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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母亲-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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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里的活儿,把我揽到怀里。西照日头金闪闪的光亮正洒在那扇木门上,照着门上的木纹儿,娘抛出的绳子圈儿一样的木纹上,密密麻麻,都是我掐的指甲印儿。 
涨大水前,大黑驴突然死了,是在黄昏时候死的,灰白的肚子胀得圆鼓鼓的,四条腿不住地弹腾,几个大人忙着撬开它的嘴灌药,灌着灌着它就不动了。有人说剥了皮吃肉,奶奶说驴肉不能吃,吃了发陈病。人们就把死驴拉地里埋了。留下个白嘴圈儿白蹄子的黑驴娃儿,奶奶每天搅白面汤放红糖给它喝,看着它呱嗒呱嗒饮面汤的样子,奶奶总少不得一遍儿又一遍儿埋怨它:小驴娃儿啊小驴娃儿,谁叫你一生下来就戴着孝哩?看把你娘妨死了,留下你多可怜! 
涨水那天,奶奶一只胳膊搂住一大瓦盆发好的面,一只手拉着她的小孙女,沿着泥泞的小路,一跩一跩往村子北面的岗上跑,一边回过头不住声地叫:“嘟喂——嘟喂——”小驴娃儿就跟着跑。 
大水把房子冲塌了,好长一段时间,小驴娃儿就拴在带窟窿眼儿的木门上,我每天都去大路边儿薅嫩葛巴草给它吃。再后来,小驴娃儿长大了,在生产队的磨房里拉了许多年磨。关于那扇带窟窿眼儿的木门和小驴娃的事儿,就成了上面这段文字。 
扫天婆 
下大雨的日子不用挑水,铁桶、木桶、瓦盆儿、搪瓷盆儿还有和面的小缸盆儿,在屋檐下摆成一溜儿接水。瓦房上流下来的水是清的,草房上流下来的水发黄。 
那雨紧一阵慢一阵,天上的云彩一会儿黑,一会儿黄,鞭子催着一样往南跑。油亮的雨水顺着院子里那棵弯腰枣树不住往下流,风一刮,树上的水珠子噗噗嗒嗒掉进水洼里,溅起成群的水泡儿,你粘着我,我粘着你,粘破一个,又出来一群。柴火垛搐着头耷拉着膀子,没精打采地蹲在枣树底下,没有一根柴是干的。做饭的时候,家家冒烟筒里的烟都浓得呛人,天低得像吊在树梢上的鏊子底儿,憋住那烟好长时间不散,屋里暗得妈看不见纫针,爹看不见接线头儿。数着二十截儿莛子棍儿加来减去的我早就不耐烦了,趁着这会儿大人干不成活儿,就闹着要跟他们玩。 
妈找出半张剪鞋样儿剩下的花纸,四四方方裁一块,角对角一折一叠,顺着折出来的印儿剪成四个三角形,隔个角捏一个角,用粘鞋帮的糨子粘在一起,中间穿个圆窟窿,拿根麦秸莛儿穿起来,就是一只“飞鸡儿”,风一吹呜呜转。要是抽根莛子,用牙咬着把外面的篾子批下来,扎着里面的莛子疙瘩儿,做个有胳膊有腿的小人儿,裁块红纸当布衫儿,裁块绿纸往腰上一缠当裙子,贴上鼻子眼,往它手里塞个刷子毛儿,就是一个“扫天婆”。高高地吊在屋檐下,让她在风中不住地转圈儿,没准儿天上的云彩真的被她扫光了。 
这会儿爹也在忙,他从挖红薯井挖出来的黄胶泥堆上剜一块泥,搁小板凳上又是揉又是扳,捏个贼眉鼠眼儿的黄鼠狼,捏个长尾巴的大公鸡。穿在一根竹篾儿上。再用泥巴扳个四棱子座儿,下面粗上面细,顶上安个纳底子的大针,往地上一放,稳稳当当,把那根担着鸡和黄鼠狼的竹篾儿往上一订,用手轻轻一拨,黄鼠狼就开始撵鸡…… 
檐雨在滴答个不停,云彩在天空中飞跑个不停,“飞鸡儿”和“扫天婆”转个不停。 
爹说:“娃儿,快过来,看我的黄鼠狼能不能撵上这只老公鸡!” 
妈说:“娃儿,别听他哄你,他那个黄鼠狼一辈子也撵不上那只老公鸡!” 
爹和妈的声音滴落到水盆里,小鲤鱼一样游出了时间的天罗地网。 
扯羊逮 
“扯羊逮”也叫“扯羊尾巴”,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因为“扯羊逮”的时候我还没上学。 
“扯羊逮”多少人参加都可以。由一名个头儿高又壮实的孩子排在最前面,在他身后,孩子们由小到大从低到高,依次拉着前边人的后衣摆,连成一长串儿。排头的是“牧羊人”,后面的是被他保护的“羊”,另选一个手脚利索的孩子当“狼”。游戏开始,牧羊人张开双臂不断晃动身子,把他的羊儿挡在身后。“狼”开始在他面前跑来跑去,瞅空子蹿上来抓小羊羔,逼得这长长的队伍忽左忽右甩个不停,眼看有人就要被抓住了,牧羊人身子一扭,大家齐声惊呼,鞭梢似的人龙又远远地荡到了另一边。 
玩够了,还不过瘾,就玩“卖锁啰”,分成两拨儿,抻开胳膊肩搭肩面对面站好,闯龙门的一方先开腔: 
“卖锁啰,啥锁?” 
“黄金带锁。” 
“啥开?” 
“一把钥匙两头开。” 
“开不开!” 
“榔头砸,” 
“砸不开!” 
“掂个萝卜上陈街。” 
“陈街有您啥亲戚?” 
“有俺哥哥丈人家。” 
“跨啥马?” 
“跨白马。” 
“挎啥刀?” 
“挎腰刀。” 
“腰刀腰刀几丈高?” 
“三丈五尺高,打开龙门走一遭儿!” 
说完,一个身高体壮的孩子站在前面当马头,一个敦实有劲儿的孩子双手搂着他的腰,躬下身子当马身,一个清瘦机灵的孩子骑在“马”身上,另有一个孩子站在一边“牵马”,吆喝一声冲过去,把对方的长龙阵冲断就算赢。 
打麦场上,宽敞的院落里,只要有几个孩子一撺掇,随处都可以玩得气喘吁吁、笑声连天。最惬意的,是春天下地拾柴剜菜的时候,脱掉鞋子,光着脚在春地里扯羊逮。春地,就是秋收之后留下来种早秋的休闲地。农历二月底三月边儿,春地犁耙好了节令还未到,风吹吹,雨淋淋,太阳晒晒,发了酵一样暄。墒气不干也不湿,一脚踩下去,上面那层发白的强皮儿扑一声塌个坑儿,又酥又软不硌脚。大家把筐子箩头往地边一扔,摆开阵势,左盘右旋疯玩起来。 
深蓝的天幕帐篷一样笼盖四野,阳光遮蔽了幕布之后那无际的星群;脚底下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孩子们就在它的肚脐眼上踢腾得土花飞溅;四外默默相望的村庄蹲伏着,心照不宣地把一个个更迭序替的故事深掩怀中。那一刻,天和地和尘世一起,把这团凡尘的欢乐珍爱在掌心里,因为上帝知道,这个瞬间如同一粒年年发芽的种子,年复一年刷新着这个罪孽和美德共存的人世。 
隔着悠悠的光阴回首,我在离这群孩子五十多米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有三座坟头的墓园,一个白胡须老人,坐在高高的坟头下面晒太阳。他眯起昏花的老眼看着这群欢叫狂呼的孩子。身后那几朵子哑默的黄土,不曾显现一丁点的阴冷清寒。五十米白地,盛放着纯净如天国的阳光,就这样守护着这群玩疯了的孩子,不让死神的阴影污染他们的笑声,那笑声正水珠儿一样泼向蓝天。 
撂清官儿 
老荒坡是放羊的好地方。两道洚子沟,桐河一涨水就成了泄洪的河汊,熟土不易存身,留下的净是死土瓣子、礓石疙瘩,娇嫩的草,不生这里,这里只生茅草和白草,还有老鸹爪子、紫花地丁,落雨时,草根积水的地方,会生出拣不尽的拘挛皮。 
老荒坡有百十亩大,是放羊牧牛的好地方。只要把羊往荒坡上一赶,随它们啃草去,放羊娃们聚在一起,尽情玩自己的。“踢老鸹窝”,“撂清官儿”,“抵牛亡牛阵”,这都是些撕碎衣服踢烂鞋的猴戏儿。 
“撂清官儿”要四个人参加,一人脱一只鞋,轮流叠起来往空中撂,落下来四只都正面朝天,便是“清官”,一只扣着,三只仰着,是“三打手”,两只扣着,两只仰着,是“二布袋”,一只仰着,三只扣着,是“妮儿”,“妮儿”是挨打的,打时由“清官”坐堂,“二布袋”问准了“垫几垫”,便把几只鞋垫在“妮儿”腿上,扶好,再由“三打手”拿鞋来打,边打边问:“一五一十上高桥,问问清官饶不饶?”“一五一十上高马,问问清官打不打?”一直问到“清官”说了“饶”字,这一盘算结局。 
老荒坡虽然贫瘠,也不缺好吃的东西。老鸹爪子是吃那胖胖的根须,蒲公英是吃那羊粪蛋儿一样的花骨朵,酸酒缸叶儿治瞌睡。吃茅芽苞儿还有一首儿歌呢:“吃茅芽,屙套子,给老爷编个毡帽子……” 
最好吃的是“老鸹食儿”,一种酷似豌豆粒儿的东西。淡淡地埋在沟坎上的土垃糁里,要特别细心地去找,才能在几乎与它们一样的小石子儿里挑出来。放嘴里一咬,又香又甜,奶汁一样恋口,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许是地母特意为她清贫的孩子们备下的一味 
美食吧? 
绞股蓝和抓子儿歌 
绞股蓝不是好草,因为牛讨厌绞股蓝那股怪味儿,大半槽草料里混上几根,也会影响它们的食欲。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清香的爬地龙、秫草、葛巴草被锄头、挖镢儿、铲子和小镰刀消灭得再也露不出头儿的时候,青嫩多汁儿的绞股蓝就成了受欢迎的好东西。 
那时我们把绞股蓝叫做“绞股拉秧”,还不是药材。绞股拉秧什么地都长,半岗半河的地里最旺。只要牛把儿让割绞股拉秧了,村里那群割草娃儿和割草妮儿争先恐后往西南河跑。不知为什么,东南湾不长绞股拉秧,绞股拉秧都长到西南河那片地里去了。不论是肥沃得一脚跺出油来的仝家湾,还是光长蒿子不长麦的薄皮脸儿地高家坟,到处都是绞股拉秧,捂不住,压不灭,赖好得点雨水,它们就一股一股往外冒。 
最先拱出来的绞股拉秧,是土地嘬着嘴吹出来的,柔软带须儿,抓着阳光直上直地往上长。长到膝盖高,被暖洋洋的风刮出了心事,开始一点一点勾下头来,直到有一天,新发的嫩茎一把将它扯倒,大家拧成一股劲儿,往同一个方向爬。最旺的时候,抓起一棵就是一大把,不到半晌,就割够箩头了。有人喊“玩会吧!”大伙儿把绞股拉秧往箩头里一按,脱下小布衫蒙住,别让风把水汽吹干,就跑河滩里去了。 
一会儿水,垒一会儿沙人儿,看看太阳还没正南呢!捡几个又圆又光的小石头抓子儿吧。小石头不规则,只能抓五子儿,一边抓,一边唱: 
“一撒儿啦,一对呀, 
依依艾艾,铁打,刚柴。 
两撒儿啦,两对呀, 
量量仗仗,小叶 
海棠。 
三撒儿啦,三对呀, 
三月三茅芽尖,葫芦汴瓜往地里钻。 
四撒儿啦,四对呀, 
四月八打楝花儿,打罢楝花耩芝麻儿。 
五撒儿啦,五对呀, 
五五十五,五个鸡蛋过端午。 
六撒儿啦,六对呀, 
六月六去割肉,今儿不吃明儿就臭。 
七撒儿啦,七对呀, 
七月里,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 
脆生生的歌谣,带着白根绿叶的绞股蓝气儿,一句一句随手中的石子儿滑落,不知不觉就被清凌凌的河水流走了…… 
站方 
站方是两个人玩的游戏,最简单的是在地上画个四方斗儿,对角儿打个X,在X的一边儿画个点儿当茅坑,两个人用泥巴蛋儿站住四个角儿,X儿正中算是一步路,四个子儿来来回回地走,谁先把对方挤得掉“茅坑”就算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站方。最正规的是五道方和七道方。随便找个空地儿,横五道竖五道或横七道竖七道画成方格,游戏规则一样:丁钢锤,胜方先下,先下的人比后下的人多一个子儿。为了公平,后下的人先走第一步。无论横竖,一家的子儿沿一条线站满,就是“埂”,一个小方格被四个一色的子儿站住,就是“方”,一个格儿是一“方”,叫“小方”;六个子儿连成两格儿就是两“方”,叫“大方”。站成小方吃掉对手一个子儿,站成“埂”和“大方”就吃掉对手两个子儿。落子儿的过程中,快站成“方”或“埂”的时候就得说“拐”,对手会赶快填上一个子儿来阻止。站得精的人总是手疾眼快,三拐两拐就把对手拐迷糊了,填着这一着儿,丢了那一着,不小心就让他站成了一个子儿掐不死的大“方眼”和吊角相对的“牤牛蛋”,一开始走就会杀你个措手不及。“方”站满后,先按“方”和“埂”吃子儿,如果谁都没站成“方”或“埂”,就各吃一个子儿,空出“路”来,你一步我一步地走,走不成“方”或“埂”,把对方堵得无路可走也算赢。 
“方”是乡下人不用花钱买的棋。 
捉迷藏 
晚上在五栋楼的大杂院里捉迷藏,连空调机滴湿的那片长青苔的地方都去藏身,多没劲啊!就是躲在破汽车里,又腥又臭的汽油味儿也让人受不了。 
村子里孩子可不是这样,村子里有树林,青麻棵子,柴草垛,枝叶又稠又密的大树,还有长满一人多深青秧子的后院,就是在大白天,也照样可以捉迷藏。 
靠近南坑边的大杏树下,有一大片空地,夏秋季节,就成了黄蒿、艾蒿、益母草和马鞭草们的天下。雨水多的时候,地上长一层金丝绒一样的青苔,还有开紫花、蓝花、白花的雏菊,和乡下人叫它猪耳根草的车前子。露水一打,太阳一晒,马蜂、小蜜蜂还有蝴蝶嗡嗡一声响。藏在那地方有个好处,一旦被发现,还可以弯着腰顺着水塘儿下面的陡坡迅速转移到别的地方。春末夏初,草丛里常常会有被风刮落的青杏,捡起来用门牙轻轻一咬,冒一股水儿,酸得人直眨眼,再多的瞌睡虫也被撵跑了。有一天中午,我刚刚钻进那片草棵子,找的人就追来了。才下过一场大雨,地上滑得很,正着急,就看见坑边那棵缠在构树上的葛藤。蹑手蹑脚靠近去,趁着一阵风刮动树枝,抓住葛藤躲进了密不透风的枝杈里。有一次,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儿被追得没处藏,就跑进了村边的柏树坟园。那里有十几座老祖坟,因为年深月久,很少有人来,整个坟园被灌木和野草封住了。后面有人追着,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分开灌木丛一头撞了进去。追的人咋呼几声就走了,只剩下忽然响起来的风。 
正中午,人们吃罢午饭都找凉快地儿睡下了,牛啊羊啊鸡呀也都在树凉阴里打盹儿,四下里鸦雀无声传说中冤魂野鬼会在这时候出来显灵。我们俩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传说,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手拉着手,顺着进来的地方往外爬。爬着爬着,忽然看见有座老坟被雨淋塌了,露出一角沤朽的棺材,中间还裂开一道缝!我的嗓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搦住了,大气儿也不敢出,攥紧同伴的手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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