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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针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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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个小年的下午,刘泰阳过来告诉两人,晚上方小山摆合头酒,赔礼道歉。

第二十八章 一杯合头酒(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的时候,江湖是刀光剑影,有的时候,江湖是勾心斗角。然而更多的时候,江湖,意味着妥协。江湖这摊子事,就像浆糊一样。用东州话讲,弄不拎清。

合头酒字面挺喜庆,含义却非如此,有仇怨的人才需要合头。因此合头酒这三个字私下里讲讲可以,台面是上不了的。既然上不了台面,就需要找个由头,当然,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方文极的亲信。

'奇'在某些方面,你不得不佩服官僚们的创造力,这明明是一次合头酒,可表面上,这次酒宴却是东州市招商引资办公室主办的,请柬上的原文是“答谢暨洽谈酒宴”,答谢的是方小山对东州房地产投资所做的贡献,至于洽谈的是什么,可以理解是项目合作,也可以理解为别的东西,反正够资格参加的一众头头脑脑们自然心知肚明。

'书'请柬只有一份,刘杨却不在邀请之列,李成脸色有点难看。

'网'这个馊主意是招商引资办的主任兼开发区委书记陈卫红想出来的,他还是方文极在东州的时候提上来的,这次事情全权托与他操办。此人为人圆滑,有点小聪明,他打听得刘杨是个赳赳武夫,方小山又是个大少爷,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生怕两人当场闹翻了,事情搞砸。陈卫红心想,反正刘杨是平头百姓一个,要不是李成,这次砍了也是白砍,就只请了李成一人,他自认这次的安排十分妥当。

刘泰阳自然知道这些道道,看李成不高兴,就跟他解释了一番,李成心想也有道理,反正不能当那么多人面把方小山怎么样,带刘杨去,反怕憋屈了他。就独自一人和刘泰阳来了。

酒宴在东州最好的酒店最大的包厢举行,早有门童抢上来停车。到了地儿自然是一番引荐,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来的人没几个,不过因为方文极的关系,都是重量级人物,市府来了个副市长,公安系统来了个局长,作为见证人的张耀廷也来了。

方小山的身边坐着一个黑西装,皮肤跟西服差不多黑了,精精瘦瘦的,两眼直冒精光。这是公安局长特地安排的一个好手,说是以防万一,官场上能给上级办私事是被信任的象征,况且这种马屁拍起来还不要本钱,局长自然不会放过这良好的表现机会。

这次酒宴的本质,方小山和李成虽然是事主,却不是正主,

诸人落座,陈卫红站起来做了个开场白,主要是介绍了下方小山作为一个企业家,对东州的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希望以后继续合作云云。他不愧是搞招商引资的,说起这样的瞎话都不带打结的。

有人开玩笑说,最难的不是意大利花腔,而是官腔。能把一番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组织的华丽无比,让人听起来感觉不错,听完了忘得一干二净确实是一种艺术。李成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在座的几位久经修炼,稳如泰山,还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下。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260块一斤的母大闸蟹跟不要钱似的在桌上扎堆,这一餐的帐自然记在招商费用里面,要说这些纳税人也真够可怜的,不明不白的有烧了这么多钱。

李成进来以后一直阴着脸,水米不进,这次的酒宴他并不想来。修习道家功的人大多心平气和,李成对自己被点天灯的事,过去了这么些天也看开了,反正没少块肉。可刘杨是掉了一只手,一只手唉,不是开玩笑的,一杯酒就想搞定?李成心里憋屈,却不能不来,他本来是个民工,后来又进了监狱,一直在社会底层生活,没有接触过上层社会,为人处事,都是率性而为,现如今不过是认识了几个人,碰了些麻烦,就觉得浑身被粘缚住一样,手脚施展不开。

众人都朝那个副市长敬酒去了,方小山一口一个叔叔的叫,副市长曾经是方文极的搭档,从小看着方小山长大,故人相见自然亲切,忍不住扯起了家常。

能在这桌子上喝酒的,都知道刘泰阳调动了军人,究竟是刘泰阳还是王启祥下的命令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既然敢犯忌讳带兵出来解决地方事务,就足够说明李成在王启祥眼中的重要性。在几人的心里,李成和方小山是事主,却不是正主,正主在幕后,这次酒会的本质,是方文极向王启祥表达一个道歉的意思。这是罕见的上级向下级示好的行为,不过这些东州官场上打滚的人自然知道王启祥的来路,一边是强龙,一边是地头蛇,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出头,看见副市长在和方小山拉家常,几人都打起哈哈来,李成这边反倒没人搭理。酒宴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酒过三巡,菜似流水,一群人都面酣耳热,终究是副市长忍不住开了个头,说道:“小李是吗?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小山不对,不过有句俗话,不打不相识嘛。你们两个都年轻有为,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嘛,来,小山,你主动点,给人家道个歉。”

方小山端起酒杯,碰了下李成的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刚才喝多了,意思一下算了。”这明摆是不给李成面子,赔罪酒哪有意思一下的道理,刘泰阳脸色一沉,就要发作,副市长看形势不对,抢道:“小山,你要是还拿我当长辈,就是再吐出来也给我喝完!”毕竟他根方文极一起干过多年,方小山从小叫他叔叔,落不过他面子,不情不愿地端起来喝光了。

李成自从坐进来就没人和他打过招呼,也没人提道歉的事。进来之后就是看一帮子官僚拉近乎套交情,酒喝完了来办自己这点正事了,这算哪门子道歉?有道是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李成心想这一口酒要是喝下去了,以后也不用做人了。众目睽睽之下,李成竟是不举杯子。

方小山刚才喝了许多酒,后劲也上来了,见李成不动,站起来拿了空杯子拍李成的脸,道:“呵!我明白了,开个数,多少钱?要不填张空白支票给你?”

李成抬起头,方小山轻蔑的眼神越过鹰钩鼻俯视着他,李成身体里黄土高原的血性似乎被这轻蔑的眼神点燃了,血液冲向头顶,李成忽然一笑,裂开一嘴白闪闪的牙齿,道:“我量大,天灯被你点了也就点了。我兄弟那一只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有多金贵。”

这是李成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包厢里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刘泰阳最清楚李成的性格,心道:“坏了!”

副市长要发作,刘泰阳叫李成别冲动,公安局长一拍酒桌,嘈杂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包厢,只有跟方小山来的黑西装察觉到了危险,站起身来凝神戒备。

李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金针来,长一尺三寸三分,重二钱不到,细如发丝,软绵绵地金针被李成迎风一抖,竟然像钢针一样挺直,嗡嗡大响,振聋发聩间,众人只见一抹金光闪过,说时迟那时快,黑西装跃起身形,挡在方小山面前。

李成坐着,方小山站着,这一下是奔着方小山的左手去的。被激怒的李成存心要断了方小山的手,内劲贯注于金针之上,实是锋利无比,速度又快,没想到那黑西装竟然是练家子,挡了过来。李成不愿伤及无辜,就使了巧劲,化钢为柔,金针瞬间一弯,绕过方小山的手臂,倒卷过来。这换劲的功夫也是最近才领悟到。要放以前,就这么直直的砍过去了。

一击不中,刘泰阳已扑了过来,死死抱住李成道:“兄弟!别干傻事啊!”

众人出了一身冷汗,李成起身就走,竟没人拦阻,只有张耀廷习惯性地叫道:“怎么?想走?”刘泰阳回头瞪了他一眼,“怎么?活腻了?”刘泰阳是战场上下来的人,杀气旺,这一眼瞪的张耀廷直缩脖子。

李成出门后,方小山还端着空酒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只是左耳朵慢慢浮出一条红线,鲜血嗒嗒的落下,越来越多,半边耳朵被血冲到杯子里。

第二十九章 武山一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方小山掉了半只耳朵的事情,终究还是传了开来。

如果你当过公务员,你一定能体会一支烟一杯茶一张报纸那种悠闲到极致的痛苦,所以八卦是机关工作人员的天性,何况是这样的猛料。关于方小山的半只耳朵,东州乃至Z省省会官场上都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有的说是情妇咬的,有的说是黑道大佬干的,令人莫衷一是。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那天晚上在医院里,方小山暴跳如雷,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召集人马,不过随后方文极却终止了他的所有行动,并派人把方小山接了回去,在半山社区亲自看管了方小山两个月之久,相当于是变相软禁。这期间社区明显加强的安全措施引起了众多有心人的注意,都猜测方小山到底惹了什么大人物。其实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电话,王启祥给方文极打的电话。

没人知道电话的内容是什么,就连方文极的秘书也不知道,秘书只知道这个十年如一日满面春风待人和蔼的领导接到一个电话嗯恩啊啊了几句之后,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电话被他摔的四分五裂,似乎还不解气,把那可怜的手机踩到粉身碎骨。

相比之下,对于削了方小山半只耳朵的事,李成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半只耳朵而已,接接回去也容易。没什么大不了,没砍掉他手已经是他命大了。至于所谓上层社会的面子在他眼里与狗屎无异,用他的话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成知道王启祥专门打了电话摆平这事,这种事情李成不想跟他说,大恩不言谢,不需要说什么,自己记在心里就是。

腊月二十七,北京同人的叶一溥打电话过来,说是生产上出了问题,配方是有效的,可按配方生产出来的成药疗效差异极大,技术人员找了许久找不出原因。大过年的,老叶不得不来请李成,电话里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人家配方的问题。李成倒爽快,笑着说这也是售后服务嘛,答应叶一溥一过完年马上就去北京。

□□□□

武山的冬天寒冷而潮湿,海风翻山越岭来到这里,依然带着咸味,却早已失去了温度。

这一年的年三十,李成是在武山监狱里度过的。由于他曾经是这里的犯人,再加上他师傅在监狱里的特殊地位,登记完,李成就随王狱警直接进了号子。

林医生在看报纸,背对两人的他没抬头,说道:“阿成,这大年三十的来这里沾什么晦气啊。”

“哟!老爷子,您咋知道是他回来了。”王狱警笑道。

“武山除了阿成,还有谁的脚步声这么轻。”林医生说。

王狱警突然拍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臭嘴,真是该打!阿成是回来做客呢,你们爷两慢聊,我不打搅了。”号子里行话,出去的犯人回来看望狱友的,不能叫回来,说回来是回来坐牢的意思,要叫做客。

铁门咣地带起,狱警的脚步远去。

李成把包裹摊开,里面是几条中华烟,和几瓶茅台酒。李成把酒一瓶一瓶地码在床底下。

“你这孩子,现在挣钱不容易,怎么能这么糟蹋,”林医生道。他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徒弟的孝顺令老人胸怀大慰。

“没事,师傅,这点是小意思,徒弟在外面挣钱了。”李成笑道。开了瓶酒,从塑料袋里翻出鸡腿蚕豆花生米等下酒的冷菜,两人就这么喝了起来。几杯下肚,李成不胜酒力脸色通红。

“啊成,你怎么脸红了?”林医生大奇,他是李成的师傅,自然知道有功夫的人对酒的耐受程度。

当下李成原原本本把出狱这小半年的经历根林医生说了,怕老人担心,他隐去了方小山那一节不提。林医生嚼着花生米,边喝酒边听,不知不觉已经干掉了一瓶。李成赶紧又开了一瓶。

“你是童子身练起,天赋又好,当初我给你治伤,就发现你的周天是活的,跟旁人不一样。这几年下来你的境界早已经超过我。你这个情况,我也说不好。我家传的这门功夫,本来是老厚一本书呢,可惜文革的时候破四旧,上面画了人体经络图,男的女的都有,是裸体的,让人看见,说这是毒草,给烧了。法门我是记得,毕竟天天在练,只是这功夫的由来我却忘记了,反正练着有用就行,没事谁去研究那个,”林医生大咧咧的说道,“那本书可有些年头了,好像葛洪还在上面写过注,反正是道藏里面化出来的,哦,这功夫本身不叫黄庭养气功,就叫黄庭功,不过跟黄庭经没多大关系,这个你也知道的,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呼吸导引服药那一套。”

“道家功夫最讲究无为而治,你急于求成,有此一劫也是天意。”林医生虽然年纪大了,心态却还跟小孩子一样淳朴,“好了就行了嘛,想那么多干什么。”其实李成就算问林医生,他也是答不上来,他是为了治病而练功,对功夫能达到什么境界并不感兴趣。

“对,不想那么多。师傅,您好好养着身子,过段时间,徒弟想想办法,把您弄出去享福。”李成道。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放我出去,我还不知道该干嘛呢。其实人啊,就是贱,不要钱的牢饭吃惯了,到外面去,我都怕自己找不到食吃。”林医生笑道。林医生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自己的也忘记了,他父亲本是个赤脚医生,林医生青年时起就接了父辈的班,给十里八寸看病。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树皮都被剥光了,更别说采什么草药,在物质条件极为匮乏的情况下,林医生就以针灸为主,他下针大胆,对于一些必死的病人或者急病,敢出奇招,慢慢地经验丰富起来,对医理有独到的见解。那年头,山沟沟里没有医学教材,林医生就凭祖上传下来的功夫,结合实践,慢慢地独辟蹊径,自己创出一门内家针法来。都说中医见效慢,他跟传统的中医不一样,针下效验如神,因此在当地名气越来越大,有个地方官员请他治病,林医生走火把人治死了。他名义上是乡村医生,可那时候谁会去办什么行医执照,于是被人安了个非法行医伤害人民群众性命的由头,被判了个无期。

“我可是无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案也没法翻,你就别瞎折腾了。”林医生说。

“没事,师傅!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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