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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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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对!就听蛮子一次!”
一个炮弹划出一条明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成群结队的金军中,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后的惨叫。
“爹!”赵祺有些兴奋起来,他用沾满血和汗的手背胡乱抹了一下额角的汗,“你听!”
“好象是金军鸣金的声音!”左辅侧耳细听。
“好象是!金军退兵了!”朱梅也说道,“追不追?”
“皇太极怎么突然退兵了?”赵率教沉吟了一下,“只怕后有埋伏,不可出击,放他们走!”
“不能就这么容易放他们走!”左辅有些不甘。
“对!就算不出击,也得吓唬吓唬他们,假装整顿旗鼓,放些炮火为金军饯行!”朱梅爽朗一笑,声音有些嘶哑,“再在城头高呼一阵,气煞金军。”
于是,城楼上一阵高声欢呼回荡在了锦州上空,伴着炮火声在每个将士的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记忆。这是九死一生的庆幸,是打退来敌的自豪,是久经压抑之后喷发的歇斯底里的愤怒……此时的心情是复杂而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也许,那种声音冲破喉咙的快感,才是表达心情的最直接方式。
就在这胜利女神眷顾的时刻,一个老仆一路跌撞着爬上了城楼,刚刚看见赵率教等将领的身影,立刻从胸腔中喷出一股悲凉之气:“老爷,夫人她……她不行了……”
赵祺脱口而出:“你说什么?我娘她……她怎么了?”
第十四回
    “娘——”赵祺几乎是一路冲进了内室,跪在了母亲的床头,泪水再也忍不住挂上了原本坚强的脸庞。
赵夫人竭力想抬手去握赵祺的手,可是已经力竭了,于是垂泪哭道:“祺儿……”
赵祺红着眼睛,失措地握着母亲因为久病而苍白无力的手,呜咽道:“娘……祺儿回来了……娘,祺儿在您身边……”
“你哭……哭了?男儿有泪不轻……轻弹……你要好好听你爹的话,做个顶天立地的男……男子汉……”赵夫人心痛不已,无论如何,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她割舍不下这个爱子。
“我听您的,娘,您不会有事的……您不能抛下祺儿和父亲……”赵祺已经哭得几乎不能出声。
“夫人!”赵率教强忍住心痛和哀伤走到床边坐下,攥紧了妻子枯瘦的手。
“率教……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珍……”赵夫人剧烈地喘息起来,“珍……珍重……天冷了,要记得……记得加衣服……”
“夫人!”赵率教有些难以自抑,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祺儿,你,你也要振作……振作才行啊……”
赵夫人惨白的脸上露出微然一笑,带着几分留恋的泪和放心的慰籍,她含糊中叫道:“祺儿……”
“娘,我在这儿……”赵祺满脸泪水和即将失去母亲的无助恐慌。
赵夫人慈爱地一笑,用尽力气想伸手去够赵祺的脸,为心爱的儿子拭去泪水。谁知正因为这致命的举动,使她丧失了最后的力气,她的声音渐渐含糊而听不清:“不要……哭……”
她的手在她的话音刚落之时也随之落下来,从此僵住了,冷却了。
“娘——娘——”赵祺扑到母亲的身上痛哭不已,可是,再大的呼唤也叫不醒已经沉睡的母亲,而且是永远的叫不醒。
失去了母亲温暖的手,赵祺感到了无助和孤独,他透过泪眼去看父亲,令他惊讶地是,一向坚强而忍耐的父亲居然当着母亲的遗容泪若泉涌,失魂落魄……
赵氏父子沉浸在两个极端的矛盾和碰撞中,仅仅在这不足一个时辰里,他们饱受了胜利的喜悦与亲人逝去的痛楚,这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悲痛,他们又将怎样面对胜利的喜悦和以后的艰辛。
风卷起沙在天穹中沸沸扬扬,给人的感觉不是夏的炎热,而是秋的肃杀。这样的心境同样也带给了奉命率军迎战的满桂。此时,他的心中少了几许烦躁,多了几分镇定。他暗暗自谓:“皇太极,你休想靠近宁远城南半寸。”
列阵等待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是艰巨;与其说是场当面的对峙,不如说是场不测的赌博。谁能知道等来的是好运还是梦噩,是胜利还是颓败,是生还是死,是忠诚还是背叛。一切的一切都无从说清楚,众人的心中,除了一个“等”字,已别无可想,别无可说。
终于,在满桂他们忍耐了一个时辰的风沙后,金军的旌旗和人马出现在了天地交织的一线。他们带着杀气,又怀着必胜的信心逼近了明军。
满桂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禁回头向城墙下环列的大炮望去,心中暗自坚定地说:“皇太极,有种你就来试试大炮的威力!”
金军越靠越近,却惊讶于明军的稳如泰山,有些人的脚步迟疑了下来。这时,城头一声炮响,满桂拔出了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着银光的弧线,放开洪亮的喉咙叫道:“弟兄们,冲啊!”
明军的后阵一阵炮声,大股的人马冲向了金军,这让金军不由地惊愕,于是急忙迎战。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一时间两军混战在了一起。
满桂有些惊讶于金军今天的战斗力,之觉得尚未费什么力气,金军已有些溃退的迹象,于是暗地里多了个心眼。金军抵挡了一阵,纷纷溃退,接着便是金军鸣金收兵的信号。
满桂一皱眉:“皇太极搞什么鬼?”
一个副将道:“大人,要不要挥军掩杀追击金军?”
“金军一反常态,纷纷溃退,只怕另有埋伏,按兵不动,静待其变。”满桂冷静地说道。
“只怕失去了追击的好机会!”副将说道。
满桂有些犹豫,于是回头向城头望去。袁崇焕立在炮火硝烟中亲自督战,身形依旧安然地立着。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却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冷静而凝重的。看着袁崇焕镇定依旧,满桂的心也定了定:“不!静待其变,我们现在是要守城,不要进攻!”
正说着,一个小将叫道:“大人,你看!金军又回身来战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准备迎战!”满桂说道。
“大人,我军左右两翼有金军靠拢。”探马飞报。
“皇太极想把我们装进口袋里一网打尽,休想!”满桂策马而出,“弟兄们,给金军来点颜色瞧瞧!”
“冲啊!”满桂狠狠抽了坐骑一鞭,带着一腔豪情和英勇的斗士们冲向金军……
城头上,袁崇焕虚起眼,嘴角露出自信地一笑:“放炮!擂鼓,为满桂将军助威!”
随着城头激昂的鼓点响起,点燃了所有明军将士的斗志。
满桂义无返顾,跃马冲锋陷阵,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色。战马在沙场上驰骋,敌人在锋刃下饮血。一种义士豪情涌上心头,满桂手起刀落更加自如。
这时,金军的后阵一下骚动起来,而后开始混乱。满桂抬起头,在金军的后阵隐约闪过明军的旗号。原来是祖大寿和尤世禄引军回师攻击金军后路,造成了金军的混乱。他的心头一喜,大声叫道:“弟兄们,咱们给金军来个前后夹攻!”
正在大叫之时,疏于防备,飞来一箭正中胸口。几个亲兵立刻慌了神:“大人!”
“闪开!大丈夫马革裹尸而还以为荣,这伤算什么!”满桂忍着痛毫不在意,一把拔出了羽箭,“还不跟我冲上去……”
袁崇焕站在院子里,盯着面前的树杈发呆。透过树杈的空白,仆人们奔忙的身影让他不禁沉吟。
“元素!”谢尚政从院门口走进院子,步子迈得很轻稳,以致一直走到袁崇焕身后都不曾被他察觉。
“允仁啊!”袁崇焕转过身,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觉!”
“你刚才正不知在神游什么,哪里会注意到我。”谢尚政一笑,“满桂将军他们都在等你开席呢!”
“是饯行酒吧,我险些忘了!”袁崇焕应了一声,“走吧!”
“十年寒窗就这么功亏一篑了,元素,你冤不冤?”谢尚政抱不平道。
“冤又怎么样?朝廷一个‘暮气’之罪,再加上几个小人的谗言,逼得我不得不退身回乡!”袁崇焕有些沮丧,“我也不甘心啊!有什么办法?”
谢尚政报以苦笑,算是对挚友的无奈回答。
进了前厅大门,众将都站起身:“大人……”
“大人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再担当了。”袁崇焕淡然一笑,“大家都坐吧!皇上一纸圣谕,我就不再是大人了,而是一介草民。”
“此话差异!在我们心目中,能够带领弟兄们出生入死,英勇无畏的英雄才是我们的大人。无论他身份的尊卑,都是一样的。”满桂激动道。
“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让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尝到了起兵以来的两次重创和失败,这应是我大明对金的最辉煌战绩!”祖大寿也极为感慨。
“诸位兄弟,这次能够取得宁锦大捷,多亏了诸位兄弟不顾生死,奋力向前,我只是尽了一点应尽职责。而今天子将我贬为庶民,以后的战事就全部仰仗诸位兄弟将士们。镇守边关,保我大明边尘百姓生活安泰的重责就交给诸位了。在此,我以酒谢过大家了!”袁崇焕端起酒杯,缓缓的,却又强有力地说。
“大人的话,我们都记下了!有我们在,大明的辽东防线永远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祖大寿随着举杯,众人也同样怀揣着激情举杯。
袁崇焕激动万分,举起酒杯仰脖痛饮下:“诸位兄弟的情谊我领了,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与诸位共度的时光,将成为我此生最美丽的回忆。而今,我身为草民,不宜在此多做停留,就此一别,各自珍重!”
“大人,将士们一定好好守边,您就放心吧!我们等着有朝一日,您再回到这里和我们并肩作战!”何可纲说道。
袁崇焕听了这席话,欣然点头道:“只要我此生有幸,苍天不负我的远志,我一定回来!”言讫,转身掀开门帘,出得门去。走了两步,继而又站定脚步,不禁环视了一下熟悉的院子。那地上的一寸草,屋上的一片瓦,将士们的一颗颗真挚而热烈的心,都让他难以割舍,却又带不走。
突然,他转过身叫道:“大寿,你来!”
祖大寿依言到他身边:“大人……”
“把这个给绎儿,告诉她这是我没有兑现诺言的赔礼。毕竟我答应过她,打了胜仗一定接她来,可惜……”袁崇焕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贴身的一把匕首放到祖大寿手中,转身离去,脚步竟是那样的从容……
“伯父,是这个吗?”绎儿握着匕首不解地问祖大寿,“皇上为什么要贬袁伯伯?他不是打胜仗了吗?打胜仗也要贬官吗?”
“真真假假……你袁伯伯得罪了魏忠贤,唉——”祖大寿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说。
“魏忠贤是谁?”绎儿追问,“袁伯伯为什么会得罪他?”
“因为正直,因为公正不阿!”
“正直也有错?”
“不!正直没错,是这个世道有错!”祖大寿答道,“这个世道是非不分,善恶颠倒……”
“为什么?”绎儿依旧追问,可是却没有回答,得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第十五回
    崇祯元年。
“小姐,这……这不会吃死人吧?”黄衣少女一双紧张不安的眸子紧定着那双往酒壶里放着粉末的手。
“你买的是天仙子?”伊人头也没抬。
“是啊!不是你说没有曼佗罗花就买天仙子吗?”
“那就错不了了!”两弯月眉儿一扬,其下的一双水灵的凤眸一转,绽出诡秘的笑,“哼!不怕他不倒!”
“可要是倒了再也站不起来怎么办?”黄衣少女嘟囔了一句。
一个凿栗敲在黄衣少女的娇额上,伊人噘起嘴,红颜恼怒:“乌鸦嘴!怎么可能?这是蒙汗药,又不是毒药!”
“喝了这个跟毒药有什么分别!”黄衣少女低声自言自语。
“你个死丫头!你再嘀咕,我马上就先灌你一口!”伊人威胁,做出一副提壶要灌的架势。
“啊!不要!不要!我不说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黄衣少女立刻识相地捂上了嘴。
“识相得话呢!一会儿给我闭嘴!就是表哥问起来,你什么也别说!”伊人得逞地一撩嘴角,“记住没有?”
“表少爷……表少爷要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我……小姐,我跟你去兵部吧!”
“雁奴!我的话你也不听?”伊人轻咳了一声,娇俏的下巴往前一递,瞠大眼睛瞪她。
“是……小姐……”黄衣少女像泄了气的皮球,恨恨泄愤样的拉长了声音,“好了啦——”
“那!你听话得话呢,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带好吃的给你。”伊人像哄一个天真的小孩子,“记得把这壶酒给陆大哥送去,等他倒下之后,再来通知我。”
“晓得了!”雁奴嘟了个嘴,苦着脸。
伊人把酒壶往她手里一塞,大功告成似的伸了个懒腰:“啊呵——记得帮我把鹰儿带出去放放!我先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于是,一步三摇地出了门。
雁奴端起酒壶,冲着青花瓷的光亮“哼”了一声:“好玩的事总是不带我,倒霉的事总让我去……”
“雁奴,吃的弄好了没?”门外一声大嗓门叫唤。
“来啦!来啦!”雁奴一横心,端着托盘跨出了门……
一只手轻轻扣了扣房门:“陆赫!你好了没有?咱们该走了!”
房内半晌无动静。
他眉头一皱:“陆赫!”
猛得推开门,却看见自己的随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呼呼得睡得香,他不觉得挑眉不悦。
“你……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他伸手拍打陆赫的脸,“喂——”
正在这时,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闪过房门,他一个飞身抓个正着:“雁奴?”
“啊!表少爷饶命!雁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雁奴乱舞着两只手。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还没问你,你就不打自招了!说!谁干的?”他揪住雁奴的后衣领,“哈!还换了男装!去哪儿啊?说!”
“我……我不能说!”雁奴昂着头充英雄。
“不说啊?”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在她面前握成拳头,“我打断你的腿!”
“啊——”雁奴挣扎道,“小姐!小姐救我——”
“哈,招了不是?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干得事!”他撒开手。
“我喊小姐救我就是我们干得吗?”雁奴往前踉跄了一下,勉强站定,“不是啦!”
“哦?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
看见他抬起手,雁奴一指身后伊人的房间,脱口而出:“是……是小姐!”
“好啊!你敢出卖我!”伊人一身男装跃出房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表少爷救命!”雁奴临阵倒戈,缩到他的身后。
“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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