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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痛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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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承恩不仅与清军约降开城门,他还率自己人掘开炮台之外用以作掩护的水堰,使得清军能迅速攻入战略制高点。 
尚可喜很有演戏天才,他在命令士兵抱草填水洼涉进后,亲自指挥亲兵用长斧砍开外栅。临进攻的时候,他脱去甲胄,摆出要身先士卒率先登城的样子。 
其手下亲兵泣谏,几个人死死抱住这位“王爷”,不要他先上。 
尚可喜忽地一声抽出腰刀,做自刎状,大喝:“士兵攻城不上,你们又不让我上,让我如何对得起大清皇上,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众亲将听话听声,皆嗷然奋起,掉头往城疾奔当肉盾,率清兵冒死登城。 
南明军勇武非常,拼死捍卫城池。由于叛徒范承恩开西门,又有清军新调来的红夷大炮轰崩数十丈城墙,守军终于不支。 
经过半天肉搏之后,近万明军被杀,堕入海中淹死的明军几近两、三万人。   
木棉花开血样红(2)   
见城已破,杜永和只得登船逃走(此人最后在琼州降清,没能善始善终)。 
广州城陷,准确日期为1650年十一月三日。 
攻入广州后,大汉奸尚可喜怒极,下令屠城。根据各种史料和笔记,可推算出清军在广州城内杀二十多万(不是笔记《橡坪诗话》说的六十多万),血流成渠,积尸成山。广州方园四十里,最终被杀得仅剩七人(《广州城坊志》,黄佛颐)。 
当时在中国的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Martin Martini)著有《鞑靼战纪》,他这样记载广州大屠杀:“他们(清军)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残酷杀死,士兵们挥刀高喊:‘杀!杀!杀死这些反叛的蛮子’……最后,他们在12月6日发出布告,宣布封刀。除去攻城期间死掉的人以外,他们已经屠杀了十万人。” 
卫匡国所估之数,只是他眼见耳闻的一个数字。广州周围地区被杀的居民,数目远远不止这些。 
值得一提的是,浴血奋战的南明将士中,还有不少信仰伊斯兰教的“达官兵”。“达官兵”最早是明初归附明朝的元朝残军,其中包括蒙古人、色目人等少数民族。由于其间回回人众多,明朝官方文件就以“达”或“鞑”,称之为“达人”、“达官兵”、“土达”等。死于广州城守最有名的三位回族将领,是羽凤麒、马承祖和之浮这三个人,他们被称为“教门三忠”。为此,明朝遣民诗人陈恭尹曾写诗,专门颂赞为大明死难的羽凤麟: 
天方为教本坚刚,受命先朝卫五羊。生死只殉城下土,姓名不愧羽林郎。血流大地终成碧,骨化飞尘久亦香。世禄几家能矢报,为君歌此问苍茫。 
大汉奸尚可喜攻占广州后,坐镇指挥。喘定后,他在广州旧城为自己和耿继茂大修藩王府。饱经战乱的广东人民,膏血横流,成为奢豪华丽王府的点缀。后来,有人上书清廷,指出广东之地不能忍受“二王”坐镇的盘剥,耿继茂才被调镇四川(后改广西、福建)。于是,广东就成为尚可喜一家的地盘。 
珠江流域本来就是富庶之地,兼有市舶之利,尚可喜富甲一方,连王府门前的一对大石狮皆用上好良玉雕成,可谓穷奢极欲。 
还没放下屠刀,尚可喜就想立地成佛。在广州期间,这个汉奸王爷崇佛多多,广铸佛像,大盖庙宇,现在广州的华林寺、海幢寺、光孝寺等处庙宇,皆是当时他督民所建。民脂民膏,又因他为自己一家的“修行”而流入恶僧之手。 
《鼎湖山志》中载有尚可喜致庆云寺主持的一封信,上面写道:“……(我)向年提师入粤,屠戮稍多。虽云火焰昆岗,难分玉石,然而血流飘杵,恐干天和。内返诸心,夙夜自愧……” 
老汉奸不打自招,道出他攻占广东时犯下的杀人罪行。所以,供佛养僧,无非是想为他自己和全家祈福消灾罢了。 
康熙十二年,吴三桂反清。转年,人在这福建的耿精忠响应。康熙十五年,尚可喜儿子尚之信劫持其父,也和吴三桂一起树起反旗。三王联动反清,即清史上的“三藩之乱”。 
知道自己儿子参与对清朝的叛乱,七十多岁的老汉奸又气又恼,上吊后被人救治,但不久即惶急而死。 
见吴三桂势蹙,尚可喜的儿子尚之信反反复复,不久即向清军“投降”。 
天下大定后,清廷寻衅,杀掉尚之信及其兄弟数人,充公尚家王府的全部财产。但是,老贼尚可喜繁殖力强,有子女一百多人,并未被清廷全部杀掉。主要原因是,清廷派人剖棺验尸时,发现这个老贼一身满清装束,深博康熙欢心,觉得他一心忠于大清,就免杀他其余的亲属。 
死罪饶过,活罪不免,尚可喜家族余人全被遣返回尚可喜的辽东老家。 
有时候,读者们可能觉得苍天无眼。袁崇焕耿耿忠心,被明朝冤杀后,竟无一点血脉传世;尚可喜民族败类,大奸大恶,杀人无数,身后竟子孙满堂。 
就在几年前,东北海城的尚氏后裔还花钱请了一些软骨学者,给他们的汉奸老祖下结论:“顺应潮流,认清大局,与时俱进。”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礼义廉耻,黑白颠倒。尚可喜这个杀人魔王、大汉奸,一下子被盖棺定论为“支持祖国统一的立下千古大功的‘好人’”。可叹的是,东莞袁崇焕家乡没有什么纪念设施,而在辽宁海城,却有一座新建的尚可喜纪念馆,其“王陵“还被当地政府出资修萁一新。 
是非成败,转头皆空。但人间大义,绝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 
尚可喜,这位制造广州大屠杀的汉奸,将会被永远钉在中华历史的耻辱柱上! 
丹心难为利刃改——瞿式耜桂林殉国 
孔有德方面,他的行军步伐,几乎与尚可喜同步。 
顺治六年,孔有德在底定湖南后,提军进入广西境内,攻克要隘龙虎关,又陷全州,直逼桂林城下。 
永历政权的留守大学士瞿式耜,烈士心态,坚决不逃,为中华民族精神家园添上一桩色彩浓烈的坚贞爱国故事。 
有关瞿式耜在桂林的表现,其子瞿元锡所作《庚寅始安事略》记载最详。 
清军节节逼近之时,桂林城内及附近的南明守军有数万之多,特别是赵印选、胡一青、王永祚的滇军,具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可叹的是,兵为可战之兵,将皆庸碌之将。这几个军将不仅天天为争饷夺利搞内哄,他们脑子里没有任何忠孝仁义,完全是兵痞头子观念。   
木棉花开血样红(3)   
大敌当前,这几个南明将领考虑的不是如何在战略要地防卫城池,而是日夜谋计如何取得更多的好处。 
瞿大学士口干辱噪对几个兵头晓以“忠义”,皆成为他们的耳边风。 
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瞿式耜派人催促桂林四周留守诸将移营备战,竟然发现,诸营皆空。 
兵将集体遁逃,而且任何招呼不打。所以,清军尖兵还未抵达,明军已经全部逃光。 
瞿式耜拍胸顿足大叹:“朝廷以高爵厚饷待此辈,百姓以膏血养此辈,今天竟然一矢不发即奔散,真猪狗不如!” 
桂林城内兵将尽奔逃无遣,瞿式耜手下的家仆也星散四奔。甭说,也有个把有良心的,南明总兵戚良勋率几个兵士,牵两匹良马赶至,呼瞿式耜出逃。 
瞿大学士瞋目叱喝:“尔等武臣,要去自去!我今天纵然逃走,不过是多活数日。自古至今,谁人不死,但我死也要死得明白,可有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莫再饶舌,否则吃我尚方宝剑!” 
戚良勋呆楞片刻,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瞿式耜一身明朝官服,在寂寞无人的府署中正襟危坐。 
忽然,大门推开,从门外又闯进一人。瞿大学士定眼观瞧,原来是总督张同敞。这位爷不是别人,乃万历年间鼎鼎大名的张居正张阁老的曾孙。李闯入北京,崇祯帝上吊自杀,文武官员降者甚多,时为中书舍人的张同敞跑出城外,奔向南京。弘光政权倒台,他逃入福建,加入隆武政权。由于他老家在湖广,隆武帝派他去当地收服首鼠两端的流贼残军。可悲的是,时间不久,隆武帝遇害汀州。张同敞忠耿孤臣,闻讯仰天大哭,哀至泣血。永历继位于端州,他立刻奔往依从,一直作为大明的鼎鼎忠臣。 
张同敞刚从周围督军而回,隔江遥见桂林城内一片死寂,询问逃亡难民,始知明军早已窜奔,桂林完全无人把守。 
明知是危城,偏向危中行。张同尚单人独骑,昂然而入。 
瞿式耜见张同敞入,稍感慰籍,劝说道:“我乃奉旨守臣,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您乃军中都督,应该随军俱行。天下事,或尚可为,希望您能出城逃走。” 
张同敞凛然一笑:“瞿公您能为朝廷死节,难道我张同敞不能吗?” 
二人相视大笑。于是,一直伺侯瞿式耜不去的老兵献酒,二公畅饮欢谈,达旦不寐。 
夜雨淙淙,他们遥见城外火光冲天,整个桂林城寂无声响。 
鸡唱时分,老兵禀告:“清兵已经入城。” 
二人饮酒依旧。 
黎明时,瞿式耜平静对张同敞说:“我二人死期近矣!” 
清军马队驰至,喧哗斥问。很快,有一队士兵突入,上前要捆绑二人。 
瞿式耜慢慢站起,镇静言道:“我们二人已经坐待一夜,何用捆缚!” 
当时,大雨如注,清军押二人在泥泞中蹒跚好久,才抵达桂林城内的靖江王府,被押见汉奸王爷孔有德。 
据瞿式耜本人的《临难遗表》所记,当时的孔有德身边,“甲仗如云,武士如林。”汉奸王爷,排场极大。 
瞿式耜、张同敞二人抱必死之心,面对汉奸贼王,傲然挺立。 
孔有德踞地;坐一虎皮垫上。他早闻瞿式耜有忠义之名,举手作恭,问:“哪一位是瞿阁部先生,请坐下说话。” 
瞿式耜:“我就是大明留守督师瞿式耜!我们中国人不习惯在地上盘坐。桂林既陷,惟求速死!夫复何言!” 
孔有德并无慢怒之色,温言相劝:“我在湖南,已经知道瞿阁部留守桂林。现在入城更知二公不怕死,故意在此不去。本王绝不杀害忠臣,先生您何必求死?甲申闯贼入京,我大清已为先帝(崇祯)报仇,而且祭葬成礼,明朝人应该人人感谢才对。如今,人事如此,天意可知!希望瞿阁部不要自苦。自今以后,我掌兵马,您为我掌钱粮,安民众,同为大清效力。” 
瞿式耜轻蔑一笑:“我为永历皇上供职,岂能为犬羊胡虏效力!” 
孔有德面有不悦耳,仍强自隐忍:“我位居王位,于您而言,应无屈尊之理。” 
瞿式耜嗤之以鼻:“安禄山、朱泚(两个唐朝叛将)皆自以为王,那是多么下贱的王爷啊!” 
孔有德面红耳赤,争辩道:“我乃孔圣人后代,势会所迫,为大清驰驱,事已至此,瞿大人何必太过固执。” 
张同敞一旁大喝:“孔有德狗贼,你不要污辱孔圣人。想你从前不过是皮岛毛文龙(被袁崇焕所杀的跋扈大将)手下提尿壶的家奴,怎敢以圣人之裔自居?”说着话,张同敞扑上前痛批孔有德双颊。 
一句话,揭了老底。大巴掌,打得生疼。 
孔有德大怒,立刻喝令兵士把张同敞五花大绑,逼其下跪。 
张同敞大骂不止。 
孔有德抡起卫士手中铁锤,砸折张同尚两个胳膊,又挥拳打瞎这位忠臣一只眼睛。 
张同尚仍旧大骂不止。 
瞿式耜见此,义愤填膺,喝斥道:“这是大明宫詹司马张同敞,自愿入城来与我同死。尔等鼠辈,安能如此折辱义士!” 
孔有德不死心,接着劝降:“我二十岁左右,起兵海上,如今已经南面称孤为王。我投诚大清后,拥旄节,爵名王;瞿公,如果您今日降,明天就和我一样为大清重臣。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清自甲申(1644年)入中国,五年之间,南北一统。大清军队,至县县破,至州州亡!天时人事,盖可知矣!瞿公您守一城以扞天下,屡挫大清强兵,才能已见于天下。如果投降,一定转祸为福,建立非常之功业。如果不降,空以身血膏原野,天下人谁复知之!”   
木棉花开血样红(4)   
瞿式耜轻蔑一笑。“你身为男子大丈夫,既不能尽忠本朝,复不能自起,于天下逐鹿称孤,恬然为人鹰犬,现在怎么还能以俊杰时务之辞欺我等堂堂丈夫?昔有少康、光武二帝,恢复中兴,天时人事,尚未可知。本阁部受累朝大德,位三公,兼侯伯,一直想殚精竭力,扫清中原。如今,我大志不就,自痛负国。刀锯鼎镬,百死莫赎。别的废话,不要对我多说!” 
见劝降无效,孔有德命人把二人拘押于城北一间房子中,饮食公供帐皆精美,待以上宾之礼,接连派左右降人不断前去说降,劝谕百端。 
面对说客,瞿式耜一直大哭大呼“大明”,张同敞一直大骂大斥来人。 
无奈,劝降之人,皆悻悻而去。 
孔有德派人送精美食物,皆为二公斥为“猪狗之食”,掀翻于地。 
饿了四天之后,前明一个礼部主事为他们送来饭食,二人才受之而食。 
被押期间内,二人幽囚唱和,各答诗篇十余章,总名为《浩气吟》。笔记《明季南略》详记瞿式耜诗八首,现摘录如下,以彰其忠诚报国之心: 
其一 
籍草为茵枕由眠,更长寂寂夜如年; 
苏卿绛节惟思汉,信国丹心止告天。 
九死如饴遑惜苦,三生有石只随缘; 
残灯一室群魔绕,宁识孤臣梦坦然。 
其二 
已拼薄命付危疆,生死关头岂待商; 
二祖江山人尽掷,四年精血我偏伤。 
羞将颜面寻吾主,剩取忠魂落异乡; 
不有江陵真铁汉,腐儒谁为剖心肠。 
其三 
正襟危坐待天光,两鬓依然劲似霜; 
愿仰须臾阶下鬼,何愁慷慨殿中狂。 
须知榜辱神无变,旋与衣冠语益庄; 
莫咲老夫轻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 
其四 
年年索赋养边臣,曾见登陴有一人; 
上爵满门皆紫绶,荒邨无处不青磷。 
仅存皮骨民堪畏,乐尔妻孥国已贫; 
试问怡堂今在否,孤存留守自捐身。 
其五 
边臣死节亦寻常,恨死犹衔负国伤; 
拥主竟成千古罪,留京翻失一隅疆, 
骂名此曰知难免,厉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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