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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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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弘弯下腰,掰了一块点心,摊开掌心伸了过去:“喏,吃吧……”
小猫撒欢似的趴在谢弘的手心里,贪婪的舔食着点心,连一点粉屑都舍不得浪费。
“饿坏了吧?”谢弘像是对一个孩子说话一般,满是怜爱。
“将军,你看!”一个侍从拍了拍他的背。
谢弘直起身子:“怎么了?”
“那边好像是卢象昇卢大人!”侍从一指不远处的三四个飞骑而来的人。
“不是好像,那就是卢大人!”另一个侍从说道,“可是,卢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卢大人刚刚升任了山西宣大总督,也许是刚到任上出来巡查吧。”
谢弘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卢象昇带着几个随从勒马住缰来到茶棚,于是起身招呼:“卢大人,别来无恙?”
卢象昇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万分惊喜:“我刚才还说前面的人好像是谢将军,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你。你还好么?”
“嗯。”谢弘笑道,“这次是奉命进京城办点事情,这不,刚刚折返回来。巧的很,正遇上卢大人你升任宣大总督。快坐下歇歇。”
“将军你抢了建斗的台词啊。哈哈……”卢象昇拉着他坐定,叫了壶茶水,寒暄起来,“在这里,倒是建斗该尽地主之谊的。怎么样?这段时间曹将军可好?”
“这段时间,只是小范围的出兵,大的行动还算少,所以不算太忙。自从曹总兵殉国后,洪大人对变蛟倒是颇为照顾和器重。朝廷没有追究湫头镇之败,对变蛟也是抚恤有加,升任了大将,委以重任。”谢弘为卢象昇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上。
“曹总兵英名流传一世,却死得如此之惨烈。听到死讯,建斗痛心不已。我大明又失一员上将啊!”卢象昇谈到曹文诏不免伤怀,眼圈忍不住红了个遍,“唯一庆幸曹将军得以生还,也算为他曹家,为大明社稷留了一脉。原先我是打算亲自前往吊唁的,可恰好赶上辫子军进逼昌平,天子调我北上,只好作罢。不知后事料理的如何?”
“已经没有大碍了。”谢弘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种生活,整天在马背上颠簸,就像粘住了。变蛟说,内乱一日不平,外侵何时才能平息。曹总兵一去,他成熟了不少。”
“何尝不是呢。”卢象昇抿了口茶水,长叹道,“等再过几年,平定了内乱,也就可以腾出手收拾辽东了。”
“我没有大人那么乐观。”谢弘解嘲的笑道,“我的心已经凉了,若不是为了……我早就放弃了。”
“我听人说起过将军和祖小姐的事情,只是不甚详细。将军说的为了,建斗心里很清楚。”卢象昇沉吟了一下,斟酌的字句说道。
“督师一死,我的心便死了。如今,若非是为了绎儿,我早就放弃了。”谢弘点点头,并不避讳,“担负天下兴亡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我算不上。”
“其实,对于督师,建斗心里也是敬重的。只是逝者已去,不必再牵挂一生。督师一生劳苦,也该好好休息了。”卢象昇有力地拍了拍谢弘的肩膀,鼓劲似的,“将军不要太在意得失。其实,这完全是时局的左右,生死大权皆不在你我手中。大明天空虽然是乌云密布,但是总会有放晴的一天。”
“大人刚从京城来任上,可曾听说了兵部尚书糜饷之事?”谢弘话锋一转。
卢象昇点点头,有些不自觉的惆怅:“略有耳闻。兵部侍郎这些年来利用职权大发国难财,在朝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而今东窗事发罢了。只是办了他个‘糜饷’,没有惩治他的贪墨之罪,已经是发外开恩了。”
“我恰觉得这不是开恩,而是姑息养奸。”
“将军慎言。”卢象昇连忙示意他说话要注意。
谢弘倒是不以为然,继续着自己的愤愤不平:“不治他的贪墨之罪,不是天子的宽宏,而是温体仁的算计。若是提了贪墨军饷,侍郎大人被抄了家,温体仁何处分赃去?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生生寒了将士们的心。”
“不忍卒听啊……”卢象昇沉默了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声。
“仅仅是一个不忍卒听么?”谢弘淡淡笑道,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灌了下去。
卢象昇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门口。
卢象昇的心里何尝不明白,又何止是一句“不忍卒听”的叹息。自己做了多年的地方官,又带兵在外连年征战,民间的疾苦自己怎能不知?在任上,他要疲于应付周旋于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原则的润滑好上下同年的关系。在战地,他一路上看到的流民四起,妻离子散数之不清,观之心痛。军中的将士们都是在衣衫褴褛,饱饥参半中,连年征战,而征讨的又是与自己处境相同“饥寒生盗心”的百姓。有多少次,他望着自己剑刃上的血,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发酸,生生的痛有多少次了,他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那银白色与鲜红的对比是那么的刺目,让他不敢正视。想起这些,他攥紧了拳头,在暗里咬牙切齿:“高迎祥不是盗贼,温体仁才是名副其实的窃国之人。高迎祥是为了求生,而温体仁是为了敛财和巩固自己的势力。国难当头,却纠缠于党争,终日无有休止,生生将一个国家拖到如斯境地,又当是谁人之责?”
他毕竟不是袁崇焕,他不会像袁崇焕那样,把一腔的愤懑不满喷发出来。恰恰相反,他把这一切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让人发觉。不,确切的说,这一切不是不满,而是悲哀。以往只是在书本文章里见过,他也曾嘲笑过屈原的《离骚》无病呻吟,可现在,他在现实的残酷洗礼中体味了一种“无病呻吟”,一种失望。好在失望不是绝望,对于现实,他只能让自己再努力抱着一丝妄想,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萤火,也要坚持下去。
“就远离这一切权利争斗吧!昔年督师以皇太极为平生劲敌,而今我若能与皇太极交锋一次,纵使战败殉国,又复有何憾矣……”想到这里,他挺直了脊梁,好像负载着大明朝的山河之重,仰面苍天,默默的祈祷着……
就在卢象昇默默祈祷的同时,皇太极这一边却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在七月的丰收之后,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物资后备可以前往朝鲜决战了。盛京城中的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着冬日的到来,以及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
天空已经有些阴霾了,灰黑的云头已经将原先晴朗的天空严丝合缝的包裹了起来,一场大雪眼看着就要降临在这个北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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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都笼罩在汶川地震的悲伤中,更新晚了,大家请原谅。
这场灾难是民族的灾难,但是我们要有信心克服,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心就好。
第十六回
    供奉堂外的雪已经下了有一个时辰了,地上铺了一层打底的白色,纯粹的一尘不染。
袁郁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凝神看着绎儿手中的白色纸钱和银亮的元宝在火盆中化为黑色的蝴蝶,随着上旋的空气翩翩纷飞。
绎儿换了一身汉装,白色的孝衣在灰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醒目。她垂着眼帘,沉默了片晌,只是淡淡道:“去给你爹爹上柱香吧。”
袁郁小声应了一句,向着袁崇焕的神主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动作轻巧的仿佛担心会不小心打扰了屋子里的亡灵。她依言取过供案上的香,在供烛上点着了,恭敬的插进了香炉里。
绎儿将手里的最后一叠冥钱放进了火盆中,长出了口气黯黯道:“如果你爹爹还在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欣慰。”
“没有姐姐,哪有郁儿呢?”袁郁复又低下身来,将小脸靠在了绎儿的肩上,环臂抱住了她,“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我爹爹么?”
绎儿拉过袁郁的手,牵着她坐下,仰脸看了看赵祺和赵率教的神主,有点伤感:“不是。今天是十一月初四,是我的丈夫和公爹的忌日。”
袁郁对于这段过往并不清楚,不由得发疑:“弘哥哥不是活着么?”
绎儿张了张嘴,不知道当如何向她解释这中间的种种,犹犹豫豫道:“你弘哥哥和我并没有夫妻的名分,有缘无份罢了。”
如此模糊的解释让袁郁无法完全明了,于是追问道:“名分?”
绎儿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对,我和他有情有缘,却没有名分。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天梧师父会叫我‘少夫人’么?”
“是啊。”袁郁疑惑的颔首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天梧师父是我夫君的部下,夫君临终前嘱咐他代为守护我。”绎儿望着赵祺的神主,眼眶不由得湿润了,“他总是这样……总是很照顾我……”
袁郁顺着她的目光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赵祺的神主上,已然明白了一些,抬手点着了三柱香,凝神拜了拜,插入香炉中:“姐夫,你已经仙去多时,妹妹没有见过你,为你上一柱香,求你多多保佑绎姐姐安康。”
绎儿眼圈一红,揽过袁郁柔弱的肩,哽咽道:“难为你总是为姐姐着想。”
袁郁取下衣襟上的手绢,心疼的要去为绎儿擦拭将要溢出的泪水,不想窗外的一阵风起,手绢一时没抓牢,蓦地飘落在了地板上,翻飞了几下,落在了一旁的长明灯脚下。她慌忙起身去捡,伸手下去,居然摸到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绎儿闻声也起身移步过去,但见袁郁的手绢下,静静的躺着一个银质的妆刀三雀,禁不住怔在了原地。
“姐姐……”袁郁弯腰捡了起来,展开在掌心里细看,“这是什么?好漂亮。”
美丽的鹄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不知道悲喜交加,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来,抚摸着上面的花纹道:“看来,她来过了……”
“姐姐,你说谁?谁来过了?”袁郁一头雾水。
绎儿扭头向何可纲的神主边看去,眼神中闪现出分外的惊喜。
何可纲的神主前,原先微弱的长明灯变得明亮起来,那一点火光在满满的灯油中一点一点的扩大开来,显然是有人特意加了灯油。
“郁妹,你快去,去把天梧师父喊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绎儿冷不丁推了还在发愣的袁郁一把,“快去!”
袁郁懵懵懂懂地被她推出门去,唯留下她一个人孤独的矗立在供奉堂中,回望着何可纲的神主。
“何叔叔,如果我没有猜错,小芸妹妹应该已经来看过你了。”绎儿一边喃喃,一边控制不住流下眼泪来,“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吧,你们父女终于团圆了……”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眼前浮现出何可纲未曾逝去的容颜,那份爽朗的笑,坚毅的神情,还有那份疼爱的抚摸,温暖的手,耳边不时回响起何可纲的笑声:“你这个小祸头子啊!哈哈哈……”
“何叔叔……”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嘴角往上扬着,“你说过,绎儿要坚强的,绎儿不能在外人面前流眼泪……”
她正在伤感出神,忽得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起,带着一阵劲风进了门来,引得她回身道:“天梧师父……”
可她面前立着分明是一个姑娘,一身素色的高丽装束,一双沉静的大眼睛即使是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仍然充满了镇定。
绎儿的唇角不觉得抽动了一下,刚开口道:“你……”
“打扰了,请问天梧师父在哪里?”那姑娘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庞。
“他在禅房上早课,还没散。你……可以等他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绎儿沉了口气,柔声道。
那姑娘点点头,于是低头弯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样子甚是焦急。
绎儿本能的将手中的妆刀三雀藏得深深的,生怕她因为找到了失物而早早的离开自己:“你……是在找东西么?”
那姑娘半直起身子点点头:“是。”
“是很重要的东西么?”绎儿试探着问。
“嗯。”那姑娘应了一声。
“或许,我可以帮你……”绎儿往前迈了两步。
“不用了。”那姑娘警惕的抬头看了看她,目光冷冷的。
绎儿只得收紧了步子,站在那处看她弯腰的侧影。
那姑娘找了片刻,却一无所获,神情多出了几分沮丧,夹带着不甘心,又回到供奉神主的一头耐心找起来。
绎儿犹豫着该不该把妆刀三雀拿出来,小心地挪着身子让开空档让她用心找寻失物,不想后脚跟正撞在刚才火盆沿,被烫得一个趔趄,向后摔去:“啊……”
“小心!”那姑娘身手很快,说话间,人已经到了绎儿身畔,一抬手正架住了她的腰。
绎儿一怔,脸色一时尴尬起来,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姑娘的手正摸到了她反翦在身后的妆刀三雀。
那姑娘的神情也惊的一变,紧跟着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翻到面前。
银色的妆刀三雀在两人的面前如同被定格,收敛了穿梭的时空,让人的呼吸也停滞了。
“这是什么?”那姑娘不由得有些愤怒。
“我……”
“你明明捡到了,为什么不拿出来?”那姑娘打断她的解释,眼神充满了质问,“还给我!”
绎儿执着着不放:“请等一下。我有话说。”
“捡到了别人的东西,不知道交还,还有什么可说的?”那姑娘用力争夺着,“快点放手!”
绎儿坚持着不松手:“你叫何婉芸对不对?你的父亲是大明朝的何可纲将军,对不对?你父亲去世后,你流落朝鲜,还有一个朝鲜名字叫芸娘,对不对?”
那姑娘蓦地被她的一连串发问怔住了,瞠圆了雁眸盯着绎儿的眼睛,一时不知所措。
“这妆刀三雀是你父亲出使朝鲜带回来的,原有两个,一个是海东青的,一个是鹄纹的。对不对?”绎儿含着眼泪说道,“你回答我?对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那姑娘一把狠狠的甩开她的手,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绎儿将手中的妆刀三雀递到她的面前,强忍住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个海东青的妆刀,在关宁铁骑的少主手上……”
“不要跟我提关宁铁骑!”何婉芸听见“关宁铁骑”四个字,顿时咬牙切齿尖利的叫起来,“不要跟我提祖家的人!”
“芸妹妹……”绎儿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激烈反应。
“谁是你的芸妹妹!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何婉芸大声叫道。
“我……”绎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她唯恐再刺激到何婉芸布满伤痕的心,“我是……”
“少夫人,你叫我?”天梧和袁郁恰好这时进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傻在了原地,“这是……”
“把妆刀还给我!”何婉芸恨恨地盯着绎儿喝道,“我不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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