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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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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转瞬间,那无坚不摧的辉煌猛兽,竟从中央被切成两半!

    “想捉我吗?那就来试试看啊,‘白先生’的走狗!”某个陌生的语声直接共鸣在耳际,音质明明沉静清越,却如生锈的剃刀般切割着人的听觉神经。我反射性的捂住耳朵,转眼向冰鳍看去,听觉比我敏锐很多的他果然紧紧拧起眉头,脸色一片苍白。

    “醍醐,快收拾他!”看到冰鳍这么难过的样子,我慌忙喊道。

    这话却只换来少年一阵低沉的冷笑:“他制裁我?别做梦了,他和他的主子都没有这个资格——明明背负同样的罪孽,却还妄想审判我?”

    似乎再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坚定自己必胜的信心,醍醐发出狂暴而愤怒的咆哮,他的吼声和白金猛兽的吼声混合在一起,霎时间有种镇人心魄的威慑力。

    但这虚张声势的威胁却像徒劳的回声渐渐湮灭在幽谷——眼前所见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这一切的背后存在着看不见的精确钟摆,一味朝醍醐那边荡去的振子在此刻达到极限,开始朝相反的方向摆动过去……

    光之庞然巨兽的影像正在慢慢收缩,同时弥缝着绯色光刃带来的巨大伤痕——持续对抗着不明的痛苦,醍醐力量在渐渐松懈,我第一次看见攻无不克的他这么辛苦地对抗某个敌手……

    只是转瞬间,那无坚不摧的辉煌猛兽,竟从中央被切成两半!

    “想捉我吗?那就来试试看啊,‘白先生’的走狗!”某个陌生的语声直接共鸣在耳际,音质明明沉静清越,却如生锈的剃刀般切割着人的听觉神经。我反射性的捂住耳朵,转眼向冰鳍看去,听觉比我敏锐很多的他果然紧紧拧起眉头,脸色一片苍白。

    “醍醐,快收拾他!”看到冰鳍这么难过的样子,我慌忙喊道。

    这话却只换来少年一阵低沉的冷笑:“他制裁我?别做梦了,他和他的主子都没有这个资格——明明背负同样的罪孽,却还妄想审判我?”

    似乎再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坚定自己必胜的信心,醍醐发出狂暴而愤怒的咆哮,他的吼声和白金猛兽的吼声混合在一起,霎时间有种镇人心魄的威慑力。

    但这虚张声势的威胁却像徒劳的回声渐渐湮灭在幽谷——眼前所见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这一切的背后存在着看不见的精确钟摆,一味朝醍醐那边荡去的振子在此刻达到极限,开始朝相反的方向摆动过去……

    光之庞然巨兽的影像正在慢慢收缩,同时弥缝着绯色光刃带来的巨大伤痕——持续对抗着不明的痛苦,醍醐力量在渐渐松懈,我第一次看见攻无不克的他这么辛苦地对抗某个敌手……

    “天网恢恢,你们和我一样,谁都别想逃脱!”伴着对方意义不明的语句。青灰色的疾风趁着绯火之势陡然翻卷而起,瞬间编织起的烟尘之柱腾腾上升,缭绕在少年和姑获鸟的身影周围,眼看就要将其掩盖。几乎与此同时,那人蓦地朝我和冰鳍的方向转过头来。

    某种毛骨悚然的寒意倏地爬过脊背,令我反射性的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带来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怖。然而对方的动作似乎打破了交错的时空之间某种微妙的平衡,不等我看清,他的身影就如同海市蜃楼般蓦地淡去。惟有姑获鸟单翼掀起的势不可挡的气流裹挟着笼罩于石榴馆周遭的混浊灰雾,飞升驰向辽远的天际……

    嫩叶花纹的薄青窗帘犹自上下飞舞,似乎在告诉我和冰鳍刚刚的一切不只是幻觉,耳中只听见楼梯上一阵急促远去的脚步声,我们连忙凭着落地窗棂俯身看去,片刻后醍醐的身影就从门廊下疾走而出,急切朝大门口追去,可是在奔过枝叶交错的石榴丛时,却最终放弃似的停下了脚步。因为无论是神秘出现的人影还是遭受重创的姑获鸟,都已经在暮春甜蜜的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起姑获鸟和她强到可怕的帮凶,此刻更令我在意的是醍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我不由自主地捂住嘴角:“冰鳍,你说醍醐是‘燃犀’……不,是人类吗?”

    “他当然是人类。”眺望着石榴树下那道剽悍的身影,冰鳍发出沉着的低语,“因为只有人类才会有‘魂象’。”
“魂象”……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汇像是一点星光,默默悬挂在我记忆天穹的尽头,模糊而遥远,但却散发着无可取代的晶莹光辉。所以当我眺望向它,往事的轮廓便再自然不过地渐渐清晰……

    我听过这个词汇,也亲身见证过它的存在,回忆中最初的画面便是它的光明刻下的印记——辉煌的卍字型巨臂犁开无边的黑暗,昂然地扬起,每一条都是纵生两眼的金色人面龙蛇。这就是“四首烛阴”,祖父的“魂象”,它曾经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从更加不可思议的存在手中保护了我们。

    “你是说——像爷爷那样的‘四首烛阴’魂象?”我脱口而出。

    “的确都是灵魂的本相。”冰鳍沉吟着,似乎在字斟句酌,“可是醍醐的‘魂象’,那形象显然不是‘烛阴’……”

    此刻醍醐当然听不见我们的疑问,他徘徊在石榴丛下的强悍身影看起来透着失望,他缓缓踯躅到一棵榴树边,沉默片刻后突然像记起什么一样拍了拍后脑勺。我和冰鳍疑惑地望过去,只见他抬起手臂摊开五指——一粒小小的光珠从那掌心闪烁着飘出,即使距离遥远,那点微光也看得特别清晰。

    那不是一度消失在他掌心中的,红衣女孩的魂魄之火的光芒吗?如果没有猜错,在二十年前,因为她父亲本能地投出了斧头,才意外地阻止了她的魂魄被姑获鸟将掠走,可是离开身体的灵体却迷失在此岸和彼岸的夹缝里,徘徊在那狭小的阁楼间内,变成了在沉睡中等待的生魂。

    所以那时醍醐并非毫不通融的将那小姑娘的魂火送去了彼岸,而是在击退姑获鸟之前,一直小心保护着这点微明,以免她再度落进那贪婪妖物的手中。看不出这性格暴烈一往无前的家伙,竟还有这意外的温柔细心的一面。

    好像特别留恋似的,这魂火在榴丛间徘徊良久,转而飞向一望无际的青空,初来时遮蔽着石榴馆的混浊青雾早已被强风荡涤得消散无迹,那小小的光点迎着黄昏最后一抹霞光,融入那布满清新嫩叶的绮丽夕空中……

    “那昏睡的小女孩应该醒来了。”冰鳍倚靠着窗帘,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在睡眠中流逝的这数十年时间空隙,不知道该怎么填补……”

    我迷惑的转头看着冰鳍的侧脸,却见夕晖沿着那细致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冷漠的浅金色,他的声音同样没有温度:“所以最讨厌了,那些自我中心的彼岸异类,全部消失了才好!”

    怎么能这样说呢?虽然我也觉得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又麻烦又可怕,可是不能够因为这样就诅咒他们全部消失啊……

    我不由得嗫嚅起来:“冰鳍你……”

    “别叫我的名字!”冰鳍的语气罕见的激烈,他转过头直视着我,颜色淡薄的眸子里衔着残阳的星火,“别叫我的名字……这名字只会让我想起,身为‘燃犀’的自己是最接近那些家伙们的存在,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和它们同流合污!”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最平庸的安慰,我嗫嚅着:“你……你想太多了啊……”

    “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见祖父一面。”冰鳍缓缓合上了眼睑,纤长的睫毛在他面孔上落下与合欢花瓣似的阴影,“我想亲口问问他,我们究竟是什么,他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

    我何尝不想知道其中原委?因为有人曾经说过:燃犀是最接近异类的族群,跨过此岸和彼岸的界限,对我们而言,只是小小的一步……

    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说出这句话的人,究竟是谁……

    青指甲

    麒麟送子灯:一般是送给男孩子的礼物。我们家乡过去也有这种风俗,上元那天男孩子给没有生养的陌生人家送麒麟送子灯,如果那户人家碰巧后来得了儿子,随后就会有很多人打听了找上门来,拜托那个男孩继续送灯的。

    姑获鸟:姑获鸟,又叫做天帝女、隐飞鸟、夜行游女什么的,喜欢偷人家的小孩子当作自己的来养。夜里巡行时,她看见人家晒在外面的小孩衣服,就拿血点在上面做标记,所以有小孩的人家,可不能在晚上晒孩子的衣服。
间奏

    火翼:

    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到达你的手中。今年的春天非常的短促,虽然想在寒海棠开谢之前归来,可只是转眼之间就已经是这个时节了。

    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看看香川最后的春色,所以回来了一趟,可惜真正想见的却没有见到。

    远离人群喧嚣的休养生活,让我妈妈的身体稍稍有了起色,却又因为某些意外的打击使得病情再度恶化,所以一时羁留了。这段时间虽说不算很长,却令我看尽了世态炎凉。

    每个人都会犯错吧,有的错可能还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那么坦率地承认就好了,为什么有些人一定要故意掩饰,然后还冠冕堂皇地指责别人呢?

    或者是因为在别人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缺点过错,觉得无地自容,欲除之而后快吧。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过错吗?

    所以非常羡慕你,有着可以坦诚相见的亲人。即使犯错,你们之间也会彼此关切地责备,然后笑着安慰和原谅。

    拥有这种亲人的梦想,对我来说可能太过奢侈了。

    所以这样的你做出来的寒海棠会有怎样的花色呢,这也许便是今夏最深切的遥想吧。

    雪之下

    即日

    梅雨来临之前的潮湿傍晚,在双狮桥头意外的看到了缚在已经枯萎的紫阳花上的信笺。因为水汽的关系,字迹已经微微有些糊掉了。

    从二月间收到他说要陪母亲去邻镇休养的书信开始,到现在六月,已经让我觉得渡过了太漫长的时间了。每天每天都想着是不是会收到来信呢,每天每天都发现不会有消息,所以把信笺拿在手里的一瞬间,忽然有种不真切的恍感觉。

    ——雪之下回来过,他回来过了!

    一度置身在相同的天空下,甚至也许就近在咫尺,我们却彼此都不曾察觉对方的存在。这令我不得不感叹,世界对于渺小卑微的人类而言实在是过于深邃辽阔了,即使拥有可以看见彼岸的燃犀之眼,我也无法看见隐藏在表象背后的本相,无法看见隐藏在时间背后的未来……

    失之交臂的遗憾和长久分离的失落,让我一时竟没有注意到雪之下信中努力传达的孤独、无奈和委屈,以至于屡屡踯躅于双狮桥头,却连一个字的回信也写不出来。




第五章曼珠沙华的黄昏

    残暑渐渐消退的农历七月,那正是夏天恋恋不舍的合上眼睛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从残留着盛夏燠热与潮湿的落叶里,无数纤细光洁的柔茎优雅的斜挑起凝固的火焰之冠冕——那就是曼珠沙华开放的样子。

    每到这个时节家里总是有些忙碌——不久就会到我和冰鳍的生日,前面却先是追奠先人的中元。于是生与死的维系忽然间微妙起来,因为在祝贺我们两个的生辰之前,不得不先超度冰鳍那位胎死腹中的孪生兄长,就如同只有挣扎出绝望的死之黑土,曼珠沙华才能绚烂绽放……

    我看得出虽然很少表达出来,但冰鳍一直对此无法释怀——他本来应当是孪生的次子,可他的兄长却没能活着被生下来。不知出于怎样的想法,冰鳍至今都固执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夺取了兄长的生命才平安降生的。

    因为清楚他的性情,那夭折的孩子在我家便成了禁语,祖母也好,爸爸妈妈也好,叔叔婶婶也好,大家刻意避开任何会令冰鳍联想起兄长的话题,因为在这个家里,唯一不能用平常心对待事过境迁的人也许就是他了。整个七月,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曼珠沙华一起,他寂寥的情绪便会像暗火一般,默默燃烧在家中的每个角落。

    醍醐初次造访我家,是以砂想寺侍者的身份来送七月半中元用具的。

    我清楚地记得,门口传来他低沉淳厚的通报声时,除了窝在书斋的爸爸和还没有从医院下班的重华叔叔之外,全家人正坐在前庭的百日红树下摇着扇子乘凉。听见那报出自己名字的沉着声音,妈妈和婶婶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微微凑近交换着复杂的眼神,用团扇遮住脸庞诧异的小声议论着:“砂想寺的醍醐?”“是那个时候的孩子吗?”

    ——那个时候的孩子。

    记得在桃叶津的石榴馆,祖母第一眼看到醍醐时也曾这样脱口而出。此刻渐渐高远起来的黄昏天空里布满绮罗似的薄云,夕阳返照使景物的轮廓鲜明得异样,醍醐的剪影就站立在门口那一抹斜光中,我感觉到家中长辈们朝他投去的,绝对不是眺望着初次会面的陌生少年的目光。
醍醐放下器具,郑重地向祖母和妈妈行礼,从他的动作里完全看不出平日懒散得意又蛮横的架势,只有那不经意滑出领口的兽牙吊坠悄悄泄漏了他一贯的野性风范。这来自砂想寺的少年最终走到婶婶常夏的面前站定,深深的低下头。薄暮中凉爽的微风传来他沉稳的声音:“对不起。”

    一瞬间惊讶的光芒闪过婶婶的眼底,随即似乎领悟到什么似的,她轻轻搁下瞿麦花纹的扇子,温柔地微笑起来:“怎么能这么说呢。”

    “无论如何道歉都已经不能挽回什么了,那件事情我一定会有个交待的。”醍醐依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诉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我环顾四周,祖母和妈妈脸上那心照不宣的神情没来由的让人焦躁——这来历不明的少年与家人之间一定拥有着共同的秘密,而我竟丝毫不曾知晓,这个事实令某种若有若无的异样氛围像盛夏湿热的炎风般,沉沉压在我心头。

    见醍醐依然一副认错的架势,婶婶缓缓地站了起来:“要交待什么啊——当时的小婴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变成了这么出色的少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这就是最好的交待了。”

    醍醐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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