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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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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给大哥治好病,解除大哥一生困苦和你们一家的心腹大患,岂不是件好事!也算咱弟兄结识一场的意思。”田家哥儿俩听他这话都很高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办完事情一定来重聚,把病治好那就更加万幸了。
从昨晚船上和二忠的谈话,和这一早晚与一家人的闲聊,燕明杰了解到:这田大忠本也是个精明强干的青年。只因他心地纯直,刚强任性惹下了一场祸,落到这步田地。
上一年为了件小事与前街住着的团绅杨疤瘌眼发生了场龃龉:他们两家前后街住着,上年春季,杨家的狗腿跛了,杨疤瘌哑眼老婆——因为总是用官粉把一张大脸擦抹得雪白,看上去就像个大白葫芦,因此人送她外号叫做“白莲圣母”。单听这“圣母”两字,人们会以为她是个大贤德、大善良的人呢;可事实正与此相反——她是个母狮子样的泼妇。先前,大忠媳妇因过门日子浅,不知道这白莲圣母的厉害,一些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白莲圣母朝大忠媳妇借棒槌用,大忠媳妇因怀孩子身子不舒服,洗完衣服着急回家,就没借棒槌给她用,这回借这狗腿的因由便找上门来,堵着大门骂个不休。大忠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个,便扯了根篱笆墙上的荆条狠抽了那泼妇几下子,这就惹下了祸事。那杨疤瘌眼本来是又疤瘌又磕巴,狗屁不是个东西,可就因为他老子给他留了点儿小家当,因为这就混进绅团里去滥竽充数,当了个小团总。他早想就此威风威风,总也没个由头,这回老婆挨了打,他岂肯罢休,于是就带了一伙团丁把大忠抓到团练所,二话不问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昏死过去才住手。杨疤瘌眼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干的,所以还不敢随便弄死人命,便让田家把人抬回去。大忠在家养了两个月,别的还都没甚大要紧,唯独这被烂棍打坏了腰脊骨终是无法恢复,以此便瘫倒炕上动不得。他这一瘫倒,媳妇便嫌其不中用,生产下孩子两月后,便跟了个外路人一去无影踪。大忠二忠弟兄俩一提起此事便气愤难平,明杰一旁劝慰他们:“仇应该报,但得等候时机,况且大哥的病不治好,又怎能提到报仇二字呢!”三人说了一回也就睡去了。

十七出拳演武娱湖主(1)

十七其实义勇行龙头会捻解众生
出拳演武娱湖主借得箚符敲虎山

次日一早二忠早早就起身找丁刚去了。临走时对明杰说:“我去绝不躭悮你事,找到丁刚更好,找不到他就另请个人给通信。要是你在这屋里呆不住,就到外面散散去;这运河上的风光倒还清爽好看。”明杰应着道:“二哥只管去吧。多辛苦了。”二忠一摆手自去了。
早饭后,明杰见大忠闭目養神,一会儿呻吟不已。便来到外间,田妈妈在收拾锅灶,老汉忙着整理行船物什。自己便一个人信步往河边走来。沿河岸四下看了一回当地风物。但因心里有事,遛逛约一个时辰的工夫便返回田家来。进屋见田妈妈正在炕上饲喂孩子,便坐在一边和她说闲话儿。
又过一个时辰左右,正说话间就听街门外有说话的声音,明杰回头看去,见是二忠同着一个人进门来。二人走到院心时,明杰从屋里望去见那人近三十的年纪,矮矮的个子。心想:“自重大哥说:“丁刚生就一表人材,”便知道这人不是丁刚。待二人进到屋里,明杰忙起身迎候。见礼毕,那矮子便笑嘻嘻的用一付沙哑嗓音大声问道:“这就是燕老弟了?”明杰抱拳回道:“小弟燕明杰。这位兄长是……?”二忠一旁忙介绍道:“这是郑大哥,郑鹄。人都叫他九耳灵猴儿。是丁大哥的朋友。”郑鹄一边挥动两手嘿儿嘿儿笑道:“你叫我郑好儿也可以,叫我郑猴儿也没错;随你的便,反正都一样的。”说罢又扬声大笑起来。明杰见郑鹄这人十分随和、诙谐有趣,便有几分喜欢,就笑称:“郑大哥请坐下说话吧。”郑鹄两手一罢道:“还没问大娘的好哇?”老太太一面往炕里收拾小孩儿的破衣烂被,一面用衣袖擦着眼睛,来细看着郑鹄的面目,说道:“是他郑大哥呀!我老婆子受罪的命,哪能就死!好哇、好哇!你快坐下说话吧。”
说着话的工夫,明杰仔细打量着这个郑鹄,但见他五短的身材,矮壮的身躯上长着颗与身躯比较显得大了些的头颅。这颗头颅不但是大,而且还有点儿奇特;它额头突出、隆起,且又方方楞愣,两个额角就像那将要冒出犄角的牛犊的额头一般尖突。在这样的额角下,却是一张鼻、脸微凹的面容,面皮姜黄,嘴巴前翘;这些特异凑一起,就使整个头颅活像一粒硕大的铁蚕豆。单就面容讲,就正合了俗间所说的“鞋拨子脸”。可是,别看脸型这样,他因为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和一个尖直的鼻子,这使他的整副相貌让人觉着精明灵俐又可亲可近。
燕明杰这么端详之中,大家都落了座。二忠向明杰说道:“丁刚往胶东还没回来,所以我就找到郑哥。大哥听说了你们的事,又得知你是燕家庄的人,便要来会见你,並愿意和你一起去龙头寨面见周大捻子。郑大哥是一省之内都知道的,讲义气,爱交朋友,和我们家都极熟相的。明杰听这么说,忙起身一揖,道:“燕家庄徒有虚名,有承郑兄错爱了。”郑鹄笑呵呵看着明杰说道:“嘿嘿,燕老弟,话可别这么说呀!咱们虽是初见,可是你想想,在咱们中国,在江湖道儿上,讲武艺行当,共是四大门类;一是少林的棍,二是燕家的拳,三是武当的剑,四是峨嵋的气。这几处武林圣地,峨嵋和武当多出些狹邪之流,一向为江湖直士所不屑提;只有少林寺与燕家庄千百年来名声不坏。因此四方之人无不敬服。像我们凡俗之人又怎敢对之轻漫呢!所以我来和老弟会见,就是不认识你这个人还敬慕你们的家声哪!你说是不?”明杰连连摆手,道:“郑兄过于抬举了;其实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玄乎;要说外面有些人知道有个燕家庄,那也是有赖先祖曾在梁山聚义中坐过一把交椅。其实是借梁山大聚义的余荫罢了。”郑鹄微一摇头,说道:“哎,要说梁山余荫,也有那么一点;不过到底还是你们家的‘燕青拳’这门独家功法了得;又兼燕家家风淳正,名声响亮啊!”郑鹄说到这里一转话题,道:“这话就先不说它吧!时候不早,咱先说说正事,完了好往湖上去。”二忠一旁说:“对了,还是办正事要紧,不然就我家这样子,太也不好待客了。”明杰轻摇一下头,说道:“别的都是小事,就只这解救人的事,实在不容舒缓…,”接着他就把海滨县捕押人的事和他此来的目的讲了一遍。然后拿出金自重写给丁刚的信给郑鹄看。郑鹄也不去看那信,只往腰里一揣,又稍稍问了海滨地方一些细情,然后就要动身。当下站起身,一面说:“百姓也太让这些狗官糟踏苦了,我们若不尽力相救实在是愧对天地良心!”说着向田妈妈道了声:“大娘,我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吧!”于是头前走了出来,明杰、二忠随在身后,上路往河边而来。三人来到河边蹬上二忠的船,二忠划着便往湖心岛龙头寨而来。行船中,三人边走边说着话儿。明杰因头会谈话讲到“四大门派”的话头,便问郑鹄:“郑大哥一向在江湖上行走,但不知习学的哪一门派功法?”郑鹄见问此话,亮开嗓门儿哈哈大笑起来,拿眼看看田二忠,一面回道:“哈哈哈,照咱头会儿在屋里的话头说的,咱们算一个门派也行。可是要细说起来呢,又恐怕沾辱兄弟了!”燕明杰心下不解,便凝视着他,问:“大哥又取笑了吧,习学技艺有什么沾辱不沾辱的呢?”郑鹄闻言便连摇头带罢手,嘻嘻的笑着说:“沾辱也罢不沾辱也罢,你听我说说看:你的先祖是梁山一百零八将之一,是吧?我的祖师也是一百零八将之一呀!他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鼓上蚤时迁,你说咱们算是一个门派不?”燕明杰心想“这倒也新鲜;从来还没听说有时迁传流下来的一门武功!那么他这一门派是从何而起的呢?”又一想:“也许是自己年少寡闻,有这么一个门派自己不知道。”想到这”,便敷衍道都是梁山聚义的人,“怎不是一派呢!当然可以说是一家人啦。”郑鹄听他这么不伦不类的答话,心里暗道“小伙子够聪明的”,便一边跳起身在小船上倒背手来回走动着,还不时的乍撒开他那双短胳臂摇摆着以便立得稳。明杰见他浑身上下一刻安静也没有,心里直觉得好笑。就听郑鹄“嘿嘿”笑着说:“都是梁山一家人这不错;可是,你知道吗,我的这位老祖师是因为祝家店偷鸡而名留后世的吧;除此以外,还有桩露脸的事,就是奉命偷了金枪将徐宁的那付什么莫明其妙的衣甲;总之他是离不了个‘偷’。我呢,也就是冲他这一手认他为祖师的。兄弟,你觉着沾辱你不?”燕明杰闻听这话,心里暗暗惊异,原来此人是这一道上的!但此时此地他是不能流露出这种神情的。便应道:“这能算得什么?人生在世,各有所长,时迁的偷术如果用在有益于天下大事上,还可以算是一宗奇能呢!”郑鹄把他那蚕豆形的大脑袋连点几下,叹口气,道:“嗳,话也只好这么说了!呵呵呵,人们应该体谅他的是:倘或他也生就鲁智深,武松那副体魄,我想他就是想偷也偷不成了;再说有力气打斗,他也用不着偷,想要到手什么,抢就是了。”田二忠一面打桨,插言道:“是喽,是喽。燕兄弟方才那话说的对呀。郑大哥是自己取笑。要说拜祖师这倒不假,可那是早年不懂事的时候受人引诱的,成年以后到处济困扶危,已在江湖上有了名了。”郑鹄见二忠给他解嘲,便转向二忠做个怪态,说:“嗨嗨,二忠兄弟倒会给我抹光溜墙。不过也对;我才说来的;时迁以一个‘偷’也曾做出些露脸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始终说他是我的祖师。”他边说边挤眼儿咋舌的表演着,随后又加一句“不是说么,盗有几种盗,有窃盗,有强盗,有俠盗;同样一个‘盗’,做善做恶,只在你这颗心就是了,对不,二位老弟?”明杰听到这里方才明白捻党里为什么能接纳个路数不正的人。便说道:“郑大哥这话说的好,其实呢,盗也罢,俠也罢,文也好,武也好,这些都不过是行事的手段,看人应该看他的存心如何;手段的高低优劣可以不必论的。”“着、着、着哇!就是这么理儿呀。”郑鹄乐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跳着脚,拍着两个小巴掌。这形景把明杰、二忠两人逗得同声大笑起来。几个人这么说说笑笑着,船已进入湖面。

十七出拳演武娱湖主(2)


这日天清气朗,湖面风平浪静;十里平湖,水光涟滟,魚跃波鳞。四处渔歌唱答,天空凫阵参差;浅溏芙蓉含露欲滴,近岸芦苇翠色可餐。放眼远眺,则见大水套那莾蒼蒼郁沉沉的磅簿气势。这一切,都令人心胸开阔,激情壮怀,不由你不赞叹我们伟大国家江山的壮美!
船行间,便见水上一些小舟往来忙碌着捕鱼捉虾。二忠、郑鹄不时的和舟上人们打着招呼。明杰心想:“这些大概就是捻子的外围寻哨船了。正想之间,偶一抬头便见前面呈现一座水寨。郑鹄说:“这就是龙头寨了。”此地原来是由于黄河每年至汛期便倒灌入湖,同时挾带泥砂,到了这开阔之处水流放缓泥砂沉积,澄清了的水又转经大运河泄出,如此往复积久,便形成了这个湖心岛。船近岸边,但这里许方围的地面上,郁郁浓浓的岸柳环绕中,座落着一、二十间茅屋;房屋四周稻田秧苗泛绿,屋傍菜圃黄花烂漫。
小船拢岸后,三人弃舟登岸,各自整理一番衣衫。当下郑鹄在前引路向屋院走来。燕明杰边走着边留心观看着这儿的情形,此时穿过柳荫就见有五六个人在院门前讲着什么,一个人边说边挥动着手示意。二忠向明杰说知那人就是大捻子,首领周炳。並且放缓脚步,让明杰和他且等一等,请郑鹄先去通报了周炳,然后再一起过去见礼。郑鹄便呲牙一笑,串着两条短腿向周炳跑过去。
这时周炳那边几个人也望见了几个来人,便都转过脸来看着他们。待郑鹄上前说明之后,周炳便搓着手慢步迎过来。此时郑鹄便跑在前高高的挥着手示意二忠、明杰快过来相见。当两下里离得相近了,郑鹄、二忠从旁互相作了介绍,明杰和周炳便都抢前来寒宣叙礼。然后周炳又忙让着到屋里说话。
进得院门,燕明杰抬眼看去,这里虽是茅屋草舍,泥壁泥墙,却是修茸布置得十分整洁雅致,庭院内外净光如洗,窗纸洁白如雪,本色的门窗隔扇都擦抹得净光明亮。进到屋内,也是一律的本色桌椅几案,所有这些概都纤尘不染。当下周炳向桌边靠椅让坐,几个人都落了座。原来跟随周炳身边的几个青年便都到另屋去了。周炳朝另屋喊了声沏茶,就有两个青年过来执壶摆盏,斟了茶,退出去。
周炳向明杰问了些路行几日海滨情形等闲话之后;一面喝着茶说道:“方才郑鹄兄弟说知燕兄弟到来,我很高兴;燕家庄世世代代所作所为都为一方人所钦敬;今天一见,兄弟这样年轻,就有这般俠义心肠,大有祖上遗风,真真令人钦敬。”燕明杰欠身谦谢道:“大捻子过讲了。小弟年轻,又初出家门,世故人情一些不曾经历;踏到世面上来就是要向朋友学习些作人作事的道理。听田二哥说了周大捻的为人处世,小弟由衷敬偑,以此特来恭领教悔,兼有小事请求相帮,愿大捻子不吝指教、帮助。”周炳欠身笑道:“燕兄弟说哪去了;我本是个粗鲁人。自糼双亲早早殁世,自然缺少家教,大半生都是和贩夫走卒、帮工杂役在一起混的。所以、正经的圣贤道理、人情、经济一些也没学到,哪还有嘴指教人的呢!”明杰忙说道:“这是大捻子自谦了。前人有‘世事洞明偕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话,这都是对那些死啃书本,抱着圣人臭脚不放的八股文士的轻视。像大捻子这样经多见广,做事能胸怀大局,谋福千家;和那些满口‘子曰、诗云’的所谓文人们,做官则徇私枉法,做人则口说忠孝仁义,实则男盗女娼的人相对比来看,在眼下的中国,这书读多少恐怕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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