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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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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在郑鹄去请“洋人”的两天里丁刚、韦通又分头找了十几名党徒,並几个可靠的木匠,外又有两只大木船。木匠做了些假枪炮並塗了黑色,似可乱真。船上又备了些打得响的火铳和刀子、矛子之类,以防万一。此外,又由几名党徒分头踩办了些土造火药、磁罐,是为“炮弹”。就是这些人和物,演出了这场“逼官”戏。
戏到这里並不算完。且说这一晚,救人到手之后,几只船顺流下行中,他们早已料着一旦府里发现了破绽,醒悟过来是上当的时候,大约不会善罢干休,将要撒下人马四处追捕,倘或一时隐匿不迭,岂不还要坏事。经过一番搓商,让明凯、明杰乘夜下船潜回王家如此这般做些手脚以解追捕之危。郑鹄等人的船只加力行驶,天亮之前已到河口。当即把几个身带刑伤的人隐藏到预先安排的几个捻党家里,由付振相给察看清理一番,也就没什大事儿了。
这几个人本都是少壮之年的庄稼汉子,只因贫困又受官府凌逼,一向心怀不平,有气没处出,便都入了捻党,安心要走造反这条路;不曾想,事机不密,又得罪了地方绅团,以此被拿到官。几经审问又都拒不认罪,因之吃了重刑,个个皮开肉绽,血肉挘T诖罄卫镆膊坏靡揭灾麓瓷死@茫卸坏茫唤袢舨皇潜痪龋词共蛔龅锻饭恚步涞貌屑病
当下付振相给几人都检查了一遍,见没伤筋骨,便一个个给清擦了创面。因没有药物,只好包敷了净布挺着将养,待慢慢弄药物来。

三十亏有女师收糼徒(2)


再说莱州官兵追拿“洋人”逃犯。马步军兵一队数百人拉出城来,在河边,黄总兵同常千总吉把总三人商议:兵分三路;水上一路乘船,为中队;左右两岸各一队;他们三人各领一队,以中路为中心线,循五龙河向下游进发。各路队伍边进发边巡查,发现可疑之处不得放过,要严密搜查,还要互相通报消息,以便集中兵力临敌。
议定之后,常千总知道黄总兵的烟瘾挺重,让他居中乘船水行,抽烟方便;再又他是长官,更应该座中军发号施令,指挥调度。更有一样,岸上行军也活脱些,走村过寨遇相当的还可弄一把外快。有这些算计,他就首先提议,让总兵大人乘船居中。说:“以免陸行跋涉之苦。”黄总兵也欣然承情,不多谦逊。于是,常千总一路人马走东岸,吉把总走西岸,三路人马以五龙河为中线紧密配合,相依相连,互相呼应着,雁翅排开汹涌前进。途中,兵丁们还在通往姜山、邢村的路口发现有抛散的假枪假炮。黄总兵接报,心想:用兵打仗,“兵不厌诈”,这是匪徒们使的疑兵计,让咱往岔路追去。便不管这些,继续向海上进发。
这时正是仲秋季节,大地上桩稼收割才完,还没上家,今经过大队人马的践踏,便如遭了一场冰雹、风暴,立着的倒了,倒着的散了,散着的碎了。那些桩稼人眼巴巴瞅着连前也不敢靠;就是在那田里劳作、路上行走的,一时躲避不及,不是吃鞭打就是挨棍棒。这还算便宜;不然,按妨碍军务论,都该处刑律。只是军务大忙,没闲工夫理论就是了!
黄总兵一路上抽了三个烟泡儿,二更之后队伍才赶到莱州湾望海岗。这里零零散散,星罗棋布的散落着十多个小渔村。这几百人的队伍除留下一小股护卫官长之外,便都分散到各村落里去搜查匪徒。常千总、吉把总二人一路乘马颠颇劳乏,便分派各什长分头带人去搜索,他二人来倍黄总兵歇息,一面掌握各路搜索的消息。安排布置一回,天也就将三更了
村人日间水上陸上的忙碌劳累一天,这时候都正是沉酣梦乡之中了。突然闯来这么些虎狼兵勇敲门打户,辟雳火炮的吆喝叫骂,人们一下惊醒,矇矇懂懂只道是水贼海盗又来打劫来了。一时间老糼男女嚇得只管喊“救命”,叫“天老爷”,哭号成一片。水边荒村,柴门草篱,本也只够拦挡个鸡鸭的,连狗也挡不住,这些兵丁叫门不开,便踢倒篱笆径直进到窗下敲打窗户嚷叫开门。他们倒不是捉匪人心切;是一日行军赶路,到这时也饿扁了!
有一什长叫吴天喜,带领五个兵丁被派到个叫二户赖的小寨子来搜索。这二户赖只七户人家,他们六个人,每人进一家去查看还剩一家没人去。因为这一家从外面看,门庭院落出奇的寒酸,既没有门墙,又没有院落,只是光秃秃两间泥草屋,屋前连一根草棍也不见。要不是有孩子哭叫声传出来,兵丁们就不会把这儿算做一户人家儿了。
吴天喜几个人所以分头各扑一家,是怕有匪徒藏在谁家,听到惊动吓跑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而齐头並进,免出疏漏。那一个最寒酸人家,料想也窝藏不了人,故而单单剩下它。几个人都分别叫开门搜查过了,没有查出人来。几人一商议,就再一起到那剩下的一家里去看一看算是尽到职责。于是就会同一起来到这一家。屋里的孩子哭闹还在继续。吴天喜上前敲几下门,只听一个老翁的声音威喝那孩子“还不住声!听听,来叫门了!”哭声果然止住。
门开了。黑暗中只觉一股鱼腥气扑鼻子。这和别几家一样。吴天喜叫点个亮来。开门人应道:“那你少等等”。听得出这是那吓嚇陔子的老翁的声音。笨重的脚步蹋拉踢哩的转挘辉庵螅堇锎虺龅乒猓还捎阌推镀吮桥缋础
几个兵丁就着微弱的灯光小心的踏进屋内,挘兄患麧M眼脏破,墙壁棚户四裂八瓣;土炕上紧挨着一溜小脑瓜,也有五六个,因为进来这伙生人,脑瓜们便都瞪亮眼珠儿爬在忱上惊瞧着,那方才哭啼的小崽儿还在一憋一憋的抽泣,泪花儿留在腮上。靠灶头一边是老翁的铺卧,破被子堆在里面。吴天喜虽是当营兵,心肠並不坏;今一见这情景,不由的就生起一股哀怜之情问老翁:“老爷子,怎么你来开门?你儿子、媳妇们年轻的怎么不见呢?”
老翁沙哑的回道:“没有啦!他们没有啦!”
“没有啦?那么这些孩子是谁的?”
“是我的孙子、孙女儿。他们的爹娘都死啦几个月啦!”
“怎么都死了呢?病死的还是什么灾难死的?”
“出海淹死的。小船让个大洋船抽水给抽进去,淹死的。”
吴天喜闻言很是难过,便又问:“嗳!真是天不争眼!那么扔下这些孩子怎办呢?”
“老总,看出来你是好心肠人。咱们海上人家,就靠一条船一条命活着;现如今,人命没了船也没了。我老汉原是跟二儿子过活的。现今这大儿和媳妇都没了,扔下这五个孩子,大的才十三,小的才三岁,我没法子管哪,早晚得来看顾。至于吃的,是一线之路也没有啦!我就天天赶着几个能走动的孩子出外拣‘小海’,弄野菜度命。这不是,两个小的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吃不饱,夜里还不肯睡,要吃的!”老翁边说边挘劬Α!拔已剑喜凰赖囊财呤嗔耍钦饷蠢劭嘁簿鸵死厦恕R堑沽送罚ΠΓO滤菃銌悖 彼挡幌氯チ恕
吴天喜还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几个兵丁却听得不耐烦了。几个人便抽身退出来。老汉擎灯送到门上时,吴天喜转回身,从腰里摸出两块碎银子,约有二钱,递到老翁手上说:“老爷子,这是我路上得的,现在算是给那饿得睡不着觉的孩子吧。这养不了他们到大。可是我就这么一点心思。算是我做一点德行,倘若有一天打仗,凭这一点德行不被打死,也就是一点报应吧!”说罢转身去了。
一路走着,几个兵丁有的还揶愉吴天喜,说:“咱们什长这回算跟天老爷那儿买下护身符啦!今后什么也不用怕了!”吴天喜生气的说:“你不听说有在狼窝里长大的人吗?人家生了私孩子抛到山上,让狼叼回窝里奶大了。我姓吴的还不及狼吗?。”另一兵丁说:“这一家儿也真够可怜的。什长做的对!都是人么,谁没一颗肉长的心?”撂下这里,再说几个领兵官。
黄总兵、常千总和吉把总三位大人,为了安全起见,便都住到船上去。安排了人马下去之后,三人便都凑在仓内,架上烟灯抽开了鸦片烟。约一餐饭工夫之后,三位都过足了瘾。接着是酒饭,酒饭过了就对坐喝茶。一面喝,一面说起日间的鞍马劳顿,奔波驰骋的辛苦来。常千总道:“胡太尊实在是年高了,若是换个年轻少壮,心地清明的,怎能上叛党这个当呢!如今这不是‘放了屁使手捉’,让咱们上哪儿找去!”
“唉!我说老弟,你可不能这么说呀。”黄总兵因为商量放人的时候在座,所以听这常千总的话不顺耳。“洋人的厉害你也能听说过。林则徐怎么样?不也因为没办好洋人的事罢了官,还治他个充军发配的罪!这会儿叛党假充洋人,他们装得有鼻子有眼的,谁敢不放人?咱们可不能说这种马后课的话呀!”
“谁还不说呢!”吉把总附和着说:“洋人那炮要说平这莱州城,只消一炮就妥妥当当。错一错真惹恼了他们,那可不是玩的!所以宁可错放了犯人也别错得罪洋人。我看么,这么办倒是几位府堂大人的持重老练处。”
常千总听到这里想起那番决策还有黄总兵参与来的,当时就觉得很是尴尬,于是就赶紧抹弯子“是啊,是啊!我今儿个也让那匹该死的老马给颠糊涂了!”
“已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咱们既然出来就尽力抓去就是了。”黄总兵做出毫不介意的样子“咱们现在倒是该商议一下,明天该怎么行动才好。这些乱党着实可恶,拿它几个回去砍了,一来咱们脸上有光,二来也解解咱们心头之恨,你们说是不是?”
“大人所说,正合末将之意。”常千总站起身,挥拳抡臂的说:“路上走着时我就想着来的;我想那伙乱党既然是船来船去,这就十有八九还是窝藏在船上。尔今一定是隐匿在这丁字港的哪个角落的芦苇深处。现在我们搜查封锁了岸上,他们要逃只能往港外海上逃窜。我们现在最好是马上分派几只快船、百十兵士,火速赶往港口,和守港口的守军通个消息,然后协同起来严密封锁港口,咱们这面就可以从容的在港里细细搜查了。这么一来,那伙歹人就是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去了……”
还没等常千总的话落音,黄总兵便叫起“好”来。立刻就对吉把总说:“兵贵神速,吉老弟你就辛苦一趟,快快召集部下,马上动身去港口,告诉他们:误事者按乱党罪论处,定责不饶;立功者按格行赏。本总兵言出法随,绝不含糊!”于是又转对常千总“这港内搜索的事就由你这一标人马去行动。待港口那面布置好,你们到天一拂晓就动手;多带火器,见了踪迹能活捉的就活捉,不能活捉就开枪开炮。想那抬枪、母猪炮一里之内轰上去,也跑不了他们。岸上的事就由我来办好了。”
吉把总心中暗暗埋怨常千总:都是他,先看出了城外炮坑的破绽,这会儿又深更半夜的出主意让他去港口,不得好觉睡还是小事;万一那伙乱党在半路偷袭一下,人家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岂不要吃大亏!没法子!当兵吃粮,官长是婆母娘,支东使西,没法可想。还有什么说的。于是立即吩咐马弁下去召集部下。整队登船,冒着冷露严霜,起锚向着港口开去。
常千总这里也早早集合起标下兵丁,分乘了十来条小船,携带火器四散开,分头搜索起来。岸上黄总兵把部下人马分做东西两路,每一路又分为若干小股,在丁字港周围加紧巡查,并由骑兵往来策应联系。约定勿论哪一处发现敌情,都要以三声枪响、一把烟火为号,以便应援,务必不使乱党分子逃脱。
这一早上,丁字港一带水上民船,沿岸村庄,官兵所到之处,无一安宁处,打鸡追狗、追男逐女,鞭打棍捶,一时间乌烟瘴气,哭叫连天。这才是:官家一股鹰和犬,强过贼盗胜瘟神,苍生不堪凌虐苦,天公不语地不言。

三十亏有女师收糼徒(3)


再说郑鹄、丁刚等人把解救下的张士成、李连生等几人就安排在这丁字港就近的小陈庄上了,准备把刑伤收拾整治一下,就往海上转移。不曾想官兵追赶的这么急。一夜里的搜捕虽躲过,但也没得转移出去,这一时就处于危机的关头了。他们正在想法儿避难之际,忽然听说官兵撤队回去了!人们就纷纷猜疑:这是什么缘故,是“釜底抽薪”生效了吗?
原来正当黄总兵布置下去人马搜捕乱党逃犯的当儿,忽然接到吴同知派来的快使送达的一纸书信,信中还附带着一纸便笺。信使报告说“吴大人让黄老爷马上把人马带回去,一刻也不要迁延。:是什么原因,那信里已写的明白,黄老爷一看便知。”
黄总兵很觉诧异,便赶忙去看信。他不看也罢,看了信,只见他面色立时煞白,胡须乱抖,拿信纸的手把那纸抖颤得漱漱做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原来那信中大意说:昨晚上灯不久黄总兵那刚满十二岁的独苗儿子——金豆子突然失踪了。在那孩子的住屋发现了一张字笺,就是信中所带的那一张。字笺上写着这样几句诗:
“情急智生理当然,为解倒悬夜‘炮’船,莱州大员如解意,身家性命一念间!”
孩子一丢,首先急坏了总兵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家人把那字笺拿给先生看,先生说“按这上意思,孩子是落在叛党手里了。这大概是因为总兵大人带兵去追拿他们,叛党被激怒了,使出的应对手段。按这诗的意思,马上撤回追兵,小少爷可以回来;否则不但小少爷怎样难说,就是家下其它人口还将要出什么事都不一定。看来这伙乱党如此神出鬼没,不可等闲视之。应赶紧去把这事禀报胡老爷和吴老爷,请他们拿主意才好。”总兵家人便禀报了胡知府。
胡知府和吴同知接报,看过字笺,也都心下吃惊,两人在一起一商议,觉得这还是将将开头,弄了个孩子去;看这口气,要不及早撤兵松手,咱们再有谁家出现什么事,都不好说。这伙乱党前后的行事着实不同于一般的乱民。他们能把那么大的孩子在那个时候劫走,这说明能为不小。从那天夜里假冒洋人,到这回入宅劫走孩子而不伤咱们一人一物,这都表现出他们的高明之处,所以咱们也得处事策略一些,应该马上派快马去叫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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