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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巷-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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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见过的人里,”金强说:“你是最矛盾的一个了。你嫉恶如仇,为铲除撞在你面前或说阻碍着你道路的所有罪恶,你孤身奋战,甚至你自己就不惜集罪恶性于一身……”
“对,对,我是万恶之源。主呵,宽恕我吧!没有我,这世界早就歌舞升平了—;—;”他点起一支烟,咔塔关掉打火机,“可惜这个假设不能成立。因为一旦我死了,你们这个行当就不存在了吗?咱们就别划拐了,你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还是我在什么地方妨碍了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划地为牢呢,不过看起来你自己还是有感觉了。我一直在—;—;可以说跟你一样—;—;追踪一个犯罪集团,无关刑事,它的目标只在金钱—;—;”
“它控制花业,掌握倒卖汽车黑市场,还有地下出版业,黑录相点,甚至地下卖淫业……他们组织庞大,活动严密,有超一流信息情报耳目,末梢神经敏锐,同时又有一个强健隐蔽的中枢神经。再发展下去,本城也许会成西西里了—;—;是这样吗?听起来挺像普佐的小说的。”
金强望着王胡庆。
“想象力还可以吧。”王胡庆笑笑,“其实,有时候我倒觉得我更适合于写点小说什么的,真的”
金强悲哀地望着王胡庆,目光里甚至有了某种怜悯。
“不过,你到底进展得怎么样了?”王胡庆依然没心没肺的模样,“有些事光靠盯梢儿可不成。”
“你一定要明知故问吗?”金强有点恼了,“我已经有两次几乎接近那个核心了,可是两次都在推开门缝的时候,让门砰地关上了。两次,第一次你看见了我,第二次我看见了你。”
“我是赶巧,寻思干吗呢,抓逃犯?看起来你们那回没逮着证据……没证据等于什么全突鲁。”
“证据不是主要的,想按,我两次都能按住它,问题是首先你得确认那是‘证据’。”
“明白,就像电视机谁家都有,却不能都指认为赃物一样。
那么我再发挥一下想象力,你看能不能贴点边—;—;工商局,这他们得有人吧,耳目什么的。你查查上月26号工商局总值班室谁值班,当然这不像想象力,倒有点像占卜了。另外税务局肯定他们有人,工商税务干三年,不审毙了也不冤,我是这么看的,当然打击面可能大了点。能是谁?耿大耙子你看像不像?我瞅他老上监狱那地方转悠,好像不过去挺难受。另外从口岸汽车,海关总得有人吧,而且起码得副处长以上,就算到处长吧,还得用外汇,大笔周转只有找银行,现官不如现管,有个科长就好使。耳目呢?对啦,黑道上刘贯章那路人准漏不下。还有西餐厅,上回我—;—;对了,那回看见你了,不过你没进来吃饭—;—;我吃着饭,看见刘贯章跟结帐员,那男的,嘀嘀咕咕十分诡秘,没准也是个小耳目。我听他们说什么‘黄处长’。本市处长大概也很有个千儿八百的,姓‘黄’的呢?就我知道的,园林处黄国兴姓黄。这都是想象,反正也不出庭作证,构不成诬陷罪。想不好瞎想,千万别见笑。“
金强暗暗在心里逐个过着他说的那些人。
“那么,”他呼出一口烟,透过烟雾看着王胡庆,“对你老父亲的冤死,你不准备作点什么想象吗?”
王胡庆立刻神色黯然。金强看见他手指又一次微微颤抖起来。他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王胡庆已有忏悔之意,不然他不会为你做那样一番“想象”。这样想着他伸出手去,抚在王胡庆手背上。
门帘撩开,小雯走进来,后面跟着王慧。王慧两眼发红,好像刚刚哭过。
“扬扬好吗?”金强问。
王慧无语,低下头。金强站起来。小雯忙说“别去……她睡呢。”说着眼睛里忽有一层泪花涌上来。金强明白了。
在院门台阶上,金强想想,对王胡庆说:“我刚才那些话,希望你能从我的角度理解,找的角度—;—;”他想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当然不是指的过去,而是今后,从今往后,从现在起,往后……在西餐厅或是维修部之类地方,他不希望他们再有第三次碰面。
老舅是凌晨赶到的。叫了车,陪老舅去医院。并且胡岩同王胡庆夫妇说好,要带杨杨也去一下。死沉死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以后杨杨气色好了些,神志也好像安定了许多,不再像个小幽灵似的独自走来走去,也不再惊悸地一次次张望院门了。王慧如释重负,松下一口气来。如果信奉宗教,此刻她一定会双膝跪地,为神灵赐予女儿平安而深深地祈求上苍。杨杨知道饿了,怯生生开口要吃的。王慧惊喜地立即起身要去煮牛奶,可是胡岩轻轻拉了她一下,然后走过去在杨杨跟前蹲下,温和地说:“跟叔叔去,叔叔给你拿吃的,行么?”杨扬看看妈妈,又看着胡芝,点了点头。“来吧。”杨扬很乖跟胡岩走了。
过了很久,他们从杨杨自己那间小屋里出来了。王慧看见女儿眼圈红红的。看见妈妈,她站了一下,又悄悄地继续走过来。王慧看见女儿眼里盈上了泪花。她心一酸,叫了一声:“杨杨!”女儿搂住了妈妈脖子,哽咽着低声说:“我要……看看爷爷。”王慧再也忍不住,抬手摩拿着女儿头发,眼泪蓦地涌了上来……胡岩都跟她说了,按他的想法都跟女儿说了,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跟女儿谈过了。女儿虽然悲伤,但这是一个健全孩子所能表现的正常感情。王慧此刻内心百感交集,其情其念难以状摹,温言软语抚慰女儿,她打开了电视机,节目刚好是女儿最爱看的一部卡通片,杨杨全神贯注看电视去了,王慧按捺不住,急着要去告诉丈夫。
在走廊,胡岩叫住了她:“杨杨的事情,他一直还不大知道什么,那就索性先别跟他讲了。等以后,找个机会,一并说吧。”
王慧听从了。此刻胡岩无论一句什么话,在她都不啻至圣真言。
然而,要带杨杨出去上车了,王胡庆才真正犹疑起来。尽管那是爷爷,但死去的人,对于一个孩子、尤其小女孩……还是让爷爷生时的可亲形象,永远留在她小小的记忆中吧。胡岩理解,但他还是温和却固执地说,这回听我的,去看看好。她遭际了那场可怕的情景,听见了枪声,看见了爷爷猝然栽倒,目睹了喷涌而出的淋漓鲜血—;—;而印象到此中断,后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爷爷究竟到哪儿去了?这正是她强烈地想要知道的事。该让孩子直面死亡,让她懂得“死”是怎么一回事,让她知道天国是怎样一个地方。既然恶梦已经出现,就该让它作完,有个结局,然后再慢慢帮助化解它。否则不管大人意愿如何,孩子都将用她想象去填补。而带她去看看爷爷,让爷爷把她所有想象就此固定下来,才是良策。到此为止,就是这么回事,爷爷死了,死了的爷爷就是这样。不要怕她悲伤,对于现在的杨杨,也许没有其它任何什么比“悲伤”更真实可靠,更该让我们放心的东西了。
王慧对此显然深有体会,频频点头,焦急地望着丈夫,王胡庆知道自己是孤掌难鸣了,他第一次发现胡岩还是如此雄辩,但确实不无道理,他无法不折服。胡岩看起来完全可以开一家精神分析诊所呢。
到太平间,大铁门锁着,一些头戴孝帽、腰扎孝巾的人站在那儿,凄楚无奈。着太平间的烂眼老头不给开门,说:“有烈性传染源,不能进!”
曹兴示意大家先别下车。等那伙人走了,他拎了两瓶酒,下车凑过去:“有个亲戚从黑龙江来,想看看……认识院长。
等会儿开门,大爷喝口酒去去味,别看有冷气,味也真大……“老头看看车,没言声。曹兴大获全胜般一摆手。
将铁匣拉出一半,老人头朝外,王胡庆轻轻将黄绫揭到胸部。老舅见到老哥哥,不觉悲从中来。杨杨一直由王慧牵手站在一边。胡岩过去把她抱起来:“看看爷爷,不害怕么?”杨杨惊恐地张大眼睛,她不明白爷爷怎么会坐到这儿来了,怎么会装在那个大铁匣中。她下意识地搂紧了胡岩的脖子,可是嘴里却说:“不害怕。”“对,不怕,爷爷死了,人老了都会死的,死了就像睡觉一样,看见过爷爷睡觉么?对,就像那样。”说着他放下杨杨,领着她慢慢走近前去。杨杨看见爷爷了。王慧、王胡庆一直不安地关注着女儿,但他们很快放下心来。杨杨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轻轻伸出小手去,想摸摸爷爷脸庞。胡芝轻轻拿住了她的手“乖,别碰,让爷爷好好睡吧”
“爷爷……不吃饭了么?”杨扬困惑地问。胡岩眼圈一红:“不吃了,爷爷不知道饿了,也不知道冷了。他永远不吃饭了……”杨杨这会儿才真正明白“爷爷死了”的含意,眼圈一红,泪花蓦地涌上来,一头扑到爷爷身上,小手紧搂着爷爷脖子,呜呜哭起来。王胡庆夫妻心头一酸,不觉同时扑簌簌也落下泪来。
 63
灵车在火化间门外刚停下,便有一个人神神秘秘迎上来,牲口市上“捏指”一般,在袖筒里作了交换。他塞给曹兴的是个小木牌,曹兴塞给他的是个“红包”。然后曹兴又扔给司机两盒外烟,并对他们招呼道:“振兴饭店,一定来!”说完便遮掩着回身亮了亮小木牌:“三号,这是特意给留的。要不然已经放到十六号了。”胡岩又一次感觉出来,曹兴出手过于大方了。烟酒现金,这几天经曹兴手可出去老了。当然,惜花献佛,各方各处厚厚地打点一下,曹兴日后工作将会润滑许多。
无非几个钱,便也不去戳破。曹兴又引了一个女人来见:“这是管理员小曹,我一家子。”神情很卑下的。从曹兴样子看,王胡庆知道该对这女人热情些,可是没法,他热情不起来。女人说:“去选个骨灰存放号吧,我跟那边说好了。在楼上选,楼上好点。”
骨灰存放处是栋二层小灰楼。楼上比楼下亮堂很多,想必相当于“雅座”了。王胡庆在寄存架上选了一个位置比较好的空格,用手绢把里面的灰尘细细擦拭干净。这时他不觉想起了父亲的生前遗愿,抽个时间最终还得把父亲骨灰送回老家去,这样父亲的在天之灵才会真正安息,叶落归根,最后归宿—;—;他将在那儿永远守望着故乡的黄牛,故乡的高粱,故乡的田土,故乡的池塘……想到此,王胡庆不觉潸然泪下……
从骨灰寄存室回到火化间,正好里边小门打开,出来一个穿帆布服的小青年,喊:“三号!”他们把托架放到一个平板金属车上推过去,到门口,里面几个人接过手。曹兴拉着王胡庆相跟着要往里走,帆布服一伸手拦住:“到底谁三号?”“我们,我们。”曹兴连连说。“你们?这会儿就炼,不再活几年?”
“嘻,这小兄弟……”曹兴讪笑着,指指里头,“小李,说好了。”说着悄悄塞过盒烟去。帆布服明白了,不再阻拦。
立刻有人抗议:“他们怎么就能进?”
“卫生局的!管得着吗?”帆布服十分蛮横,怒目寻找发问人。没有人再吱声,这般人开罪了,不给你好好炼你也没招,为死者着想,人们忍气吞声了。王胡庆忽然感到一种悲哀。虽然得了特许、被恩准进行守望亲人火化升天,但他不想过去了。
他听说过,死者一进焚化炉,会在四周无数喷嘴喷出的液化油所燃烧的熊熊烈火中,浑身拘拘着一下坐起来,其痛苦惨烈之状,令人难以卒睹。并且为了烧得快些,焚化工会用大铁钩子在死人身上不断剐豁掏搅。他虽说有铁石心肠,也不能想象亲眼看着父亲被这样送走。他不进了,曹兴扼腕惋惜,大有白瞎了他一把人情之状。
领骨灰的房间残破简陋得令人吃惊。墙上砌着个拱形砖洞,洞前有个一尺见方的水泥平台。已有人守候,想来大概是二号。王胡庆弯了弯腰,从砖洞里可以看见焚化间敞开的小铁门,一个焚化工正狠狠地拽动大铁钩子在炉中掏搅。他赶忙直起身不再去看。
“里边都打点好了,”曹兴耳语,“炉子他们肯定能给好好清一清。不然一簸箕倒出来,你供上,还不知供的是谁呢。”
说着话,听见里边喊:“哪个姓曹?”“在,在—;—;”曹兴忙俯向砖洞应。“姓曹的骨灰!”呵,里边给倒出来。“二号”那边狐疑问:“你们几号?”“三号。”“哦,你们硬,把咱挤后边来了,”“二号”悻悻然道,“俺是昨儿晚上来排的呢。”
王胡庆打开骨灰盒。曹兴不无自得凑过来说:“先别着急装,摊开等晾凉了,我先过去。”曹兴出门到院里招呼:“开追悼会的,都到大厅了—;—;”
王慧放下了杨扬,三个人对着骨灰静静地站着。骨灰尚有暗火,眼泪滴在上面,“噗”“噗”发着细微的响声……一直到骨灰热气微弱了,王胡庆端着骨灰盒,对女儿说:“装吧。”杨杨根听话,虽然泪花还在眼圈里含着,却已不再哭了,用小手一小捧一小捧地捧进骨灰盒去。骨灰盒上爷爷的像片安详地注视着她……
骨灰盒在大厅遗像下安放好,他们退到指定位置上。王胡庆环望一眼大厅,挽掉垂挂,花圈肃立。他真想不到父亲会得到这样多的花圈,更想不到会有这样多的人来参加追悼会。商业局,文化局,老街坊老邻居……此外,省市各文艺团体、学校、文化宫、少年宫……也都来了不少人。并非礼仪需要,更非趋炎附势、出于什么利害关系制约,完全出于感情,出于对一位老乐器修理工的绵远怀念,人们自发地来了。人情醇厚,令人感动。这让王胡庆看到了他向所疏陌的另一个厚土般的世界。不知为什么,这在他感觉里唤起了一种温馨的童年记忆,让他想起了母亲的温暖的胸脯,以及父亲的宽厚的脊背……
目光迷蒙地移动。他看见了龚老先生,金强,张帅,小雯,王叶……花圈第一排中,有一对又大又豪华,突出而又醒目。王胡庆目光不觉在那花圈挽联上勾留了一下,隐隐约约,他辨出了一个“黄”字……黄国兴!他脑海里蓦然腾起一缕白炽的雾气,并且终于在人群里,他看见了他,黄处长,神色肃穆,站在官品较高的几位吊丧者中间,凝目注视着逝者遗像,似乎若有所思。
第十部分
    赴黄国兴之约,王胡庆来到乌苏里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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