约,自己都没有把握,所以提心吊胆地等着答复。
      “没其他事安排,我会提前打电话。”
      是,姜守仁,能排进候补位,就足以感激了。
      皓燃在这时补充道:“最好不要是泰国菜。”
      守仁也笑了。多久,到底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的夜了,就好像全部魂魄归位,思想紧紧系在头脑里,心脏牢牢裹在胸膛内,再不会飘匆无主。
      临别前,皓燃又猛地转身:“对了,你上周送来的咖啡豆极好,我留了一半给皓琳,她也赞不绝口,连连追问,可我没告诉她是你送的。”皓燃并没发现,这话说得有多暧昧,听在守仁耳朵里,是多么服贴。
      最后,皓燃还是没有额外提起包括神秘膏药、版画、海棠在内的其他邮件。守仁不需要皓燃的回韵,做这种“无名英雄”不算光荣,绝口不提此前逼对方被动接受的礼物,也算是明智之举。
      之后的两周,因为鸿申八周年庆的事,守仁出于分担的想法,渐渐参与到皓燃的公事中,皓燃也不得不承认,有了守仁的协助,他很快就联络到了艺术圈的各界嘉宾。
      有一日傍晚,皓燃在会议室与酒店股东成员讨论活动策划案的细项,不知不觉过了时间,等到基本敲定,已经天黑。
      众人呼啦散会,皓燃有些疲惫地往办公室走,一推门,就闻见一股子陶醉的奶味。
      循着那味道来到办公桌前,发现打包过的菠萝油和牛肉三明治,几个酥皮蛋挞已经凉了,但丝袜奶茶仍有余温在。
      记得上周跟姜守仁约见一位客户,经过跑马地时,皓燃曾要求在祥兴茶餐厅作短暂逗留,这无疑透露了自己喜欢吃传统茶点的嗜好,而今天桌上的吃食,除了他,就不会是别人留的了。
      皓燃送了一个蛋挞到嘴里咀嚼,然后出去问苏菲:“姜先生几时走的?”
      “噢,八点一刻,不过他人可能在客房。”
      皓燃自然清楚房间门牌号,这是皓琳为了方便姜守仁协助周年庆,而专门为他预留的商务套房。
      拨了内线电话过去,果然有人接听:“喂,你好,哪位?”
      “我,陈皓燃。”
      守仁由衷笑出来:“啧,唯恐我听不出是你。”
      “谢谢你的夜宵。”
      “晚餐都没吃到,就直接跳到夜宵,可见你瞧不上那几个菠萝油。”
      “用不着这么臭我。”皓燃拿起手边的会议结果,“我手头有了定案,拿来给你过目,你可以提提建议。”
      “既是定案,为什么还需要意见?”守仁开始抬杠。
      “你知道我需要你的建议。”
      “你这样说,我会骄傲。”
      “我只是觉得,你常常是对的。”
      “很荣幸你这样讲,我在此恭候大驾。”守仁幽默地加上一句,“你发现没?我在香港的住处往往都由陈氏提供。”
      “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混迹于陈家。”
      “做永久房客并不讨喜,请人容易送人难。”
      “至少不会由我口中说出。”
      “谢谢你给足我面子。”
      “应该的。”
      守仁很享受与皓燃之间的情趣话题,甚至有些暧昧的回合来往,那种私密的快乐,难以用言语形容,他感觉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样兴奋的自我暗示,会令守仁不自觉地盲从。那不知是依赖还是习惯性的听取,都让守仁有些飘飘然。
      不错,姜守仁在恋爱,真正意义上的恋爱,虽然对方从未许诺过会成为他的恋人。
      守仁不在乎了,他只想默默留在皓燃身边,有多久算多久。以前的重重顾虑,已经让他错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他不想再走回头路,即便会失去一切。
      但是这一回,守仁会谨慎得多,不敢再以任何身分自居,事事发乎情止乎礼,甚至连贴近皓燃身体时,也会下意识地在三分寸以外停住。
      很难熬很沮丧,但他不想让刚刚放松戒备的皓燃再次陷入性向危机,而最终选择疏离。
      现在这个充满善意与温情,又略带情趣伎俩的皓燃,成了他姜守仁留在香港的唯一理由。
      之后的那个礼拜三,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在鸣风打烊前,迎来的最后一位客人,对方一通电话追踪过来,逼得守仁飙车赶回尖沙咀。
      皓燃坐在鸣风的吧台边问:“你原本说今天会留在鸣风,我才过来看一下,可助手说你出去了。”
      “我上午被拍卖行临时叫去罗湖,不过现在已经回到旺角,随后就到,你别走,就在鸣风等我。”
      原来没有打算留守的皓燃,有些听出守仁的情切,竟然不由地应下:“那……我等你。”
      说完又想起还与另一个人晚上有约,他犹豫一会儿,才拨出电话。
      “今晚我临时有事,就不过来了。”
      “今天是我在香港的第一场秀,你说过要来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
      “皓燃,以前的你从不爽约。”对方声音里带着软软的恳求,“我还专门给你留了最前排的座,你知道今晚的演出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露易丝,我……”
      “也许你可以晚一点来,九点前进场都OK。”
      “那好吧……我尽量赶。”再纠缠下去,会显得太小气。
      “谢谢。你能在现场,对我很重要。”
      守仁赶回鸣风的时间正好是七点半,画廊已经打烊,助手得东家令,专门留了把钥匙给皓燃,先走一步。
      所以,当守仁跨进画廊门槛,往走廊尽头望去,只有皓燃一个人斜斜地倚在角落仅有的那张沙发椅上,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线条优美的背脊上。
      有段时间没有修剪,前额的发已经有部分快遮住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比以往多加了几分惹人心疼的脆弱。
      笔挺的长腿随意搁在木几上,胸膛均匀地起伏,像是浅浅地睡了。
      有他在,周围显得那么宁静。
      守仁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步步走近,一边将身上的风衣脱下,轻柔地覆盖到皓燃肩上。
      当指尖微微触及他的鼻息,守仁的神经就像触电般的差点震断。
      皓燃一回香港就总是穿得过分单薄,那漂亮的身体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魅力,守仁只要想到自己不是未来唯一一个可以拥有他身体的人,他就觉得脾脏都灼伤起来,烫得他发疼。
      原来欲望从来没有消失,一次次压抑的后果,换来更加严重的反弹,他无法预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抑或继续以残酷的方式郑重提醒自己。最近处处纵容他的皓燃,已经给出太多不该有的提示,这让守仁心惊胆战。
      就在他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激情,用右手轻轻地抚触皓燃看起来非常柔韧的发丝,一双清澈的眼眸对准了他。皓燃醒了。
      守仁也惊醒了。
      “你回来啦。”声线中有几分慵懒的性感。
      还来不及收回的手指,动作就这样凝固了。
      守仁听出自己的声音紧张得干巴巴:“我已经是用最快速度赶回。”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路过,想送你块玉。”
      皓燃低头看了看身上覆着的带着人体余温的外套,缓缓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首饰盒,“是一位喜欢赌石(注二)的内地朋友转让给我的,质地上佳,雕工亦精美,我觉得很衬你。”
      “太贵重了。”守仁大胆地重新抚上皓燃的黑发。
      “你又何尝会同我谈价钱。”皓燃没有动,眼中稍一闪烁,不知对这样的亲近姿态是默许还是审慎。
      “皓燃……”守仁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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