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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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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军哪一部?”皇太极追问。
“宁远总兵吴三桂部。”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坐定下来:“再探!”
豪格看着侍卫出了帐去,这才开口:“皇阿玛何故叹惜?”
“洪承畴表面上是统率八镇人马,十三万众,可实际上,这八镇分属不同的节制,本来就未必全部肯受他的调度。他能把交椅坐到现在才翻掉,也是万幸了。虽说是八镇人马,可实际上能用的不过只有一半。依朕看,真正能和我们八旗较量的,只有曹变蛟和吴三桂两部而已,其他的不过是蝼蚁,各求自保罢了。”皇太极泰然自若镇定,“只是你十五叔与吴三桂这一战,胜负难说。”
豪格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继而掩饰失态的噤了声。
“怎么了?”皇太极对他的反应倒是了如指掌,轻轻笑道,“有人也说过这样的话?”
豪格点点头:“不甘骗皇阿玛,儿臣曾经听十四叔说过。”
“哦?”皇太极心底深处被无形的小手扯了一下,不很自在,“什么时候?”
“兵围锦州的时候。”豪格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皇太极的心绪变化,神情之间也多了份谨慎。
皇太极的眉头本能的一蹙,心里伴着豪格的字句“咯噔”了一下。
帐中只剩下父子俩,却又一时间没有了话题,于是沉闷下来,好再一份捷报的传来,重新溅起了死寂中的浪花。
“禀皇上,郑亲王到了。”
“快宣!”皇太极一挥手。
济尔哈朗领着几个参将进了大帐,齐刷刷行礼:“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快平身。”皇太极点点头,“辛苦了。”
济尔哈朗道了谢,站定道:“皇上,曹变蛟与奴才所辖镶红旗部激战四个时辰,曹部折损人马甚多,而且曹变蛟也是带重伤上阵,如今,已退守松山城等待援兵。奴才的意思,是否乘胜拿下松山城,活捉洪承畴。”
“不必。”皇太极一摆手,“洪承畴是个人才,咱们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围而不打,以焦其心。”
“围而不打?跟锦州一样?”一个参将不解道,“皇上想等洪承畴自动投降么?”
“正是。”皇太极很有把握的笑道。
“皇上,奴才以为,咱们围锦州已经有两年了,期间虽曾中断过几次,可是锦州的状况却未曾有半分起色,祖大寿至今还没有投降的意思,对派去说降的人也是一言不发地打发回来。奴才是担心咱们即使围了松山城,洪承畴怕也会像祖大寿一样。”
“是啊!儿臣以为,王叔说的极是。”豪格行礼奏道,“儿臣担心,逼急了洪承畴反而不好收拾。洪承畴到底不比祖大寿,祖大寿至多是个将才,可是洪承畴可是会用兵善谋断的人。兵围松山城之事,还请皇阿玛三思。”
“你们的话,朕不是没有考虑过。”皇太极一笑,“不过你们忽略了洪承畴和祖大寿是不一样的。”
“哪一点?”豪格并不明白。
“将门之后必有些愚忠,可是洪承畴的出身贫寒,所以和祖大寿这种世受国恩的将门之后相比,血性是不一样的。”
“儿臣还是不很明白。”豪格一头雾水。
“你不明白不打紧,你王叔明白就好了。”皇太极将目光转向济尔哈朗。
“奴才明白是明白了,只是如何招降他,还请皇上示下。”济尔哈朗应道。
“一样的道理,不理不睬,但必须让他活着。”皇太极似乎不打算说破。
“嗻!”济尔哈朗也是懵懂而已。
“睿亲王到!”帐外一声高叫。
“奴才多尔衮叩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多尔衮健步入内,举止潇洒之余透着皎皎英气。
“起来吧!”皇太极示意他起身,“十四弟看来也是大功告成了,说说看,情况如何?”
“回皇上,奴才没费什么力气已将白广恩,马科还有唐通三路人马尽数歼灭,特此向皇上复命。”多尔衮轻描淡写地奏报道。
“十四弟做事,朕一向放心。”皇太极的笑语中暗暗有意思嚼不烂的苦涩,转而又被飞报入帐的捷报扫了个干净。
“报——豫亲王已经大捷,除了吴三桂一人走脱,宁远三万人马尽皆歼灭!”
“十五弟果然了得!”济尔哈朗赞道。
多尔衮的唇际滑过一丝得意的笑,瞬间隐没了。
皇太极却将这笑尽收眼底,心头一紧,假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豪格。
豪格仍在与几位参将聊着战况,丝毫没有半分敏感。
“三十而立!三十岁的年纪了还是这么没心眼,一点察觉不到身边危机四伏么?”皇太极恨铁不成钢,暗自攥紧了拳头,“你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平日里却不晓得多留几个心眼,只知道我说一,你不说二……”
“皇上!”多尔衮却似察觉了皇太极神情的微妙变化,轻叫了一声。
“哦!十四弟有什么事情要说么?”皇太极回过神。
“奴才有些疲惫想回帐休息一下。”多尔衮顺口应道,没有半分的慌乱。
“那都回去休息吧。”皇太极站起身挥手示意。
“嗻!”几个人应了声,陆续往门口退去。
不料——
“皇上,盛京六百里加急!”一个侍卫托着一个锦盒飞奔入帐,举过头顶跪呈。
众人一下子怔住了,齐刷刷去看皇太极。
皇太极走到近前,取出了加急奏报,展开在手中,顺口问道:“什么事情?”
“回皇上,盛京急报,宸妃娘娘病危!”
“什么?”皇太极的脑子里一下子炸了一样,顿时头晕目眩。
“宸妃娘娘病危,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只能用参汤保着原气,等皇上回去见最后一面。”
皇太极眼前一黑,气息一紧,扶着太阳穴径直向后倒下去。
“皇阿玛!”豪格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了皇太极,同时亮开了喉咙,“快!快!宣太医!宣太医——”
皇太极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了一声,于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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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忙着改学生的卷子,更新速度不免慢了很多。我努力的码字啊,码字啊,顾不得人气涨跌……
平常心哇,平常心……
第三十回
    “皇上这个病是气血攻心所致,加上连日劳累,自然来势凶猛,一时之间想要痊愈是不可能的。依奴才愚见,还是先行回京调养要更妥当。”中军帐中太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向着豪格禀告病情,“究竟如何处置还请王爷明示。”
“皇阿玛的病况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兹事体大,说出去于军心不利。若有人问起,只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你立刻回去打点行装,本王这就遣人准备护送皇阿玛回京的事宜。”豪格此时的果断和成熟让浑浑噩噩的皇太极精神一震。
他缓缓张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召唤豪格道:“豪格……”
“你先出去吧!”豪格一甩头,示意太医退下,自己招呼帐口的三个侍卫道,“尔等都先退下,守着门口,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违者立斩!”
“嗻!”三个人应声而退。
豪格看着他们退出帐外,这才步到榻边,倾身请旨:“皇阿玛有什么吩咐?”
“你几位叔王呢?”皇太极闭目养神,只轻轻启阖了一下嘴唇。
“儿臣斗胆替皇阿玛打发他们回去了。”豪格跪在榻边,照看着病倒的父亲。
“朕睡了几个时辰了?”
“大约三个时辰。”
“大臣和诸王都知道朕昏迷了三个时辰吗?”皇太极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出奇的冷峻。
“儿臣一早就封锁的消息,对外只声称皇阿玛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正在休息,已经无有大碍。下令让奴才们不许擅离中军帐一步,守护皇阿玛的安全。儿臣亲自守在帐门口三个时辰,寸步未离,不敢疏忽。”豪格一五一十的回话,“如今双方胜负未分,儿臣担心皇阿玛的病情传出去,明军会有反扑的机会,于我军心也会有大变数。”
“嗯。很好!”皇太极欣慰中带着慈父的笑望着眼前一向让他恨铁不成钢的儿子,“你做的很好!朕生病的事情,切不可张扬出去,以免影响战局。皇阿玛很欣慰,你成熟多了。”
“谢皇阿玛褒奖。”豪格疲惫的一笑,继而又关切地握紧了父亲的手,“皇阿玛现在可好些了?还觉得沉闷么?”
皇太极只手撑着病榻由豪格扶着坐起身:“豪格啊,朕……朕现在昏沉沉的实在不能理事,只能回京再做计议。这里的战局却正是关键的时候,得挑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坐镇松山……”
“儿臣甘愿为皇阿玛分忧。”豪格忠恳的说道。
“步……你还不行。你虽然也砺练了多年,但是本性率真,和洪承畴做对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皇太极摇头叹了一声。
“那……那儿臣就护送皇阿玛回京好了。”豪格深吸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
“你不能跟朕回去。”皇太极仍然不应允,“你留下,朕有另外的任务给你。”
“是攻打松山城么?”豪格一心想拿下最大的战功。
“不。”皇太极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听着,朕会留你十四叔坐镇松山,统领全军,你要……你要好生替朕盯紧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派人飞报回京。朕的用意,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豪格努力地点点头,“皇阿玛放心。”
“记住!不要意气用事,也不要争功。只要安安稳稳的盯牢了他就行。”皇太极温柔地抚着儿子的背脊,“皇阿玛今时今日只能依靠你了,你可千万别让皇阿玛失望。”
“儿臣绝不辜负皇阿玛的厚望,一定加倍的谨慎小心。”
“这样便好……”皇太极靠着枕头缓了一口气,“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给家里写封信,让何洛会护送朕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这仗你也打了三年了,也该惦记一下家里的人。”
豪格有些惊诧于父亲突如其来的儿女情长,心里莫名地涌过一股暖流。难道是心爱的宸妃将要不久于人世,让父亲一向英雄果敢的冷淡骤然融化了么?
豪格行礼告退之时,竟意外的看到了皇太极眼角滑落的晶莹。
皇太极的泪滑落的同时,上天的悲伤却久垂难下,于是在寒风的叹息中凝成了冰雪霜颜。
一针一线在手指尖上流淌穿梭着,并不因为绎儿纷乱的愁绪而凝滞。
一束兰花,葳蕤的纤细正如她已经被岁月磨棱殆尽的坚强,淡蓝的花儿蕊儿也像蹙着眉头,在雪白的缎面上望着她,映着她永远不可启唇的阴郁。
瑞木青趴在她的膝头上,澄清的眸子仰望着她苍白的脸,胖乎乎的小手不时伸出去拉扯着她的绣绷:“额娘,让我看看……”
绎儿抬眼去看窗棂上婆娑的竹影,斑驳得如同她千疮百孔的心,于是松了手,由着女儿拨弄着绣绷。
“额娘,你为什么不绣鸟儿啊?”瑞木青丟了绣绷牵着她的衣角撒娇道。
“绣什么鸟儿?”绎儿心不在焉地在瑞木青的小脑袋上抚了抚。
“就是……就是两只好漂亮的鸟儿……”瑞木青竖起一根小手指,支在粉红的小嘴边,竭力在脑海中搜寻什么,“嗯,会游水的……五颜六色的……叫什么鸳鸯……”
“鸳鸯?”绎儿低头亲亲女儿粉嘟嘟的笑脸,“你从哪里看到的?”
“我看见姨绣的,好漂亮好漂亮的鸟儿啊!”瑞木青直起身子,蹦达了两下,忽又一本正经,“额娘也绣个嘛!瑞格儿要嘛!”
“鸳鸯不是随便绣的。”
“为什么嘛?”瑞木青一撅嘴不依了,小手扯着自己的小衣角,“范先生跟姨讨,姨就给他了,姨也洠挡荒芩姹阈迓铮 
绎儿一怔,弯腰扶住瑞木青的小肩膀,认真道:“你说姨把绣的鸳鸯给范先生了?”
“嗯!”瑞木青用力点点头,“是个荷包呢!好漂亮!姨都不给我!瑞格儿也要嘛!额娘……”
绎儿的心下不知是喜是忧,看起来袁郁和范仲秋这两个小人儿是动了感情了。可是袁郁并不清楚,当初迫使袁崇焕下狱并惨死的始作俑者就是范仲秋的伯父。自己是该将这个陈年旧事的真相告诉袁郁,还是该为了他们的幸福把一切永远埋葬在自己的心里呢?
“额娘——”瑞木青全不理会母亲的心事,只是一味的闹腾。
绎儿被她的一双颇有气力的小手推搡着,打断了思绪,回头神来却道:“乖!瑞格儿不闹!额娘给你做个小荷包,好不好?”
“我要两只鸟儿的!”
“别闹!鸳鸯是绣给大人的!”绎儿故作恼怒。
“不管不管!我就要两只鸟儿的!”瑞木青似是秉承了她的执拗脾气。
“再闹连小荷包都不给了。”绎儿扭过脸,不搭理小丫头。
瑞木青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眼泪下来了,含糊着呜咽:“额娘赖皮……额娘欺负瑞格儿……”
绎儿狠狠心,就是不扭头搭理小丫头,兀自捡起了绣绷一针一线的重新绣起来,脑子里却乱哄哄的像有一窝苍蝇在吵吵。
剪不断,理还乱。
想到这句话,她不禁一惊,一针狠狠地扎进自己的手指,顿时十指连心,一阵清醒的刺痛让她失声叫了出来。
雪白的缎面上立刻滚落了几滴血珠,红红的晕开了一片。
她眼眶一热,鼻子发酸,泪水绰然而下,止不住地破了堤。
“额娘……”瑞木青被她的叫声怔住了,红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她丢下了绣绷,一扭身竟伏在椅子扶手上呜咽起来,宣泄一般将衣袖濡湿了一大片。
瑞木青慌了神,跑到她身边去拽她的衣袖:“额娘……额娘!你别哭了!瑞格儿不要漂亮鸟了……”
她却依旧埋头于衣袖中,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脆弱的空虚,头也愈埋愈深。
“额娘,你手疼,我知道!”瑞木青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她受伤的手指拉出宽大的衣袖,小心地含在嘴里吮吸,“嬷嬷说,这样就不疼了……”
她一下子虚脱了一般,抱住了女儿幼小的柔软放声哭起来:“瑞格儿,额娘不是手疼……额娘是心疼……心里疼得要死了……”
“额娘……”小人儿的天真哪里能读懂母亲的压抑难当的痛苦。
望着剑架上早已落满尘埃的佩剑,她不由得含泪呢喃:“绎儿全仰赖各位叔伯的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大明……拜托了……”
此时此刻,谢弘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即便是在多尔衮重兵围城之下,仍然是镇定自若地处理着军务,唯一的不同,大约只有全身心的疲惫之态是不是露出痕迹。因为曹变蛟的伤势恶化感染,整个曹军部属的所有军务全部落在了他的肩上。周遭的一切危机和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上气,可是“知其不可而为”的信念帮他挺直了脊梁,顶住了一切可能吞噬他的压力。
曹变蛟高烧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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